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这租来演出服一样的衣服虽然粗制滥造，但配件一点不少, 一套还挺繁杂。

    齐文轩研究了十来分钟才弄清楚了各个零件该挂在哪, 感觉自己像个挂满饰品的移动展示架。

    穿戴好推开隔间门, 抬眼便是洗手台上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的王子身材高挑，面容俊朗, 虽然黑头发黑眼睛完完全全是东亚人的长相, 但在这套西方礼服里也并不违和。

    颜值可以打破一切的壁垒，包括次元壁，当然也包括不值一提的东西壁垒。

    廉价的布料被洗手间的顶灯一照就反光, 但穿在齐文轩身上可以让人暂且忽视掉这并不华丽的质地。

    简单来说，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齐文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觉得效果还算满意，比预想好很多。

    门口传来交谈声，有不认识的同学走进来, 乍然看见一个画风完全不对的人都愣了一下，连续盯着看了好几眼才转过头。

    齐文轩视线都没挪一下, 他透过镜子, 看着刚刚苏安进去的隔间门。

    “苏小安, 你还没好吗？”

    苏安那套其实比齐文轩这套简单很多, 这么久还没出来，有点奇怪。

    不会是脸皮太薄不好意思出来？

    “等一下……”里面的声音有点吃力, “呼……算了，轩哥你能不能进来一下？”

    旁边放水的两个男生又看了过来，面露愕然。

    隔间门打开很小的一条缝, 齐文轩依言走过去，刚拉开门也不由得愣了一愣。

    毫无防备的，入眼便是一片白花花的后背。

    水蓝裙子后背的拉链从上到下大开，苏安双手背在后面与拉链头作斗争，头微低着，发梢下露出绷直的后颈。

    齐文轩的视线便从他微弯的脖颈顺着脊柱线条，一路下移到被他自己手挡住的腰窝，

    “轩哥，帮我一下。”苏安听见他进来，头也没回地说，“它好像卡住了，我拉不动。”

    因为胳膊都在朝后用力，少年清瘦的脊背上蝴蝶骨的形状变得很明显，配上这套水蓝色的纱裙，像是下一刻就要长出精灵似的蝴蝶翅膀。

    齐文轩的第一反应是先将隔间门关上。

    隔间里空间不大，齐文轩几乎要踩着苏安的裙摆了，他伸手拢了拢拉链，轻声说：“你手拿开。”

    “哦。”苏安放下手，低头看见裙子好像要拖到地，便双手拎起两边裙摆，等齐文轩解救。

    舞台服装到底是真的做工不精，齐文轩弯下腰仔细看，发现果然是拉链在底下被松开的线头缠住了。

    “有线缠住了拉链，这里面光线太暗了看不清。”齐文轩说，他听见外面两个男同学已经走出去了，提议，“出去弄吧，外面亮。”

    “好。”苏安提着裙摆，乖乖地跟在齐文轩后面走出隔间。

    正对隔间的镜子忠实地映出他此刻的模样，苏安抬头一惊，拽着裙摆的手就松了，长长的裙子落在台阶上，自己差点踩上去一个大马趴。

    “等等，让我缓缓……”苏安被齐文轩扶稳后扶着自己脑袋，不太愿意直视镜子，“妈妈这谁……”

    说着又从指缝间瞥到同样映在镜子里的齐文轩，怨念道：“……为什么你就这么帅？”

    齐文轩闻言笑得更帅。

    其实他想说，苏安这样子还挺好看的，但说出来怕是会被眼神杀死。

    苏安骨架子偏小，虽然比起女孩子是宽了不少，但穿着这一套大码的裙子身材并不算违和，平时齐文轩从不会觉得苏安长相会跟女孩子搭上边，但这么一打扮，脸也透着微妙的中性感。

    如果有顶假发就完美了，齐文轩想。

    “轩哥，拉链。”苏安提醒他，“你盯着我看干什么，我美吗？”

    “美，非常美。”齐文轩半认真半戏谑地回答，说着让苏安站在光线最亮堂的水池边上，弯下腰凑近了去解缠住拉链头的线。

    线太细了，齐文轩仔细地用手捣鼓它，脸靠得很近，若有似无的呼吸轻轻扫过苏安的后背。

    一股微妙的酥痒从腰间蔓延开，苏安下意识往前避了下，就听齐文轩不满道：“啧，别动，快好了。”

    “哦。”苏安只好维持姿势，双手扒在洗手台边缘上，那里有之前同学洗过手留下的水渍，手心指尖被弄得湿湿凉凉。

    终于，那股温热的气息蓦的远离，齐文轩的声音也从头顶后方响起，他轻松地将苏安拉链往上一拉到顶，拍拍他的肩胛：“好了。”

    苏安侧过身照镜子，左照照右照照，索性厕所里这会儿没人，他放下裙摆试探着转了个圈。

    “这裙子真重。”苏安评价说。

    齐文轩失笑，看着苏安自己将头饰戴好，他一手拿起两人换下的衣服，另一手伸到苏安面前：“走吧，公主殿下。”

    苏安白了他一眼，倔强地没把自己手放上去，提着裙子一马当先地先走出男厕，大概是在扮演倨傲矜高的小公主。

    刚准备进门的男生迎面就看见穿大长裙的“女孩子”从里面出来，当场齐齐抬头看了眼门标。

    再看到穿着王子礼服的齐文轩紧跟着走出来，又是几脸震惊。

    苏安迈进班门，刚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高二（6）班就炸了。

    隔了几秒齐文轩跟进来，二连爆炸，还有女孩子在抓着自己旁边女生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尖叫。

    不知道是他们飘了还是苏安的威慑力渐渐失效了，这帮人也是越来越胆大，竟然有人对着苏安吹口哨，当场被两个眼刀刮过去。

    沈智蹦过来上蹿下跳，一拍苏安的肩：“牛逼啊，竟然还真挺合适，安哥……哦不，安姐，我跟你说……”

    沈智还想说什么大家是不知道了，反正那句“安姐”喊出来，他直接被苏安撩起裙子踹出了教室。

    没过一会儿，班主任老郑走进教室招呼大家准备去操场排队，一进门先是被教室乱成菜市场的样子吓了一跳，再朝混乱的中心一看，不由得推了把眼镜。

    齐文轩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但旁边那个穿裙子的，他隔了几秒才确认是苏安。

    现在的年轻人也是越来越会玩。

    操场的大喇叭开始播放运动员进行曲，不少班级已经下楼排队去了，外面闹腾腾的，班上也闹腾腾的。

    齐文轩和苏安几乎是被簇拥着下到操场，胆子大的——诸如孟萤，已经打开手机开始跟录视频。

    视频里背景混乱嘈杂，作为她镜头里主角的两人被挤在一堆同学中间，苏安不得不提着裙子防止被踩到。

    没过一会儿，沈智就狗腿地凑上前给大佬提裙摆，还呵斥旁边人：“去去，别挡着我们安姐的路。”

    他的求生欲大概是被丢出了银河系，隔着镜头孟萤都替他担忧，果然镜头紧接着就记录下苏·辛杜瑞拉·安施暴的一幕。

    苏安跟齐文轩一到操场，又觉得自己好像正常了许多。

    毕竟一班领队的大熊玩偶、三班体委的辣眼女装、还有四班让男生脸红心跳的兔女郎等等，都让苏安他们显得不那么奇怪。

    就像是从正常的大街拐进了变装大会。

    三班那壮士体委穿着抹胸小礼服，隔着三个班苏安都能感觉到那条裙子在呻吟，紧绷的布料和拉链好像随时会被一个稍大的动作给带得崩开。

    而那个体委站在班级最前面用手撑着写班名的牌子，牌子底部握杆被他怼在绿草坪上，他的双腿很自然地外八，霸气侧漏。

    实在是，真的没眼看。

    苏安揉了下自己裙子并不精致的面料，转了半个身，巨大的裙摆随着他的动作划出弧线。

    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可爱又迷人。

    所有班级在操场站好，主席台上的校长这才姗姗来迟，开始为校运会开幕发表讲话。

    每个班级待会儿负责举牌子领队的同学都站在最前面，直面校长，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抬头看见这一个个突出的妖魔鬼怪是什么感想。

    校领导讲话，一贯缓慢而又冗长。

    即便是十月底，太阳对这脑门晒也不是好受的，更别谈这两套舞台装用料实在不透气，裙子还层层叠叠，闷得不象话。

    热到想脱裙子。

    苏安也就想想，大庭广众，怪害臊的。

    漫长的致辞终于结束，随着运动员进行曲再次燃起，从高一开始走方阵，校广播站负责主持的同学拿起话筒慷慨激昂地介绍正走过主席台下的班级，气势直奔奥运会直播。

    每一个不走寻常路的班级走过，都会引起其他班级的一阵哄闹，看猴似的。

    整个操场情况不断。

    一班的玩偶走到一半被自己绊了一跤，摔在地上，头滚了出去。

    三班的体委走得故作忸怩，后面同学都没绷住，喊口号的时候自己班先笑成一团。

    四班的兔女郎实在惹眼，满操场都是轻佻的口哨，管都管不住。

    “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6）班！”主持人丝毫不受各自状况的干扰，声音洪亮清脆，“他们在一对王子公主的带领下、踏着矫健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向我们走来！”

    “这谁写的稿子……”苏安保持微笑的嘴角差点控制不住，“建议留级。”

    齐文轩也低低笑出了声，他偏过头看着他的公主满脸的强颜欢笑，在走到主席台下的那刻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苏安的手，抬起托着，真像邀请公主前往舞会的王子。

    苏安微愣，但旋即很配合，心想裙子都穿了，当然是演戏演到底。

    两人好像随时能舞一曲，硬生生在运动员进行曲中走出了婚礼进行曲的感觉，脚下红褐色的硅胶跑道就是象征幸福的红毯。

    其他班级一开始还没太大反应，但认出领队的是谁以后，顿时惊叫一片，苏安余光随便一瞥就看到一排手机。

    他已经木然了。

    而过了一会儿苏安才知道，最羞耻的并不是穿成这样走在全校面前，而是穿成这样示众的同时，身后跟着的人喊出那整齐划一又羞耻至极的口号。

    “高二六班，一统河山！千秋万代，唯我不败！”

    平时也没见这个班这么干什么事这么齐心过，这个口号喊得气震山河，活像不知道哪里来的魔教教徒们簇拥着教主进来砸场子。

    也不知道班委怎么就想不开选了沈智提供的口号。

    婚礼进行曲的氛围瞬间瓦解。

    牵着手的王子公主在身后一群狂热魔教教徒的对比下，画风不对得像是P上去的。

    好一个中西合璧。

    走完方阵，苏安火速提着裙子飞去了最近的洗手间，而因为该死的拉链又双叒叕卡住了，上不上下不下的，自己反手拢着后背万念俱灰地跑出去找齐文轩。

    脱下的那刻，身心轻松。

    再穿裙子他就直播后空翻，苏安暗自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今天二更在早上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