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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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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着看欣冉伏法的东珊大失所望,眸光顿黯,

    “她谋害自己的嫂嫂,皇上都不惩处吗?如此蛇蝎心肠之人,实该让她偿命!”

    死罪是难呐!谁让她姓爱新觉罗呢?“你想啊!当初弘皙谋逆,牵连那么多皇族,他们犯下的罪过如此深重,皇上都没将其处死,只是圈禁,更别提欣冉了。”

    “那就这样算了,让她嫁人?芸茹这般枉死,如何瞑目?”东珊气得心口疼,养了几日,腹部依旧绞痛,傅恒坐在她身边为她顺着后背,劝她消消气,

    “且听我说完,皇上并不打算轻饶她,但又不能轻易处死宗室女,圈禁太便宜她,毕竟女儿家本就很少出门,是否圈禁并无影响,所以皇上打算将她指给蒙古土谢图汗部的亲王敦多布多尔济,这位亲王的原配乃是康熙爷的六公主,而今欣冉嫁过去,是做继室。”

    “继室也便宜了她!”

    便宜吗?摇了摇头,傅恒低声为她讲述着一些秘辛,“你可知,这位亲王今年已六十有五,传闻他在房事有特殊的癖好,已经有几位侧妃与妾室莫名其妙的死去,这门亲事于欣冉格格而言,并非幸事。”

    六十五?那岂不是能做欣冉的曾祖?“你的意思是,皇上故意这般安排,明里赐婚,暗里惩处欣冉?”

    傅恒深知皇上也有他的苦衷,毕竟他是一国之君,当需顾全大局,不能随心所欲,

    “皇上跟我说,我已经得罪过庄亲王,如若再处死欣冉,即便他是秉公处理,旁人也会认为皇上是在偏袒我,那我得罪的不止愉郡王府,还有其他皇室,皆会视我为眼钉。

    他们不会认为欣冉犯错该死,只会觉得身为宗亲都不能得到保障,会将矛头指向富察家,所以,将欣冉远嫁蒙古,是皇上所能做的最好的决定。”

    这道理东珊懂得,她也不希望傅恒因她们姐妹的事而陷入困境,“我知道你尽力争取过,结果我们无法把控,努力过就好,倘若因此而连累你,我更加过意不去。”

    “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见外话?”傅恒不怕被连累,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此法甚妙,

    “直接杀了她太便宜她,倒不如让她嫁给古稀之年的王爷,让王爷好好‘疼’她,有些坏人,也许不会立即遭报应,但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你且等着,她的好日子很快就会到头。”

    东珊从未诅咒过旁人,但对于欣冉,她的恨意始终难消,如若老天真有眼,她希望欣冉不得善终,也让这个女人尝尝被夫家残害的滋味。

    欣冉被释放回府时,还在洋洋自得,感慨这皇亲国戚的身份就是好啊!东珊一个臣子之妻,还想凌驾于她之上,简直妄想!

    然而等她回府后,得知自己被赐婚,对方已经六十多,惊得她面色煞白,险些晕厥,惶恐的拽着母亲的哀求道:

    “额娘,我不想嫁给那个什么亲王,王爵再高又如何,那可是老头子啊!指不定哪天就入土了,那我岂不是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太福晋又何尝想让女儿远嫁?即便远嫁,嫁个年纪相当的还好说,这亲王比她这个当娘的年纪都大,欣冉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可纵使再不情愿,她也无能为力,

    “傻女儿,赐婚圣旨已下,由不得你选择。”

    “额娘,您最疼女儿,您去找太后求个情好不好?那么多宗室女,又不止我一个,就不能找别人去嫁嘛!”

    太福晋也在琢磨,那么多宗室女,为何偏就选了她的女儿呢?转念一想,她便明白了,“此事必然是傅恒在当捣鬼!”

    欣冉难以置信,“他只是一个臣子,皇上真的那么听他的话?”

    先前太福晋总听旁人说,傅恒深得皇帝宠信,升迁极快,起初她还以为只是巧合,直至这回对立,她才真切的体会到,富察家族在朝的地位日趋升高,而皇帝对傅恒的偏爱,已然超出她的想象,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旁的理由。早不赐婚晚不赐婚,偏偏在这个时候,不是傅恒又会是谁?此人惯会诡辩,定是他在皇上面前信口开河污蔑于你,皇上信了他的鬼话,才做此安排。”

    “那就找太后啊!咱们皇上可是大孝子,只要太后发话,皇上肯定会改变主意的。”可怜她还天真的抱有一丝希望,太福晋却是扶额哀叹,

    “你以为娘没想过吗?你没回来之前,我已经进宫一趟,奈何太后也赞同皇上的决定,我能有什么办法?”

    欣冉心顿凉,满目绝望,呆呆的跌坐在椅子上,只觉这一切像是梦一场,不过几日的光景,自己的命运居然已被敲定,让她嫁给糟老头子,年龄差异如此之大,又远在蒙古,她受了委屈也无处可诉啊?

    走投无路的欣冉再不顾什么颜面,跑到弘庆面前拽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哥,我知错了,是我对不住嫂嫂,你要打要骂怎么罚我都可以,千万不要把我嫁到蒙古,就当我求您了!”

    她自以为情真意切,可这情状在弘庆看来虚假至极,厌烦的弘庆一把甩开她的,

    “不是每个犯错的人都有被原谅的资格,你欠芸茹的,永远无法偿还!”

    纵使怨恨芸茹,欣冉也不敢再在弘庆面前诋毁,只顺着他的话音道:“可即便现在杀了我,芸茹也不可能起死回生对吧?哥,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真的忍心看我远嫁蒙古,嫁给一个能当我祖父的老头儿吗?”

    若搁以往,他还真不忍心,可是现在,欣冉的愚蠢行径已将她的退路堵死,更将他的心摧残得坚如石块,根本不会对她生出怜悯,

    “我的意愿并不重要,皇上金口玉言,莫敢不从。”

    将此事推给皇帝之后,弘庆懒得再听她废话,借口说有事,就此离开书房。

    回往寝房的路上,念儿欢欢喜喜的朝他跑来,张开小让他抱,弘庆俯身将女儿抱起。

    念儿年纪太小,天真烂漫,尚不懂为母亲的离世而悲伤,弘庆心触动,望着周围的熟悉景致,有那么一瞬,他仿佛看到了芸茹的身影,一袭粉衣的她正立在竹林畔朝他们父女微笑着,然而他刚抬步,欲往她身边去,那身影却被秋风吹散,逐渐消失……

    眼前皆是幻象,他的芸茹,再不可能出现在他身边,老天根本不给他恕罪的会,而他只能养育着一双儿女,拥着过往的回忆空怅然!

    为这桩婚事,欣冉闹腾了许久,甚至绝食以抗,起先太福晋还心疼女儿,后来有些不耐烦,

    “既为宗室女,便该晓得皇命不可违,你这般闹将着毫无用处,你若为此自尽,那皇上还会怪罪咱们,总不能为你一个人连累整个王府!”

    母亲撂了狠话,欣冉彻底绝望,心知威胁无用,除了顺从天意,别无他法,毕竟她还真没有自尽的勇气。

    此后愉郡王府便开始为她准备嫁妆,十月底,县主欣冉格格离京,远赴蒙古出嫁。

    听傅恒说起此事时,东珊心感慨万千,这个女人总算离开了,可是她的妹妹再也回不来了啊!

    如今西霞留在南月苑侍奉,每当想念妹妹时,东珊便会与西霞闲说说话,闲来得空时,她还会将念儿接过来,毕竟念儿没了母亲,而她身为姨母,理当给她关怀。

    念儿来到承恩公府谁也不认得,只认得表哥福灵安,便时常跟着他一道儿。四岁的福灵安看着两岁的小跟屁虫,甚感头疼,但看她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他又心生不忍,于是牵着她的小,带她一起玩耍。

    先前福灵安总爱带着夏晴,如今又多了一个小表妹,夏晴便觉着自个儿被他忽略,委屈的问福灵安,到底喜欢哪个妹妹。

    问得福灵安一头雾水,“你们都是我的妹妹,我都喜欢啊!”

    夏晴撇着小嘴儿低垂着眼睫,掰着小指怨怪道:“可我觉得你对她更好啊!都不爱跟我玩儿了呢!”

    有吗?糊涂的福灵安回家后还把这事儿告诉了母亲,“额娘,到底哪个妹妹跟我更亲啊?”

    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孩童也会吃醋呢!抚着他的小脑袋,东珊笑回道:“夏晴是你阿玛兄弟的女儿,是你的堂妹,念儿是我妹妹的女儿,也就是你的表妹,两边皆是你的亲人,没有孰轻孰重,你身为大哥哥,两个妹妹都要爱护。”

    福灵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只觉当哥哥好难啊!

    后来李锦悦听东珊说起此事,生怕女儿生出嫉妒之心,私下里教导夏晴,“念儿没了母亲,很是可怜,你九婶是她的姨母,福灵安是她的表哥,都是她的亲人,肯定要对她格外照顾,你也比念儿大,是她的姐姐,也该与福灵安一起呵护她,不可生攀比之心。”

    “那她就没有额娘抱咯!那真的好可怜啊!”夏晴忽生愧疚,郑重点头,“女儿记下了,一定会和哥哥一起保护念儿妹妹的。”

    听着锦悦教女儿的话,傅新颇觉欣慰,小孩子没有是非观,很容易生出极端的心态,需要有人引导,才能走上正途,始终心怀善念。

    行至锦悦身边,傅新拉住她的,指了指锦悦隆起的腹部,对女儿笑道:“等你额娘诞下小宝宝,你便能当大姐姐。”

    “哇!”夏晴欢喜拍,笑容灿烂,无比期待,“小宝宝什么时候出来啊?是弟弟还是妹妹?”

    锦悦也不敢确定,抚着女儿的发髻,温笑道:“那得生下来才知道,下个月应该就能见到咯!”

    怀胎大半年,着实煎熬,但能为傅新诞育子嗣,李锦悦乐在其,好在腊月旬,她便解脱了,平安诞下一女。

    太夫人一直期待着锦悦能生个男孩,可惜这胎又是女儿,锦悦自个儿倒是挺喜欢女儿的,但她也晓得太夫人会失望,待她满月之后去给太夫人请安时,眼看着太夫人瘦了一大圈,形容憔悴,锦悦鼻翼微酸,好言宽慰道:

    “还请额娘宽心,下回我一定努力,争取生个男孩。”

    彼时太夫人正半坐在榻上,有气无力的勉笑道:“只怕我是等不到这一日了,我这病啊!来势汹汹,什么也吃不下,吃点儿就吐,胃里堵得慌,估摸着时日无多,男孩女孩我都不在乎了,只要你们夫妻好好的,我便知足。”

    近来太夫人一吃东西便觉喉间有异物,且她总感觉食物停在某处,停滞顿挫,难受得紧,食不下咽,时常会有腹部饱胀和轻微的刺痛感,以致于她的饭量越来越小,人都瘦脱相了。

    大夫说这是肾壅的表现,东珊不太懂医,但她感觉太夫人现下的症状很像是得了喷门癌。

    若搁现代,早期做术的话,还有希望,但这个年代根本无法做术,一旦患上,便没多少时日了。

    可这话她不敢跟傅恒说,怕傅恒接受不了,傅恒还不晓得这病有多严重,只因母亲一向身子康健,除却风寒脑热这些小毛病,几乎没得过什么大病,他便只当母亲是胃不舒坦,没往深处去想。

    得知母亲患病,皇后特地请太医到府上为她调理,然而见效甚微,太夫人的病情日趋严重。太医对傅道,这情形,大约只能熬个月。

    傅不信,又请了几个大夫,皆是这样的说辞。

    几个兄弟商议过之后,一致决定试试冲喜的法子,但他们家的子女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这些个孙女们今年还得参加选秀,可现下是正月,选秀还得几个月才能举行,太夫人怕是熬不到那个时候。

    于是四夫人换上命妇服,入宫去求见皇后,看看能否通融。

    皇后也希望冲喜有用,也许能让母亲多活一段时日,当天晚上,皇上来长春宫陪她用膳,皇后便与皇帝讲明情况,乾隆沉吟道:

    “你娘家的姑娘,不选秀也无妨,左右朕不会让她们入后宫,只会将她们赐给宗室王亲。”

    随后乾隆又问,哪位姑娘到了适婚的年纪,皇后回道:“四哥傅,他的大女儿年方十六,品貌兼优。”

    十六岁?乾隆不禁在想,年纪相当的宗室都有谁?宗室子弟太多,他实在记不清楚,便命吴书来去宗人府那边,让人整理一份适婚名册,交由皇后先行择选。

    皇后择了名,再交由皇帝定夺。

    权衡利弊之下,乾隆选顺承郡王家的世子泰斐英阿,今年刚好十六,顺承郡王亦患病,也有心让儿子早些成亲,一旦他病逝,儿子还得守孝,婚事又得耽搁。

    于是傅家的闺女并未经过选秀,直接就被皇帝赐婚给王府世子。

    虽说是冲喜,可顺承郡王依旧没能熬过去,乾隆九年五月间,儿子才成亲两个月,顺承郡王便薨了,而太夫人已瘦得皮包骨,说话也含糊不清,东珊每每瞧见都心疼不已。

    上个月太夫人还能说话时,一直念叨着孙子,东珊每日皆会带着福灵安过来,坐于床畔陪着她。而太夫人也时常叮嘱着,希望她能为富察家多添些子嗣。

    她又何尝不想呢?奈何去年秋小产,伤了身子,大夫叮嘱她当需好生休养再备孕。

    “孙子……我是看不到了,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傅恒,往后,你便是他最亲的人,定要代替为娘……好好的……好好的照顾他。”

    每一日,太夫人都会不厌其烦的嘱咐着,东珊晓得她已经意识模糊,记不清自己说过什么,每一回都应得很认真,只可惜这个月她连说话都不能,只能点头摇头。

    曾经仪态雍容的公爵夫人,如今竟被病痛折磨,傅恒一看到母亲这般,面上没敢表现出难过,背过身去,铮铮铁骨的男儿也已红了眼眶,每日忙完公事,他不再去应酬,直奔家陪伴着母亲,若然改变不了命运,那就只能在这剩下的日子里多陪伴她。

    太夫人虽比太医所预料的多活了两个月,但终是没能熬过月炎夏,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里撒人寰。

    纵使傅恒早有准备,骤闻丫鬟来报,他还是心梗难舒,难以承受!东珊虽与太夫人闹过矛盾,但后来的太夫人对她疼爱有加,她对婆婆也十分孝顺,已将其当成了家人,自是伤痛不已。

    眼看着傅恒惊坐起身,久久难以平静,东珊主动拥住他,哽咽宽慰道:“被病痛折磨了几个月,对额娘而言,这应该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艰难的点了点头,傅恒吸了吸鼻,拍着她的后背道:“我明白,我也不希望额娘她一直躺着不能动,遭受苦痛,先前额娘还跟我说,她不怕,因为很快就能去跟我阿玛团聚。”

    夫妻百年之后团聚,也算是有个念想,想必抱着这个念头的太夫人去得很安详吧!随后东珊松开了他,两人一道起身更衣,踏着月色去往德辉院。

    因着太夫人是皇帝的岳母,这丧仪办得格外隆重体面,官员皆来吊唁,整个承恩公府陷入悲痛哀默的气氛当。

    章佳氏这一生尽享荣华,夫君去世后,她独自掌家,以身作则,将富察家族的子嗣们教导得武双全,颇得皇帝器重,她的女儿贵为国母,亦是无尚荣耀,如此传奇的一生,也不枉她来这人世走一遭!

    待母亲下葬后,傅恒进宫向皇帝请辞官职,依照规矩,父母亡逝,官员需丁忧,但乾隆并不打算让傅恒守制,欲夺情继续让他在户部任职。

    傅恒只觉不妥,历朝历代,偶有夺情的官员,大都是武将,时逢战事,无法抽身,才会破例,傅恒只是官,如若夺情,不合规矩啊!

    然而乾隆正在培养他,户部侍郎可是六部极为重要的职位,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乾隆不希望傅恒错失这个锻炼职能的好会,所以才破例让他继续做官,换成旁的官员,如若隐瞒父母亡故,不回家丁忧,还会被皇帝训责,甚至永不录用。

    傅恒也明白皇上对他的栽培之心,但若不守孝,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遂大着胆子与皇帝商议,等过罢百日再担职。

    念及他的孝心,乾隆最终决定各退一步,准他斋之后入朝。

    这已是皇帝最大的让步,傅恒理解皇上的良苦用心,再不推辞。

    接下来这一个多月,傅恒与兄长们轮流住在庐墓内,为母亲守孝。待到九月旬,乾隆帝自围场归来,傅恒之母斋已过,乾隆将其召回朝,命其继续担任户部右侍郎。

    乾隆十年,皇帝正式命傅恒在军处行走,压抑了将近一年的富察府也终于传来喜讯,东珊她再次怀上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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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被定亲

    因着那年小产过,是以这次东珊特别小心,生怕孩子又出意外。

    犹记得乾隆四年,苏棠小产,极为伤身,导致她后来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再次滑胎,大夫说她身子没调理好,吓得她都不敢怀孩子,直至去年才终于怀上,历尽艰辛才诞下一女。

    古人生孩子简直就是拿命做赌,饶是东珊已经生过一胎,一想起苏棠和妹妹的遭遇,她仍旧发怵,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即便太夫人已经不在,无人催她,她还是发自内心的想为傅恒多生几个孩子,毕竟她常年在家,闲来无事,就以带包子为乐。

    只因某些纯真且暖心的话语总会从福灵安口蹦出,惹得她忍俊不禁,心情大好。

    原先她不喜欢孩子,打从生罢孩子,见证过他的成长之后,她便打心眼儿里觉着自家儿子怎么看都又萌又乖,连带着看旁人家的孩子也觉着极为顺眼,浑忘了以往是如何的排斥。

    东珊不由感慨:人呐!果然都逃不过真香定律!

    东珊有孕,最开怀的当属傅恒,谨记前车之鉴的他特地嘱咐东珊,不可单独出门,若要出门,必得有他陪同。

    实则东珊也无处可去,家的嫂嫂们闲来无事都会过来陪她,苏棠也得了信儿,奈何今年四月间,她的公爹鄂尔泰病逝,她得和鄂容安一起守孝,不得空来看东珊,便差人送了贺礼过来。

    提及鄂堂,傅恒唏嘘不已,儿时的他也曾受过鄂堂鄂教诲,对其很是钦佩。

    鄂尔泰历经朝,踏遍风浪,功勋卓著,纵有结党营私之嫌,终究是功大于过,雍正爷驾崩前特地留过遗旨,准鄂尔泰百年之后入太庙。

    这太庙乃是皇室供奉祖先之地,受历代皇帝皇子们叩拜,鲜少有臣子入太庙,鄂尔泰颇受先帝器重,又是乾隆朝的军首辅,是以有资格享此殊荣。

    鄂尔泰去后,最有资历的老臣便是张廷玉。奈何他是汉臣,又是先帝留下的臣子,惯爱倚老卖老。

    乾隆本就对张廷玉有意见,一心想培养新臣,傅恒才入军处几个月,资历尚浅,还需历练,于是乾隆便将目标放在了一直待在军处的讷亲身上,将他的名字排在张廷玉之前,任命他为军处首辅。

    张廷玉心里自是不痛快,但他又能如何,谁让自个儿是汉人呢?没有出身的优势,他一辈子都得屈居人下。

    对此傅恒倒是没什么异议,毕竟军处皆是有功之臣,他在这儿不过是个新人,踏踏实实的学习如何承旨,听着前辈们分析朝局和战事,只做好分内事即可,旁的他不多想。

    今日恰逢广廷休班,便带着咏微携贺礼去往承恩公府,他去找傅恒饮酒,咏微则去陪她表妹。

    东珊瞧见表姐,格外亲切,拉她进里屋来坐,蔷儿呈上几碟蜜瓜和茶点,东珊笑问道:

    “怎的不把孩子们带过来?”

    轻摇着莲花团扇,咏微悠悠笑道:“晨起还好,晌午天太热,孩子们认床,换个地儿晌午不肯睡,八成又要哭闹呢!”

    这几年,广廷一直待咏微耐心十足,咏微与他的关系有所好转,为他诞下一双子女。但她对广廷,不会再像成亲之初那般全心全意,而是有所保留,生怕他哪日又翻旧账,又伤她的心。

    好巧不巧,宴罢,咏微拜别表妹,与广廷一起出府时,竟在府门口撞见那个人!

    咏微心一紧,暗叹老天这是故意耍弄她吗?广廷也在场,这可如何是好?他不会又要误会吧?

    广廷亦瞧见李侍尧的身影,彼时李侍尧正往府里进,父亲大人寿宴将至,他来给表兄傅宽送请帖。

    这几年,但凡富察家有宴,咏微皆不会过来,正是怕碰面尴尬。李侍尧猜得到她的心思,以为这辈子难再见她一面,不防今日竟在此偶遇咏微!

    李侍尧混迹官场,能屈能伸,断不会因为此事就与广廷闹僵,面上依旧淡笑着与之打招呼,

    “广廷兄,真巧啊!”

    广廷却是性子直,没那么多弯弯道道,他不喜欢之人,不屑与之过多来往,冷着脸拱,“李大人。”

    眼看着李侍尧的目光似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身后的咏微身上,广廷心下不悦,不再寒暄,“我还有事,恕不奉陪,告辞。”

    道罢他牵起咏微的,径直向马车边走去。

    自始至终,咏微的目光都不曾移向李侍尧,他只是她人生路上的一条分叉,走错了,便毅然决然的舍弃,拐回来重选一条路。时隔多年,她已不会再为这个男人波动,但也不想再见他,徒添误会。

    目睹她漠然离去,浑把他当成陌生人的场景,李侍尧心底酸涩至极,他和咏微之间,隔的不止是门第,还有这辈子都没会开解的误会。

    踏错了第一步,谁还会信他呢?

    如今的李侍尧已是正蓝旗的汉军佐领,官至四品,早已成家立业,与夫人无甚感情,家还有一房小妾。

    自从晓得那次的任性之举令咏微滑胎之后,他深感自责,再不随意显摆,将那荷包珍藏起来,安放于心底,烙印成抹不去的朱砂痣。

    上得马车,咏微默不作声,与广廷保持距离,广廷默了会子,迟疑开口,“咏微……”

    他这般欲言又止,令咏微顿生不祥预感,不由回想起当年两人因为李侍尧起争执的那一幕。

    时隔多年,当时的情形依旧令她心悸,害怕广廷又借题发挥,于是咏微挺直了脊背,正色看向他,

    “你又想说什么?是你带我来的,不是我主动要过来,我并不晓得他会来此。”

    他当然知道咏微不可能与李侍尧再有什么来往,“如今你我已有两个孩子,我还计较成亲之前的事作甚?

    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太紧张,碰见便碰见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就当是一阵风,拂后即散。我也不会介怀,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胡乱吃醋,因为我知道,你的心在我这儿,这就足够。”

    若然当初他也这般明事理,两人之间也就不至于生出芥蒂,感慨之余,咏微忍不住轻叹,前尘如风,已然从记忆的篇章翻飞,他已放下偏见,真诚以待,她再计较似乎太过小气,思及此,咏微一改旧念,故意与他唱反调,

    “谁说我的心在你身上?”

    被噎的广廷心顿沉,声音难掩伤怀,“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瞄他一眼,看他神情低落,咏微哼笑道:“心在两个孩子身上打转儿,没你的份儿。”

    闻言,广廷眉舒颜开,她的唇角分明有笑意浮现,也就是说,她没有生他的气吧?意识到这一点,广廷总算松了口气,抿唇朗笑间,望向她的眸光清冽如泉,

    “孩子肯定比我重要,我不与孩子争风吃醋。”

    两夫妻一笑而过,这心结就此开解,咏薇终于相信广廷不会再对她的过往耿耿于怀,虽是夫妻多年,但她觉得两人的心今日才算是真正相贴,再无隔阂。

    虽说傅恒仍在官场,但年孝期未过,譬如皇帝万寿节或是秋这样的庆典,他都不必参加。今年的秋,他可以安心的在家陪东珊母子。

    此时东珊的身孕已有四五个月,傅恒躺在帐正与她说着话,忽见她长眉紧蹙,抬捂着腹部,傅恒心惊肉跳,忙问她是不是不舒坦。

    摇了摇头,东珊劝他莫紧张,“没事儿,只是孩子在踢我呢!”

    傅恒真是被吓怕了,一遇到点儿状况便不由自主的往坏处去想,东珊直笑他,“又不是头一回做父亲,紧张什么?”

    还不是被欣冉格格给害的,他都有阴影了,但又觉得这话不吉利,他便没明言,好奇的掀开她的被褥,小心翼翼的轻抚着她那隆起的小腹。

    这一刻,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孩子隔着她鼓起的腹部与他的掌相击,那是鲜活的生命啊!两厢接触间,一种奇妙的感觉瞬时自他胸腔蔓延开来,柔软而甜蜜,

    “他这是睡醒了吗?小胳膊小腿儿还挺有劲儿,八成是个男孩儿。”

    不满的东珊娇哼反驳,“怎的?就不许小姑娘调皮?”

    “当然可以,不过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算命仙儿跟我说,说我命里有四个儿子呢!”

    东珊一听这话,险些吓晕过去,“不会吧?那我岂不是要生四个儿子才能得女儿?可我希望这胎是女儿啊!那样我就能给她盘长发,把我的珠宝首饰都给她,再给她缝制漂亮的小裙子。”

    想想都觉得好开心呐!然而傅恒的话深深的打击了她,她真怕这一胎又是儿子。

    挪开,傅恒为她盖上锦衾,笑劝道:“儿女皆可,反正咱们已经有福灵安,往后是男是女不强求。”

    东珊心道:强求也无用啊!毕竟天意难测,等明年孩子出生就知道了。

    今年秋,福灵安已满六岁,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乾隆对这个小侄子很上心,打算让福灵安入宫,到上书房来,陪四阿哥他们念书。

    这几日东珊还与傅恒商议着,请个私塾先生到府来教导福灵安,未料乾隆连这事儿也会管,她很舍不得与儿子分离,可傅恒认为这是锻炼孩子的好会,上书房的师傅们学识渊博,气度非凡,非寻常的教书先生能比,儿子入宫读书,有利无弊,为着孩子的前程着想,实不该拦阻。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还能如何?总不能耽误孩子的前程吧?无奈之下,她只能忍痛与孩子分离,命人替福灵安收拾行装,依依不舍的目送傅恒带着儿子入宫去。

    此时的福灵安尚不懂入宫意味着什么,只觉可以读书,很是新鲜,偌大的皇宫也令他很好奇,他只当入宫是出府游玩,殊不知,一旦进宫做伴读,想出宫便难咯!

    往后的日子,他一个月只能回家两次,东珊想见儿子一面都得等上许久,更令她讶然的是,乾隆居然很看福灵安,还给他定了门亲事。

    这孩子才六岁啊!居然就要定亲了?东珊目瞪口呆,忙问傅恒,皇上到底要让福灵安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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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恒再添孩子

    彼时傅恒才回房,换了身便服,晚膳还需两刻钟才能上,他便带着东珊到后园去转转,初冬的天稍有些寒意,但东珊在屋子里闷着也难受,便迎着小风,披着斗篷出来散散心。

    枝头梅花色泽浓丽,灼而不艳,东珊正赏着花,忽闻傅恒之言,得知儿子骤然被定亲,她吃了一惊,忙问对方是谁,傅恒神秘一笑,

    “你不仅认得,还很熟呢!咱儿子也见过她。”

    她和孩子都见过的,也就院子里的这些孩子们,还会有谁呢?苏棠的女儿?可那孩子才一岁,与福灵安的年岁相差太远,乾隆应该不至于给奶娃娃牵红线吧?

    回想着以前见过的,那些个官家夫人家里与福灵安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东珊猜了几次都猜不出,气呼呼娇哼着,“不猜了,你就直说吧!到底是谁?”

    傅恒心道,她怎么就不猜自家人呢?“就是念儿咯!”

    念儿?受到了惊吓的东珊甚至怀疑自个儿听错了,“什么?怎么会是念儿?他们可是表兄妹啊!皇上怎能为这两孩子定亲?”

    傅恒却觉得表兄妹很好,亲上加亲,知根知底儿,可为何东珊只有震惊,并无喜色?

    “你不是很喜欢念儿吗?她没了母亲可怜,往后她做了你的儿媳妇,一直住在咱们府,你便可当她的母亲,对她多加照看,岂不妙哉?”

    东珊当然喜欢念儿,可念儿是她的外甥女啊!“他们不能在一起,不能成亲!”

    “为何不能?”犹记得傅新与锦悦成亲时,东珊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傅恒恍然一笑,“你是说表兄妹成亲,生出来的孩子会有毛病?可你看六哥的两个女儿,都很康健啊!”

    那只能说他们幸运,“也不是每一个孩子都会有问题,但极有可能,我们不能冒险。”

    傅恒甚感好奇,问她从何处听来这样的说法,“我怎的从未听旁人讲过,历来表兄妹成亲的多不胜数,皆无人反对,为何你如此排斥?”

    “那是因为他们都不了解……”东珊很想说他们不了解科学,但若说出来的话,傅恒肯定还会继续追问,她又该如何与他解释,科学到底是什么。

    古人没有近亲不成亲的观念,皇帝直接就赐婚了,这可如何是好?焦虑的东珊忙问傅恒,

    “圣旨还没下吧?你能否与皇上商议,婚事就此作罢?”

    这还真有些为难,“皇上跟我说的时候,我想着你肯定没意见,便一口应下,已然点过头,怎能再反悔?”

    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表兄妹成亲?万一将来的孙子出事,后悔晚矣!

    傅恒并不晓得此事的后果,现下的他无法理解东珊为何笃定会出事,他觉着无可厚非,也就不愿去冒险逆圣意,

    “你要知道,很多时候皇上看似随口一说,实则他早有谋算,包括这次赐婚一事,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这般安排。毕竟念儿是愉郡王的女儿,她已被封为县主,皇上让咱儿子做她的额驸,那是高抬富察家,是想让咱们与皇室联姻,且他只是知会我一声,不是与我商议,所以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东珊也明白傅恒的难处,但她还是很不赞同这桩婚事,却又没有旁的法子,毕竟乾隆对傅恒十分优待,所做的一切安排大都对傅恒有利,连他们儿子的路都给铺了,赐婚也是旁人梦寐以求的,她若是再为此闹腾,似乎有些不识好歹,但两个孩子呢?

    将来成亲后会是如何?东珊无法确定,她也没能力去拒绝这门亲事,只能暗自祈祷着老天保佑,希望后代不会被影响。

    今年有孕的不止东珊,年初,正月间,纯妃晋封为纯贵妃,到得年底腊月初二,纯贵妃诞下一女。

    自公主出生后,这十四年间,乾隆得的都是小阿哥,今年总算又添一名公主,乾隆心下欢喜,自是对这位四公主疼爱有加。

    两个月后,乾隆十一年正月,东珊临盆,后半夜才有动静,卯时孩子尚未出生,傅恒本该去上朝,可他生怕出什么意外,破天荒的缺席没入宫,哪怕会被皇帝训责,他也不在乎,一直守在东珊身边。

    上回他被挡在外面,这回无人敢拦他,傅恒全程都在里屋陪着。

    好在这是第二胎,东珊时常走动,平日里心情也舒畅,这回生孩子尚算顺利,并未遭太大的罪。

    千盼万盼,这胎仍是个男孩,稳婆笑呵呵的道着恭喜,东珊却失望的撇了撇嘴,望向傅恒。

    傅恒自是晓得她的心思,亲眼目睹她生孩子的艰辛过程,傅恒心下动容,只觉做母亲太过艰辛!这样一个忍着巨大的痛楚,冒着生命的危险替他生孩子的女人,值得他倾尽所有去呵护!

    满心疼惜的傅恒拿帕为她擦着汗,笑哄道:

    “儿子也好,都是咱们的骨血,你可不能嫌弃他,你若想要女儿,且等你养好身子,咱们再接再厉。”

    东珊不由想起傅恒的那个梦,想给他生个女儿估摸着不容易啊!纵然不理想,可生都生了,二儿子也是她的孩子,她自然是喜欢的。

    稳婆为她清洗过后,疲惫的东珊看了孩子一眼,这孩子长得很像她,不大像傅恒,她实在没力气去抱,歪头便睡去了。

    嬷嬷抱着孩子先出去,傅恒也没再打搅她,为她掖好被角,而后退出房门,这才入宫去处理政务。

    今日傅恒没上早朝,众人议论纷纷,傅恒自知行为失当,特地去养心殿向皇上请罪。

    乾隆倒是不在乎的,奈何其他官员都在盯着呢!干咳了一声,乾隆端起茶盏润润嗓,而后才语重心长地教导着,

    “虽说情有可原,但你终究是没提前休班就缺朝,朕若轻饶了你,往后其他官员的妻妾们生孩子,都拿此做借口,不来上朝,岂不乱了套?是以该罚的月俸还是要罚,不能赦免,你引以为戒,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傅恒何曾将月俸放在眼里?只要东珊母子平安,他被皇上训诫几句倒也无妨,喜得儿子的傅恒心情大好,但在皇上面前不能表现得很开心,还是得装作一副十分自责的模样,拱忏悔,

    “皇上所言极是,奴才坏了规矩,甘愿受罚。”

    罚他只是做做样子,乾隆还真没为此事而恼怒,遂摆了摆,让他先去军处。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待到孩子满月的前两日,傅恒提前向皇上请休,说是后日要为儿子办满月宴,需耽误一日,乾隆特将身上的一枚玉佩赐给傅恒,权当是给孩子的贺礼。

    接过玉佩的傅恒仔细一看,是块羊脂白玉,上面刻着吉祥如意四个字。一般给孩子送礼,很少有人送玉佩,皇上此举莫不是有什么深意吧?

    也许是他想太多也不一定,傅恒没敢多问,拱道谢。而后又听皇帝念叨着,“老二还没起名?”

    咦?皇上这是打算再给他的儿子起名吗?会意的傅恒当即摇头,只道还未曾定名。

    沉思片刻,乾隆写下个字,赠与他的小儿子做名,傅恒接过宣纸一看,但见上写个字:福隆安。

    瞧见“隆”字,傅恒不由捏了把冷汗,“皇上,这……这可是您的年号啊!犬子不该用此字做名。”

    “那又何妨?先帝的年号里还有‘康’字与‘正’字,也没规定不许旁人用这些字起名。”

    寻常人家用年号的字做名倒也没什么,毕竟山高皇帝远,没人去管,他可是臣子啊!用此字似乎多有不妥。

    乾隆却是不在乎的,他连玉佩都送了,这名字更不在话下。

    有皇帝发话亲自赐名,傅恒也就没再推辞,再次叩谢皇恩。

    这事儿在府传开后,五夫人与夫人暗地里都在讥笑老四一家,“那年皇上为福灵安赐名,老四媳妇儿说他家明瑞生得早,皇上尚未登基,来不及赐名。

    后来她又生下明芳,也没见皇上有所表示,她又解释说皇上日理万,不得空为每一个孩子都赐名,这老九家一添孩子,皇上也不忙了,又给定了名,这回可不是巧合了吧?”

    夫人幸灾乐祸,“以往她时常到佛堂这边来诵经念佛,最近竟不见出门,估摸着是面上挂不住,气得不敢出来,怕人嗤笑吧?”

    二月间,迎春花开,枯了一冬的枝叶吐蕊绽香,四夫人才用罢朝食,转悠至此,恰好听见她们的非议。

    月梅心知她家夫人不爱与人起争执,遇到这样的情况,大都会直接离开,当做不知情,孰料今日夫人径直往前走着,似乎没打算闪避。

    五夫人正说笑着,忽闻花盆鞋的声音由远及近,诧异回眸,便见西林觉罗氏正盯着她们,缓步近前。

    她的面上并无笑意,八成是听到了什么,五夫人倒也不怕,只因她说的都是事实,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她也不起身,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

    “吆!四嫂今儿个得闲出来了?”

    打从东珊与五夫人起过争执后,四夫人一直站在东珊这边,与五夫人她们渐行渐远,但面上也还过得去,假笑寒暄还是少不了的,今日闻听此言,四夫人再也不想忍耐,势必要给老五媳妇儿一个教训,斜她一眼,揶揄道:

    “不出来我都不晓得弟妹竟是这般想念我,时时刻刻的念叨着,为我家的事操心。”

    夫人笑悠悠接口,“我们可都是为了你着想,为你打抱不平呢!同样都是嫡出,老四承袭了爵位,却不受皇上赏识,至今连军处都没进过,傅恒才二十五,竟已入值军处,又是二品大员,对比之下,我们都替老四觉得委屈呢!”

    “可不是嘛!”五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故作好心的抱不平,“傅恒的两个儿子皆由皇上取名,四哥的孩子却没有这样的殊荣,他可是承恩公啊!总被九弟压着,岂不难堪?”

    她们的每一句话,轻飘飘入耳,却如重石锤心。

    太夫人去后,这个家便交由四夫人打理,她是承恩公夫人,名正言顺,谁也不敢说什么。有着掌家之权,四夫人时刻提醒自己将目光放长远些,不要为琐事斤斤计较,仰着脸面色不改,声淡神漠,

    “皇上赐名,不仅是九弟的恩宠,更是我们承恩公府的荣耀,无谓纠结于究竟是谁家的孩子被器重。”

    却不知她是真大度,还是假装,夫人心下冷笑,耐着性子为她摆明现下的局势,

    “原本一家人的确不必分得那么清楚,可四嫂是否想过,老四醉心于书画,不大关心官场之事,已过而立之年,只担着工部侍郎的职位,傅恒却是户部侍郎,这六部之,户部最受皇帝重视,明摆着皇上更看九弟啊!

    长此以往,指不定皇上会直接寻个由头,将老四的爵位给罢免,直接赐给老九,到那个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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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爷出生啦!没错就是《佛公主》里的男主,当时完结的仓促,很对不起看的小可爱们,在这本里会有二爷小时候的故事,就当弥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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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恒出事

    夫人的话如刺扎心,四夫人惶了一瞬,眸光微凛,心道她西林觉罗氏族的女子,绝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当即正色道:

    “四爷与九弟一向关系融洽,九弟又岂会做出坑害兄长之事?公爵承袭并非儿戏,岂能说换就换?四爷在朝,即便无功,但也未犯过错,平白无故的,皇上怎会削他爵位?说得好听些,你们是杞人忧天,难听些便是挑拨离间!”

    亏着她们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多,居然不凑效!五夫人故作心酸的蹙眉哀叹着,“四嫂这话忒严重了些,我们皆是为你着想,不希望你和四哥一直被九弟夫妇压着啊!”

    “是啊!”夫人一脸诚挚的在旁帮腔,“我们只是看不惯东珊,你的品行,我们还是很清楚的,即便你对我们有所误解,我们还是心向于你,希望你过得更好。”

    “东珊怎么了?就为了琇琇那件事?”西林觉罗氏实在无法理解,

    “这都过去八年了,现今的琇琇温婉知礼,明年便要参加选秀,这都是额娘和东珊的功劳,她若不将那事儿戳穿,额娘也不会将琇琇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帮你教出这么一个乖巧的女儿,你实该感激东珊才是,怎能心怀怨怼?”

    在旁人眼,琇琇的确是个好姑娘,但琇琇总认为她九婶是好人,还时常去南月苑那边,这可气坏了五夫人,尽管她总爱说东珊的坏话,琇琇也不信她,自家女儿与她的眼钉亲近,五夫人拦她不住,便觉着女儿不听话,不是养在自己身边的,果然与自己不一心啊!忿然的五夫人冷哼道:

    “好人都让东珊做了,反正我们都是坏人呗!需知忠言逆耳,我们说的话虽是不听,却都是实情,轻重利害,料想四嫂你自个儿会掂量,可别等公爵夫人的位置没了,才来找我们哭诉!”

    道罢,五夫人凤眸轻瞥,拉着夫人先行离去。

    她们倒是走得悠闲自在,西林觉罗氏这心湖已被她们的言辞给搅乱,再难平静。

    月梅早就心有不满,但主子不喜欢她说道四,她也就没敢啰嗦,今日又听这话,月梅不禁开始担忧,

    “夫人,夫人和五夫人虽是长舌了些,可她们的话也不无道理。皇上对九爷的确太偏心了些,难保不会……”

    接下来的话,月梅不敢再说,主子应该明白。道罢她已做好挨训的准备,然而主子并未接话,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那两位妯娌远去的方向。春风拂乱她鬓边的碎发,明明已开春回暖,她却觉心里凉飕飕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当天夜里,两夫妻就寝时,迟疑许久,西林觉罗氏才开口与傅商议,说是想分家。

    才躺下的傅转了个身面向她,奇道:“好端端的,怎的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嫂和宝慧惯爱搬弄是非,今日又在背地里议论……”以往这些妯娌之间的口舌之争,她皆不会与傅说,今日实在忍不住,便将那些话都说与傅听。

    傅听罢却是不恼,一笑置之,“咱们成亲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官场的那些名利我并不在乎,并不是每一个出身世家的人都喜欢做官,于我而言,还是字画更有意思,所以九弟得皇上器重我只会打心眼儿里为他高兴,又怎会去嫉妒?”

    “我知道你不在乎,”起先西林觉罗氏还指望着夫君能够踩着富察家的高板飞黄腾达,位极人臣,嫁过来之后,她才发现傅并没有鸿鹄之志,反倒像是闲云野鹤,得过且过。

    他的性格如此,她又不可能换夫君,便只能由着他,好歹傅也是承袭了爵位的,就这样过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可如今傅恒的官职越来越高,已有超过傅的迹象,那么爵位还能保住吗?

    “你就不怕皇上真的将你的爵位给傅恒?”

    傅从未想过这一点,他自认一向守规矩,并未犯下什么过错,“纵使皇上心里偏向九弟,也不可能随意削爵,你明知她们几个惯爱嚼舌根,挑拨是非,怎的也把她们的话听进了心里去?”

    听出这话似有一丝责备的语气,西林觉罗氏顿感委屈,“你是我的夫君啊!我自然要为你着想,她们不说还好,一说我这心里就不安稳,我也不愿猜忌自家兄弟,更不愿再听她们胡言乱语,所以才想分家。”

    看她似乎真有此意,傅干脆坐起身来,正色道:“额娘临终前的话你都忘了吗?这个家不能散,咱们富察家得凝聚在一起,不能因为我承袭了爵位,额娘一走,就将其他兄弟赶出府去,如此一来,我岂不成了薄情寡义之人?”

    “那也不能养他们一辈子,你阿玛与他的堂兄弟们不也分家了吗?不可能永远住在一起吧?”实则她早有这样的念头,但一直没会提,只因她晓得傅重情重义,贸然提及,他肯定不会同意,今日之事正好充作由头,她才顺势说出心里话,

    “他们大部分的开销都得由账房来报,你不管这些帐,自然不晓得咱们府上一个月的开销有多大!她们若是知好歹也就罢了,占了便宜也不知感激,总说些酸话来膈应我,我凭什么再继续管她们?”

    她的态度令傅大为不解,“你一向大度,怎的今日说这等小家子气的话,传出去倒教外人笑话。”

    正因为太过大度,她才一直忍让,可那些人根本不会感激,“这是事实,额娘将这个家交给我,我就得好好打理,府那么多的弟兄,他们都有自己的别院,为何不搬至别院去住?”

    傅也是承袭了父辈的爵位,不可能独占祖宅,“可这个家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要分家,不能把老宅分了,那就得折成银子给他们。”

    后续的事,她已经琢磨过,“给就给,我宁愿给银子,往后大家都清气,不必再在府瞧见她们,给我添堵。”

    无奈扶额,傅闷叹一声,静下心来问她,“你是打算让所有的兄弟们都搬出去?”

    西林觉罗氏沉吟道:“就老和老五一家,其他人我没意见。”

    苦笑一声,傅暗叹女人一恼起来便连大局也不顾了,“你们妯娌之间有矛盾,我跟老老五可没什么过节,你这么做,我又该如何面对他们?你只让这两家搬出去,那不是厚此薄彼吗?

    即便你对其他人没意见,剩下那几家见你赶人出去,难免会多想,认为你心里嫌弃他们,只是没说出来罢了,依照傅新、傅恒那脾气,估摸着会立马搬出去,你这是要让我把所有的兄弟都得罪个遍你懂吗?”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整日的听着她们的冷嘲热讽,还得养着她们?”这样的日子,西林觉罗氏已经受够了,

    “我已经被堵了那么多年,如今由我当家,还不能做主吗?”

    “她俩的性子你再清楚不过,当耳旁风即可,不必放在心上,忍忍也就过去了,她们只是逞口舌之快,你又少不了一块肉,分家的事万莫再提,别让我难堪!”

    傅那副轻描淡写的态度令她心底的委屈感越发强烈,在他看来,她就该大度,该忍气吞声,他的面子才是最重要的,而她不过是他背后的女人,为他打理家业即可。

    只因她是正室,她便不能拈酸吃醋,得对所有人都得宽容,不能失了风度,甚至连自己的想法都不能有,说出来他也不会站在她这边,他只会觉得她小题大做,斤斤计较。

    那一刻,她不禁在想,若是东珊受一丝委屈,不管对方是谁,外人还是亲兄弟,傅恒都会为她讨回公道吧?

    而她的丈夫,只会劝她忍耐,劝她以大局为重,何曾真正在意过她的感受?

    心寒的西林觉罗氏再不多言,默默躺下,侧过身去,心里闷着一口气,始终咽不下。

    看出她动了怒,傅亦躺下,伸搂着她,欲用柔情蜜意的来抚慰她,然而女人最在意的是心灵的慰藉,情感上没有任何弥补,还想要她的身子?恕她无法配合。

    她以身子不适借口推拒,傅又岂会不懂,她是在赌气,面色不愈的他当下停了,“道理我都跟你讲了,怎的还要与我置气?惹你的是她们又不是我,你这般与我摆脸子有意思吗?”

    她们的话只会令她动怒,傅的态度却令她痛心,“我哪敢与四爷置气,您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个家是你说了算,我没资格反驳。”

    “我得顾忌整个家族,我也有我的难处,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傅只觉心累,捏了捏眉心,再次哄劝道:

    “好了,消消气,别为这些小事伤神,大不了这几日我都不去卓儿那儿,都来陪你,可好?”

    西林觉罗氏很清楚,自己应该顺着他给的台阶往下走,给他些面子,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今晚的她格外难受,突然就不愿再妥协,失望至极的她根本笑不出来,依旧冷着脸,

    “今晚实在不便侍奉,还请爷见谅。”

    她的月事才过去,又无病无痛的,分明就是故意推辞,哄了许久都不凑效,傅再无耐性,当即起身更衣,大半夜的出了她的屋子,去往妾室房。

    明知他要走,西林觉罗氏也不回首,不挽留,紧攥着被褥,满心的苦楚如锋利的齿轮,不停的转动,撕绞着她的心,难以消弭的悲恸自心田满溢,呛得她眼眸酸涩,豆大的眼泪颗颗滚落,落在枕巾边缘绣着的琼花上,洁白的花瓣瞬时被晕湿。

    情字难枕,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感受到被夫君呵护的滋味,太懂事的女人,往往容易被人忽略。

    而她只能独自咀嚼着伤痛,和泪咽下,长夜漫漫情渐沉,衾寒心冷无人问。

    以往她有心事还会跟钰娴和东珊说,可分家一事非同小可,她若说出来,只怕她们会多想,是以她没敢与人提及。

    傅不同意,分家的事只能作罢,她若是一意孤行,只怕傅会冲她发火。即便心不忿,西林觉罗氏终是没胆子撕破脸,只能继续将就过日子。

    早在母亲病逝时,傅恒其实有过搬离的念头,他还私下里与老商议过,但老却说他俩是弟弟,上头的哥哥们都没发话,他们不能提出分家,除非上头有人提,他们再表态。

    既如此说,傅恒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依旧留在祖宅。

    月间,桃花又开,新柳迎风飞舞,闲来无事的李锦悦过来与东珊商议着,想出府踏青。

    东珊倒是很乐意,但最近傅恒似乎很忙碌,白日里几乎都不在家,她得先与傅恒商议,等着傅恒休班,才能出府游玩。

    “那也好,让傅新和傅恒两人商议好,他俩一起休班,咱们就能带着孩子们一道去西郊游玩咯!”

    说起孩子,东珊已有半个月没见到儿子,却不知儿子何时才能出宫回家一趟。

    当天晚上,傅恒并未回府用晚膳,东珊想着他可能有应酬,独自用罢晚膳又入帐等他,等到后来不知何时竟是睡着了。

    夜半醒来,她一看时辰,竟已过子时,枕边依旧空空如也,诧异的东珊披袍起身,唤来蔷儿,命蔷儿去打探。

    过了会子,蔷儿忧心忡忡的小跑着赶回来,说是书房那边也没有九爷的踪迹,下人们都说今夜并未瞧见九爷回府。

    这是怎么一回事?东珊百思不解,即便他有应酬,一般亥时也就回来了,傅恒从不会在外过夜,怎的今日破了例?总不至于出了什么意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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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告诫隆傅恒

    后半夜,东珊几乎都没睡着,下意识的听着屋外的动静,然而等到窗前微白,日升影移,仍不见傅恒归来。

    洗漱更衣后,东珊正在用朝食,忽闻外头传来脚步声,东珊欣喜起身,以为是傅恒,放下筷子行至门口一看,竟是她表姐!

    若是寻常走动,咏微应该面露喜色才对,但她此刻双眉紧蹙,步履匆急,似乎是有要事。

    东珊忙迎她进屋,问她可有用朝食,咏微哀叹连连,一双秀眉紧蹙着,

    “顾不得,家里出了事,广廷他一夜未归,今晨仍不见人,我差人去打探,听人说他连千步廊都没出,却不知是何状况,我寻思着傅恒也在户部当差,才来问问,看他是否知情。”

    广廷居然也没回家?东珊越发觉得此事怪异,“傅恒也没回呢!难不成户部那边出了事?”

    一个侍郎,一个郎,皆被扣留,到底是何因由?

    咏微提心吊胆,来回踱步,东珊拉她坐下,命人给她斟茶,温声劝道:“我已差图海去打听,他应该快回来了,姐姐莫慌,等他回来问清楚再说。”

    又等了半刻钟,图海气喘吁吁的小跑回府,说是去千步廊那边转悠了一圈,六部他是进不去的,但找了一个平日里相熟的侍卫询问。

    侍卫说,昨儿个户部的人都被押送至刑部受审,听说户部出了事,但具体是何事,侍卫也不清楚。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咏微忙问图海,“广廷也被押去了吗?”

    “表少爷是户部郎吧?听说郎也被押去了。”

    一听说是刑部,东珊再难镇定,急急追问,“那傅恒呢?”

    就猜夫人会过问,是以图海打听得很是详细,“咱们九爷先被皇上召进宫,而后又去了一趟刑部,但无人押送,应该只是去协助查案。”

    究竟是什么案子,如此严重?

    咏微惶惶不安,生怕广廷招惹祸端,在此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她打算回一趟娘家,看她阿玛是否知情。

    刚要向东珊告辞,忽闻外头传来图海的惊呼声,“九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夫人一直在等着您呢!”

    人回来了?东珊与咏微对视一眼,默契的往外屋走去。

    傅恒不似以往那般精神抖擞,容色明显疲惫,才进门便瞧见咏微的身影,估摸着她是为了广廷而来,

    “表嫂也在啊!来得正好,我也不用再差人给你报信儿。”

    忐忑的咏微再顾不得客套,忙向傅恒打听,“广廷他人呢?还没回来吗?”

    无奈的摇了摇头,嗓喉直冒烟儿的傅恒先坐下喝了半盏茶,解了渴,而后才道:“表哥他还在刑部,他所管辖的户部银失窃,丢了五千两银子,皇上龙颜大怒,正在彻查此事,所以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五千两?这可不是小数目,“怎么会这样?广廷他一向清廉,不可能偷银啊!”

    “我当然相信表兄的人品,银子肯定不是他拿的,但银由他管辖,他得担责,现下所有的兵们皆在接受审讯,还是静等结果吧!”

    如此重大的责任,难道都要由他来担吗?咏微眸黯心焦,却也深知傅恒亦牵连其,无可奈何。

    夫君摊上这样的事,她做不到在家空等,只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广廷做些什么。打定主意后,咏微感激道谢,就此拜别,而后乘坐马车回往娘家,找她阿玛想办法。

    瞧见女儿回家,不等她吭声,海望已猜到她的来意,主动对她道:

    “皇上派了几个军处的人去调查此事,他知晓广廷是我的女婿,特地让我避嫌,此事我无法插,只能交代其他人,尽量将广廷从撇干净,但他能否躲过一劫,还得看他的造化。”

    海望本想着户部是个肥差,是以极力将女婿往户部推,孰料他竟是时运不济,摊上这样的事,命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准,祸福难料啊!

    “出了这样的事,估摸着广廷的官途堪忧!”

    咏微不在乎广廷的官途如何,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千万不要被严刑拷打,吃尽苦头。

    不止咏微担忧广廷,东珊也很担忧傅恒的处境。

    南月苑,熬了一夜的傅恒这会子实在撑不住,朝食也没兴致,直接洗漱躺下,眼皮直打架,想睁开都困难。

    坐于床畔的东珊看他这般无精打采,抬触了触他的额头,发现并不烫,不放心的她又问他,可有觉得哪里不舒坦。

    傅恒反握住她的,熟悉的柔软触感令他莫名觉得心安,微眯着双眼,他朝她勉笑道:“没发热,也没有哪里不适,只是太困了而已,你别担心。”

    她能不担心嘛!“你说广廷可能得担责,那你呢?你是户部侍郎,皇上会否怪罪到你的头上?”

    这事儿傅恒也难预料,“皇上的心思,谁说得准呢?昨晚皇上的确训了我,让我尽快查出银是如何失踪的,我若能查出来,或许还能将功补过,如若不能,只怕我也得遭殃。”

    寻常百姓家丢银子也就罢了,户部的银居然都能丢,着实出乎东珊的意料,“银的把守不应该很森严的吗?他们是如何偷走五千两的?”

    傅恒也觉怪异,“需知他们出入银十分严格,进去时得脱掉自个儿的衣裳,换上银里特备的服装,出去时还得脱掉,得跨板凳,举,张嘴,看耳朵,严加检查,为的就是防范有人偷银子。

    按理说这管控已十分严谨,居然还能失窃,真是匪夷所思!检查的如此仔细,银子能藏哪儿呢?”

    听着傅恒的描述,东珊暗自琢磨着,口鼻耳、腋下,腿窝那是不可能的,脚底心亦不可能,男人身上还有哪儿个地儿能藏东西呢?

    猛然想到一种可能,东珊干咳一声,迟疑道:“呃……谷道呢?有没有可能?”

    傅恒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银子那么大,怎么塞得下?”

    “那里……会收缩的呀!”东珊瞎嘀咕了一句,又觉得自个儿这话似乎不太正经,遂不再多言,

    “瞎说罢了,算了不提了,你先睡会儿,休息好再说其他。”她刚要抽回,他却腾得坐起身来,神情凝重的喃喃自语,“对啊!会收缩,我怎么没想到呢!”

    终于找到突破口的傅恒当即下帐穿鞋,迅速换上衣裳,说得再去刑部一趟,却被东珊给拽住,

    “哎---你一夜未眠,还是先休息会子再去吧!我怕你熬不住。”

    “此事得尽管解决,我才能有安稳觉睡,否则躺着也不踏实。”

    他执意要出府,东珊拦他不住,只能在旁帮他系扣子。

    待穿戴整齐后,傅恒再不耽搁,不怎么爱吃槟榔的他嚼了一块,强忍着困意,努力睁着酸涩的眸子,乘坐马车赶往刑部。

    看他匆匆来去,连膳食都顾不得用,东珊心疼不已。

    以往她还以为当官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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