第83章

    “就在这附近了，我们已经过了塞壬礁，这里随时会碰到人鱼。”掌船者拿着地图对安格尔道。

    天气本来只是阴沉，现在下起了大雨，海水变得乌黑。船在水中颠簸，失重感胁迫了每一个人。

    安格尔：“不要在前进了。”

    他眯着眼，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远处的礁石上有一个似人的身影。太模糊，让人不敢确定。

    忽然，船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频率震动。这不可能是海浪带来的。

    那块礁石附近的水面上忽然冒出了几十个脑袋。

    有士兵尖叫出声：“大法师！那里是！”

    这声叫喊让那些脑袋齐刷刷转过头来。

    闪电落下，照清了这些露着尖牙的狰狞面目。

    安格尔倒吸一口气：“往前开！”

    掌船者：“前面是人鱼！”

    “往前！”安格尔只是这样道。

    掌船者只好咬着牙拨动船舵。

    越是向前，礁石上的那条人鱼就越清晰。

    金色的尾巴、完美的身躯、那样随意的神色，还有透露出来的戏谑。

    海王。

    安格尔：“停！”

    海王果然知道有人类来到了她的海域。

    安格尔走上甲板，鞠了一个躬：“海王，请原谅我们的不请自来。”

    海王仿佛没有听到，她对着身边冒出来的人鱼说着人鱼的语言。

    “看，你记得吧，这还是上次的那个老家伙。”裴斯对着匆匆赶到的大公爵道。

    大公爵盯着裴斯，仿佛这是她的阴谋：“他们为什么还会回来？”

    “我不知道，”裴斯道，“你要是以为这是我策划那就太高看我了。我没有那么喜欢人类，顶多只是觊觎他们的技术。”

    人类当前，大公爵还是下意识地就挡在裴斯的面前。

    在他的眼里，就算裴斯和他们起了再大的矛盾，裴斯都是自己人。而人类，是外族。

    裴斯开心地弯了弯嘴角。

    “伯特伦叔叔。”

    大公爵面色很冷：“当不起，陛下。”

    裴斯耸耸肩，这才看向船上的人类。

    “你们又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我以为经过上一次，你们已经怕了。”

    安格尔终于听到人类的语言。

    他大声道：“海王阁下，您与黄金伽德曼签订神圣的契约，现在到了履行的时候了。黄金伽德曼即将面临一场战乱，我们恳求您伸出援手。”

    裴斯：“哦，你们人类的战争和海底有什么关系？”

    安格尔：“这并非三言两语能讲清的事情，我们能否细谈？”

    裴斯哈哈笑起来。

    她的眸光冷了下来：“上一次你们的国王也是这样说的，但那是一个陷阱。现在你们想故技重施让我上船吗？”

    安格尔感到了海水蕴藏的巨大威力，立即道：“并非如此。上一次不愉快的经历不过是一次意外。我们愿意随您前往海底。”

    “这是否能让您接受？我尊敬的阁下。”

    裴斯对大公爵道：“他们想要寻求我们的帮助。”

    大公爵：“杀了他们。”

    “可他们说即将会有一场战争与大海有关。那个老东西想去海底和我们细谈。”

    大公爵：“他是一个魔法师。”

    “我想应当是的，大学士上一次说过。”

    大公爵沉思片刻：“让他独自下来，剩下的人继续呆在这里。请大学士他详谈。”

    听得懂人类语言的人鱼现在只有裴斯和大学士，大公爵信不过裴斯。就算信任，他也不打算让裴斯插手。

    “我可以在旁边听。”裴斯道。

    大公爵：“陛下还是准备结婚的事宜比较好。”

    裴斯：“你并不能拒绝我。我没有瞒着你们他们来了。”

    这是威胁。

    大公爵不说话，算是默认。

    于是裴斯对安格尔道出了大公爵的条件。

    安格尔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答应下来。

    裴斯为他祛除海水，把他带到海里去。大公爵让几个附庸继续在这里监视这一船人类。

    ……

    大公爵夫人抱着怀亚特，焦急地在王宫外等着。达里涅大学士也在这里。

    怀亚特已经昏迷过去。

    大公爵夫人给怀亚特喂了日常吃的草药。

    没用。

    大公爵夫人的眼中藏了几丝慌张：“那个人类真的能救他吗？”

    达里涅：“他是人类医者中的佼佼者。人类的手段比人鱼要多。”

    他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安妮带着格林女爵匆匆赶来。

    格林女爵已经听安妮大致说过情况，立即带着这几人进王宫。

    王仆们看到是格林女爵也不在阻拦。

    陛下拨了一个宫殿给格林女爵潜心创作，女爵一个月有大半时间都在往宫里度过。夏普·格林是唯一得到可以随意进出王宫殊荣的人鱼。

    但是后面的人鱼要进去，王仆铁面无私。

    格林女爵心一横，背过怀亚特：“我只带着他进去。”

    王仆想了想，还是摇头。

    “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说话的人鱼赫然是裴斯。

    裴斯看到达里涅大学士，一笑：“大学士，我和大公爵正派人去找您呢。人类来了，我们要去审判公堂。”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格林女爵背上惨兮兮的小人鱼上。

    “怀亚特？”

    大公爵夫人立马道：“陛下，他发了急病，听说王宫里有一个人类可以……”

    裴斯打断她的话：“现在，进来。”

    大公爵夫人点点头，一行人立刻前往最近的宫殿，恰巧就是种满了植物的塞港殿。

    在裴斯的吩咐下，王仆和快带来了克里斯托弗。

    “治疗他。”裴斯对克里斯托弗道。

    克里斯托弗没有半丝延误，立刻开始检查怀亚特的身体。

    颈部有一条延伸至耳垂的青筋。

    “他的身体在衰竭，”他一边检查一遍道，“心肺尤甚，心脏跳动的很微弱……这一处的血管堵塞了。”

    达里涅翻译给大公爵夫人听。

    克里斯托弗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包，突然有点踌躇。

    “陛下，需要剖开他的胸腔。”他没做过，他敢做。但他怕自己一旦动手，就会被面前的人鱼杀掉。

    裴斯把目光投向大公爵夫人。

    大公爵夫人听到了达里涅翻译的话，脸色都白了。

    “……做！”她看着奄奄一息的侄子，咬牙。大公爵夫人信不过人类，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病急乱投医。她只是太怕了，怕到愿意去搏一搏这个机会。

    那野兽一样的目光投向克里斯托弗，仿佛在告诫他，如果他有别的心思，一定会死在她的手上。

    ……

    第一区洛浦。

    一千八百王民聚集在这里，开始他们的第二次投票。

    他们的手中都拿着一枚被做了标记的贝壳，如果他们看好谁，就把贝壳递给谁。

    在第一次投票里，他们已经选出了三百只人鱼。

    这三百只人鱼内部继续开始投票。

    直到选出五十个。

    然后再到十个。

    库奇说，陛下看出王民喜欢自由，她也不愿意束缚。于是她主张让王民自己来管理自己。

    现在分层选人就是为了先初步拟划整体模型，之后必然有人选的替换。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王民们先习惯这个新模式。

    这是最粗糙的划分，也是地基。

    阿波特饶有兴趣地在一旁看着。

    库奇看了他一眼，没有过去，一张冷脸震慑着底下想要鼓动票数人鱼。一旦有人鱼作乱，他的手法狠厉而无情，出手非死即伤。

    过了很久最终的分批才结束。

    选出的三百人鱼被称为执行者，而里面又有四十人鱼被称为管理者，剩下的十只人鱼则被赋予了行政官的角色。虽然他们并听不懂这些词的意思。

    这些名头很好听，让他们显得和别人不一样。

    库奇独树一帜，他叫审判者。

    这些拥有特殊名头的人鱼拥有了任务，管理起第一区和第二区的秩序。

    当然，这不是白白把他们当作劳力，暂用他们自由的时间。

    库奇道：“陛下会每个月赏赐这些人鱼金块。”

    他看了一下面露喜色的人鱼们：“但要是发现有作风不良的人鱼，任何一只人鱼都可以向我举报。举报的明确准则已经用石板刻印，立在广场中央。”

    “如有违者，便会交到我的手上。”库奇冷笑。

    人鱼们毛骨悚然。

    库奇完成了今天的人物，在王民们紧张的注视下离开。

    他一走，便有人鱼小声骂道：“他以为他是谁！不过就是现在为海王做事！”

    阿波特听到这些言论也不说话。

    他真想看看海王在石板上规定了什么。

    到了广场，人鱼们有些震惊地看着屹立在正中央的石碑。

    谁说这是石板？？？

    明明有三人高了！

    人鱼们往上游，赫然发现每一块石碑上都有着不同的大字——执行者细则、管理者细则、行政官细则、举报流程、审判法则。

    还有，王民法令。

    阿波特的神色有了些变化。

    他用手抚摸着“王民法令”下方的一行小字。

    ——如有违者，按审判法则获罪，不论贵贱。

    她是想……在整个亚特兰蒂斯推行，甚至，更大更远。

    ……

    克里斯托弗收回手，他已经缝合完毕。

    一抬头，裴斯和达里涅已经离开了，但她留出的无水空间并没有消失。

    大公爵夫人看着克里斯托弗冷静的在缝合处涂上棕色液体。

    怀亚特的呼吸已经正常了，只是还是昏睡着。

    克里斯托弗和人鱼接触的时间也不少，能够说出简单的词汇。

    他对大公爵府人开口：“他，不能移动。”

    大公爵夫人听懂了。

    安妮拉着大公爵夫人的手臂：“让他在王宫里吧，这个人类可以随时照顾他。”

    夏普也开口：“凯斯夫人，不必担心，怀亚特是陛下的未婚夫。陛下会善待他的。”

    方才裴斯的果断都被她看在眼里。虽然格林女爵也觉得要是昏迷不醒的事任何一只人鱼，裴斯都会报以同样的关怀。

    海王是可恶的，但她也是矛盾的。

    她多情得近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