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陪你看细水长流 (52)
。”
窗外渐有暮色,光景如画,这样好的美景,晏狄童心中却寒冷似冬,他豁然抬头,他一瞬不瞬地攫视着兄长,对方却是面无表情,俊美儒雅的面孔就像是覆上了一层难以融化的坚冰,晏狄童突然间就气血上涌,他猛地站起身来,来到了晏勾辰的面前,他转眼间跨坐在了猝不及防的晏勾辰的身上,在男子愕然的目光中,少年呼吸粗重,蓦地倾身吻住了晏勾辰的嘴唇。
双唇相接之际,两人都是一颤,毫无经验的晏狄童乍一吻到哥哥的唇,心中立刻就有什么东西‘轰’地爆发出来,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双臂狠狠抱住晏勾辰,如此朝思暮想的人一朝在怀,无数次在梦里亲吻过的嘴唇也终于结结实实地碰到了,梦想成真,晏狄童用力地贪婪地恶狠狠地亲着男子的嘴,汲取着对方口腔里的味道,他心猿意马,根本不可能蜻蜓点水地一吻就得到满足,只不过片刻的工夫,未经历过男女之事的晏狄童就已经眼神迷醉,但就在这时,晏勾辰最初的愕然却已经平息下去,双眼之中再无触动,只是一片近乎残酷的冷静。
晏狄童眼神炙热,一个劲儿地索求着晏勾辰的唇,热切而贪婪,但很快他就发现晏勾辰毫无反应,下一刻,一股大力突然袭来,将他推开,晏狄童慌忙伸手抓住晏勾辰的手腕:“哥……”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已狠狠甩在晏狄童的脸上,少年白皙的脸颊上顿时就多出了一个明显的掌印,嘴角也随之渗出了一丝猩红的颜色,晏勾辰面色冷冷地看着晏狄童,话音亦是冰冷,缓缓地吐出一句话:“不要让朕看不起你,你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没有任性的权利,朕可以不计较你刚才的冒犯,但是小九你不要太放肆了,朕是你的兄长,是君,不是你可以无所顾忌地对待的人……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不要做出这副自怜自艾的样子,否则只会让朕看不起你。”说完,晏勾辰微微闭上双眼,似乎在平息着心里的情绪,既而突然抓起一旁的长袍裹在身上,下了春榻,而后就头也不回地自己起身走出了大殿,留下晏狄童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跪坐在榻上,呆呆地看着狼藉一片的春榻,许久之后,忽然间就仿佛全身虚脱了一般,嘶哑痛哭起来。
却说师映川回到自己的玉和宫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湿湿蒙蒙的,很是温柔,师映川刚进去,迎面却看见梵劫心正慌慌张张地从里面的长廊里跑出来,见了师映川立刻就掉头奔来,叫道:“映川哥哥,你这里有蛇,好大的蛇!”说着,已经跑到师映川面前,一把抱住了对方的一只胳膊,显然是吓了一跳,师映川微微一怔,随即就笑了起来,拍拍梵劫心的脑袋,道:“别怕,那是我父亲养的,刚刚给我送些东西来。”梵劫心听了,恍然大悟,这才拍着自己单薄的小胸脯,长长出了一口气,抱怨道:“吓死我了……刚才我一进去,就看见一条那么大的蛇盘在里面,我魂儿都快吓飞了。”师映川含笑淡淡,看着梵劫心问道:“来找我做什么?”
梵劫心抱着少年的胳膊,撒娇道:“我是……”刚说了两个字,忽然抽了抽鼻子,凑在师映川身上闻了闻,疑惑道:“什么味道?映川哥哥,你身上的味道很奇怪……”师映川听了,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刚才他与晏勾辰一番纵情,事后并没有沐浴更衣,就直接穿了衣服回来了,身上自然会带着那股气味,梵劫心还是个孩子,不清楚那种成年人之间的暧昧事情,虽然觉得奇怪,却也猜不到这味道意味着什么,师映川不动声色地推开正嗅着自己衣服的梵劫心,引开了话题:“怎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梵劫心立刻笑眯眯地道:“我是想和你出宫逛逛,在宫里很闷的,映川哥哥,好不好?”师映川微笑却不容置疑地在梵劫心的鼻子上一刮,说道:“我有事情要找优昙讲,今天就不行了,改日罢,好不好?”梵劫心闻言,不禁嘟起了嘴巴,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胡搅蛮缠的孩子,便点了点头,叹着气说道:“那你可要记得啊。”师映川好言语地道:“当然,有时间我就带你出去玩。”梵劫心背着手笑道:“嗯,映川哥哥说话要算话哦……好了,那么我先出去了,顺便去给你叫他来。”说着,便一溜烟地跑出了长廊。
不多会儿,左优昙走进一间空阔的大殿,却看见师映川正坐在一把椅子上,身边盘踞着一条巨大的青蛇,左优昙认得这是纪妖师所养的灵兽,这时师映川见左优昙进来,便道:“你来了……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左优昙点点头:“剑子吩咐。”师映川的表情却有些奇怪,他看着左优昙,两眼之中好似有两团正在黑暗中微微摇曳的鬼火,看上去阴寒而幽深,仿佛能够穿透人心,左优昙见状,不免生出疑惑,这时师映川坐在椅子上,平淡说着:“还记得当年白缘师兄在摇光城重伤的事情么?还有后来我在乾国遇刺的事,我如今却是已经有了眉目。”
左优昙立刻表情凝重起来,他自然知道师映川有着自己的某些渠道,一直都在追查当年的这些事情,想不到现在终于有了结果,一时间便沉声道:“……不知是何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师映川笑了笑,他穿着白色长袍端坐在椅子上,手里却是把玩着装有纪妖师与连江楼给他的礼物的那只锦囊,他深深看了左优昙一眼,道:“上一任大周天子有几个兄弟,其中恭亲王此人平日里一派和气,有贤王之称,暗地里却是包藏野心,宫中有他的内应,尽管上一任大周皇帝平日起居都十分严谨,却仍是中了慢性毒,时间长了就会致死,而恭亲王的那些皇子侄儿里面数晏勾辰最是有帝王之风,且又有我互为援引,日后继承大宝的希望不小,所以这恭亲王就欲将晏勾辰这个最大的障碍除掉,如此一来,日后他那皇帝兄长毒发而死,此人便可顺势而为……不要忘了,恭亲王与白缘师兄的生母金山公主乃是同胞兄妹,如果我支持的晏勾辰一死,自然我就不会再发挥什么作用,所以当上一任周帝一旦毒发而死,留下皇位,而且太子又一直没有册立,所以不但皇帝的儿子们会争夺皇位,就连皇帝的那些兄弟们也是有资格努力一番的,那么到时候白缘师兄虽然与这个舅舅感情并不深,但还是自然会支持自己的亲舅舅,甚至他不需要明确表态,但只要他是对方的亲外甥,这就已经足够了,至于我,到时候当然不会驳了师兄的意思,甚至很可能推波助澜一番,如此一来,恭亲王就相当于有了大光明峰的支持,他继承大宝基本上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了,只不过当时师兄正好在晏勾辰那里做客,去刺杀晏勾辰的那个人便在计划之外打伤了师兄……优昙,应该你还记得罢,当年师兄养伤的时候,恭亲王之女晏红苗便常去看他,而你,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晏红苗,她当时之所以时常去探望白缘师兄,你说,她究竟会不会是受了她父亲的指派?嗯?”
有微风吹进大殿,带着外面湿蒙蒙的雨气,左优昙只觉得一股冰冷之极的味道随着师映川不紧不慢的话语透心而入,几乎让他手脚冰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师映川似乎对于他的反应早已在预料之中,表情依旧平静着,却微微扬唇,继续道:“至于当年那个刺客,便是碧麟峰峰主谢檀君,我查出在那段时间里,谢檀君对外宣布闭关修行,只怕就是借此暗中前往摇光城,此人私下支持恭亲王,日后一旦恭亲王登基,碧麟峰便与大周互为援引,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你自然很明白,而且不要忘了,谢檀君的侄子谢凤图与我年幼之时便起过冲突,更重要的是,我查到当初谢檀君其实是有意想要将谢凤图送入大光明峰一脉的,拜入我师父座下,成为宗子,但后来却被我这个半路杀出的小子意外抢了先机,事实上这就是坏了谢凤图的前程,阻了他的路,你说,此人是不是会恨我入骨?后来我在大乾遇刺,就是谢家叔侄的手笔。”
师映川一语道破隐秘,面上阴沉:“可惜事到如今,虽然基本可以肯定此事,但我却是没有什么让人完全信服的证据,而谢檀君作为一峰之主,即便是我这个宗子也不好拿他怎样,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宗内各方势力交错,应该不会同意制裁此人,而且这种涉及到内部高层互相残杀的丑闻……哼,事情一旦捅出去,也会引起动荡,这样的后果是宗门不愿意看到的,甚至就连我也不愿意看到,所以这谢家叔侄么,暂时且容他们再逍遥一时罢,日后我自然向他们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师映川说到这里,冷冷一笑,望着左优昙说道:“但是这个恭亲王,我又岂能容他?此人与谢家叔侄勾结,日后只怕还会搅风搅雨,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就是不安稳的因素,必须除掉,而他的女儿晏红苗,也是知情者,甚至经她父亲授意去做了一些打探消息之类的事情,联系她从前的一些行为,相信你可以判断我说的是否正确……”
听到这里,左优昙猛地抬起了头,面色复杂:“剑子的意思……”师映川缓缓站起身来,语气平静而冷漠:“这件事,我交给你。”
☆、二百零九、传言
师映川的语气平静而冷漠:“这件事,我交给你。”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面色极度复杂的左优昙:“……你自己决定怎么做,我相信你会做得让我满意。”
左优昙没有说话,他一个人孤独地站在大殿中,忽然却抬起一只手用力地按住了胸口,然后又用力地喘息了几下,他微垂着眼睛,看着地面,绝美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苍白之色,师映川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开口催促什么,显然师映川很清楚左优昙需要时间,他知道当年左优昙对恭亲王的女儿晏红苗不是没有丝毫感情的,所以如果左优昙现在非常痛快地就应下了,师映川反倒会觉得对方太过冷酷无情,此刻这样的犹豫与纠结,却是人之常情了。
不知过了多久,左优昙却还未给出一个答复,想必他正在心里激烈地天人交战罢,不过师映川并不急什么,这对他而言只是一次很普通的命令,左优昙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最终结果都不会改变,同样的,也不会在师映川心中掀起半点涟漪,不过这时左优昙忽然缓缓抬起头来,他默默地看着师映川,殿中并不明亮的光线使得他的神情有些晦暗,师映川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抚摩着身旁青蛇的脑袋,面色冷酷而决然,道:“明天早上我会和皇帝说起此事,而恭亲王府也应该明天就会覆灭,所以在今晚之前,晏红苗之事必须有一个结果……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也许你想求我放过她?当然了,听了我刚才的话,晏红苗此女似乎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顶多是扮演了一个不得不听从父亲吩咐的软弱女子角色,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个女人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无辜,她后来知道了你和我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不要问我她是怎么知道的,女人在这方面总是非常敏锐,她定然是从你的一些态度和举动中猜测到了什么,要知道她很喜欢你,所以她就恨上了我,她嫁的丈夫死后,晏红苗这个女人就替她父亲恭亲王做事,暗地里收集情报等等,关于我的很多事情她都掌握在手里,某些事情背后也有她的影子,这样的一个女人,等她的父亲被我处理之后,我不放心她却被留下来,虽然看起来她似乎永远威胁不到我,但我这个人一向谨慎小心,做事喜欢斩草除根,杜绝一切不安定的因素,一个与我有着灭门之仇的女人,就是这样一个不安定的因素,所以优昙,你不要想着为这个女人求情,因为我不可能会答应,你只能选择去做这件事,或者选择不做,让别人来。”
左优昙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是在慢慢消化着师映川的这些话,也缓解着这些话对自己所造成的冲击,师映川揭露出来的事实令他再无侥幸,此刻左优昙只觉得好象有一把锋利的刀子正贴着心脏硬生生地刮过,没有出血,也不是很疼,但却说不出来地微涩,他深吸了一口气,垂手在身侧,缓慢而笃定地道:“……剑子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他很清楚师映川之所以和他说这些,让他亲自去做这件事,一来是因为师映川要看看他是否可以断绝某些心底柔弱的弦,真正做到冷酷无情,成为师映川得力的臂助,二来是因为师映川的嫉妒与骄傲,这一点或许连师映川自己也没有发觉到,师映川如今与他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复杂起来,虽然师映川和他并非夫妇也谈不上情人,但这个少年的嫉妒和骄傲却不允许自己的人与别人有什么瓜葛,所以,对方才会要他亲手斩断这一切,而这个念头在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一时间左优昙心底无法平静下来,他应下此事,然后慢慢地走出了玉和宫,他抬头看天,先前的小雨已经停了,左优昙怔怔出神了片刻,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太阳渐渐下山,入夜之后,水上画舫花船不断,嬉笑歌舞之声飘荡在风中,水面被灯火映得五光十色,煞是好看,此时一条大船上,一间布置清雅的花厅里,晏红苗正跪坐在绣垫上,面前的黄梨矮案间有着几碟果品,一壶茶,晏红苗一身浅金镶边的姜黄撒花衣裙,挽着髻,戴一支金步摇,耳朵上是一对米粒大小的玉钉,淡施脂粉,全身上下一色的半新不旧,看上去没有任何奢华的感觉,唯见清新雅致,她面前是一杯已经冷掉的茶,晏红苗静静盯着茶杯,似乎在发呆,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面前忽然悄无声息地有人坐了下来,晏红苗顿时回过神来,平静的眸子猛地多了几丝光彩,与此同时,诸多复杂的感情也涌现上来,不过终究只是一闪即逝,那人跪坐在她面前,容貌无可挑剔,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冷漠气息,晏红苗深深地审视着对方,半晌,才轻叹一声,收敛自己的情绪,道:“难得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来人正是左优昙,他容光照人,有若神子,眼神却是复杂的,他没有寒暄,没有说任何在这种场合应该说的话,只是看着晏红苗,直截了当地道:“你父亲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说罢,不理会对方的反应,只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父亲很有野心,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惹上不能惹的人,算计断法宗的剑子,而你,更不该去碰一些绝对不应该碰的底线。”
对面跪坐着的晏红苗神色大变,这番话再明白不过了,这个人,他……都知道了!
此时任何话都已经无用,左优昙平静地凝视着晏红苗,道:“你做了不该做的事……红苗,你让我感到吃惊。”
“……是吗?”晏红苗眼下知道自己显然已经没有抵赖的必要,她只觉得满嘴苦涩,心中如遭重击,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她痛苦地微微闭上眼,说道:“很吃惊吗?不,你不应该觉得吃惊的,你不明白女人……优昙,你和师映川已经在一起了是不是?不用否认什么,女人的直觉是不会错的,当年你拒绝了我,你说过,因为我没有力量,给不了你想要的,那么,想来师映川就是那个有能力给你一切的人罢?所以你属于了他……我不恨你,我只恨自己没有本事,但同时我也恨师映川,因为他抢走了我心爱的人,所以我要报复他。”说到这里,晏红苗微微睁开眼睛,已是泪眼朦胧:“优昙,你恨我吗?觉得我一直都是在欺骗你吗?”话已至此,一行晶莹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晏红苗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因为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在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地苍白无力。
左优昙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也有些漠然:“不,我不认为你在欺骗我,因为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这一点我还是能够辨别得出来的,但是也不要跟我说什么苦衷和不得已,因为所谓的苦衷,永远都只是借口而已,你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但你却还是选择了错误的那条路。”青年直视着女子流泪的面孔,一字一句地道:“你不应该走出那一步的,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出‘背叛’这两个字,但事实上,你所做的一切确实就是对这个词的最好诠释。”
晏红苗猛地睁大了双眼,定定地望着对面的青年,紧接着忽然就低低笑了起来,她噙着泪水笑道:“你说得不错……”她平静下来,面不改色,双手轻轻抚摩着面前的茶杯:“我……”忽然间眼中放射出希冀的光芒,抛开杯子,一把抓住了左优昙放在桌上的手,满面祈求道:“我们,我们不要再理会这些事情了,我们离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找一个地方开始我们的新生活,好吗?我们可以一起平静地生活,生儿育女,什么纷争,什么利益,都再也和我们两个人无关……”
左优昙看着晏红苗秀美的容颜,他闭上眼睛,默然不语,然而这样的沉默只是暂时的,左优昙很快就再次睁开眼,这一次,他的神情就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伸出手,替晏红苗慢慢擦去脸上的泪水,等他收回手时,整个人就已经是一派冷淡,他在晏红苗绝望的表情中站了起来,轻声道:“如果你做的事情仅仅是伤害到我的话,那么无所谓,我不会在意,但你不是,你损害到的是剑子,而他,不会容忍,而我,也不会允许你伤害到他……我不会原谅你,因为原谅你就等于背叛了他,所以我不能原谅。”左优昙轻轻说着,他捧起晏红苗已经满是泪水的脸,在女子光洁的额头上缓慢落下一个吻:“我喜欢过你,但是现在,你我都不能回到从前。”
晏红苗闭上眼,泣不成声,几乎昏厥过去,就在这个时候,左优昙眼中闪过决绝而复杂的神色,他的手抬起来,然后就是轻微的破空声响起,晏红苗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左优昙的右掌就已经击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女子一声未吭地软软瘫倒,没有流血,也没有任何伤痕,左优昙僵硬地伸手扶住晏红苗瘫软的身体,然后将她抱起,平放在地上,晏红苗看起来就像是熟睡过去一样,但是生命的迹象却已经彻底消失,左优昙只觉得胸口有如被铁锤用力捶打一般,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这一切了,可是当事情真正发生了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刚才只是强行控制住自己而已,他觉得自己的眼窝有些热,但终究没有泪水从眼里流出来,左优昙低头,在女子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对方的眼角还兀自凝结着泪水,然而青年还是咬紧了牙,慢慢恢复了往日里冷淡的表情,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
这是一个与往常一样宁静的清晨,初阳乍升,有极淡极薄的雾气仿佛烟尘一般笼罩在整个摇光城,使得这片大地犹如天上仙城,也有着不规则的光影明暗的斑驳,不过被初升的太阳一照,这烟蔼般的薄雾很快就渐渐散去,长街之上开始有了车马行人的身影,犹如在地平线上缓缓拉开一幅巨大无比的红尘画卷,此时在一处高楼上,有人穿着精美的紫衣,正是师映川,他长长的散发随意披肩,形容略显狷狂,如此登高望远,视野自然也扩大了许多,满目所见,只见层层叠叠的楼宇鳞次栉比,在晨光中展露出好似水墨画一般的轮廓,再仔细看去,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大户人家的庭院,以及雕刻着大气古朴镇宅兽的檐角,四通八达的宽阔河道上驶过载满货物的大船,而河道两侧的岸边青石上,有睡眼惺忪的妇人拢一拢蓬乱的头发,开始搓洗着大盆的衣物,如此种种,共同构成了大周帝国的这座中枢城市。
早已不是乍暖还寒的时节,天气已经温暖起来,和风阵阵,十分宜人,随着时间流逝,太阳逐渐升高,一座三层楼台上,一群衣着华丽、举止优雅的男女或是凭栏而立,或是持杯低语笑谈,周围这样的楼阁不在少数,其中都是人影绰绰,汇集着的都是王公权贵,士族名流,年轻人大多是聚集在一起,众人彼此之间寒暄清谈,说笑自若,他们是精英之中的精英,即便不是现在,但也必将是未来帝国最为耀眼的一群人,与普通意义上的所谓青年才俊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不过在互相交流的同时,偶尔就会有人故作淡然地向不远处的一座六层楼宇看去,那里是当初天子登基之后下令建造的观景阁,并不对外开放,能够有资格受邀登楼之人,那才是这个帝国真正站在顶端上的大人物,也是这些才俊贵女们如今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阳光愈暖,投射在楼台之上,楼内一片沉寂,外面却是一个露台,四面养着些青翠植物,郁郁葱葱的,就显出一种幽静之气来,师映川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穿着雪白的锦袜,一双紫色翘头履整齐摆在一旁,他盘膝端坐,手里慢慢把玩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玦,眉头微扣,眼睛朝外望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上午的阳光照在他身旁开得妖娆的鲜花上,满是娇艳一片,香气弥漫,同时也带着草木蓬勃鲜活的味道,师映川抬手掸去袖上几片粉红轻薄的花瓣,举止之间有一种不拘礼数的独特洒脱魅力,听着附近阁楼传来的歌舞升平,花木间泻落的斑驳日光洒了他一身,但心思却渐渐沉入到静谧的黑暗中去。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师映川没有回头看,却抬起手,五指箕张,从他的这个角度来看,现在居高临下,就好象把远处的许多车马人群尽数都扣在掌中,师映川轻笑道:“……自从我晋入现在这个境界之后,看这天地的眼光就与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优昙你看,我刚刚忽然就觉得,这些普通人的一生真是短暂而平庸,与蝼蚁也没有什么区别……这样的想法是我以前没有的,而现在却有了,你说,像我师父他那样的人,是不是也有这样俯瞰众生的想法?现在的我,似乎越来越能了解他的想法了呢。”
师映川说着,嘴角不觉就流露一丝无比清晰的嘲弄笑意,走来的左优昙见了,只觉心头一跳,恍恍之中仿佛看见了连江楼一般,由不得他不心惊,这时师映川仍旧把玩着手里的昂贵玉玦,话题却一转:“前几日恭亲王满门覆灭,你亲手了解了晏红苗此女,我知道对你有所冲击,不过这几天看下来,你的情绪似乎已经渐渐平复下来,这样很好。”
左优昙默默无声,不过很快,他就似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迟疑片刻,终于说道:“近期有传言尘嚣直上,不利于剑子,不如……”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师映川摆摆手,漫不经心地道:“自从我晋入半步宗师,就有流言四下传播起来,说是我当初在胎里吸收了凝华芝,整个人已是成为‘药人’,因此才会在这个年纪就一只脚跨入宗师门槛,若是吸收了我全身的精华,只怕就可以脱胎换骨,突破已有的境界。”说到这里,师映川忽然就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欢畅,他笑道:“优昙,你是怕有人禁不住这个诱惑,对我不利吗?也对,我十六岁就有此成就,古往今来闻所未闻,确实不怪有人暗地里称我为妖孽,甚至我自己都对这个传言半信半疑起来,说不定吃了我,真的就有这样的功效呢,可是你看看,谁敢这么做,谁又有能力这么做?且不说我的身份在这里摆着,没人敢动我,就算有人胆大包天真的起了这个念头,但是他们有这个本事么?我现在可是准宗师,除非来一位同样的准宗师甚至大宗师,不然,想打我的主意,就是送死!就算再退一万步,有人真的想这样做了,也有能力做,但是一个准宗师甚至大宗师,这样的人物都是有名有姓的,一共也就那么些人而已,无论怎样掩饰都一定最终会被查出身份,如此一来,他的家族,他的宗门,难道这些都不顾了么?要知道只要动了我,就是同时惹到了断法宗,弑仙山,山海大狱,万剑山,这世上有哪个势力能够面对这四家的怒火?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担心什么。”
师映川云袍宽袖,一派气定神闲,左优昙却脸上不减忧虑之色,道:“剑子说的没有错,但是剑子不要忘了,这世间准宗师乃至大宗师虽然确实寥寥,但天下之大,至少总会有几个隐居散修的这类人物,没有家族宗门牵制,这样的人,如果擒了剑子便走,找地方隐藏起来,谁能查到形迹?我们不得不防!如今依我看来,不如立刻回宗门,一旦回去,那就真的是固若金汤,没人敢来撒野,等过些年剑子成为宗师强者,到时候才是真正的高枕无忧,天下任凭纵横了,再不惧有什么祸端。”
左优昙这番话说得极是中肯,师映川也知道他是一心为了自己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是稳妥肺腑之言,不过师映川还是摇了摇头,笑道:“你太多虑了……”
“剑子就听我一言罢!”左优昙见师映川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不禁急了起来,说道:“现在传言已经愈演愈烈,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利益足够,人是可以做出任何事情的!事实上普通武者自然只能心里想想而已,而准宗师强者只要时间到了,最终就一定会踏入宗师境界,所以这样的人物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危害剑子,因此最有可能对剑子动念头的,只有大宗师!宗师境界分为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大圆满,每一步想要突破都是万难,据说大圆满便是长生不死之境,哪怕跨入五气朝元,也是寿数大增,但凡有一线突破的希望,这些宗师就不会放过,尤其我担心会有已经临近天人五衰的宗师因为寿元将尽,很可能不顾一切对剑子出手,所以剑子还是速速返回宗门,才是上策!”
左优昙已经将眼前的利害关系剖析得清清楚楚,但师映川却依旧脸上一派风平浪静,淡淡笑道:“优昙,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很了解我,我师映川不是无知之人,从来不会主动去做任何不计后果的事情,更不会主动让自己游离在危险的边缘而浑然不觉……”
说到这里,师映川眼中却是不知何时杀机一片,他把玩着手中的玉玦,冷笑起来:“大宗师要将我当作猎物吗?可惜,却不知到了最后,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二百一、情到浓时情转薄
听到师映川这么说,左优昙微微一怔,转眼也冷静下来,他不是蠢人,看师映川这个样子,就知道对方是有所筹谋,然而智谋布局这样的东西,只是在双方相差并不大的情况下才会发挥作用,而在面对绝对的力量时,一切谋划都只能被无情粉碎,一位可能的宗师强者,决不是现在的师映川可以抵挡的,而无论是连江楼还是纪妖师,这两大强者也没有一个在这里坐镇……因此左优昙仍是心中疑虑,还想再劝,不过师映川却抬手制止了他的话,道:“我知道你担心,不过我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此时我既然敢稳坐钓鱼台,自是胸有成竹,事实上,如果真有宗师对我动念,想取我的身体,却不知我也很想得到一个大宗师的……肉身!”
师映川当然想要得到一具宗师强者的身体,早就想得都快疯了,他的秘法到现在已经是趋近圆满,一具新鲜宗师强者的身体对他太有用了,可是大宗师又不是野草,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他去哪里弄来一个大宗师?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他当然不会放过!此刻师映川手里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美玉,眼如幽火,事实上这个传言就是他暗中散播出去的,当前时师映川一举踏入准宗师境界时,他的脑海中就突然迸发出了这么一个惊人的大胆构想,以自己为饵,引诱猎物前来,如果真的运气好,有人坐不住了,不顾一切地出手,到那时对方就会发现,猎物与猎人之间的界线转换,往往只是一瞬间,至于到时候怎样擒拿一位宗师强者,此事……师映川嘴角抿起一丝冷笑,智珠在握,当然,前提是有宗师强者真的上钩,不过就算没有,这场策划失败,那自己事实上也没有损失什么,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
这才是一场惊天阴谋,一场针对宗师强者的阴谋,师映川已经在暗中张开了罗网,但左优昙自然不会知道少年心中所想,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师映川,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样意态悠闲,要知道有大宗师出手的这个可能性虽然不大,但毕竟还是有的,万一……
不过就在这时,师映川忽然就笑了起来,他长身而起,遥望着远处,对左优昙轻叹道:“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我等的人已经来了。”说着,从腰畔取下一支玉箫,凑在唇边吹了起来,奏的是一曲《迎仙客》,左优昙微微惊讶,顺着师映川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河岸两畔杨柳青青,明媚的日光洒在水面上,被日光涂抹成金色的涟漪轻轻拍打着河岸,正是一派绝好风光,如诗如画,此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一条小舟在水上顺流而来,舟头一名青衣人衣袂飘飘,白净的额头上一点殷红似血,师映川的箫声以内力收束成一线,悠悠传播在水上,曲调雍容动人,响在青衣人耳边,那人微微抬头,目光望向远处的观景阁,明亮的天幕下,光线交错相印,洒在他脸上,令那清美如画的面孔朦胧似幻,正是季玄婴。
小舟顺水而来,未几,待距离观景阁不过十数丈时,季玄婴忽然离开船头,进到舱内取出一只黑色的长方形窄木箱,猛地看上去倒像是一口棺材模样,季玄婴长臂轻舒,一手挟住黑箱,足下轻轻一踏,整个人便好似一道流星般飞上了观景阁,恰恰落在师映川面前。
双足刚一落地,季玄婴就将箱子放到一旁,这时师映川已收起玉箫,张臂将他一抱,笑道:“一段时间不见,你似乎清减了些。”季玄婴淡淡一笑,虽然惊讶于师映川外表的变化,但他生性淡泊,倒也不以为意,只回以一个拥抱,道:“得知你晋升,我心中十分快慰……映川,恭喜了。”师映川闻到青年身上的草木清爽气息,不禁用力再搂了一下对方的腰肢,这才松开:“我也没有想到竟会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
两人都不是那等爱作小儿女缠绵之态的人,只略微寒暄了几句便罢了,季玄婴指了指地上的黑箱,道:“东西我已经替你带来了。”师映川目光在上面一扫,点头微笑:“嗯,辛苦你了。”
别后重逢,自有一番话要说,这些不必多提,且说等到午后诸人用罢午膳,各自散去,季玄婴也自己休息去了,此时玉和宫一处深殿中,师映川看着面前的黑色长木箱,他命青蛇去守住门,这才去摸箱子,这黑箱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非常坚硬,上了锁,其实这锁也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季玄婴只要想看,很容易就可以在不破坏锁头的情况下开锁查看,但师映川知道季玄婴定然是没有看过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季玄婴没有什么好奇心,性子也高傲,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他只会按照师映川的要求把箱子送过来,别的根本不会理会。
师映川开了锁,缓缓打开箱子,顿时里面的东西跃然眼前,这只狭长箱子里面空间很小,正好可以平躺进去一个人,而此时箱中赫然就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的样子并不算绝美,大概是比宝相宝花还要略逊一筹那样的等级,然而她肌肤晶莹如玉,整个人丝毫不染红尘气息,仿佛沉睡了很久很久,就犹如师映川前世里童话中的睡美人一样,好象在等待着有人来将她吻醒,但只怕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在面对她时还有这个亲吻的勇气,只因此女眉宇间的纵横决断,周身的凛冽风标,直可令天下男子为之汗颜心惊,饶是师映川并非第一次见她,也依然为这份宗师风范而动容,唯一可惜的是,这位美人是闭着眼睛的,却不知她若是能够睁开双眼的话,究竟会是一派什么样的风采?
师映川细细端详着这位早已失去生命迹象的祖师,早在他离开断法宗之前,他就从那处洞中带出了一位祖师的遗体,用一枚珍贵的定颜珠放入口腔内保持遗体完好无损,秘密藏入箱中收藏起来,以备日后不时之需,却未料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前时师映川晋升,生出那个念头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了这具收藏在白虹宫中的遗体,不过事关重大,东西想从宗内运到摇光城,必须是极可靠之人,不能出半点差错,师映川思前想后,便修书一封给身在万剑山的季玄婴,让对方去断法宗,将东西尽快运来,季玄婴接到信之后,并不在意事情的究竟,就直接去了断法宗,按照信上所说的地点取了箱子,便送来摇光城,当面交给师映川。
女子表情平静,肉身完好,师映川小心地将她从箱子里抱出来,进到里面的帏帐后头,良久,师映川脸色苍白地出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晋升半步宗师之后,果然是不同了,上次附身一位祖师,结果导致我当场重伤,而现在却已经好了很多……”
一时间师映川去取了丹药服下,平复着刚才对一位宗师肉身施展秘法而导致的反噬,不过他虽然脸色苍白,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幽光,此次如果没有宗师强者中计也就罢了,但若是有人真的按捺不住贪欲,前来对自己动手,那么师映川就有信心依靠这位祖师的身体让来者有去无回!这也是师映川真正的底牌,最大的倚仗,此时整个摇光城,已然成为他的狩猎场!
师映川仰天轻笑,只觉得胸中十分快意,他笑了许久,这才渐次无声,一时抖一抖袍袖,叹道:“一具新鲜的宗师肉身对我而言,用处太大了,希望会有人出手罢……”感慨过后,又仔细布置一下,将那具女性祖师的遗体收藏好,这才放下心来。
暂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师映川就闲了下来,他吩咐青蛇把守此处,不让任何人进来,以免发现自己的秘密,这才放心地出了门,他是要去找季玄婴,两人有一段日子不见了,自然也是有些想念的,相思之苦对他们这样的人虽然谈不上,但若说没有感觉,那也是作假。
师映川来到季玄婴休息的所在,推门进去,季玄婴正在打坐,听见推门的动静,便微微睁开眼,见到自己的配偶,便笑了笑,只不过这笑容尚未扩散开来,就已经克制住了,这并非矜持,只是本性之故,师映川走到青年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为自己生育了一个儿子的人,然后就笑了,伸臂轻轻将男子一抱:“想不想我?”季玄婴不置可否,右手在师映川背上轻拍了一下:“……平琰很想你,问我什么时候你会去看他。”师映川听季玄婴这么一说,心中不免就生出一丝歉疚,自己这个父亲做得不大称职,与儿子聚少离多,季平琰很聪明,几岁的孩子现在已经有些懂事了,而自己这个当爹的一年到头也不过能见到儿子几次罢了,仔细想想,对孩子亏欠不少……思及至此,师映川不免也连带着对季玄婴也多了几分歉意,叹道:“我这个当人家父亲的真是很不称职,把平琰的事情都担在了你身上。”
季玄婴神色淡淡:“我一向也没有费什么精力,他自然有人照顾,大多数时候他会在师父和宗主那里,我倒是插不上什么手。”师映川念头一转,笑道:“哦?他能得长辈们喜欢,倒是好事。”说着,在季玄婴旁边坐下,一只手揽住了对方的肩,此时的他没有了之前杀伐决断的阴沉,整个人轻松适意起来,这才有了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样子,他把脸蹭在季玄婴身上,舒服地哼哼着,过了一会儿才感慨道:“这样很好,和你这么安安静静地在一起,难得……”
季玄婴的眼里有了柔和之色,他托起师映川的脸,道:“和以前不一样了。”师映川失笑:“当然不一样,自从我晋升,这具皮囊就越来越美了些,只不过这么一具好皮囊却生在我这么一个男人身上,倒是可惜了。”季玄婴用拇指缓缓摩挲着师映川白嫩的脸庞,淡然道:“不,我指的不是你的样子,而是你我的性格为人……我们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师映川微微一怔,似乎有些奇怪于对方会有这样的话,不过他很快就笑了,心有所感:“是啊,因为你和我都长大了,成熟了,不是么?”季玄婴笑而不语,师映川见他整个人清峻如竹,微笑起来更是动人,心中忽然就想起曾经晏勾辰问过的‘你们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莫非从未有过亲近之事?’的话来,如此心下一动,却是不自觉地有些心猿意马,拉住了季玄婴的手,他二人都是美男子,两只洁白修长的手掌傍在一起,煞是好看,季玄婴低头一瞧,又看看师映川,眼中就有了询问之意,师映川看到青年澄澈不染一尘的眼睛,犹如未经人事的处子,毫无男女之欲的概念,通透无比,忽然间就生出一股羞愧之感,把手松了,季玄婴见状,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便道:“映川,你是想要和我亲热?”
话都挑明了,师映川自然不好再装模作样,便咳了一声,讪然笑了笑:“一时把持不住,叫你见笑了。”季玄婴伸手摸着师映川的头顶,道:“你我已经成婚,没有见笑这样的说法。”青年皱了皱眉:“说来我们成亲也有些时日了,不过自从数年前有了平琰的那一次之后,我们倒是再不曾亲近过,这是我疏忽了,见你不曾有过这个意向,我也就没有提起,现在想来,也算是我没有尽到作为配偶的义务。”说罢,就欲解开衣带:“……要现在么?”
“打住打住……”师映川赶紧按住青年的手,哭笑不得:“你这么一来,怎么好象我成了好色之徒似的?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我知道你对这种事没有兴趣,既然这样,勉强做起来也没意思。”又看着对方水墨画一般好看的面孔,苦笑着感叹:“这还真的是纯粹的柏拉图了……”季玄婴停手,凝眉道:“这样会委屈你,所以你也不必顾及什么,我不是不可以。”
“说什么委屈,你这样讲,只会让我汗颜。”师映川摇摇头,就事论事:“你,宝相,十九郎,你们三人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心气高得很,我却一下把你们几个都占了,应该说是我让你们委屈了才对……好了,我也不是什么色中饿鬼,这种事对我来说一向都看得很淡,所以你绝对不要有什么想法。”说着,想起往事,不觉亲了亲季玄婴的嘴角,柔声道:“你生育平琰的那段时期很辛苦,也有危险,我不想让你再生了,所以,这种事不做也罢。”
季玄婴静静地看着师映川,直到看出他这番话的确是出于真心,这才点了点头,不再多谈,倒是师映川心中有些不平静,他沉默一时,就站了起来,眼睛看向窗外,轻声道:“当年出了那件事情之后,你说我成了你的心魔,所以你要破去心魔,锤炼道心,于是渐渐地你我之间相处日久,彼此生出情意,那么如今,我还是你的心魔吗?你道心之纯净,罕有人及,如今锤炼得只怕是道心即剑心了,可斩一切杂念,这些年来,我也能够感觉得到这些变化,你的性子也越来越淡了,在你心里,我……”
师映川忽然住口不提,一时间殿中沉寂下来,季玄婴神情微动,起身道:“映川……”师映川忽然笑了笑:“情到浓时情转薄,我们究竟是不是这样呢?”
一片静然。
“……我不知道,但至少此时,此刻,此地,我心中唯有你一人。”季玄婴忽然上前一步,揽师映川入怀,他凝视着对方清美如仙的容颜,想起当年那张还很普通的脸,一时间思绪起伏:“我平生只对你动过心,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不知道以后你我之间会走到什么地步,你我只能拭目以待……那么现在,你是在失望了么?”
师映川微微一笑,忽然用力吻上了青年的唇,不过转瞬就又分开,道:“我怎会失望?漫长的人生当中总应该多尝试一些东西,亲口尝尝它的滋味,我不想因为谨慎而瞻前顾后,因为怕结果不如人意而裹足不前,到后来只能在岁月流逝后的某一天,去回首曾经,然后发现自己的人生原来那么苍白无味……玄婴,我很喜欢你,现在也一样。”
季玄婴忽然也笑了,缓缓说着:“我亦然。”一面松开了师映川,他性子直接,不喜欢掩饰情绪,道:“我现在心情不好,陪我出去走走罢。”
半盏茶的工夫后,两人便走在玉和宫外面的青石路上,季玄婴这时才问道:“你让我带来的那口箱子,很重要?”师映川点头:“很重要,所以才让你送来。”季玄婴轻轻‘嗯’了一声,倒是没有问箱子里面是什么,在他看来,如果是师映川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那对方自然会说,如果不想让他知道,那他也没有兴趣问起,这时师映川却看着他笑道:“你也听说了罢,那个传言。”季玄婴右手轻按腰间佩剑:“不错,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师映川含笑:“那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回断法宗?”季玄婴理所当然地道:“你自然有你自己的打算。”
师映川对这样的答复显然很满意,季玄婴也笑了笑,不再说什么,拉住师映川的手,继续向前走,不过刚走了没几步,却听师映川忽然问道:“……玄婴,你听说过‘莲生’这个人吗?”
“莲生?”季玄婴有些奇怪,师映川不露声色地解释:“近来我忽然对那个‘疯子皇帝’宁天谕起了些兴趣,想搜集一下他的平生事迹,不过可惜因为年代久远,而且当初世人都有些忌讳与此人有关的事,所以流传下来的东西很少,我曾在一本野史上看到过一些事,真假不可考,只说宁天谕当年身边有个叫莲生的情人,但是我翻遍有记载过那段历史的书籍,却从来没有见到有关这个人的记载。”
师映川这番话编得滴水不漏,没有什么可疑的,而他之所以问季玄婴,也是因为对方所在的万剑山乃是年代悠久的大宗门,对于一些旧时秘事说不定是有记录的,或许会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季玄婴听师映川这么一说,也不起疑,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没听说过。”师映川略觉失望,不过也算是意料中的答案,便道:“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两人边说边走,难得有这样清净平和的时光,双方都很珍惜,不一会儿,两人在一处花丛前停下来,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季玄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过去:“我到断法宗取箱子时,叔父让我给你的。”
师映川心中一震,表面上却还要不露端倪,他似乎很自然地接了信,打开看起来,上面却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小心。
这就是表明了态度了,连江楼自然也是知道了那个传言,但却并没有让徒弟回来以防万一,而是只吩咐师映川自己当心而已,显然是知道师映川不会选择跑回去寻求庇护,事实上,如果师映川真的回去了,以连江楼的性子,只怕师映川还会受到责罚。
--遇事而避,永远也成为不了真正的强者!
“看来师父的反应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师映川喃喃说了一句,将信收起来,转而跟季玄婴聊了聊儿子季平琰的一些事情,一时间两人都放松起来,彼此谈笑。
正聊着,左优昙却从远处匆匆走来:“剑子原来在这里。”自袖内摸出一支细铜管递上:“刚才有飞鸽传书,剑子且看。”
师映川接来,从密封的细铜管里抽出纸卷,原来是白照巫,师映川见状,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喜欢用八枚金色铜钱占卜算卦的青年,他展开纸卷一看,原来是白照巫前时为他占了一卦,卦相显示近期将有大事发生,嘱咐师映川务必小心。
☆、二百一十一、到底意难平
师映川看了手中的纸条,心里倒是有感于白照巫这个朋友对自己的关心,不觉有些暖意,旁边季玄婴目不斜视,并没有随意去看师映川手上的纸条,只道:“……有事?”师映川就把纸条给他看,笑道:“没什么,白照巫这家伙闲来无事给我算了一卦,叫我近期要当心点,你也知道他一向就爱摆弄这些占卜算卦的东西,偏偏还没有几次算准的。”季玄婴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道:“总之谨慎些没错。”师映川点头:“我知道。”
一时左优昙退下,师映川指着周围笑道:“这里比不上咱们那里有野趣,不过收拾得也还齐整,环境不错,你若是喜欢,我陪你四处走走?”此处乃是皇宫禁地,规矩森严,没有乱闯的道理,不过师映川自然不受这些约束,这偌大的皇宫无论他想去哪里都不会有人拦着,但季玄婴却似乎并没有这种兴趣,他取下腰间佩剑,从怀里摸出一块锦帕和一只小瓶,自瓶中倒出一点透明的液体洒在帕子上,开始细细擦拭着自己的佩剑,为剑身做保养,一面说道:“不必了,这里就很好,我想安静坐一会儿,晒晒太阳。”师映川自然没有异议,他伸手从青年手中拿过帕子,又取过剑,横放在自己膝上,笑道:“我给你弄罢。”
季玄婴没有说什么,任师映川拿了自己的剑,像他这样的剑修,随身的佩剑除了服侍之人会奉命定期擦拭保养之外,就只有非常亲近信任的人才可以碰,一般这样的事情都是季玄婴自己亲手做,不过师映川是他的枕边人,自然不同,一时间季玄婴便静静坐着看师映川。
师映川的动作很是娴熟仔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一地的斑驳,很是温暖,季玄婴凝视着沐浴在阳光中的师映川,感受着对方那年轻容颜下的沉稳与从容,以及隐而不发的磅礴气势,还有那若有若无释放出来的气息,心情忽然就有片刻的恍惚,从自己认识对方直到现在,在短短的数年时间,这个人却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某个过程就如此跨越过去,恍如隔世,如此一来,饶是季玄婴心性淡漠,一时也略有感慨,他安静地看着师映川完美的侧脸,想起前时对方说的话,突然之间不知为何,就有点极淡的伤感,命运就像是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河,将每一个人都淹没在其中,没有人可以免脱,而在自己的人生长河里,师映川这个人也许就是那颗与众不同的璀璨星子罢,只不过他却能够感受到两人之间并不是真正密不可分的,无论是自己还是对方,都不是普通人,他们可以相爱,但也仅仅如此,可以携手同行,却不能彻底将一切与对方分享,这并非故意有所保留,而是本质之故,彼此得到的都不会是彻底而完整的对方,这就是两个互生情意的强者之间似乎永远也不能解决的问题,即便有着再深的感情因素,但本质却是无法改变的,要么最后磨合成功,找到合适的相处之道,要么就是最终让人怅惘的结局。
季玄婴此时心有触动,他转过目光看向别处,心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惘然,他不是能够被感情所左右的人,唯有当年机缘巧合之下,令一颗冷漠的心慢慢开了一道缝隙,将师映川接纳,但是他再清楚不过,这种接纳,永远不会是彻底。
季玄婴略觉失神,但他的意志何等坚韧,千锤百炼的道心转眼间就发挥了作用,让他立刻就从这种危险的情绪中脱离出来,重新变得冷静而平和,季玄婴转脸去看正为他精心保养佩剑的师映川,眼中流露出些许温情,这时师映川却是很敏锐地感觉到了青年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便抬头笑道:“怎么这样看我?”季玄婴并不掩饰自己的心思,道:“我想到一些事,然后觉得你很美,就多看几眼。”师映川不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打趣道:“我可不记得你是爱美色之人。”季玄婴一板一眼地正色道:“你自然与旁人不同。”师映川闻言,哈哈笑了起来,凑过去在青年唇上用力一吻,道:“原来你也会偶尔说点甜言蜜语,难得。”
唇上的温暖柔软之感稍纵即逝,季玄婴咀嚼回味着这种感觉,觉得很不错,便也在师映川唇上吻了一下,师映川愣了愣,两人互相看看,也都笑了。
又坐了一会儿,聊些闲话,师映川心里记挂着自己那里放置的祖师遗体,便先回去了,季玄婴却是想继续在外面待一会儿,他坐在石凳上,眯着眼睛享受着午后芬芳的阳光,静静养神,这时周围微风徐徐吹过,树上的枝叶发出‘沙沙’的细响,身处在这样的环境当中,让人很是惬意,季玄婴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小湖前,湖水十分清澈,里面有许多颜色各异的鲤鱼在嬉戏,水上微波阵阵,季玄婴负手看着,心情却是彻底平静了下来。
不过这种短暂的安宁很快就被打破,季玄婴转脸看向右侧,一个穿素色箭袖的男孩手里拿着用芭蕉叶包着的一捧果子,显然是刚刚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这男孩额间一点殷红,是与季玄婴一模一样的侍人印,正是梵劫心,此时他看见季玄婴在这里,显然也有点意外,目光便在周围扫了一圈,道:“映川哥哥没跟你在一起么?”说着,随手抛了一个果子过去:“喏,我才摘的,已经洗过了,很好吃,给你尝尝。”
季玄婴顺手接住,他二人都是罕见的侍人,按理说在心理上应该不自觉地就有点亲近,不过这时梵劫心却仔细看了看季玄婴,眼里多了几分在他这个年纪的普通孩子并不应该有的复杂之色,说道:“怎么没见到映川哥哥?你才来摇光城,他不是应该陪着你吗?”季玄婴听了,就打量了梵劫心一下,直截了当地道:“……你很喜欢他?”
“呃……”梵劫心倒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忽然说出这么一句直白的话,不过他也不是一般孩子,便大方地点点头承认了:“当然很喜欢。”却又随之有些低落:“可是他只把我当成小孩子,我的话他并不当真,他也不像喜欢你那样喜欢我。”
季玄婴却道:“他为什么要喜欢你?”这一句话出来,就让梵劫心睁大了眼睛,愣了,季玄婴负手看他,淡淡道:“你这副皮囊不错,日后待你成年,想必不在我之下,但那又如何?天下美貌之人何其多,映川自己便是胭脂榜排名第一的人物,你认为他会看重这些?”
梵劫心呐呐无言,他知道自己确实生得很好,但是绝对不是最好的,就见季玄婴继续道:“况且即便你是天下最美之人,那又如何?你虽然喜欢他,但不代表他就要同样喜欢你,他没有必要迁就任何人,你自己可以找一找,你究竟有哪方面能够让他接纳你。”
季玄婴的话非常直白,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就留半点余地,梵劫心一时语塞,却是答不上来,他自幼受人捧着,容貌生得好,也聪明伶俐,天资也不错,这些都是值得骄傲的,可是此刻在季玄婴面前,这些没有一样能占优势,季玄婴各方面都是出类拔萃,与之相比,他一个小毛孩子有什么引以为傲的资本?
季玄婴淡淡扫了无话可说的梵劫心一眼,表情也是淡漠的,不再继续说话,梵劫心则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很快梵劫心就忽然抬起了脸,直视着对面的青年,平静说道:“你说得对,我现在确实自己本身没有什么能够让映川哥哥喜欢的资本,不过我以后会努力的,将来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比你更出色的男子汉。”季玄婴听了这样一番话,不置可否,梵劫心却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他低头看着用芭蕉叶包着的红艳艳果子,一时沉默,未几,他再次抬起头来,仰起脸,很是认真地对季玄婴道:“你想过让映川哥哥只跟你一个人好吗?等我以后长大了,会努力让映川哥哥喜欢我,我会想尽办法和他在一起,把他抢到手,让他只归我一个人,就像这果子,我可以和别人分着吃,但有些东西我是不肯分的。”
梵劫心说完,掉头就离开了,季玄婴独自一人仍旧驻足在湖边,又待了片刻,这才往回走。
季玄婴不是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去了师映川那里,进到里面,看见师映川正在打坐,一条青色巨蛇懒洋洋地盘在墙角,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孤零零坐着这样一位绝代佳人,给人视觉上的冲击力是非常大的,师映川静静闭目,绝美的容颜间并不见有什么媚态,反倒是微微上扬的长眉给他添了几分意气风发之感,季玄婴想到这个人是自己的配偶,心中就有些暖意。
感应到有人进来,师映川便微微睁开眼,脸上露出笑容:“我还以为你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回来呢。”季玄婴朝他走去,将手里的果子抛给对方:“刚才看见梵劫心,他给的。”师映川下意识地接过,顺便咬了一口:“哦?这小子就是整天闲不住,总爱上蹿下跳地淘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季玄婴笑了笑:“他已经长大了。”便将刚才梵劫心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师映川嚼着果子听罢,失笑道:“他一个小孩子,嘴里没句准话,等他以后长大了……不,只要再过个几年,估计他就早把这些事情丢到脑后了,小孩子没有长性,说的话哪能当真。”师映川并不把梵劫心对自己的所谓喜欢放在心里,反正在他眼里,梵劫心只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把这个年龄段孩子的话当回事,几口吃完了果子,拍拍手掌扔了果核,正色道:“你现在是回万剑山还是留在这里?我个人建议你回万剑山,若是一旦真有人对我动手的话,很危险。”
师映川眼中有幽光闪现,轻轻抚摩着腕间的玉珠:“你要知道,如果万一真的有人对我下手,是大宗师的可能性足足在八成以上。”季玄婴眼皮微垂,毫不动容地道:“若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正好我多多少少也能帮上一点忙,即便对方是大宗师,我季玄婴又何曾怕过。”
师映川心中一暖,拉住他的手笑了起来:“不用担心什么,我自有办法,我一向都是最惜命的一个人,你还不知道我?”说着,想到此刻殿中自己的那张底牌,心中微定,他完全不怕可能有一位以上的宗师强者出手,要知道宗师可不是路边的大白菜,哪能说有就有,更何况敢于出手的宗师强者?同时满足大宗师、无宗门家族牵累、对传言动心、敢于出手这些条件的,能有一个已经不错了,所以师映川准备的一具祖师遗体,应该已经可以应付。
此刻遗体就收藏在殿内,不过季玄婴却是完全没有感应的,无论他修为有多么高深,对于一具完全没有生命迹象、和花草木石并无区别的尸体,也不可能察觉到什么,否则也不会在运送的一路上都没有发现端倪,其实并不是师映川疑心太重,连自己的枕边人也不肯信任,而是有些秘密实在是事关重大,不适合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只能藏在心里。
一时两人坐下,换了话题,开始彼此交流这段时间的心得,尤其师映川突破准宗师,他的一些体会感悟等等,都对季玄婴很有好处,一番交流下来,获益匪浅。
晚间就寝时,季玄婴就留下了,师映川躺在床上笑吟吟地看他脱衣,季玄婴解开盘扣,将衣裳脱去,只剩贴身的衣裤,上榻在师映川身边躺下,师映川用白皙的脚丫碰一碰青年的腿,道:“好象很长时间都没和你一起睡了。”季玄婴与他脸对着脸,露出些许笑意:“你身体长得很快,记得以前你睡觉的时候,还占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师映川笑道:“我都已经十六了,还能是小孩子不成。”两人说着话,随着夜色渐深,也就慢慢睡着了。
夜深人静,四下无声,有人却还没有睡,此时晏狄童正坐在书房中,脸色阴晴不定,有些犹疑,也有些狠厉,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的烛火忽然一颤,晏狄童顿时警觉,立刻抬起了头,却见一名棕衣老者赫然弓着背正站在窗前,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晏狄童见状,却是一惊之后又一喜,立刻起身一拱手,道:“崔老……”
“老头子只不过是我家主人的捧剑童子,当不得这样的称呼。”老者满面皱纹,慢吞吞地说着话,他话中那‘捧剑童子’四字听起来自然没什么,但与这看起来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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