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周见善在出租车上被灌了一头冷风,晕晕晃晃的下车,脚刚踩上地,差点摔在地上,她惊得一下清醒过来。
晚上的天气接近零度,她被冻得缩起脖子,又想到刚刚哭完现在脸上肯定很丑,她头埋得低低的往学校里走。
刚走两步,前面传来一声惊喜的“周见善”,她一慌,赶紧随便拿袖子擦了把脸。
抬头看去:“董习风,你怎么在这?”
董习风拇指随意往身后一指:“我们寝室今天出去聚餐,刚回来。”
他看到周见善的目光往他身后看去,然后眼神逐渐变得复杂,他回头一看,哪里有什么舍友,只有一团空气!
董习风:“……”
这群狗儿子,居然先溜了???
还挺懂事啊:)
男寝和女寝在一个方向,从西门走回去共了一大段路。
两人并肩走着,董习风心砰砰砰跳地极快,紧张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半晌,他局促地摸了摸后脑勺,试探地问:“你今天出去约会了?”
可千万不要回答他“是”。
在董习风既想看又不好意思看但最终还是看了她的复杂目光里,周见善浑然不觉的摇头,一开口,鼻音浓重:“没有,没约会。”
她不想再回想了。
太……唉,不提也罢。
董习风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周见善的声音像是哭过?
刚好两人此时走在路灯下,他借着光看过去,她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就,还挺好看的……
他心跳又快了。
董习风小心翼翼的问:“你是哭过吗?”
马上又觉得不妥,他补充说:“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周见善觉得他还挺可爱,没忍住扯唇笑了下:“对啊,哭过,我一想到昨晚平安夜圣诞老人没给我送礼物,我就伤心的快要死掉了。”
董习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虽然知道真实原因肯定不是这个,但他还是觉得……好可爱啊。
转眼快走到周见善寝室楼下,他问:“过几天跨年你们寝室怎么安排的?我们寝室不想待在学校,但还没想好出去干嘛,就想参考参考。”
周见善吸吸鼻子:“我们寝室打算去中央广场跨年,那儿不是说万人跨年吗,感觉挺热闹的。”
董习风点头记下,目送周见善走进寝室楼后他才离开。
连董习风都看得出来周见善哭过,那更瞒不过寝室里三个人精。周见善早已经想好说辞——
她在刘爽家看了《忠犬八公的故事》,看完哭得一塌糊涂。
她确实在高中的时候看完哭得一塌糊涂。
怕第二天眼睛肿,洗漱完后周见善又拿毛巾冷敷了半个小时眼睛,全程插上耳机将音量调到最大,目的就是要吵到自己无法思考,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回想,只想待会好好睡一觉。
由于冷敷的时间不够长,她第二天起床去找杨纳言的时候眼皮还有些微微肿着。
从五月份开始准备,八月写完第一版,而后又继续看论文、继续改的文献综述终于写好了,总共一万四千三百二十五个字符。
她还记得第一次来办公室找杨纳言是在一个周末的晚上,他就简单的说了一句,写文献综述就是选好期刊上的文章,多看多模仿,用别人的观点顺自己的逻辑。她听得云里雾里,反正就这么磕磕绊绊的开始了。
后来开学,杨纳言私下找她让她重改时又加了一句:DOI号(类似于论文的“身份证”,具有唯一性)给你,记得引一下。
依旧是一句没有半点用的话。
期间被杨纳言问候过N遍“写得怎么样了?”,有进度还好,没进度的时候心虚到在食堂门口远远看见他都要绕道走。
总而言之,终于!写完了!!
哈!哈!哈!
杨纳言下载下来随便翻了翻:“行,等我有空了会看,后续有问题我会跟你联系。”
综述一交,马上把烦恼转移给导师。周见善笑嘻嘻跟杨纳言道谢:“这段时间麻烦杨老师啦!”
杨纳言哼哼两声,镜片闪着泠泠光,小模样还挺傲娇。
周见善从背包里拿出一盒学校超市买的德芙巧克力送给他:“元旦节放假,提前祝杨老师新年快乐,心想事成,和师娘都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杨纳言看到德芙的logo,他记得自己之前随便提过一嘴喜欢吃巧克力,没想到她还挺有心的记下了。
久违的“为人师”的成就感一下涌上来,他颇为郑重的收下这份来自学生的心意,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新华园的榴莲饼回赠给她,俩人一时间有点像幼儿园小朋友在交换零食。
周见善临走前,杨纳言顺嘴一提:“明年大创、省创、大挑这种都可以参加一下,最好当负责人,锻炼锻炼自己。”
27号考完六级,又上了几天课,转眼就到31号。
因为晚上要去市中心跨年,617的都市丽人们一下课就飞奔回寝室开始造作,誓要用最美的自己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小姑娘们无惧寒风,穿着最亮眼的装备,化着全妆,卷过头发,再拿青春点缀上。
有人嫌自己外貌不够出众,有人烦自己平平凡凡太过普通,还有人焦虑又迷茫,觉得自己活得无比糟糕,总有毛病,总有缺陷。
她们好像不知道,20岁的自己有多么迷人耀眼且珍贵。
肖佳怼在镜子前面,摸着自己的眼尾,嗷嗷大叫:“老天,我居然鱼尾纹了,我老了!”
王春水捋了把头发,手上带下来七八根,也皱了眉头:“别说了别说了,最近期末复习,我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愁死人。”
梁令早把自己都弄好了,此刻站在门边,看了眼手机:“走不走,先去吃晚饭?”
周见善最后把手机、钥匙和一些小杂物清点一遍:“走走走。”
晚餐在市中心附近的一家日料店吃,和风元素随处可见,整体风格简约大气有格调,随手一拍就能发朋友圈。
一杯清酒,热腾腾的寿喜锅,还有鲜甜的三文鱼手握和其他小食,吃好喝好,这一年来辛苦自己啦!
饭后活动是在楼下的商场逛一圈消食,然后走去中央广场旁边的一家KTV会所唱歌消磨时间,等快到十二点再下楼准备跨年。
服务员带着四人去预定的包间,王春水一进门就被会所里豪华的装潢所震慑,量贩KTV跟这比起来不要太和蔼可亲,尤其是价格,一小时一千。
她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哦,梁令说她有会员卡,不来浪费了。
617四个人都挺爱唱歌,一进房间,大家挤到点歌台你一首我一首,各个争当麦霸。
肖佳凭借自己高中运动会50米短跑第三的好成绩冲到最前面,第一个给话筒开了光。第二首是王春水的歌,她搁下话筒,转头看到周见善坐在沙发里没动,她挨着她坐下:“怎么不去点歌?”
周见善无聊的刷着朋友圈:“有点累,待会儿去。”
其实她只是单纯的对拿话筒这件事PTSD而已,一碰到话筒,她就会忍不住想起些什么。
当时是觉得自己勇敢到不行,事后想起来,她很矛盾,一半依然觉得自己很勇敢,另一半觉得自己尴尬到快要死掉了,估计还得缓一阵才行。
十多首歌唱完又点了十多首,王春水她男朋友林科下班赶来,两个人疯狂撒狗粮。
肖佳刷着手机,眼睛一亮,拿起话筒说:“诶,令姐,我看班群的消息,谢蔷和胡悦她们寝室跟班上几个男生也在这边跨年,问大家有没有人一起去KFC玩狼人杀,哈哈哈哈。”
梁令爱玩,狼人杀这种又考验演技又要动脑的游戏无疑正好戳在她的点上,当即饶有兴致问:“问她们要不要来这玩狼人杀?”
谢蔷提出去KFC玩狼人杀本就是没得办法的办法,听到能有更好的选择,傻子才不去。
十多分钟后,一行八九人赶来包间。大家本来以为是要来一个“稍微过得去”点的地方玩狼人杀的地方,没想到是来了这么“哇塞”的一个地方。
四处打量着,刘姥姥进大观园了。
周见善正沉迷于贪吃蛇大作战,感觉到身旁的沙发往下陷了陷,刚好游戏里她操纵的小蛇一头碰死了,她懒得重新再来一遍,干脆收起手机,往身旁一看,惊讶道:“董习风?你怎么在这??”
不是说谢蔷她们寝室要来吗?
董习风脱下羽绒服,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他笑:“我住混寝,和你们班曾丰他们一个寝室,你才知道?”
周见善抬头一看,果然曾丰和班上另外俩男生也在,想想还真是,怪不得董习风和曾丰总一起参加活动。
为了应过节的气息,周见善今天穿了件酒红色高领毛衣,董习风一时间看痴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周见善看他像是在发呆:“怎么了?”
董习风:“你今天很好看。”
周见善很谦虚:“因为今天化妆了。”
听到她的回答,董习风没忍住笑:“你不化妆也很好看。”
不过这句话周见善没听见,因为谢蔷围在桌子边问有谁来玩狼人杀,她飞快的跑过去凑人头了。
桌边围了十个人,一个人当主持人,其他人在唱歌。
周见善的手气也跟开了光似的臭,连续两把拿到村民牌,当了40分钟的全程闭眼玩家。
第三把开始之前刚好手机响了,是林诺晴打来的电话,她起身抱歉说:“这把我先不玩了,出去接个电话。”
她走到门外接通电话:“诺晴姐?”
林诺晴听起来是在笑:“见善,你也在君鼎?”
君鼎是会所的名字。
周见善半倚着墙:“你和李哥也在?”
“你又不是不知道,李率就喜欢攒局。话筒也抢不过他们,我无聊死了,看到你刚发的那条朋友圈里有君鼎的logo,合理猜测一下咯。”
周见善笑:“恭喜你猜对了,我舍友有这儿的会员卡,而且下楼就是中央广场,所以我们决定来这,方便到时候下去跨年。”
“我好无聊,”林诺晴抱怨,又想起什么,跟她说,“你知道吗,外面下雪了!”
A市已经好几年没下过雪,至少周见善来这儿读书以后还没见过下雪。她又惊又喜:“真的吗?”
转瞬又蔫了:“不过我这儿看不见,只能等待会下去跨年的时候看了,不知道会不会有积雪!”
林诺晴诱惑她:“你现在没事儿的话可以来五楼找我呀,五楼有休息室,休息室的落地窗能看雪,对面就是条河,夜景绝佳!”
周见善想了想,她既不想唱歌,又玩累了狼人杀,犹豫了会儿,她吞吞吐吐问:“那个……”
林诺晴是个人精,已经学会抢答了:“放心,陆开来不在休息室,他们在包间里玩牌。”
周见善:“那我现在过来!”
林诺晴打完电话,顺手回复了助理刚刚给她发来的消息,是她前几天接的一个推广,甲方屁事一大堆。
她背对着门认真且烦躁的打着字,完全没发现身后的门开启又关上,有道黑影松开门把手,而后走到李率身旁,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周见善找到电梯上楼,守在电梯边的服务员微笑着问她要去哪个包间,听到休息室,他侧身摆手:“请跟我来。”
休息室在走廊尽头,是个半开放空间,有人在这接电话,还有人在这闲聊天。
周见善到的时候林诺晴还没到,可林诺晴不是就在五楼吗?她拿出手机一看,发现一分钟前林诺晴给她发了个大哭的表情:
不好意思见善,李率去洗手间了,我得替他玩一会儿,等他回来我就去休息室找你!!
周见善:没事没事。
休息室的落地窗边有个吊椅正对着窗外,周见善坐进吊椅里,拿出手机对着窗外一顿狂拍,镜头里,雪花朦朦落下,一条大河横在镜头中间,两边是橘黄的路灯,接向远方。
从她这个角度看,一路向远的路灯连向月亮,好像是月辉落在了河岸旁。
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脚尖点地,吊椅前后轻晃。
怎么说呢,她可真是个被学习耽误的摄影天才!
她自己在这乐在其中,后知后觉才发现有点不对劲,怎么吊椅不动了?
她脚上使劲,还是半点没动。
该不会是被她坐坏了吧??
她跳下椅子,赶紧往后回头查看,心里紧张得不行,也不知道自己银行卡里的钱赔不赔得起?
她回过头,眼中视线暗下,有道高大的身影背光站在吊椅边,光线被挡在他的身后。而他的手掌正抵在吊椅上,这才是吊椅动不了的真正原因。
陆开来穿着件敞开着的黑色羽绒服,里面搭着深灰色高领毛衣,身姿挺拔,肩宽背阔。
他眉眼利落,不笑时斯文淡然,凝在人身上时凛冽锐利,此刻却敛起锋芒,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周见善心猛地一跳,怔楞片刻后,表情逐渐变得别扭又复杂:“陆开来,你怎么在这?”
说话间,她立马从旁边书架抽出一本杂志,摊开挡在自己脸上,扑面而来的油墨味熏得她直皱眉。
呕,想吐了。
陆开来看到她的动作,伸手想把她盖在脸上的杂志抽开,她察觉到他的意图,赶紧用手挡在杂志前面:“别抽,我们就这样说话!”
他手一滞,作罢:“对不起。”
周见善动动脚指头都知道他在为什么道歉,她心里纠结着,如果凶他一顿,可能马上就能结束这场对话,她不想跟他多说话。
可是她真的因为他的行为把他骂一顿,不就像父母之间的吵架一样了吗?指责对方,对对方表现出“失望”。
她想,他可能在父母无休止的争吵中已经见过太多次这样的“失望”,不相信爱情,不愿意接受一份感情,或许……也是在害怕面对这样的“失望”?
他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她努力过,他依然选择放弃,那不在一起就是。
毕竟能互相喜欢就已经很幸运了。
不过,虽然不能在一起,但她可以努努力改变一点他对爱情的看法,让他知道,感情是可以包容的,不是会吃人的洪水猛兽。
十年或者二十年后,可能会有人解开他的心结,也可能不会。
反正都与她无关了。
想到这,周见善心酸得厉害,可还是说:“你不用道歉,我刚开始确实很生你的气,但是后来想了很久,跟你有一点关系,但没有太大关系。我生气主要是因为我活到现在,第一次鼓起这么大的勇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别人告白,我觉得我已经付出很多了,你居然还不接受,我既委屈,又气你不识好歹!”
一股脑说完,她怕他插嘴,马上紧接着为自己辩护:“你不准说我,我已经检讨过我自己了!”
“在喜欢你这件事上,其实我得到的远比我付出的要多。虽然我付出了很多勇气,但拥有勇气本身就比付出勇气更珍贵,是因为你我才拥有那么多勇气,你都还没问我收费,我反而先怪起你来了。”
“对不起,”她瓮瓮说,“虽然我也付出了面子,但……我的脸皮更厚了,毕竟现在社会上薄脸皮一大堆,厚脸皮难找。”
这理由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假。
“而且我喜欢你这件事本身让我觉得很快乐,是高质量的、精神上的快乐,不是看完搞笑视频以后那种伸手可得的、不过脑子的快乐。”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忍不住猜测他的反应,他应该会超级惊讶吧。
“你是不是自己都没想到,自己那么厉害?”
“还有最后一点是,你不接受和我在一起,我不该气你不识好歹。我有权利追求,你也有权利拒绝,如果只准我有权利,而不准你有权利,那太自私了,不是喜欢。”
她可真是把自己一干二净坦白在他面前,再没有什么保留了,只希望他千万不要因为她加深了自己的心里阴影。
周见善闷闷说:“我都跟你说了,你别生我气,我也没喜欢过几个人,没什么经验,以后会改的。”
陆开来定定看着她,良久,低下头哑声闷笑。
似乎有什么一直压在他心上的东西被震出裂痕,连着心脏有点儿难受,逼迫着他去直视自己的内心,难受的来源。
他不说话,她蹙起眉头,深藏于内心深处的抬杠之魂燃了燃,超小声逼逼:“还笑,你也不是半点错都没有,都不反思一下自己,就算不答应也该当面说一声啊,‘抱歉,我也喜欢你,但我因为自己的原因可能没办法跟你在一起,谢谢你的勇敢’之类的,居然一声不吭就走了,一点都不礼貌!”
陆开来附和她应了声:“嗯,抱歉。”
周见善等了半天,没等到下一句,她把盖在脸上的书稍稍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一只眼睛,看见他看着她在笑,她又赶紧把眼睛挡住。
“没有下一句了吗?”
她都没有亲耳听到一声他说喜欢!
陆开来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想把她抱进怀里,但想到她估计会挣扎得到处窜,引来别人围观,她又会不好意思,就忍住了。
他说:“为什么不想看见我?”
周见善:“你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假话。”
“……我今天太漂亮了,我怕你太爱我,忘不掉我。”
他笑:“那真话呢?”
她叹了口气,似乎对自己也有些无可奈何:“因为每次看见你都好像比之前更喜欢你了。但为了我们俩都好,我已经决定要慢慢放下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俩还是少见面、少说话吧。”
她相信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因为她高中喜欢一个男同学的时候也一度觉得那就是她的Mr.right了,事实是考上大学以后没多久她就忘了。
空间和时间就是记忆的橡皮擦,擦去以后会留下一个要认真仔细才能看出来的印。但她可以选择粗心。
她趁陆开来还没说话,赶紧把杂志一合丢回书架,朝门外跑去:“那就这样了,再见。”
休息室内,陆开来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李率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站在窗边,对着窗户外夜景发呆的场景。
他走到陆开来身旁:“诺晴知道我和你串通少不了一顿脾气,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说?”
陆开来笑了声,转身向外走:“走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进来时还挺压抑,现在看上去轻松多了,应该是发生了点什么的。
周见善跑回三楼包间,没一会儿,林诺晴给她疯狂发消息道歉,痛骂李率居然和陆开来一起串通起来骗她!!
周见善回复她没事,陆开来来了也挺好,说开了就好。
她跟着大家玩了两把狼人杀,又刷了会儿手机,时间快到十一点四十,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去楼下看灯光秀等跨年了。
王春水和林科成双成对走在前面,肖佳跟梁令一起玩狼人杀,下楼时两人自然就一起走了,周见善落在最后面,结果回头一看发现,董习风居然比她还后面!
这时候大部分包房的人都在往外走,准备下楼跨年,电梯和楼梯间都是挤挤搡搡的。
旁边都是人在说话,她只能大声问董习风:“你怎么在这么后面?”
董习风回她:“我有东西落下了。”
你啊。
两人一起挤下楼,万人跨年听上去远远没有亲眼见到来的壮观。A市最大的中央广场上此刻人满为患,人头挤着人头,看上去黑压压一片。一挤进人海要是分开了,挤满人的广场想再见可就难了。
至少周见善刚到楼下,她周围认识的人就只剩董习风了。
地上的人只怕比天上飘的雪还多。
她四处张望:“他们人呢??”
董习风:“不知道挤到哪儿去了。”
两人也往人堆里挤,董习风让她抓着他的帽子,防止两人走失。
茫茫人海里,周见善在第N次打量周围时看到了林诺晴和李率,她刚想喊,转眼又看不见人了。
她和董习风终于挤到一个靠前的位置,前头的舞台上有人在表演,可是太远了根本看不清,只能看见灯影闪烁,有几个小人在动来动去。
董习风人高看得远,眼尖的发现不远处的围栏有个空隙可以挤进更前面的队伍,不少人都钻空子从那往前走。
他大喊:“周见善,我们往舞台前面去吧。”
她没听清:“啊?”
他以为她在说好,于是像个冲锋陷阵的骑士,头也不回的冲在前面为她开路。
周见善没明白董习风怎么就突然往前走了,她抓着他帽子的手被人挤开,她赶紧跟上去,只是没走两步,身旁突然蹿出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紧接着这股劲将她往力的方向一带,似乎有什么东西隔绝了她与外界的接触,摩肩擦踵的不适感被削弱,一只手臂紧紧揽着她,带着她往前走。
她抬头,看见陆开来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近在眼前。
是他脱了半边羽绒服把她护在他的怀里,她不用再担心会走丢了,因为他们此刻就是彼此,谁也挤不开他们。
离跨年还有五分钟,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她问陆开来:“你怎么在这?”
陆开来看着她,理所当然说:“因为你在这。”
她脸一红,不肯看他,不是说不在一起吗!还这么撩拨人!!这就是渣男行为了!!!
两人还紧贴在一起,他的手揽在她腰上,她被他裹在他的羽绒服里,她隔着毛衣都能感受到他腰腹间传来的力量感,只觉得一双手无处安放,好像怎么放都烫手。
周见善不自在地挣了挣:“陆开来,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他显然不那么觉得,似笑非笑地反问她:“哪里奇怪了?”
“就……”
她脑子里乱得厉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阵阵发抖,她打开一看,是董习风给她打的电话。
她接通电话时还有十多秒就要跨年了,广场上,大家都盯着建筑上的倒计时,她也不例外,心中激动,终于要倒计时了!
耳边,董习风隔着电话说:“周见善你还好吗?”
“你在说什么?信号不好!!……董习风你听到了吗?”人实在是太多了。
众人已经开始齐声道数——
10、9、8、7、6、5、4、3、2、1
“新年快乐!!”
她这回终于听清楚了,董习风在跟她说新年快乐。
手机里,董习风问:“周见善,你听见了吗?新年快乐!”
她听见了,可是她没法回,因为她根本没法说话。
在最后一秒,她兴奋地跟着大家喊完“2”,刚要喊“1”,突然间眼前一黑,在耳旁此起彼伏的“新年快乐”里,陆开来一把将她拉到他胸前,背对着倒计时的高楼大厦,她的眼前只有他,甚至在他俯身吻上她的唇时,她看着他的睫毛近在咫尺,她都还在发怔,像是受到了巨大冲击。
陆开来睁开眼睛,吻去落在她睫毛上的雪,又贴着她的唇瓣轻笑:“笨蛋,有这么接吻的吗?”
他似乎是铁了心要教她怎么接吻,话落后又吻上来,左手向上托住她的后颈迫使她承受住他的吻,右手紧紧扣住她的腰,带着一股向上的力,她不得不踮起脚尖配合着他的吻,似乎冥冥中有什么在引导,她闭上眼,那双无处安放的手顺着他的腰腹往上,最终落在他肩上,仰头生涩的回应着他的吻。
他的动作极其霸道,吻得却很轻柔,像爱惜似的,温柔的吮吸着她的唇瓣,他托在她后颈的手往旁滑去,抱住她的肩,再轻轻滑落到她腰上,推着她,要她腰身的弧度与自己完全贴合,像是恨不得两人直接合为一体。
她的触感被一点点放大,即使隔着厚厚的冬装,都能感受到他的动作,浑身又麻又痒,后背有微弱的电流从尾椎一直通到脑中,她在那一刹没忍住溢出唇边的嘤.咛,他趁她唇间翕张的那一瞬间与她的舌纠缠在一起,她差点眩晕过去,脚下一软,被他稳稳抱住。
她快要吸不上气,伸手推他,他似乎有所感地轻笑了声,在最后舌尖轻轻勾了勾她的上颚,汹涌而来的酥痒感在口腔中顿时炸开,她脑海中被一朵朵升起的烟花炸得一片空白,全身无力,只能埋在他的胸前喘气。
陆开来用羽绒服将她包裹在他的胸前,吻了吻她的额头:“你那天问我,我在害怕吗?我没有回答你就走了,是,我是在害怕,从发现自己喜欢你那刻开始,我一直都在害怕。害怕面对自己的感情,害怕接受一份感情,也害怕去维系一段感情。”
他笑:“谢谢你的勇敢,就像你说的,因为想到是你,我连害怕都充满勇气。”
“新年快乐。”
她一下懵住。
那些她本来已经说服自己的委屈和难过沉浸在他的温柔里,又被一点点勾了起来,她一路成长、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他身旁,那一腔滚烫的勇气里也有矜持、羞耻和难堪,只是她把这些藏了起来,用勇气包裹住,叫谁也看不见。
可是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有些细腻而敏感的神经一触就会阵痛。
虽然它们终究会有自愈的一天,可是当他用温柔裹住了风一吹都会觉得疼痛的神经的时候——
她好幸福,也好想哭。
周见善哽咽着问他:“圣诞节那天,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
陆开来说:“因为我会忍不住答应你,可那是不理智的,是对你不负责任。”
她气得踩他一脚:“那你现在就理智了?”
他笑着将她抱得更紧:“之前是理智的逃避,现在是理智的找方法。”
良久,她又问:“如果那天我没有走上舞台,你是不是就会一直躲着我,直到我们俩之间彻底什么都没了?”
陆开来不想骗她:“是。”
她明明是那么害怕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糗、尴尬的一个人,因为他站在舞台上,即使全身都在发抖,还是要故作轻松的看着他,向他传递她的勇气。
他到现在都无法忘记那一幕给他的冲击,翻天覆地,又开天辟地。
周见善紧紧抱住他,她现在一点都不伤心了,只觉得自己掉进了蜜罐里,甜的发齁。
她笑嘻嘻说:“我之前还觉得超尴尬来着,现在觉得自己超级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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