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欢迎来此幽都冥界！”

    一个身影突然从匾额上俯身冲下，朝他们飞来，李安被吓得捂着脸，尖叫出声，拔腿准备往后跑走，却被北云容给一把拎住衣领。

    “鬼、鬼啊！我、我们还是赶快跑吧！”

    “哈哈哈，北离你看看人家，你怎能毫无反应呢？”

    这声音听起来耳熟，李安慢慢转过身，才看清那鬼影原来是栾木。

    “别害怕，鬼门关有什么可怕的，不是还有诗人给它写过诗吗？什么春风不度鬼门关。”

    “是玉门关。”

    “啊？是吗？反正差得也不多。”

    栾木嬉笑之际，李安淡定下心神后，注意到了鬼门关石门的左下方画了个图腾，那图腾与栾木在阴山时所画的一样。

    “那个不就是……？”

    “就是因为此图腾，曼陀罗方能指路。”

    “这画的似乎是个人？”

    “是阎罗王。”

    “阎罗王？！”

    李安惊呼，他想过鬼界的帝王会是怎样怖人的面相，却没想过会长得如此奇怪难看，他盯着那图腾瞪大了眼，栾木看穿了他所想，立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放心吧，阎罗王虽不是英俊貌美，却也是常人长相，我不过是胡乱画成了这样而已。”

    鬼门关处大门紧闭，栾木让他们两人将之前的路引拿出，那块本来还普通的棕色木头，此时再一看，上面已豁然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栾木走于前方开路，三人走近了门关过后，佩戴在腰间的路引似有所感应而发起了白色亮光，两侧的绿焰鬼火瞬间变成了赤红烛火，随即伴随一振聋发聩的巨大声响，紧闭的门扉像通门般缓缓朝着两侧打开，李安害怕地躲在北云容身后。

    门后的道路暗不见光，却在门缝后看见一白色衣袂随风飘荡起来，直至鬼门关全部打开，李安才看见白衣者身旁还站着一玄衣人，那两人模样倒是与凡人无异。

    “大人。”

    “知道大人回来，我与夜巡特此来迎接。”

    “果然还是日巡亲近我，不过我此次回来，应是会待上一段时日，这鬼界还有无常二人在，你们兄弟俩就趁此机会休息休息吧，不用随着我了。”

    “那大人想要先去何处？”

    栾木看了眼身后的李安，思索道，“先去枉死城吧。”

    “是。”

    日巡应声后，转身挥袖，门后的道路豁然亮起了一排排的鬼火照路，几人踏过了鬼门关便是进了冥府大道，血月高悬于上空，道路两侧有类似马又不像马的牲畜在暗处盯着他们，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见他们来后，鸣啼嘶叫一声，如同人歌唱一般，婉转悠扬。

    李安好奇地上前，其中一牲畜便也向他靠近过来，甩了甩尾巴，似乎在示好，见其温顺，李安用手轻抚其毛发，那牲畜便是轻鸣一声，乖巧如斯。

    “大人，这是什么？”

    “鹿蜀，性子温顺，最喜人抚它，你多摸摸没有坏事，传言摸了鹿蜀便能让后代子孙好命，具体真假我也不知。”

    鹿蜀被抚摸得极为舒服，它靠近李安蹭了蹭，欲伸出舌头舔舐他的脸颊，却被栾木给一把拉扯过。

    “它的唾液有毒，还是不要太靠近的好。”

    “是、是吗……”

    李安后怕地远离了几步，复而又跟随着栾木往前走，路上幽静，只有他们三人行于此，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七拐八拐之后，便是见到了前方一座城门，其城门宽阔宏伟，里面楼宇密集，从外看去能见街道上游走的人影。

    枉死城是那些生前惨死，对世间留念极深的死灵所存在的地方，城内黑气沉沉，游荡在街道上的是形形色色的死灵，因为来此的都是死于非命者，虽聚集了不少阴气，但新来的鬼魂，阴力不足，仍旧维持着死前的模样，掉着脑袋的，胸口破洞的，面目全非的……死因各不一，死相各不相同，李安一路上往四周张望，纵使有些死灵死前的模样惨烈，他仍强压着心头胆怯，上前将其面容看了个清楚，生怕错过的死灵便是自己那未保护好的妻儿。

    而鬼界的钱庄也在此处，栾木正好顺路将烧来的钱给取了出来，那两大堆黄纸不过也就换了一小袋碎币，早知道就该再多烧一堆黄纸，李安见后，哀叹起来。

    “我虽每年都给他们母子俩烧黄纸，但是也不知道换成了这鬼界钱币，够不够他们用，会不会挨冻受饿……”

    “他们母子俩说不定已是转世去了，根本不需要你这钱，你也不用太过在意。不过说起饿，我倒是想起来这枉死城的烧饼特别好吃，反正都来了，要不尝尝看？”

    “烧饼？这儿也卖烧饼？”

    “我记得好像就是这个方位来着，哪儿去了……哪儿……啊，那里！快走快走！”

    栾木指着前方的一花车，顺其所指看去，那花车外形普通，上挂有一个红灯笼，倒是与人界的小贩无甚差别，花车前方已是围着好几个鬼魂，栾木带着他们两人快步走近。

    “劳烦各位让让队，可好？”

    听闻其声，前方围着的几个死灵回过头来，他们模样倒是与不如方才在街上游荡的那些恐怖，一眼看去就像是个活生生的凡人。

    “哎哟，是大人来了！”

    “大人可有段时间没来这儿了，今日怎么想着来了？”

    “想这烧饼了呗，今天带了两个朋友来招待招待，你们让我先买可好呀？”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几人连忙让出一条道来，他们走到摊位前，栾木要了三个烧饼，那鬼贩点头后便是将旁侧罐子里发着恶臭的泥色酱汁舀出一勺倒入有些发黑的面团之中，李安这才看清，那是一堆虫子研磨成的浆水，有些只剩下半截身子却仍还在蠕动着，小贩将其与面团糅合之后，压成饼状，再放于锅内煎烙，等烙好之后，鬼贩将一红色粉末撒在其面上，散发出来的味道闻起来像油漆一般。

    栾木接过烙制好的烧饼递给了李安，李安忙是拒绝，“我……就不吃了。”

    “这东西可是在人界吃不到的，难得来一趟鬼界，不尝尝岂不是白瞎了你那一箱黄金？”

    话虽如此，可是看见那饼上的虫蛆，怎么也是难以下咽，反胃得很。

    “是新来的吧。”

    旁侧一男鬼看见李安的反应，过来搭上了他的肩膀，“我知道的，这刚开始都难以下咽，但是你咬一口就知道其美味所在了。”

    “可是……”

    “试试看？”

    “试试看吧！”

    周围的其他鬼魂也都怂恿起他来，李安看着手里颜色黑紫的烧饼犹豫不决，他将其慢慢靠近唇边，那饼上飘散出来的油漆味道着实让他难以与美味二字挂钩，只觉胃里一阵翻滚，可再周围的目光以及催促之下，他心一横，闭着眼屏着气赴死般地咬了一口。

    然而传入味蕾的竟是如饴的甘甜味道，没有虫浆的腐臭也没有红色粉末的油漆味，那甘甜味迸发在口腔中，果真回味无穷，虽是甜味，却不似人界糖饼甜腻，有股淡淡幽香萦绕唇齿间。

    “这饼怎么这么甜？”

    “因为那红粉是白，白的汁水闻起来像油漆，但吃起来的味道却是像糖一样，吃一口白，可以饱腹好长一段时间呢。”

    栾木拿着将第二个烙制好的烧饼，正欲递给北云容时，忽然身后被一小小黑影猛地撞来，将他手中的热饼给撞到在了地上，见状，那小黑影站在原地慌张不已。

    “呀！我本来是想吓吓判官哥哥的，没有想将你的烧饼给撞掉，这、这可怎么办呀！”

    “那你看看该怎么赔我？”

    他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瞪着他腿边的那小鬼，小鬼一脸的委屈，粗略一看，看不出小鬼身上有任何伤口，看样子也是来这枉死城有段时间了。

    “这……”

    小孩儿扭着衣角，不知所措，似乎犯了大错一般，栾木蹲下身子捏了捏他的脸蛋儿，“我骗你的啦，你娘呢？”

    “莫儿，你又去闯祸了？”

    身后一妇人缓缓走来，小鬼连忙跑过去牵住她的手挤到了栾木面前，“娘我刚才不小心将判官哥哥手里的烧饼撞掉了，咱可不可以买一个还给判官哥哥？”

    “既然是你撞掉了别人的就当然要赔。”

    “不用了，一个饼而已，无须三……”

    “三娘？！”

    话还未说话，李安突然惊呼打断了两人对话，女子寻声望去，看见眼前胡子堆积的男人，须臾过后，深邃的眼眸中竟是一下满了泪水。

    “李……郎？”

    李安得到了回应，他难以置信的看向三娘身侧的小鬼，刚才那小鬼与栾木说话时，没能看清他的正脸，再加之几十年过去，记忆中小儿的样子有些迷糊了，而如此仔细一瞧才识得正是自己的儿子李莫，李安一下难以抑制心中悲怆，抱住了他们母子两人，嚎啕大哭起来。

    三娘亦是泪水满面，“你怎么来这儿了？难道你……？！”

    “不，我是专门来找你们母子两人的。”

    “专门来找我们？”

    “久别重逢，不如坐下来谈？”

    栾木将李莫给抱起在怀里，两人听言点点头，各自将脸上泪水擦拭干净，“大人也到寒舍来坐一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