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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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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陆院刚把手放在大门上准备一把拉开时, 她陡然反应过来一个事。

    ——万一日记本不是麦芽拿走的呢?就算是她拿走的,乔栖现在都不知道麦芽回来过,是不是也意味着麦芽还没来得及跟乔栖说出真相。

    那这一切就还有救。

    麦芽再怎么说也是个小朋友。

    她到时候劝两句, 也许还能扭转事情局面。

    于是那么一瞬, 陆院停在了门口。

    也感谢泡芙的不停嗷叫, 压下了陆院喊声。

    外面的人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也并没人出声问她怎么了。

    ——因为门外两个人现在也正心思各异地发呆。

    乔栖是满脑子都是麦芽, 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很不值得关注的事情, 因为童书渠知道她在麦芽的事情上一直都是很关注很谨慎。

    所以他为什么要帮麦芽瞒自己?

    真的是像陆院说的那样, 怕打扰她的工作吗?

    而梁砚则是宛若一脸被雷劈了一样愣愣地看着明田孤儿院的大门。

    表情跟十几年前他第一次站到这门口既然相反。

    毕竟当年他还是很开心的。

    因为那个时候,他是来接自己家人的。

    而如今,他再次站在这里,是来“回家”的。

    梁砚前前后后捋了下这其中的区别和关联,最后慢吞吞转移了视线, 扭头看向乔栖。

    乔栖察觉, 回过头也看他, “怎么还不走?还有事?”

    梁砚摇头, “就是忽然想说一句话。”

    乔栖:“什么?”

    梁砚看着乔栖数秒, 最终还是选择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没什么。”他淡淡收回目光, 踩油门,转方向盘。

    乔栖:“?”

    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啊,幸亏当年带走的“家人”不是你,幸亏现在留下的“家人”是你。

    比起这边的兵荒马乱,医院显然也没好到哪里。

    麦芽因为临时拖着童书渠回家,每周要进行的治疗推到了晚上,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小朋友脸比手术灯还白。

    童书渠把她抱到病房上, 不忘往她手里塞一个糖果,“赶紧睡觉吧,一觉睡醒就不疼了。”

    麦芽“嗯”了一声,抓紧了小手的糖,她努力看了眼手里的糖,笑了笑说:“七公主说下次要给我带樱花味的糖,可好吃了。”

    “嗯,那你可要好好休息了,这样才可以吃糖。”童书渠说着抬手把床头的灯关了,一片黑暗里,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麦芽的眼睛,然后把温热的掌心盖在她眼睛上,低声哄她入睡。

    等小朋友传来虚弱又绵长的呼吸声,童书渠才小心翼翼掀开她身上的被子。

    他依旧没开大灯,只是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灯光微弱,他看了下小朋友的胳膊,伤口和输液口依然明显。

    其实麦芽身上已经没什么特别完整的地方了,她几乎每天都要输液,从最初的手背到手腕,再到脚背,再这样下去,就要剃光头了。

    而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这些伤口会越来越难愈合。

    冬□□服厚,愈合期间引起瘙痒,小朋友肯定会忍不住抓挠,隔着衣服,万一伤口跟衣服的棉线纠缠到一起,还会引起伤口感染。

    啊。

    冬天。

    冬天真是让人讨厌啊。

    他检查好一切,确定没什么误差,起身关灯离开,病房的门刚关上,他一抬头,看到拎着一些水果往这边走来的梁诩墨。

    童书渠记得梁诩墨已经住很久了,真算起来,差不多也该出院了。

    “梁小姐。”童书渠跟她打招呼,他看了眼梁诩墨的脚,“还没出院么?”

    梁诩墨穿了一身米白色的毛领棉衣,很长,几乎盖到了她的膝盖下方,一头长发依然披在了身后。

    她本来就很瘦,这种衣服不会显得她臃肿,反而衬托得她好像更加纤瘦单薄。

    只可惜,童书渠跟她并无亲情,不会像梁砚那样对她小心翼翼。

    梁诩墨笑了下,晃了晃手里的水果,“就要出院了,临走来看看麦芽。”她扭头看了眼麦芽的病房,里面一片黑暗,“麦芽已经睡了吗?”

    童书渠点头,“嗯。”

    “哎呀,好可惜。”梁诩墨说,“那我把东西先放她房里吧。”

    “好,麻烦你了。”童书渠说着要跟梁诩墨一起进去。

    恰时有病人家属过来询问童书渠注意事项,童书渠犹豫了一下,看向梁诩墨,梁诩墨笑笑说:“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

    童书渠这才转身把病人家属带去自己办公室。

    而就在童书渠转身的同时,梁诩墨原本挂在唇角的浅浅笑意渐渐褪去,她抬手一捋头发挂在耳朵上,也是这个动作让她意识到,她紧张地在发抖。

    “有什么可抖的。”

    她听到自己脑海里有人在跟自己说话。

    “你只是拿一个日记本,又不是去杀人。你忘了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了?他们怎么没紧张?”

    顷刻间,所有颤抖消失。

    梁诩墨缓缓抬起头,眼睛里一片冷静,仅仅站立了两三秒,她便抬起手,慢慢推开了门。

    走廊的光像流光一样通过闪缝落在了床上的麦芽脸上,她刚做完日常病疗,现在应该睡得很沉。

    梁诩墨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把东西放在旁边的病床上,然后在黑暗里,扫视了眼病房内所有目之可见的东西。

    能装东西的,除了床头柜的柜子,就只有隔壁床上的一个小包了。

    这个书包,就是麦芽背着回家的书包。

    于是梁诩墨想也没想就去翻书包,也如愿以偿地翻到了。

    拿到本子的那一瞬间,她就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一下子落回了心房。

    可就在她心安的这一刻,忽然听到麦芽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梁诩墨吓了一跳,她整个人猛得僵住,好几秒钟才抬起眼睛看向床边。

    黑暗里,麦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

    梁诩墨本能地攥紧了自己包里的那个日记本,她看着麦芽,非常僵硬地扯出来一个笑来,“你、你醒啦?我来看看你,给你拿了点水果。”

    “我不吃。”麦芽还是很虚弱,她身上的伤口很疼,这些疼痛她已经习以为常,但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冷被子重的缘故,她感觉今天的伤口好像比往常更难忍一点。

    “我不想看见你。”麦芽把强烈的疼痛感归咎在梁诩墨身上,她不见看见这个坏女人,看到她就会生气,生气就会疼,麦芽吸了口气,口吻强硬,“你走!”

    已经拿到东西的梁诩墨自然不会多纠缠,她甚至连回应都没给一声,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梁诩墨早就想好了,她不会把这个日记本带出医院,她也不会留着它。

    她必须毁了它。

    她一分钟也等不了。

    所以出了麦芽的病房,梁诩墨径直往旁边不远处的洗手间走,洗手间没人,她手忙脚乱把日记本从包里倒出来。

    一个非常破旧的日记本,里面的字迹已经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而慢慢淡化了。

    但她还是找到了那一页——记录着她和乔栖阴差阳错人生命运的一页。

    老院长。

    梁诩墨也是见过老院长的。

    她记得自己被送到明田那天,天气并不好,但是老院长亲自出来接她,还摸她的脑袋,夸她说:“真是好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啊,跟我们小七七一样漂亮。”

    小七七。

    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这个“小七七”一定是老院长最疼爱的小孩。

    而她,如果想在以后的日子生活得好一点,就要对这个小七七好一点。

    后来,她也顺理成章跟乔栖成为了朋友,乔栖会喊她姐姐,跟她说:“老院长对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好的。”

    梁诩墨信了。

    但是那天下午,她路过老院长办公室,却听到老院长说:“是一个很好的家庭,说要一个小妹妹,名字里或者生辰里带有7的,这是上天心疼我们小七七,给我们小七七带来爸爸妈妈啦。”

    骗人。

    乔栖骗人,老院长也骗人。

    老院长根本就是在偏袒乔栖。

    好的家庭,凭什么要给乔栖?

    这里每个人都对乔栖很好,她缺那一个爸爸妈妈吗?

    于是在那对爸爸妈妈来的那天,梁诩墨借着自己不高兴的理由把乔栖骗走了。

    她跟乔栖说自己想吃彩虹糖,因为她是乔栖的彩虹姐姐。

    她知道明田附近有制糖工厂,离得不远,但是乔栖一个小孩,走过去再回来,也要很久。

    所以,那天,她顺理成章地有了爸爸妈妈和弟弟。

    也有了生日。

    她真的是七月出生的吗?

    她不知道。

    因为她长那么大,从来没有人给她过过生日。

    所以在哪个月,或者哪一天,根本不重要。

    “我一直都很愧疚,愧疚没有提前告诉小七,愧疚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愧疚她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却一直过得那么辛苦。”

    愧疚?

    梁诩墨死死地抓住本子,本就被岁月磨砺得脆弱的纸张瞬间皱皱巴巴。

    这纸明明很软。

    却割的梁诩墨心都在疼。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对乔栖愧疚?

    她过得不好吗?

    她从小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所有人的照顾和关爱,如今长大了即便没有上过大学也能凭借一张脸被大名鼎鼎的程导赏识,从而成为一个光鲜亮丽被数万粉丝拥戴的女明星。

    她的人生明明平坦又顺利,完整又丰富。

    他们有什么可愧疚的!

    梁诩墨整个人都在发抖,她觉得自己才是最该被愧疚的。

    老天给过她什么?

    又夺走了什么?

    而她呢?

    她有抱怨过吗?

    她从不抱怨,她只不过是凭借自己的努力争取了自己想要的而已!

    梁父梁母当初又没有点名道姓地非要乔栖一个人!

    她争取一下怎么了!

    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是见不得她好!

    “至于蔡红……”

    这一页的内容,在这里,戛然而止。

    更多的内容,应该需要翻下一页才能看到。

    可是梁诩墨却满眼都落在了这两个字上。

    蔡红。

    梁诩墨宛若被针刺到,她惊叫一声,猛地把日记本合上。

    她不是蔡红。

    她才不是蔡红!

    她根本不认识什么蔡红!

    蔡红……蔡红早就死了!

    梁诩墨疯了一样撕碎了日记本,她看着一堆碎片,慌张地左看右看,最终把这些碎片全部丢到了旁边的一个水桶里。

    水桶泡着一个拖把,水也脏得全是泥沙。

    可是梁诩墨这一刻什么也不管了,因为更脏的东西全在这个日记本里。

    她必须毁掉!

    毁掉!

    她看着这堆碎片被脏水泡成一团浆糊,浆糊好,浆糊好啊,这下就算谁来都不可能再复原这些东西了!

    梁诩墨脸上露出了狰狞又诡异的笑,她得逞了,以后的生活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现在,她只需要把这些倒掉。

    于是梁诩墨连自己的白衣服都不顾及了,她正准备抬起水桶把这些恶心的东西倒掉,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推开。

    梁诩墨整个人一僵,扭头,看到居然是麦芽。

    麦芽其实完全可以在病房里上厕所的,床底下有盆,但是她不想。

    她虽然身体差,但她努力在和普通人一样生活。

    因为还没有到那一步。

    可是她没想到梁诩墨居然在这里,麦芽脸上讨厌之意丝毫不掩,她扭头就准备日走。

    让她跟这样的坏女人在一起,她宁愿回去用盆!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她忽然看到梁诩墨脚边落着一块类似牛皮纸一样的东西。

    麦芽一顿,仔细去看,忽然想起来,“你偷我的日记本!”

    梁诩墨脸一白,立刻否认,“我没有。什、什么日记本……我不知道你在说……”

    看着麦芽的眼神,梁诩墨一顿,慢吞吞地低下了头。

    然后,她在自己的脚边看到了日记本的封皮。

    因为太厚,她本来打算先放在着,等一会儿直接丢进垃圾桶的。

    梁诩墨盯着,眼前画面渐渐模糊,耳边仿佛也传来起伏不一的声音。

    “你这个小偷!”梁砚指着她骂。

    “你……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女儿!”梁母震惊。

    “你滚!你没资格继承梁家的企业!”梁父指责。

    不……不!不是这样的!

    不可以这样,不可以……梁诩墨猛地抬起头,她看着麦芽,脑海里出现一道极具蛊惑力的声音:

    “不可以放她走。”

    梁诩墨眉头一拧,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

    她沙哑着声音开口:“麦芽……”

    麦芽气急了,她猛地上前,捡起梁诩墨脚边的日记本封面,确定这的确是日记本封面以后直接气哭了,她打梁诩墨,“你为什么要偷我的日记本!你这个坏女人!坏女人!”

    梁诩墨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你有什么可以证明这是你的日记本,什么日记本,我没见过!”

    梁诩墨说着站起来就想走,她努力不去看麦芽,也假装今天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毕竟,她最擅长粉饰太平不是吗?

    可偏偏,她今天遇到的是一个小孩儿。

    一个是非黑白极度分明的小孩。

    “你不准走!”麦芽伸手要拦梁诩墨。

    “你好烦——”梁诩墨挥手,一时不察,竟把本来就蹲在地上的麦芽挥倒在地。

    麦芽本来就身子虚弱,梁诩墨这一挥,力气并不小,她直接就倒向了旁边。

    ——也打翻了里面一团混的水桶。

    水桶里的水几乎全翻到了麦芽身上。

    冬天的衣服厚,浸了水以后衣服变得好沉好沉,麦芽感觉自己仿佛被坠到了海里。

    她痛苦地呻/吟出声,小手努力地去扒身上的衣服。

    梁诩墨直接傻掉了,反应过来立刻扑过来跪倒在地,她抓住麦芽,“麦、麦芽……”

    麦芽小脸已经惨白,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冰得要死,手臂的伤口也好疼。

    她反抓住梁诩墨,喊:“疼……”

    梁诩墨看着麦芽,眼前一瞬间闪过了自己像她那么大,在冰冷的床上喊疼的模样。

    心就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

    她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手忙脚乱把麦芽抱在怀里,她问麦芽:“我、我该怎么做,你怎么样了,我该……”

    下一秒,她喉间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听到麦芽在她耳边很小声地说:“你、走开,你这个、坏女人!”

    梁诩墨一顿,而后缓缓笑了,最后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恰好掉在麦芽眼睛上,麦芽眼皮一眨,从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呻/吟。

    梁诩墨不再慌乱,她把麦芽放在地上,不去看她,也不去理她,而是转身去捡地上的被脏水浸泡的一捏就碎的纸屑。

    她一点点捏起来,团成一团,站起来,把碎片丢进马桶里,冲干净。

    而后把日记本的封面也折成一团从窗户缝里扔了出去。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没有看麦芽一眼,直到门外传来渐渐逼近的脚步声,梁诩墨才恍若初醒,她怔了下,而后僵硬扭动脖子,看向麦芽。

    她愣了好久,才崩溃地大喊一声“麦芽”,而后抱起麦芽就往外冲。

    刚好撞上门外路过的童书渠。

    童书渠闻声扭头,看到梁诩墨一身脏乱地抱着麦芽出来,脸瞬间就白了。

    他甚至都有些开不了口,“她……她……她……”

    梁诩墨当即哭了出来,“她摔倒了,摔进了洗手间的水桶里……”

    童书渠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把麦芽抢走,他看着麦芽惨白的脸,摸了下她的手,一片冷冰冰。

    童书渠的心,也瞬间冷了下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口,只听到自己说:“麻烦你通知一下梁砚,让他带乔栖过来。”

    乔栖在回去的路上本来想给童书渠发信息问问的,但是看了眼时间,觉得太晚了,就放弃了。

    她一直心不在焉,也就没注意旁边一直有事没事就转眼睛往她这里瞄的梁砚。

    临到下车,她还满心忧着麦芽,安全带都不解就推开车门准备往下下。

    梁砚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能从她的长袖棉衣准确无误攥住她的手腕也算一种本事了。

    梁砚也不知道得哪门子意地挑了挑眉,得意完指腹又轻轻摩擦两下掌心里的手腕,评价了一句:“你是不是瘦了?”

    乔栖被他问得一愣,“我瘦不瘦你拉下手腕就能感觉到?”

    梁砚“嗯”一声,反手把自己手腕递到了乔栖手里,一脸认真严肃地问:“你感受一下我是瘦了还是胖了。”

    乔栖:“……”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梁砚这股中二劲儿影响的,她还真认认真真地捏了下掌心里的手腕。

    男人一截手腕清健有力,那一块微微凸起的腕骨刚好顶在乔栖虎口处。

    是很瘦。

    但是有没有变瘦,她就不得而知了。

    正要松开手下评论,梁砚忽然开口,“你摸我。”

    乔栖:“?”

    梁砚:“记得对我负责。”

    乔栖:“……滚。”

    她笑着松开手,伸手去解身前的安全带。

    梁砚不急着解,反而两手压在方向盘上,歪着脑袋看她笑,似是感慨一声:“终于露笑了啊。”

    乔栖一怔,抬眼一看梁砚。

    梁砚眼睛微敛,眼尾一抹淡笑,车厢里灯光落在他神色的眼睛里,像亮起的细细碎碎的星辰。

    长得好看的人好像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就能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让人看了很容易就心动起来。

    “咔哒——”

    一声清脆。

    梁砚也解开了安全带,他朝乔栖一笑,似是很认真地问:“到底要不要对我负责啊?”

    “我们很有缘的。”

    乔栖来了兴致,反过来问他:“怎么有缘了?”

    梁砚没说,像藏什么秘密一样,“你先对我负责我再告诉你。”

    乔栖“哦”了一声,状似很认真地思考一下,然后说:“我是渣女,不负责。”

    话落。

    推开车门,下车。

    梁砚:“……”

    涨见识了,还有那么明目张胆渣人的啊?

    梁砚下车追上去,借由乔栖走路甩胳膊的姿势顺势抓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我给你渣。”

    “快渣了我。”

    乔栖一脸一言难尽地看他。

    挣脱他就走。

    梁砚纠缠。

    于是俩人一路上就这么他牵她她甩他他再坚持不懈牵她。

    反反复复。

    直到在电梯口遇到了程玥明。

    程玥明看到他们眼睛一亮,然后抱着自己的包跑到乔栖跟前,献宝一样:“哈!”

    乔栖笑了下,“刚回来啊。”

    程玥明点头,然后晃了晃自己的包,“猜我这里有什么?”

    乔栖问:“什么啊?”

    梁砚没耐性,“一个破包有什么好显摆的。”

    程玥明“啧”了一声,瞪了梁砚一眼选择大人有大量地不跟他计较,然后“撕拉”一声拉开包,“噔噔噔噔!”

    乔栖低头看。

    只见包里塞着一袋糖果。

    “诶?你今天去见夏月去了啊?”

    “对呀对呀。”程玥明说,“她从日本回来、特意约我出去拿给你的。”

    乔栖正要伸手去拿,旁边梁砚手机传来响铃声。

    乔栖下意识扭头,看到梁砚一边接通电话一边也随手去拿包里的糖。

    他“喂”了一声,同时手里也拿出一颗糖。

    对面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脸色一变,“什么?”

    手里的棒棒糖应声而落,一声清脆,碎了一地。

    深夜,冬风嘶吼。

    夜幕笼罩整座城市,明月挂在一角。

    乌云缓慢移动,眨眼间遮住了头顶那唯一的亮光之处。

    夜更深了。

    医院,手术室。

    红灯亮。

    好像是为了让人能够全新贯注沉浸在紧张和不安里,医院的手术室附近并没有安排任何病房。

    所以手术室周边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走路声,也没有人悲痛欲绝的哭声以及病患挣扎痛苦的吸气声。

    这一瞬间,天地间都安静得出奇。

    这也使得坐在走廊座椅上的乔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振聋发聩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一下一下。

    像一场战争前的分秒拉锯。

    她手里还攥着一颗糖。

    程玥明包里一二十颗里唯一的一颗。

    攥着攥着,不知怎么,她就想起来十几年前那个下午。

    她累得气喘吁吁,脸都红了,心脏和现在跳得一样快。

    她在明田那个小小的院子里找翻了天,都没有找到她的彩虹姐姐。

    她问老院长彩虹姐姐去哪里了,老院长亲呢地把她抱在腿上,一下一下擦她额头上的汗。

    他问她:“辛不辛苦呀。”

    她摇了摇头。

    老院长这才缓缓说,他总是很有耐心的样子,说话不疾不徐,笑起来的时候好像天气都会跟着变好。

    老院长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跟她说彩虹姐姐找到了爸爸妈妈,回家了。

    乔栖愣了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

    老院长问她:“你找她做什么呀?你下午去哪里了啊?”

    乔栖迟疑了片刻,摇摇头说:“出去玩了,找她……也没什么事。”

    她都找到爸爸妈妈了,应该会有更多的人给她过生日了吧。

    后来,老院长临到去世,也只问了她一句:“小七七,辛不辛苦呀。”

    不知道。

    乔栖也不知道。

    她的生活里,好像没有辛不辛苦。

    因为不管辛不辛苦,都要走下去。

    后来老院长跟她说:“这个世界上,有百亿人,有人生在罗马,顺利平坦,有人苟且偷生,也不算白活,还有的人可能阴险狡诈,投机取巧地得到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更有的人,一生都很辛苦,却依然得不到大众眼里所谓的幸福。”

    有人一生健康平安,有人出生就注定要与药物为伴。

    “但是不管别人怎么样。”老院长说,“我们小七七啊,要善良。”

    “要平安喜乐,终生健康自由。”

    其实老院长说的这些,乔栖从来都没想过。

    但是直到她遇到麦芽,她就明白了老院长的心情。

    她也曾虔诚又庄重地在新年跪在蒲团下为麦芽祈福:希望她平安喜乐,健康自由。

    可是……

    手术室灯灭。

    乔栖所有恍惚的意识瞬间被拖拽到当下的一瞬,她踉跄了一下,在梁砚的扶持下才堪堪站起来。

    童书渠还一身手术服,他手套都没摘,上面大片红色。

    两个人无声对视,童书渠沉默了。

    乔栖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她都不知道该如何使力行走,只是凭借本能上前一步。

    她缓缓抬起手,攥住了童书渠的衣领。

    童书渠垂眸。

    走廊有风穿过,温度瞬间降低了好几度。

    所有人都听到童书渠低哑的声音。

    “对不起。”

    ……

    乔栖是一瞬间感受到黑暗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全身脱力,心脏也仿佛骤停。

    整个人顺势下落。

    最终被梁砚托起。

    ……好像是梁砚。

    恍惚间,她看到他的眼睛,她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她唯一能感受到力量的地方,在自己的手里。

    在那颗樱花味道的糖上。

    她很想抱抱梁砚,跟他说:我好辛苦哦。

    我为什么总是留不住身边的人呢。

    我为什么,连一颗糖都送不出去呢。

    可是……

    她连抱怨一句的力气都没有。

    她缓缓倒下,在倒下的瞬间,一向不好的视力仿佛好了起来。

    穿过长长的走廊,她看到尽头的窗外,一片叶子悄然落下。

    风起得更凶,乌云不知何时已经全然把头顶那抹亮色遮住。

    轻飘飘的,有白色落下。

    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什么时候会停,没有人知道。

    就如同这场雪会有多冷,也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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