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玄幻修仙 > 崩原乱 > 作品相关 (3)

作品相关 (3)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热腾腾的包子小菜就送了上来,师映川一口稀饭就着一口肉包子,吃得倒也舒服,等喝完了一碗小米粥,刚要叫伙计再添一碗时,却看到一个七八岁的锦衣男孩身后跟着两个容貌阴狷的中年人,从外面走进了客栈。

    ☆、十二、家书

    那跨进客栈的男孩生得唇红齿白,却是那位九皇子晏狄童,师映川见了,心中略觉诧异,忽然却见晏狄童加快了脚步走了过来,拱手就是一礼,脆生生地道:“狄童昨天莽撞,二哥已经教训过了,今日特地来给剑子赔礼。”

    他小小的一个人,言行举止却是有板有眼,果然是帝王家那等所在才能耳濡目染出来的,师映川心想若我当真是个十岁孩子,只怕还远不如这皇子呢,当下笑了笑,把手里剩的小半个包子吞了,这才说道:“小事而已。”

    师映川反应淡淡,晏狄童却甜甜笑道:“除了这个,还有一件要紧事哩。”小脸上一片天真之色,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面前这个比起自己也大不了几岁的男孩:“二哥说剑子武艺不凡,我便想着能拜师学艺才好,所以今天就早早来了。”

    师映川听了,先是一怔,随即就轻轻嗤笑一声,说道:“我自己才几岁的人,倒能收徒弟了?还是另请高明罢。”嘴上说着,心里却想:“白缘师兄乃是金山公主之子,说起来,也算是这小子的表兄,若是太冷淡不客气了,师兄脸上倒不好看。”

    晏狄童却毫不气馁,仍是天真笑道:“我小时候就给宫里的供奉瞧过的,说我资质还好,并不差。”师映川心中暗笑,这‘还好’‘并不差’的意思可就多了,若是这小皇子根骨当真好到一定程度,就好象当初白缘一样,那还不早就送进断法宗了?再凭白缘的一点香火情分,做个真传弟子甚至拜在哪个峰主座下,也十分容易,所以想来这‘还好’的意思大概是说进宗门的水准是肯定够了,但一个皇子,如果只做个普通弟子,那还不如不去。

    因此师映川只是伸出手,轻轻搭上晏狄童的手腕,开始摸骨探察,这小皇子腕上戴着两个十香软玉福寿镯子,一碰就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之声,没一会儿,师映川缩回手,嘿嘿一笑,道:“看来那供奉说得不错,这资质拜入宗门倒是够了。”说着,拿了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口:“不过我跟在师尊身边不过三年而已,只怕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师尊也未必会给我开始收徒的资格,而我宗派里的规矩,若是有人擅自将本门心法武功传授给外人,立刻门规处置。”

    师映川见晏狄童嘴唇一动,似乎要说些什么,便一摆手阻了对方的话头,微微笑道:“莫非九皇子是要我拼着违反门规也要收你为徒么?我若是在不得师尊允许的情况下就收你教你,到时候我师尊只怕就要亲手废了我的修为,若是再严厉一些,那就干脆要关押在舍身崖一直到死,九皇子觉得我可会为了你,去冒这样的风险?……不过如果只是想拜入断法宗的话,那我倒是可以引荐一二。”

    师映川说话时脸上带笑,语气当中却没有丝毫的感情意味,晏狄童毕竟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再怎么心思深沉也有限,眼下被当面不容置疑地拒绝,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其实他拜师只是一个说头,真正的目的是想以此替他二哥晏勾辰与师映川搭上关系,以后徐徐图之,昨夜晏勾辰后来细细地向他说了师映川这剑子身份究竟意味着什么,于是这九皇子回宫之后自己想了半天,到底是孩子心性,今早便干脆瞒着晏勾辰来见师映川。

    只可惜这小皇子今天注定要碰钉子,师映川哪里肯卷进什么麻烦里面,尤其是皇位啊夺嫡啊阴谋啊什么的,最讨厌了……他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这早熟的九皇子,回房把东西一收拾,结算了房钱之后就立刻离开了客栈,离开摇光城前他把打劫来的东西统统换成了便于携带的银票,只留了些碎银子,这才悠哉悠哉地钻进马车,叫车夫上路。

    马车又走了一天,师映川在车厢里闲着无聊,便写了一封家书,却不料中午的时候车辕竟坏了,没奈何师映川只得下了车,他把拉车的两匹马解下给了车夫一匹,然后摸了一锭银子并那封信一起交给对方,吩咐这中年汉子快马把信送到断法宗,叫人传到大光明峰,到时候还会有人打赏,那车夫喜滋滋地接了银子和信揣进怀里,没口子地答应着,师映川这才跨上另一匹马,独自上路去了。

    ……

    大光明峰上有大日宫。

    白石甬路两旁各有一排粗如两人合抱、高达数丈的雪白高柱,一根根径直排列到底,几乎一眼望不到边,数不清究竟有多少根,男子一袭玉色长袍拾阶而下,长长的袍摆拖曳于身后,无声披散在地,上面绣满了鸟兽,活灵活现,靴底纤尘不染。

    当空玉磬之声悠悠,满山上下人等皆匍匐于地,密密麻麻,男子走过此处,不知多久,来到一片茂密的紫色竹海中,这里凉风习习,紫色的竹子映满了眼帘,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说不尽地浩淼清丽,男子手中一柄和光同尘显露,随手淡淡一挽,竹海之中,突然剑气冲天。

    半晌,有人踏入竹林,青年衣着整洁,发髻上只挽了一根青色簪子,手里却拿着一封信,近前道:“……莲座,有剑子传回来的信。”

    男子似乎略略有些意外,伸手接了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哈哈,师尊,徒弟想你了,你想我了没有?哎,别说没有啊,我知道你一向口是心非的……嘿嘿,看见我的家书你是不是很感动?我现在正在去桃花谷的路上,都说‘在家千日好,出外时时难’,这话一点没错啊,我的盘缠丢了,还要靠打劫来吃饭,那个桃花谷还挺远的,估计得走一段日子了……话说师尊你年纪也不小了,好象也应该给我找个师母了罢?哎呀,桃花谷,桃花谷,让我去那里取一枝桃花回来,莫不是那里有师尊的相好?哈哈,开个玩笑,师尊你不会生气的是罢?真的不会罢?……

    信上罗罗嗦嗦的全是满篇废话,男子看罢,淡淡道:“……油滑东西。”却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样子,一旁白缘笑了起来,他虽然没有看那信上的内容,但以他对师映川的了解,却也猜得到上面写的大概会是些什么,此时不知何处涌来一阵风,撩起了男子的黑发,顿时三千青丝纷纷扬扬。

    ……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多少同林鸟,已成分飞燕。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恋,爱人不见了,向谁去喊冤……”

    路上一人一骑,男孩骑在马背上,一手牵缰,一手拿着剑扛在肩头,剑上挑着一个小包袱,摇头晃脑地悠闲哼着歌,这柄别花春水已经被他弄了一个细长的黑色布套装着,看起来再不显眼。

    “此去桃花谷还有一段路程,已经不太远了,等到了地方摘了师父要的桃花,就可以打道回府,说实在的,离开断法宗这些日子,还真的是有点想念师父和师兄了……嗯,还有皇皇碧鸟那个小丫头,等回去的时候给她捎几盒胭脂,毕竟小丫头也已经到了爱美的年纪了……”师映川正盘算着,远处的大道上却踉踉跄跄地奔来一个身影,这人看见前方的一人一马,顿时眼睛微微一亮,脚下强撑着掠了过去,搭手就是一掌:“……小子,下来!”只看此人动作,分明是要把师映川打下马背,将马匹抢来,师映川眉头一挑,哪里会对这种人客气,当即右脚骤然踢出,骂道:“哪里来的不开眼蠢贼,敢抢小爷的马!”

    这一脚看似简单,却无声无息一般,正中那人胸口,顿时将此人踢得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上,竟是晕了过去,原本这人决不至于如此不济,只是他如今身受重伤,无非是勉强支撑着而已,再加上他见师映川不过是个孩子,自然就轻视起来,没有什么防备,却不知这位小爷其实是个煞星,他如此托大起来,自然就是被一脚踢晕的下场。

    师映川见这人昏迷在地,想了想便跳下马来,嘿嘿一笑:“想抢马?我先抢了你再说……有来有往嘛!”当即利索无比地摸遍了此人全身,收获银票和银子若干,外加一只巴掌大小的白玉盒,既然用这种质地不赖的盒子收藏起来,那里面肯定就不是什么不入流的货色了,师映川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棵朱红色的小草,散发出极淡的酸气,师映川见了,顿时惊讶道:“阴九烛?”

    这东西可是了不得,向来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循环,有医中圣手或许可以治百病,但若是对那等因为身体机理衰老而走向死亡的人却是没有什么有效办法的,但阴九烛却是不同,若是一个老迈将死之人服下此物,就能硬生生地再延续大约十年生机,因此这阴九烛的珍贵之处在某种意义上还超出断法宗的造化玉露许多,师映川也是曾经在大光明峰的古籍上看过,这才认了出来,当下不禁欣喜若狂,他一向信奉‘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这个原则,立刻就麻利地把东西收起来,想了想,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厉色,看向地上昏迷的那人,这阴九烛如此贵重,此人若是失去,以后不知会带来多少麻烦,况且就方才之事看来,这也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师映川踌躇片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道剑气弹出,割断了此人的咽喉,这才重新跨上马背,就此扬长而去。

    师映川又做了一次洗劫的没本钱勾当,而且竟然从中得了一株珍贵之极的阴九烛,心情一时大好,他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打马加快了速度,准备找个地方落脚,可惜一直走到夜幕渐渐降临也没看见有什么可供歇息的荒庙野店之类,没奈何,师映川只得草草在一条溪畔下马,燃起了一堆篝火,又去顺手打了两只兔子,架起一只来烤,另一只则留着明天早上再吃。

    从火堆上渐渐有香气飘散开来,兔肉被烤得吱吱冒油,师映川仔细转动着树枝,把肉烤得火候更好一些,未几,师映川撕下一条野兔后腿,津津有味地开始吃了起来,渴了就喝点溪水,没一会儿,一只兔子进肚,全身舒坦,师映川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就在篝火前开始打坐。

    夜色如水,不时有飞鸟惊起,扑棱棱不知飞到了哪里,师映川盘膝坐着,忽然间却倏地睁开了眼睛,暗自警觉起来,很快,远处林中现出了一个身影,朝这边走来。

    ☆、十三、桃花谷

    林中一个人影向这边走来,师映川眯起眼睛看着那人,兀自盘膝坐着不动,待走近了,就看清原来是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生得颇俊秀,有些书卷气,一身青色绸衣,只是脸色却好象很不好,微微苍白着,此人慢慢走到篝火前,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席地坐了,咳嗽了几声之后,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倒了一粒丹丸服下。

    师映川看了少年一眼,倒没说什么,却动手把留着明天早上吃的兔子给烤了,等肉熟了便起身拿了烤兔,走到那人面前递过去:“吃罢……你病了?”少年看了一眼师映川,见他年纪小小,便也生不出太多的警惕之心,加上他也确实饿了,而且以他的本事,并不怕这肉有什么古怪,当下就接过了烤肉,向师映川微微颔首:“……小兄弟,多谢了。”师映川笑了笑:“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一时少年默默吃着东西,师映川则继续打坐,那少年似乎问题颇为严重,勉强吃了兔子没多久就开始剧烈咳嗽,到后来竟是一口血喷出,软软倒在地上,师映川微微一惊,过去伸手在对方鼻下一探,还有气,再一探腕脉,原来不是什么生病,而是受了内伤,师映川想了想,便叹气道:“莫非我真的是个好人?”一时弄了点溪水给少年灌下,从怀里摸出药丸喂了对方一颗,他自然是绝对不舍得把那枚珍贵之极的造化丹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吃的,但他离开断法宗之前也随身带了一些药物傍身,此时就取了一颗给这少年服下。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等到天渐渐亮了,师映川便去弄些吃的,约莫大半柱香之后,师映川提着一只肥大的野鸡回来,却看见那少年已经醒了,师映川放下野鸡开始拔毛开膛,一面对少年道:“没事罢?”少年微微摇头:“……无碍。”师映川把野鸡收拾了一下,开始生火,他随口问道:“我等一下还要上路,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少年权衡了一下,最终说道:“……有劳将我送往桃花谷,方家必有重谢。”

    “你是桃花谷方家的人?”师映川一愣,随即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正要前往桃花谷办点事情,既然你是方家人,那就一起走罢。”少年倒是笑了:“我是方十三郎,阁下若送我回桃花谷,求医之事自然是小事一桩。”

    方家乃是行医世家,历代不乏有医道圣手,时常会有人慕名前往求医,因此方十三郎听说师映川要去桃花谷,自然就以为他也是为自己或亲朋好友去方家求医的,师映川知道对方误会了,便笑道:“我倒不是去求医的,桃花谷的桃花四季常开,我是要去讨一枝来的。”方十三郎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扬,显然颇为意外,师映川转动着火上的野鸡,道:“是我师父要我去取的。”方十三郎虽然略觉惊讶,却微笑道:“……令师倒是个雅人。”

    两人聊了几句,便渐渐有些熟络起来,一时分着吃了烤鸡,就上路了,师映川把马让给方十三郎骑着,自己则牵着马在前面走。

    不过一两日之间,两人就已相熟,这一天中午两人吃过东西,便继续上路,此时师映川已经在昨天经过的一个小集市上买了一辆马车,雇了车夫,自己和方十三郎坐在车里。

    眼下方十三郎的伤势也稍微好了一点,师映川盘膝坐在车厢的一头,他的那把别花春水一直被黑色布套系着,方十三郎也不曾注意,师映川摘下腰间的水囊喝了一口水,问道:“对了,你既然是方家的人,怎么在外面受了伤?”

    近来两人逐渐熟悉,因此方十三郎倒也没瞒他,况且也没什么必要隐瞒:“我在岐连山采药之际遇见一味珍贵药物,不曾想当时也有旁人看见了,对方便使了些阴损手段,将我暗算,取了草药逃了,不过他也被我打伤,应该逃不快,我便强压伤势一路追踪,可惜后来到底压不住了。”他这番话倒没有什么掺假,但那所谓的草药却只是一语带过,并不曾说明,这也是因为此物十分珍贵,而他与师映川的交情眼下也远远没到那种无话不谈地步。

    师映川点点头,了然道:“哦,原来如此。”他表面完全没有异样,但心中却是暗流涌动,方十三郎说的这番话与他前时所见实在吻合,师映川已经可以确定,那天欲抢自己马匹代步的受伤男子必是方十三郎在追踪的那人,一时师映川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装着阴九烛的小玉匣,不过他却是绝对没有把东西拿出来的想法的,这等宝物确实珍贵,任凭在谁手上都不会随意示人,况且又并非方家的东西,自己拿了又能怎样?也没什么可亏心的,想到这里,师映川倒也心安理得。

    眼下天气虽然还不到热的时候,却也已经颇为暖和,一直待在马车里就显得有些憋闷了,更何况这马车只是师映川在小集市上买的,能是什么好货色?再加上两人这几日只顾着赶路,并没有找地方歇脚,自然不曾洗过澡,这方十三郎是个干净讲究的人,在车厢里坐得久了,哪里耐得住车厢里的味道,好在路上遇见一条清澈小河,便要下去洗一洗。

    师映川也不在意,他吩咐车夫好好给马饮水,便与方十三郎一起下了河,两人都是男子,自然没有什么不便,一时师映川三下两下就脱光了衣裳,扑通跳进水里,畅畅快快地洗起澡来,方十三郎却一板一眼地脱去衣物,这才进到河中,阳光下,方十三郎肌肤白皙细腻,身材匀称,果真是个十分清俊的少年,师映川见了,就开玩笑道:“啧啧,你这身皮肉可比大姑娘还好些呢。”

    方十三郎眼下伤势未愈,身上并不利索,但一般的正常行动还是可以的,见师映川打趣,不免也笑了,一边洗着一边道:“今日天黑之前,应该就能到桃花谷了。”师映川闲散地搓洗着身子,笑道:“到时候我拿了东西,也该回去给我师父复命了。”方十三郎忽然想到一事:“是了,结伴同行几日,我竟是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任青元。”师映川微微一笑,倒是将从前的姓名拿了出来,只因他如今身份不同,又是独自在外历练,若非必要,还是莫要张扬才好。

    两人洗过澡,便上车继续赶路,果然在太阳落山之前就赶到了桃花谷,此处不负‘桃花’之名,仅仅是谷外而已,就已经是桃花满眼,但凡目光所及,俱是连绵的花海,景色迷人,就连空气中似乎都满是甜香之气,方十三郎笑道:“这里地气有异于别处,致使桃花谷一年四季常春,你若想摘一枝去,倒是可以去北面的山坡,那里的桃花开得格外好些,还有不少的绿花桃,千瓣桃红等等,就连其他地方难见的珍品也是有几株的。”

    师映川自然欢喜,笑道:“那敢情好。”两人说着,马车已来到谷口,却发现那里已有人在了,一辆外表十分豪华精致的马车正停在谷口,近百名骑士围绕护卫着,此时有人被丫鬟搀扶着登上车子,虽然裹着一袭薄薄的披风并且有兜帽遮住了头脸,但看那打扮体态,就知道是一名女子,此女上车之后,一行人便很快离开了,方十三郎看见这一幕,似乎习以为常,只向师映川随口说道:“应该是来我方家求医之人。”一旁师映川笑道:“虽然没看到脸,但只瞧那人体态婀娜,想来应该是个美人。”方十三郎闻言,不免有些失笑,看着男孩明显最多只有十一岁模样的普通面孔,道:“你才多大一点年纪,就知道这些了?”

    二人说笑间已下了马车,那谷口守卫显然是认得方十三郎,立刻分出一人匆匆入谷禀报,不多时,一群人出来将两人迎了进去,方十三郎似乎在方家的地位很高,众人在得知他受伤之后立刻就将其送去治疗,不过方十三郎临走前已经叮嘱过一番,因此方家人并不曾怠慢了师映川,当下就有人安排了一间清净小院让师映川住下。

    眼见此时太阳落山,夜幕即将降临,况且自己又不赶时间,因此师映川便安安心心地住了下来,晚间有丫鬟送了精致菜肴,又烧了热水,并一套崭新的衣物,师映川用过饭便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他如今身在方家,虽然对方没有理由对他做些什么,但出门在外毕竟还是留个心眼才好,因此师映川晚上也没睡,只坐在床上盘膝运功。

    一夜无话,转眼便到了第二日早上,师映川梳洗既罢,刚吃了早饭,准备去院里打一套拳,却忽然有丫鬟在门外道:“十三爷正在静养,命奴婢带公子去北边山坡折花。”师映川听了,就道:“嗯,我知道了。”当下就跟着那丫鬟出了小院。

    这桃花谷果然风景秀丽,昨日没有什么工夫仔细观赏,今天一路走来,才发现此处当真称得上是世外桃源了,那清秀丫鬟在前面带路,大约一柱香之后,便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只长方型的小木盒,对师映川道:“十三爷说了,鲜花一旦离枝,不过几日便要枯萎,公子取花虽然容易,但想必等拿到令师面前时也早已面目全非,因此便命奴婢将此物交与公子。”

    那木盒不大,颜色微黄,师映川接过时只觉得有隐隐的香气从盒上散发出来,他略一思索,忽然就有点惊讶地道:“铁心木?”那清秀丫鬟听他说破此物的根脚,不免对眼前年纪小小的少年也有些佩服,当下就笑道:“公子好眼力,正是铁心木。”

    这铁心木乃是一种十分珍贵的木料,相传百年才能长出一寸,极为罕见,此物有一桩特异之处,便是可以用来保存物品,若是用这种木料做成棺木,那么里面的尸首只怕千百年之后也仍然完好如初,不会腐烂,只可惜这种铁心木实在稀少,即使有,那也价值极高,师映川手里这么一只不起眼的木盒,只怕抵得上二三万两银子,而且有价无市,即便有这些银子也未必能买到,如今方十三郎能拿出这么一只铁心木做成的盒子,就明显是作为师映川送他平安回桃花谷的酬劳了,这份谢礼的确不轻,又恰好能解决师映川取回的桃花容易枯萎的问题,不得不说方十三郎此人确实有心,是个妙人。

    虽然师映川自己原本已想好了办法,但眼下方十三郎这样的安排还是让他觉得很舒心,便收起盒子笑道:“你家十三爷还好么?”丫鬟轻轻一笑:“有家主出手,十三爷已无大碍。”说着,给师映川指了方向:“公子请自己上去罢,那里一向是不许我们这些下人去的,奴婢便在这里等着。”师映川点点头,就朝丫鬟指的方向去了。

    ☆、十四、香雪海

    这山坡不大,师映川很快就走了上去,他张眼一看,顿时就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这方十三郎让他来这里摘花,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见此处花树密集,颜色不一,小花白碧桃、千瓣桃红、紫叶桃、撒金碧桃等等,应有尽有,各显妖娆,如此满目丽色,几乎疑惑自己是否置身于仙境之中,师映川心下愉快,手里掂着铁心木做成的盒子便走了过去,挑选合意的桃树。

    只是这里的桃树实在太多,简直让师映川挑花了眼,到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枝开得极艳的,师映川心中一喜,连忙走了过去,掂起脚就伸长了手去折,但就在这时,却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你是何人?这里的花不许乱摘。”

    其实师映川提前已察觉到有人过来,只不过他并没有在意罢了,眼下听见对方开口,忽然就心下一怔,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这便回头看去,就见远处正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如云的青丝梳成双螺髻,穿着云白对衿绢衫,蜜合色纱挑线缕金拖泥裙子,拦腰系着绣花腰带,又有一块羊脂玉藤花佩压裙,此女肌肤洁白细腻如婴儿一般,吹弹可破,双颊略带红晕,更添了些丽色,一柄小小的花锄握在白皙的纤手中,指甲半点装饰也没有,蔻丹也并不曾涂,整个人犹如出水芙蓉一般,清新自如,宛然天成,虽远远不是什么绝色,却也很是清丽,令人见之忘俗。

    这少女虽生得颇为秀丽,但师映川十年前出生之际已经见过他的生母,天下第一美女燕乱云,这女孩与燕乱云相比,万万不及,然而此时此刻,师映川却是整个人仿佛被谁点了穴道一样,僵在那里,满心满眼都是空白,唯有心底下意识地出现了一个久违的名字——香雪海!

    就在此处,相隔着大约十丈的距离,两人四目相对,双方心中却是突然同时生出了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那感觉就仿佛是两个绝不可能相遇也绝不可能重逢的人,却在此时此刻错乱了时间与记忆,骤然相见,在这一刻,某种截然不同的东西缓缓重合,完全超脱了模糊的记忆,师映川低低轻喃:“香雪海……”

    那少女目光之中出现了一丝迷离,只觉得桃花树下那模样平凡的男孩给自己的感觉仿佛很熟悉,又带着某种亲切,可自己却半点也没有印象,她轻皱秀眉,刚想发问,那男孩却突然眼中流露出一丝希冀,猝然开口说道:“……香雪海?”

    方梳碧面露诧异之色,道:“什么?”师映川见状,忽然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但很快他却又快步走向少女,目光灼灼,只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生的?今年多大了?”方梳碧闻言,面上微微一愣,心中暗啐这小孩怎么这样不懂事,哪有陌生人贸贸然就来问一个女子的生辰年纪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地对师映川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好感,下意识地就脱口说出了生辰年月,待到回过神来时,心中惊奇后悔之余,却又钻出一个念头:这人怎的好象在哪里见过,当真古怪!

    她却不知师映川听了她的生辰年月之后,心中略一计算,顿时思绪难平,好容易才克制住了那份激动,那人当初在他身死的四年前就因意外去世,若是当真……正好就应该大他四岁,而这少女今年便是十四岁,虽然不敢就此笃定什么,可毕竟让人不得不联想在了一起。一时师映川目光灼灼看着这少女,不知道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好半天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梳碧却已回过神来,惊讶于自己今日的古怪表现,因此不但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又是谁?”刚说完,却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忽而莞尔一笑,道:“啊,你就是那个送十三哥回来的人么?”师映川看着少女温润如鹿的眼睛,清澈得仿佛能洞穿一切,那样的熟悉,那样的熟悉,没有半点改变,一时间忽然就笑了,唇边绽放出欢愉的微笑,有悠长得近乎无声的叹息从口中逸出,一语双关:“……是我。”

    男孩的眼睛很黑,很亮,让人感觉几乎是熟悉了很久一般,目光温和中又透着些什么,那不应该是一个这种年纪的男孩会有的情绪,眼波凝凝,两眼盯过来,似有无穷的意味,嘴角微微轻挑着,似喜似悲,那并不出众的面孔上却有几分无法抹去的笑意,方梳碧忽然就有些心中微乱,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滋味忽然涌了上来,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就仿佛这小小少年跟自己极为熟稔,可是看模样却分明是不认识的,这令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师映川却已经回身折下刚才看中的那枝桃花,放进手中的木盒里,然后重新走回少女面前,认真地问道:“你已经许了人家么?”

    方梳碧闻言顿时大羞,若不是师映川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就要将这话当成登徒子的调戏之言了,一时红着脸啐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口无遮拦。”话虽如此,却诧异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半点恼意。

    师映川笑了,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半晌,才微微欠身,神色认真地道:“你若是没有许人,那我便向你家里提亲,待我大了就来娶你,若是你已经定下了人家,那我还是要娶你。”方梳碧已经听得怔了,她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男孩,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一双黑如墨玉的眼睛不由得笼上了一层迷茫之色,忽然间心慌意乱,道:“你、你……胡说些什么……”

    师映川笑吟吟地看着少女道:“好罢,那就等我大些了再说这件事,你等着我可好?”方梳碧心如乱麻,结结巴巴地道:“谁、谁听你这小鬼胡说八道……”说着,却是拔足而逃,很快便闪进花海中不见了。

    师映川摇头笑了笑,心情忽然大好,他仰首看向蔚蓝的天空,那里有白云朵朵,师映川笑着,轻声道:“香雪海……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

    却说方梳碧心慌意乱地一气奔出好一段路之后,这才停了下来,长长地吐了口气,觉得浑身轻松了起来,她看看周围没有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却在心中微微觉得害羞,心道:“好生古怪,我明明不曾见过那少年,却怎的只觉得他分外亲切?那小子满口胡说八道,我竟然也不恼火?”

    正思绪混乱之际,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进了自己的院子,待稍微梳洗一番之后,少女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心神不定,想了想,便起身出了门。

    方十三郎的住处十分清净幽雅,一弯碧水迤逦如蛇,蜿蜒浅绕而过,两畔花木葳蕤,草色青青,一间小亭内坐着两个年轻人,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其中一个是方十三郎,另一人则容貌英俊,身穿青色交领大袖长袍,玄色垂穗腰带,袖口点缀着浅浅的松枝图案,见了方梳碧,脸上便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道:“梳碧来了。”方梳碧微微一笑,清雅如空谷幽兰:“……颜哥哥也在。”又道:“十三哥好些了么?”

    方十三郎微笑道:“我已经好多了,只是还要慢慢养些日子。”嵇狐颜在一旁笑着说道:“方才还和十三说起,送他回来的那人去了北面山坡摘花,不知道会不会碰见你。”

    方梳碧心下一跳,却想起那男孩灼灼的眼睛,一时大惑不解,心道:“不过是一面之缘,我怎的却对一个外人这样牵挂!”这嵇狐颜乃是她父亲的好友之子,因为家中变故,在多年前被她父亲收养,两人自幼就是有婚约的,算是一起长大,有青梅竹马之谊,一向也和睦,方梳碧也以为自己日后与这颜哥哥必是缔结鸳盟,相敬如宾一世的,可是眼下瞧见对方含笑对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由得一动,一丝莫名的感情在心中升起,当下竟有些心如乱麻,如此一来,脸色自然就有些波动,嵇狐颜看出端倪,便关切道:“梳碧,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方梳碧自然不想让人看出自己心中的古怪,因此顿了一下,立刻就展颜笑道:“没有什么,只是在想我养的那盆白兰怎么还不开花呢。”嵇狐颜释然笑道:“还不到季节,是你心急了。”就在这时,方十三郎却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服药了。”这便起身离去,显然是故意给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机会。

    如此,便是四下无人了,嵇狐颜见方梳碧低头吃茶,耳边一缕鬓发滑下,就伸手替她掖回耳后,他二人青梅竹马,幼时乃是经常手拉着手一起玩的,眼下这样的动作也算平常,但是方梳碧此时却不知怎的,竟生出一丝推拒的感觉,嵇狐颜却全然不知,只觉得未婚妻发丝乌黑柔顺,一时不由心神皆醉,满心都是温柔一片,只想这样与她永远在一起才好,便柔声道:“义父昨日还与我说,等你满了十八岁,便给我们完婚。”

    方梳碧听了这话,突然之间心中一阵无法说清的滋味涌上,眼前又浮现出男孩的面孔,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一颗心都温柔得轻轻叹息起来,于是低头道:“是么……对了颜哥哥,我听说过几日天涯海阁又要有交易会,这次你还要去么?”

    嵇狐颜笑道:“后天我要外出替义父办事,自然不能去了,不过十三却是要去的,他的伤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若是这次有什么好东西,他定会尽量帮你买下就是。”方梳碧说起这些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而已,因此摇摇头,道:“我不要什么……”

    那厢师映川待方梳碧逃走之后,带了折下的桃花便下了山坡,来时给他带路的丫鬟还在等着,师映川便旁敲侧击地从此女口中打听到了有关刚才那少女的一些事情,在得知对方已经有了婚约之后,眼神微变,却到底还是不露声色,随着丫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十五、天涯海阁

    师映川回到自己住处,一时考虑了一番,便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一来他已将方十三郎送回,应该离开了,二来则是因为他听说几天后就是天涯海阁开交易会的日子,想去见识一番,至于方梳碧,师映川如今没有想好究竟应该怎样应对,不过女孩才十四岁,要嫁人也是几年后的事了,倒不急于一时。想到这里,师映川便唤进一个下人,只说自己要离开桃花谷,令其去知会方十三郎一声。

    大约两刻钟之后,却不想方十三郎竟亲自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丫鬟,手中捧一只小匣子,方十三郎笑道:“青元这就要走了么?想来应该是有事在身,这样的话,我也不留你了,这一点银票权作盘缠,不必推辞。”师映川也不客气,便收了装着银票的小匣,笑道:“倒也不是有什么事要办,只是来的路上就听人说起近来天涯海阁要开交易会,我现在算算日子就在眼前,便想着去见识见识。”

    方十三郎微微一笑,道:“这倒巧了,我也正要前去,不如一起结伴上路。”师映川看了看他的气色,问道:“你的伤不要紧?”方十三郎点头道:“父亲给了我一颗回春丹,又施以针灸之法,现在已经不碍事了。”师映川第一次下山,对许多事情都不熟,有人从旁指点自然很好,于是便欣然同意,二人约定明日一起出发。

    第二天一早,两人乘着马车离开桃花谷,随行的还有方家的人手,担任保护之责,马车足足走了四天,这才来到九夷城。

    这九夷城乃是天涯海阁的一处重要分阁所在,城中几大势力交错,因此无论是正邪两派人等还是其他一些来此的势力,都不会在这里过于放肆,师映川一行人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正好可以赶上第二天开始的交易会。

    转眼就是翌日上午,一行人吃罢早饭,便前往交易会所在的场地,那是一片占地极大的建筑,四个入口处各自都由一群灰衣男子把守,但凡入场之人,并不盘查什么,不管你来历,但每人都须得交上一千两银子,这也导致客人不会带大批人手入内,最多只有一两名要紧随从跟在身边,并非是交不起这个钱,而是没有必要,这也使得场内不至于人数爆满,不然去哪里安置这么多人?一时师映川刚想掏了一千两的银票入场,方十三郎却笑了笑,止住了他,从袖内取出一块刻有桃花标记的玉牌交给一名守卫,对方仔细一看,立刻便将一枚小小的木牌子递过来,方十三郎接过,然后就带着师映川进场,方家跟来的人手便等在外面。

    两人进入会场大门,待亮出那木牌之后,便有一名容貌姣好的侍女引着两人通过一道走廊,到了交易会大厅之中,侍女将二人在最前面的区域安顿好,这才离开,一时师映川打量着周围,发现此处占地广阔,足有两千多个位置,分为内、中、外三层,围成圆形,正中间是一个大约四五尺高的大理石平台,二楼则有包厢,想来应该是为身份特殊或者有这种需求的客人准备的,眼下已经坐了大约六成的人,而且还不断地有人进来入座,在这期间,方十三郎便给师映川讲解了不少事情,师映川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等待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大半个时辰之后,忽然有人敲响了一口角落里的铜钟,原本有些嘈杂的周围便渐渐安静下来,一名身穿玉色锦袍的老者走上大理石平台,没有什么多余的场面话,只待众人彻底安静下来之后,便利落干脆地宣布交易会正式开始,其实这种活动说白了乃是拍卖性质,是天涯海阁自家出售物品,或是有客人委托将物品拍卖,天涯海阁从中抽成,只不过某些物品的价值不好用真金白银来精确衡量,或者有客人一时掏不出钱来,所以早已规定可以以物换物,只要双方满意便可以成交,而且还是物品交换的优先,因此才称作交易会,至于会上所出现的物品则是五花八门,甚至武者需要的药物、兵器、心法秘籍等物也在其中,而人口田产买卖也是有的,几乎无所不包。

    大概两个时辰之后,陆陆续续的,场上已经拍出了不少物品,方十三郎乃是行医世家出身,出价拿下了几株稀有的药草,一时他没有继续出手,而是向身旁饶有兴致的师映川道:“可是有兴趣么?”师映川半真半假地笑道:“我又不是财主,穷得很,这里财大气粗的人多了,我还是看看热闹就是了。”

    接下来开始有了人口买卖,方十三郎道:“前时魏国被大周所灭,大军直捣都城,将整个皇室都掳了来,这天涯海阁手段非凡,听说将其中极出色的取了许多,今日拿出来买卖的都是魏国宗室,应该也不乏嫔妃,许多地位不是很高的人被蹂`躏致死,或者有那不堪受辱的,便自尽了,运回大周的宗室和嫔妃不过数百人罢了。”

    师映川听了,点了点头,这魏国乃是一个小国,近来被大周所灭,此事他也听人说起过,果然,很快一名鲜妍如初绽玫瑰的少女便被带了上来,乃是一位郡主,最终被拍出了十五万两银子的价钱,这少女容貌虽美,可比她更美的一些青楼花魁也决不值这个价钱,但师映川却是知道这少女容貌只是其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不凡的身份,那些出身平常的美女自然不能相比,一时师映川望着台上那神情凄然麻木的少女,突然心生感慨,这女子从前还是宗室贵女,如今却已成了任人买卖的玩物。

    而在这少女之后,令师映川略略惊讶的是,一个清秀难言,仿佛弱不胜衣的少年更是竞到了高价,被一名肥胖豪商以二十万五千两银子买下,而这少年乃是一位亲王世子,不过原本世间便是男风普遍,师映川倒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随后拍卖的又有魏国几名嫔妃,这些人既然拿出来拍卖,那都是可以保证亡国之后不曾被人凌`辱染指过的,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台上那身穿玉色锦袍的老者便走下台去,换了一名美髯中年人上来,众人见状,都是精神一振,知道真正有分量的接下来就要出场。

    果然,这中年人上得场间,也不说什么,只轻轻一拍手,便见十四名劲装大汉推着一只大平板推车来到台上来,平板上载着一个巨大的方形物,蒙着黑布,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那中年人微微一笑,向四下一拱手,道:“……诸位,此物底价,乃是一百万两银子。”

    他顿一顿,继续道:“各位想必知道,传言此次平焱侯破魏国都城之后,一不直取魏国国库,二不直捣皇宫,反而率铁骑直奔城南东宫,只求即刻破宫一睹太子左优昙为快,这平焱侯性好男风,魏国自来出美人,相传魏太子左优昙姿容美绝,乃魏国第一美男子,更是半鲛之身。”

    中年人说话时都是以内力发出,偌大的大厅内都听得清清楚楚,话音方落,整个拍卖所便是沉寂了片刻,既而众人面露惊容,私下议论不定,方十三郎亦是面上流露出惊讶之色,道:“魏国太子居然也在?天涯海阁果然手段不凡,相传如今只有扶晖岛尚有鲛人出没,只是附近海域常年暗浪滔天,海中恶兽无数,鲛人更是寥寥罕见,这魏太子的生母就是鲛人,自己也身具鲛人特性,不但洒泪成珠,脐下亦有一颗鲛珠。”正说着,那黑布被中年人一把揭了开来,顿时周围低低响起一片惊呼。

    只见那平板车上原来放着的是一只巨大的水晶缸,里面装了大半缸水,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应该是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地停在水中,却仿佛呼吸自如的模样,头顶戴着紫玉冠,青丝散开如水藻,半裸的上身恍如玉石雕刻一般温润光洁,从肚脐以下,裹着绣有金龙的薄薄下裳,那料子浸在水里,几乎能透见里面的肉`色,勾勒出优美的身体曲线,几块镶在腰带上的红宝石闪着耀眼的光华,眉间一点醒目的冷漠之态,眼睛彷佛是停止流动的水,虽然清澈无比,可却已经全无生机的模样,隐隐有一抹略显哀伤的决绝。

    大厅中有人几乎忘记了呼吸,只觉眼前有些眩晕,师映川清清楚楚地看到不远处那名在先前买下亲王世子的肥胖华服豪商微微张着嘴,喉结咕嘟一下,咽了一口涎水。

    “果然不愧是魏国第一美男子……”方十三郎轻叹一声,师映川却是直直盯着那魏太子脐下的一颗小指头大小的红色珠子,向来鲛人终生脐下只孕有一颗鲛珠,若是服下,虽不敢说百毒不侵,却也可以克制绝大多数的毒物,眼下看这珠子的颜色,应该距离成熟已经不远了,等珠子通体变成血红色,就是真正成熟,这也是中年人开出底价一百万两的原因之一。

    此时中年人笑了笑,又道:“想必大家都知道,鲛人究竟如何稀有,鲛珠又是有何等功效,更何况这左优昙如此绝色,曾经又是一国储君,因此这底价虽然高了些,却也……呵呵。”

    周围不少人听了这话,也微微点头,这些人也知道这亡国太子最后的归属权基本不是他们能争夺的,因此虽然一些人对左优昙极为眼热,但也只能望洋兴叹,大部分人都断了念想,在场只有那些身家殷实无比,且又对男子或者鲛珠有兴趣的人物才是接下来竞价的人选,这时中年人停了一下,跟着又道:“诸位都清楚,像魏太子这样的货物,已经难以单纯用金银作价,因此这一百万两只是开出来用以衡量的底价而已,我天涯海阁更希望各位以物品来换取此人,只要兑换之物合适,由我天涯海阁的鉴宝大师经手,认为没有问题,便可以换走此人。那么,诸位,眼下底价便是白银一百万两,请罢。”

    话音既落,整个拍卖大殿当即沉寂了片刻,随后却是包厢中一个阴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静,道:“……一百二十万两。”此人刚刚说完,下方前排位置的一个肥胖华服男子便道:“一百二十五万两!”这人正是那名在先前买下亲王世子的豪商,正满眼贪婪地盯着水晶缸中的少年,却忽听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缓缓道:“……一株凝血芝。”

    方十三郎低声对身旁师映川道:“凝血芝?此物虽稀有,只怕还不足以换走这左优昙。”果然,又有一个声音嘎嘎怪笑着,带些讽刺地道:“庞老道,凝血芝此物不过价值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左右,你也好意思出这个价?我出一百八十万,换这魏国第一美人!”

    ☆、十六、相逢

    这一百八十万两银子的价格一出,仿佛把现场的气氛带动了起来,紧接着,又有人陆续开价,有的是为了美人,有的却是只欲得那鲛珠,还有的则是对二者都有兴趣,一时直涨到二百一十万两,台下师映川却是眼神微转,心中默默合计,他也是对这亡国太子有兴趣了。

    不过让师映川生出兴趣的不是左优昙本身,而是对方脐下的那颗鲛珠,此物若是服下,除了某些特殊情况之外,基本上可以说是百毒不侵了,而如今鲛人踪迹难寻,自己很可能这一生当中都见不到第二枚鲛珠,所以这次值得出手,因此师映川考虑了一阵,便已作出了决定,他微一沉吟,就准备报价,然而就在这时,上方的包厢中却忽然有一个沉稳沧桑的中年人声音响起,道:“……二百四十万两银子。”

    大厅中突然寂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抬头,望向那处包厢所在的方向,本来还有人准备出价,不过二百四十万这个数目一出,大殿之中基本是鸦雀无声,毕竟这个价格比上一个喊价之人足足高上一截,一时间有人迟疑起来,再没有谁马上出价,此时那包厢中一个颔下蓄着短须的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公子,想来应该不会有人再出价了。”

    窗前的年轻人却是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静静地望着楼下,目光中闪过一丝痴怔,又渐渐惘然,包厢的窗子遮着细纱和珠帘,不影响里面人的视线,但一楼大厅中的人却是看不清楚包厢内的情形,此时楼下正抬首向那年轻人所在的包厢看去的师映川已经扭回了头,他身旁方十三郎微笑道:“二百四十万两银子?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财大气粗。”

    就在方十三郎说话之际,由于师映川已经转回了头,因此包厢中那年轻人的眼神便也恢复了清明,此人穿一件大青团花圆领罩甲,竹叶纹三镶白玉腰带,及腰黑发随意系在身后,容貌只是略觉英俊而已,却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味道,这年轻人忽然笑了起来,对中年人示意道:“你看那个人。”

    这年轻公子的声音清晰透亮,字字如珠,中年人凝目看去,发现原来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年,甚至那年纪还算不上少年,而那年轻人却是神色舒展,轻抚手上的一枚血红色戒指,道:“这次来天涯海阁果然没有来错,竟是在这里遇见我的听月楼主人。”

    中年人终于动容,听月楼乃是这年轻公子的居所,公子既然这样说,意思分明就是……他再次看向楼下那个容貌乏善可陈的小小少年,慎重道:“公子当真么?”年轻人没有正面回答,却缓缓起身道:“似乎记得我娘曾经说过,人一生之中不一定在什么时候,总会恰好出现一次相逢。”

    此时另一间包厢里却突然有一个阴恻恻的古怪声音传出:“……二百五十万两。”年轻人听了,顿时眉头一皱,面露不悦,他身旁那中年人见状,忽然向外面说道:“对面可是六阳老鬼?我家公子对此人身上鲛珠志在必得……二百六十万两!”

    对面包厢中沉默了下去,片刻之后,那阴恻恻的古怪声音才迟疑道:“是赵二先生么?莫非阁下如今身边之人是……”中年人的语气忽然一冷,打断了对方的话:“我家公子的身份你知道就好,无需说出来!”

    那包厢中的人闻言,果然就不再出声,在场之人都知六阳老魔的凶名,眼下见此人竟然如此放低姿态,不禁都暗暗揣摩那包厢中所谓的‘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有互相认识的人干脆凑头低声议论起来,方十三郎脸上也微微露出异色,思索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道:“赵二先生?难道是……”

    众人正议论间,忽然却听一个尚显稚嫩的声音道:“二百六十万两?……那么,不知道一颗造化丹,是否可以换到这魏太子?”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一片哗然,说这话的人自然是早已准备出价的师映川,他身旁方十三郎面露震惊之色,周围包括楼上的包厢更是有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地射了过来,台上那主持交易的中年人亦是竦然动容,但几乎立刻就道:“……造化丹?”

    在场之人都不是普通人,如何会不知道这造化丹究竟是什么,许多人脸上都已露出惊叹之色,有人甚至站了起来,向师映川所在的方向看去,眼中闪现出热切之意,此丹乃是断法宗独门秘宝,若是有一颗便相当于多了一条性命,多少身份非凡之人想求取一颗都是难上加难,向来身怀此物者寥寥无几,想不到今日却有一个孩子拿了出来!一时间不少人眼中已有贪婪之色,若非顾忌此处乃是天涯海阁,说不定已经有人直接出手,将持有造化丹的师映川擒下,夺得丹药,但同时也心中微凛,只因武者之中,向来僧道妇孺不会轻易招惹,此辈若是行走江湖,往往必有倚仗手段,师映川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灵丹,实在让人无法不浮想联翩,虽不知道此子的身份,但也定然不会是普通人物。

    师映川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些意味复杂的目光,但他既然出手,就不怕谁能怎样,当下神色如常,从怀中取出那只贴身收藏的小盒,轻轻打开,顿时一股奇异的香气淡淡而出,盒内赫然是一枚雪白的丸药,台上中年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师映川的手,并不因为师映川是个孩子就轻视起来,须臾,才沉声道:“……造化丹乃是罕见灵丹,我天涯海阁的鉴宝师也不曾见过,无法分辨真伪,却不知小公子如何证明这便是那造化丹?”

    师映川脸色不变,取过用布囊装着的别花春水剑,扬手便向那中年人抛去,中年人大袖一甩,干净利落地一把接住,顿了顿,才有些疑惑地褪下布囊,下一刻,此人眼中异色一闪,当即用布囊将剑重新套住,然后走下大理石台,亲自将宝剑双手托着,神色恭敬地交还给师映川,随后扬声道:“如此,若无哪位能拿出价值更高之物,这魏太子便归这位小公子所有。”

    此时包厢内那名年轻人眼见这一幕,神色终于有些变化,他身旁中年人面露凝重之色,沉吟道:“公子……”年轻人目光灼灼,忽然点头道:“看来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容易了。”

    中年人也知师映川必定身份不凡,便道:“公子,可还要竞价?只是既然造化丹已出,我们若是再加价,却是不值得了。”年轻人摇了摇头,却看向楼下的师映川,道:“他这个年纪既然出手,自然不会是因为贪慕美色,想来应该是看中了那颗鲛珠,如此,鲛珠虽然难得,我又怎会与他争?”

    说话间,楼下已完成了交易,接下来还有几件珍贵物品拍卖,不过师映川已经得了鲛珠的所有权,对别的东西也就没有什么兴趣了,便向旁边方十三郎道:“下面的东西我就不看了,这就准备带这太子回去。”方十三郎深深看他一眼,微笑道:“原来我这次外出,竟是认识了一个不寻常的朋友。”师映川亦笑,也不多说什么,只道:“那便后会有期了。”

    楼上那年轻人眼见师映川离座而去,便道:“……我们也走罢。”说着,就与中年人一起出了包厢。

    却说师映川离座之后,便由一名身穿灰蓝衫子的老者接待,在一间小厅里交割货物,这老者显然已经从中年人那里得知了师映川的身份,因此态度十分恭敬,此时那只水晶缸已经被推到了厅中,里面的少年看向师映川,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似乎对于一个年纪这样小的男孩买下自己感到惊异。

    那老者轻轻一拍掌,一名劲装汉子便进入水中,解了这魏太子左优昙的穴道,当即就见左优昙慢慢地浮上水面,一张无瑕面孔上没有什么惊恐慌张的模样,自有人将他带出水晶缸,此时左优昙上身赤着,那肌肤雪白滑腻,似乎连水滴都留不住,清亮的水珠直滚落下去,旁边一名侍女立刻将一件白色的薄衫披在他身上,但那残余的水渍仍然很快就浸透了这层薄薄的衣料,露出里面的肉`光,直比方才赤`裸之际还要诱惑。

    侍女带左优昙走到不远处的一架大屏风后,师映川取出造化丹,交给那老者,老者接过装有造化丹的小盒,放到身旁一名侍女手中捧着的金托盘里,用红绒布盖好,这才从怀里拿出一只瓷瓶,神色恭敬道:“这魏太子有武艺在身,因此本阁早已给此人服下‘离心丹’,封住功力,这瓶中乃是解药,公子可以自行决定是否使用。”

    师映川接过瓷瓶收进怀内,点点头道:“麻烦给我准备一辆马车。”说着,摸出一张银票,他带着左优昙上路,有些不便,自然就想弄马车代步,那老者忙笑道:“公子说笑了,这样一单生意做成,我天涯海阁倒还不至于吝啬一辆马车,怎可再要银钱。”说着,唤一名侍女吩咐了几句,那女子便立刻退下,按照老者的吩咐去办理相关之事。

    说话间,那左优昙也已经从屏风后走出,此时他已被侍女换了一身衣裳,穿着暗青色团蝠锦袍,头发挽成一个髻,戴了赤金簪冠,只是行动间却隐约有什么古怪的声音,细细一看,原来双脚脚腕被一根细铁链拴着,虽然行走尚且自如,却不能快速奔跑,十分影响活动,师映川看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老者将那铁链的钥匙交与他,道:“马车应该已经备好,公子请随我来罢。”

    天涯海阁准备的马车果然不错,不但外观华丽,里面也是十分整洁精致,又雇了一名娴熟车夫坐在前面,师映川带了左优昙上车,这便离开了天涯海阁。

    马车走在路上,师映川盘膝坐在车厢里,对面左优昙虽然如今成了被人买下的货物,但毕竟是皇族,即便处于此等境地,却仍然维持了几分镇定,一双眼睛只看着师映川,师映川暗叹此人果然是绝色美人,自己对男子根本没有兴趣,但面对着这样一个尤物,却也生出了一丝怜惜之心,他想了想,道:“你也不必担心什么,我买你主要是要你的鲛珠,等它成熟了,我便采下,到时候你对我也没什么用了,倒也未必不可能让你走。”

    左优昙听了师映川的话,那止水般的眼睛里似乎动了动,便在此时,前方忽然有马蹄之声响起,一个明朗的声音道:“……停车。”

    ☆、十七、宝相龙树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师映川神色一动,随手掣了身旁的宝剑下了马车,就见前面有人拦在当中,一名颔下蓄着短须的中年人目光如电,身旁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的年轻人则最多不过是弱冠年纪,衣着华丽,身姿高挑,略有几分英俊,额头之间有一抹浅浅的绯红,以师映川看来,应该是修炼了什么功法所致,这年轻人看到师映川下了车,眼神中就流露出了笑意,师映川只觉得对方的目光说不出地古怪,便皱眉道:“阁下当路拦车,不知有何见教?”

    那年轻人策马行来,说不出地悠然从容,在距离师映川四五丈的地方停下,语气柔和道:“……我的名字是宝相龙树,你呢?”师映川只觉得莫名其妙,被此人的那种极古怪的眼神看得一激灵,暗想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干脆转身就走,宝相龙树却笑了起来,道:“这脾气很不错。”说着,下了马,走向师映川:“你还不曾说你的名字。”

    师映川无奈转过身来,问道:“阁下有事?”宝相龙树看着师映川平平无奇的脸,语气温和道:“我的听月楼还少一个主人,你可愿意跟我回去?”

    师映川听得满头雾水,皱眉道:“阁下的话,我不明白。”宝相龙树也不恼,很耐心地道:“我的意思是,你可愿意做我的平君?”

    这话可就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这世上偶尔也有男子之间结成婚姻的,这个叫宝相龙树的陌生家伙,居然是在求亲?师映川当场目瞪口呆,哪怕说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了,如果说自己生得像那左优昙一般绝色也就罢了,绝对不排除有人一见倾心的可能,可偏偏自己就是个扔进人堆里便找不出来的水准,这个宝相龙树莫非眼睛不大好用?一时师映川缓过神来,脸皮抽搐,有些难看地笑了笑,退后一步,道:“……阁下是在跟我开玩笑?”

    宝相龙树笑了,他用了少见的耐心,最温和的语气,凝视着面前的人,道:“我没有开玩笑,我的听月楼还少一个主人,你应该去那里。”师映川十分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半天后才确认这人似乎说的是真的,不由得眉头一挑,干巴巴地道:“我实在想不到我有哪里好,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宝相龙树被这话逗得微笑起来,他毫不遮掩自己的那种痴迷和占有欲,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一定要带你在身边才好。”师映川有些受不了对方那平静中泛出灼热的目光,暗想此人果然口味独特,干笑道:“抱歉,没兴趣……我师父叫我回家吃饭。”说着,就要上车,宝相龙树见状,表情一正,右手探出便向师映川而去,他并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想将对方拦下。

    却没曾想只听‘嗤’地一声,宝相龙树右臂上的袖子突然裂开,仿佛被什么割裂似的,露出一段光洁匀称的手臂,宝相龙树神色一变,却不退反进,身形几乎化作一道残影,师映川剑气既出,反手就已拔了宝剑出鞘,低喝一声,挺剑直刺,眨眼间二人便分了开来,宝相龙树轻抚右臂上的裂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正色道:“好俊功夫。”师映川也暗暗感叹于此人武功之高,不想惹麻烦,因此肃然道:“阁下莫要纠缠了,我是不会跟你去什么听月楼的,我不过是一个平庸小子,当不得阁下青睐。”

    宝相龙树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中越发觉得说不出地喜欢,明明是毫无特色的一张脸,可偏偏对自己就是有着莫名的吸引,无关男女,无关年纪,无关容貌,他仿佛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心中那种强烈的愉悦,师映川被宝相龙树的目光看得发毛,下意识地搓了搓冒起鸡皮疙瘩的手臂,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来自山海大狱。”宝相龙树忽然说道,他看见师映川的眼神明显一动,于是就笑了,和气地道:“阎罗狱主乃是家父,你若随我回去,那么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我宝相龙树办不到的事情,不是很多。”

    师映川顿了顿,忽然灿烂一笑,道:“不劳费心,我师父办不到的事情,也不是很多。”紧接着就正色道:“那么,就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师映川,断法宗第十九代剑子,阁下若想带我回去,只怕不行。”

    此话一出,不但远处那中年人脸色登时一变,宝相龙树亦是一顿,既而神情渐渐平静下来,沉声道:“……原来是白虹宫主人,难怪。”师映川收剑回鞘:“那我现在可以走了?”

    宝相龙树微微垂眸,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唇边却出现了一丝淡弧,道:“当然,剑子请。”师映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