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带她走。
带她走。
奴良鲤伴呼吸都断了一瞬。
如果将所有最能打动男人(妖怪)的情话们排个顺序, 那么, 这句话怎么也能够排进前五才对。这是一个女人舍弃她所有, 只求和对方长长久久到天荒地老——更别提, 少女说这句话的时候, 眼瞳明亮, 盛放着满满地都是期待。
不过……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奴良鲤伴叹了口气:“小姑娘,不要随便和男人说这句话啊。”不然, 听到这句话的男人/妖怪是非常容易自作多情的啊。说完这句话,奴良鲤伴不等铃音回答, 就轻轻地用手点了一下唇,示意她暂时别说话。
有朦胧的影子落在地面上。
在注意到这个细节时,铃音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她万万没想到,奈落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奈落站立在门口,海藻般的头发静静地伏在肩头,仿佛是正在屏气凝神的毒舌。铃音能感觉到,奈落没有温度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
铃音畏惧地低下头。
……凉了。
她刚刚还对奈落发誓说,自己会听他的话。
一转头就被抓了个现行。
不会有比这更尴尬的时刻了吧?
而且, 而且,铃音下意识地为自己争辩说, 这件事情也完全不能怪她啊, 铃音确实是有过相信奈落的时候,她以为奈落会变好, 她以为奈落会对她说真话, 而最后这一切都狠狠地打了铃音的脸。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被打一次脸正常, 被打两次脸的是智障。
铃音如果还相信奈落的话,那么就是第三次还把脸乖乖地送给奈落狂打了。她对这个半妖彻底的死心了,他浑身上下裹着的都是毒,不能碰,不能靠近,也不能相信——除非铃音铁了心要集齐三款be。
……就算要be,她也不想要原地踏步的be啊!
几乎凝固的空气里,奈落开口了。
“铃音。”
嗯?
“你很好。”
明明是在夸人,却流露出了刻骨铭心的恨意。
铃音缩了一下脖子,但仍然鼓起勇气盯着门口,她以为奈落会愤然出手,然而,这位半妖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铃音,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他跑了。
跑得非常果决。
奴良鲤伴也从微微弯着腰的保护姿势,重新直起腰。他一点也不奇怪奈落的逃跑举动,或者说,面对他这么一位身经百战的魑魅魍魉之主,当机立断地跑掉,而不是冒然送命……这证明奈落确实是一个聪明的半妖。
铃音也反应过来了:
奈落跑掉……就意味着,他其实是用真身来见铃音的吗?
因为是真身,所以不能冒险,苟命要紧。
但是,但是……他为什么要用真身来见自己啊?铃音很快就为奈落找到了理由,比如说,他认为人质在手,铃音也是个完全砧板上待宰的鱼肉了,所以他才放心大胆地真身前来折磨自己?
这个逻辑说是说的通啦,但是总觉得哪里很别扭一样。
“你先在这里藏好。”
奴良鲤伴对铃音吩咐说。铃音几乎是哭笑不得,她就算是想离开这个地下室,其实也做不到啊。就在这时,奴良鲤伴扔了一振刀给她,自己像是离弦的箭冲了出去,“弥弥切丸能够保护你,抓牢它。”
铃音下意识地接住妖刀弥弥切丸。
就在这比眨眼还短暂的瞬间,奴良鲤伴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他不认识奈落,也不知道这个突然从地下室门口冒出来后又跑掉的家伙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对方跑掉了,正确的反应当然是先追(抓)啊。至于对方是谁,这里面又有什么隐情——
抓到了就都真相大白了。
战斗的轰击声远远飘来。
铃音捧着弥弥切丸,愣在了原地。
地下室的天花板上,都被战斗余波的轰击震出了小尘埃。铃音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她现在可以肯定,奴良滑瓢应该是没有向他这个儿子提起过自己,哦,也不对,自己好像也没有告诉过奴良滑瓢,自己是审神者来着。
她现在确定了一件事:
就算是变成了鬼,她作为审神者的力量,也没有失去呢!
而且,而且,这个也不能怪她吧!明明是奴良鲤伴将弥弥切丸扔过来的,铃音只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抓住了而已。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巧合而已,呵呵。
——完蛋了弥弥切丸还不回去了!
怎么办?急,在线等!
……
……
奈落跑了。
奴良鲤伴盯着被他拦腰斩断的木偶假人,确认了这一点。他的实力和战斗意识远超过幕后搞鬼的奈落,然而,在奴良鲤伴第一反应是抓住奈落,而不是杀掉他的那一刻,就已经错失了胜利之机。
临阵脱逃明明应该是滑头鬼的看家功夫才对。
偏偏,被另外一个半妖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了。
奴良鲤伴重新巡视了一遍人见城,他发现了地牢,地牢里显然在不久之前关过人类,其中淡淡的人类气味还未曾完全散去。虽然没有亲眼确认,但奴良鲤伴想,这里应该就是关押夏目玲子的牢房了。
还是来晚了一步。
不,按照奴良鲤伴最开始的计划,他只是过来看看敌情的。在这方面,他已经圆满完成任务了。毕竟,这本来就是心血来潮的瞎逛逛,没有计划,没有援手,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容易啦。
想是这么想,然而奴良鲤伴徘徊在地下室门口,竟然有些不敢下去。他没有对铃音承诺过,自己一定能抓到那家伙,铃音也没有恳请过他类似的事情,然而,奴良鲤伴就是觉得心虚气短。
不能帅气地回来,就已经很失败了吧?
奴良鲤伴叹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跳下地下室。他目光刚一触碰到铃音,就立刻错开:“刚才站在地下室门口的那个妖怪跑了,我出去转悠了一圈,整座城池里已经没有任何妖怪在了。”
奴良鲤伴顿了一下,等待铃音的回答。
然而铃音什么都没说。
奴良鲤伴也没起疑,继续说:“既然如此,我们就走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很自然地对少女伸出手。等伸手之后,奴良鲤伴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呃,毕竟这位……和他家老头子似乎有点什么关系,他这样去握人家的手合适吗?但如果这时候再收回去,是不是反而显得有点欲盖弥彰?
奴良鲤伴手心一沉。
这个触感不像是女孩子娇娇软软的小手。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发现被铃音塞进他手心里的,是一个骨灰盒。哦,想来也对,人家都已经死的只剩鬼了,他还奢望能有什么软乎乎的小手给自己握的……不,倒不如说,他之前到底在期盼什么乱七八糟的。
奴良鲤伴觉得自己宛如智障。
他又偷偷地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铃音,少女低着头,乖顺柔软,像是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让人不由自主地变得温柔起来。奴良鲤伴将骨灰盒收进怀里,神色自然:“走吧,我们回家吧。”
……
……
到达奴良组的大宅,已经是深夜了。
奴良鲤伴在半路上遇到了夜巡的鸦天狗组们,鸦天狗族长的长子黑羽丸落下来,向奴良鲤伴致敬,他目光好奇地打量了一番总大将身后的铃音,却乖巧地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如果有必要,他们的总大将当然会解释。
然而,奴良鲤伴不是不想解释,而是……虽然他对铃音的身份已经十拿九稳了,但人家女孩子没有承认啊。况且,老头子的旧情人这种事情,虽然发生在老头子身上非常正常,但拿出来当着下属的面提起,怎么也觉得不太合适了。
奴良鲤伴喊住黑羽丸:“给她找一个房间。”
“是!”黑羽丸接过奴良鲤伴递来骨灰盒,“这位,是以什么身份前来的呢?”
是私友、访客、女伴,又或者是来自什么势力的代表?
根据这些身份的不同,黑羽丸自然会安排恰当又不失礼数的房间,给这位不知名的少女就寝。
奴良鲤伴一僵。
他就怕这个——结果还被属下逮着这个问题提问。
奴良鲤伴头疼地抽了一口烟,在吞云吐雾中,他含糊不清地回答:“就……先按照奴良组的旧友身份招待吧。”至于具体算什么,别问,问就是不知道。别盯着看了,他是真的不知道。
而且,奴良鲤伴哭笑不得地想——
就算他说了,也根本不算数吧。
得老头子回来才行啊,不然的话,他这里说什么结果被老头子给否认了,情况也超级尴尬了。而且,就连奴良鲤伴自己都说不清,他是不是内心深处还怀抱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才迟迟不肯挑明的。
黑羽丸也乖巧地没有追问,他说起了另一件事:“大将,木鱼达摩的领地里发生了叛乱,发来了求救信号。首无已经率领部下前去援助了。您要去看一眼吗?”
首无去了我很放……啊,不是。
奴良鲤伴立刻直起腰,面露严肃之色:“既然是叛乱,我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看看的。诶,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们多多上心了,她就拜托你了。”
没错,跑去平乱,总比尴尬地矗在这里好多了。
然而,奴良鲤伴乘坐着双头鬼车赶到驻地时,他看着已经杀红了眼的妖怪们,习惯性地将手往腰间一摸——然而摸了个空。
哦。
他真的傻了。
怎么就把弥弥切丸忘在铃音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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