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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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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礼堂, 因为小乖这个问题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聚集过来。

    季初羽的耳根莫名有些发烫, 抬手接礼物的时候, 望着他干净修长的手指, 特意避开了一些, 捏着礼物一角接了过来。

    一旁的年轻女老师视线在两个人之间饶了个来回, 有些诧异又好笑地问小乖:“小乖为什么这么问?你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嘛?”

    小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了一个问题, 就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

    她无辜的眨了眨眼, 怯怯地回答:“梅梅老师的男朋友上次来也给我们带礼物了,她说……男朋友就是老师喜欢的人。”

    梅梅老师就是站在舞台侧面教声乐的老师,听到孩子们大声提到她和男朋友,即刻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望着众人笑了笑。

    喜欢的人啊……

    季初羽握着礼物的手有些紧,想了想, 觉得这个概念似乎离她有些遥远。

    她抬手把礼物递到面前的小男孩手里, 听到身后的男人清冷低沉的声音开了口:“不是。”

    他直接否认掉了。

    季初羽手里一空,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指尖泛凉。

    她低下头, 没什么表情地继续从购物袋里拿出小礼物递给身边的孩子。

    下一秒,身后的男人忽然弯下了身, 抬手很温柔地摸了摸小乖的头, 低沉清冷的声音有些紧绷,但是难得带了一丝压低的暖意和郑重:“现在还不是,但以后会是。”

    这话一出, 空气一下子凝固般沉默了几秒。

    小乖没有听懂,有些懵懵的抱着礼物,看着顾引川深邃的瞳孔里温柔的光。

    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已经开始捂着嘴偷笑起哄了。

    礼堂里的几位老师看着这个好看的男人一脸坦然的说完这句话,有点小八卦的视线绕回到季初羽脸上。

    季初羽手下的动作停顿几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顾引川的意思。

    她犹豫着,回过头,看到顾引川像是丝毫不觉得自己掀起了怎样惊涛骇浪的平静脸庞,眼底显出震惊和不解的光。

    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有些听懂了,躲在后面一点的位置捂着嘴交头接耳地偷笑。

    田晚看着季初羽难得无措和疑惑的表情,视线移到顾引川坦然的俊脸,想了想,主动开口打破沉默的僵局。

    她打圆场道:“拿到礼物的小朋友快去一边拆礼物吧,看看你们初羽姐姐都给你们带来什么新宝贝了。李老师,你们也先休息一下啊。”

    “好。”

    这边,拿到礼物的孩子们收到指令,也不再纠结于听不太懂的大人们的事情,欢欢喜喜抱着礼物跑到一边聚在一起拆盒子了。

    田晚看着季初羽看过来的视线,笑了一下,往顾引川的方向瞟了一眼,声音放低了一些,对着她开了口:“初羽,我也先去那边忙晚会的事了。”

    季初羽点点头,望着田晚逐渐走远的背影,心底里那点异样的情绪缓缓弥散开,变得不甚真实。

    身后,顾引川已经又恢复如常地给孩子们派发礼物了。

    他每一个都会停一下,问清楚对方的名字,然后摸摸对方的头,才把礼物给他们。

    看了一圈下来,季初羽甚至在想,只是这么一遍,顾引川几乎已经把每个孩子对号入座得记下了。

    带来的礼物很快派发殆尽。孩子们欢欢喜喜拆了新礼物,聚在一起分享着一切玩闹。

    季初羽闲了下来,看着礼品袋子里最后的一个黑色的礼盒,视线定格了两秒,伸手从里面拿了出来。

    这是她昨晚回去以后特意给顾引川准备的礼物。是昨天的拥抱过后,她自己允诺的礼物。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季初羽长这么大,还没花心思给某个特定的人准备过礼物。

    她自己的生日什么的,自己都不是很在意怎么过。

    但是,顾引川自己提到了礼物的事,而她自己又格外在意昨天的拥抱和他看着万家灯火时寂寥的神情。

    好像一个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忽然走向了她,然后问她,可不可以抱抱他。

    可以。

    季初羽那时候好像如是回答。

    脱口的那一刻,好像忽然对他负有了某种责任。

    原本她想的只是在给孩子们分发完礼物之后,很顺手地把这个递到顾引川手里,也说一句圣诞快乐,然后就能了结的事,却因为他刚刚不知玩笑与否的话而变得艰难和尴尬。

    顾引川手下也空了下来。

    他高大的身影只是很随意的站着都很吸引人的目光,出众的五官带着很浅淡的神情,似乎因为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询问视线落回到季初羽身上。

    这给了季初羽开口的契机。

    她停顿了一下,没再纠结之前的事,抬手把小盒子递了过去:“引川……给你的。”

    顾引川修长的指尖有些迟缓地伸出了,抓住了盒子一头,视线却始终落在她的脸上的。

    季初羽即刻松了手,解释:“圣诞礼物。昨天答应要补给你。”

    “谢谢。”顾引川低低沉沉的道了谢,视线落回到手中的小盒上,似乎觉得有些不够真实,声音也变得更加缓慢,“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当然。”季初羽点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打开盒子,手下意识地搅在了一起。

    莫名的有些紧张,她垂下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无端开始解释:“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你如果不喜欢,就丢一边就好了。”

    顾引川这样的人,应该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需要吧。

    季初羽开始觉得自己是失去理智做了一件傻事了。

    那边许久没有声音。

    隔了会儿,她有些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到顾引川盯着手中的礼物一直没动,似乎陷入了沉思。

    感受到她的目光,顾引川终于回过神来,缓缓抬起视线望向她。

    “很特别,初羽,谢谢你。我很喜欢。”

    季初羽看到他眼底涌动着的浆般的炽热。

    似欣喜,更像黑暗中人看到光芒的对待救赎的感恩。

    顾引川的手小心翼翼地拎起了里面的礼物。

    是一条手工做的小手链。

    季初羽平时里喜欢做一些小手工,以前会做一些纯手工项圈名牌之类的,出售给宠物店的顾客,还有给孩子们做一些小礼物。

    她昨晚想了好久不知道送顾引川什么,看到自己打包带过来的小工具的时候,忽然想到了。

    手链是编织好的黑色皮制的,不是很张扬,简单低调,并不显廉价。

    季初羽给上面镶嵌了一个纯手工打磨的银制中国画的小河流的饰品。

    引川。

    不知道为什么,季初羽在想要雕刻什么图案的时候,念着顾引川的名字,忽然想到了忘川。

    昔人苦饮忘川水。

    就是不知道男人会不会介意这些小玩意。

    正说着,顾引川已经伸了手过来,另一只手递了手链来。

    季初羽想到昨晚顾引川帮她戴上的项链,抬手接了过来。

    拆开扣环,把男人手腕处的衣服掀起一些,轻轻绕过他的手腕,皮肤难免的擦碰上,季初羽指尖发烫,看到了他手腕处已经泛着月牙白的伤痕。

    应该是陈年的伤口,经过岁月的洗练和淡化,还是留下永久无法去除的月牙白。

    落在他白皙瘦削的犹如雕塑家的艺术品的手腕上,格外扎眼。

    季初羽的手停顿一瞬间,指尖扣上环扣的瞬间,手已经先意识一步,轻轻落在那些交错的月牙白上。

    指尖触到的是清晰的沟壑,带着真实存活的皮肤暖意。

    这样的纵横交错的伤疤……是常年自残留下来的印记。

    顾引川却像是被她指尖的凉意冰了一下,倏地往后撤了一下,抬起另一只手下意识地遮住手腕,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薄唇张了张,声带有些发紧:“……很好看,谢谢。”

    男人声音有些紧张和沙哑,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无措,强装镇定也无法完全掩饰。

    季初羽后知后觉自己的冒犯,收回了手,垂了下来,交握在一起,声音放轻了一些:“你喜欢就好。”

    顾引川是真实的生病了的。

    季初羽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

    这段时间正常和平到不真实的生活,让她几乎忘记了,这个男人有着深重的躁郁症,而他被这个病症折磨了很多年。

    季初羽自己是学心理学的,结合她之前以及刚刚看到的,忽然觉得心脏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初羽姐姐!”

    刚刚跑去走廊拆礼物的小胖已经戴起了毛线帽子,从礼堂外蹬蹬蹬地跑进来,站在门口,焦急又兴奋地冲着她招手:“一起打雪仗吗!”

    打雪仗……以前下雪天的时候,季初羽偶尔会带孩子们在院子里堆雪人,但是无虞市这边下雪不多,而且多数不会很大,不等人家戏耍就会消融殆尽。雪人一般也只是个迷你版的象征,后期,季初羽也就也偶尔带着他们打雪仗玩闹过的。

    朵朵身体不太好,就待在屋子里,乖乖的趴在阳台窗户上看着他们玩,期待着小胖偷偷捏一个小雪球,进去给她摸一把这冬天里洁白的凉意。

    正好这边两个人刚刚的气氛诡异到无言。

    季初羽点点头,很快回答:“好,就来。让弟弟妹妹们多穿点,戴好手套。”

    那边,小胖欢呼一声,往楼下跑去,通知大家。

    季初羽唇角的笑漾开,偏过头,就发现顾引川的视线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想到前一刻的事,她被盯得耳根发热,开口告知他:“我去陪孩子们打雪仗。”

    ……说这个干嘛,刚刚她和小胖的对话就在他面前,他又不是听不到。

    季初羽有些懊丧地捏了捏手指,后悔自己这多此一举的同时,又在疑惑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引川倒是不甚在意。

    他有几分珍惜和小心翼翼地拂下袖口,遮住了她刚刚给他戴上的手链,也遮住了那陈年的月牙,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我也一起。”

    “……啊?”季初羽怔了片刻,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很快又觉得自己这反应像是拒绝,因为顾引川有些警惕的眼神又看了过来。

    咽下嘴巴的疑惑,她点头,“好啊。”

    福利学校所处的位置临近市中心,周围环境相比田晚之前的小院子而言热闹喧嚣了很多,但是好在闹中取静,又是特殊教育学校,光顾的人很少,所以相对安静平和许多。

    楼下的孩子们已经都穿上厚厚的棉服,戴着毛线帽和手套,玩作一团了。

    季初羽从田晚那边拿了一副手套,站在大楼门口看着,心情莫名也跟着愉悦起来。

    她才迈了一步,身后的脚步声随之追上来。

    下一秒,季初羽脖颈上落下一条温热柔软的围巾,温柔的把她圈禁。

    季初羽转回身,看到男人正低垂着眉眼,好看的手握着围巾的两头,很轻柔地在她脖子上绕了一圈,然后在她面前把围巾两端交叠绕过,系好。

    季初羽呆愣地看着他,发现他脖子上有一条同款深灰色的围巾,而她脖子上是米色的。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啊。

    季初羽内心嘀咕一句,看着面前的手远离,然后头顶传来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好了,走吧。”

    走吧。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好像他们约定好了一个方向,只需一句话,就一起向前一样。

    确实是有魔力。

    季初羽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和顾引川并排走到了孩子们的簇拥中。

    小胖已经兴致勃勃地团了一个不小的雪球,然后咧着嘴笑开了:“初羽姐姐快点哦,我们等你准备好开始。”

    季初羽的下巴被围巾遮了一半,习惯性地提醒:“玩的时候注意安全哦。”

    孩子们整齐地应了一声,雪仗就此开始了。

    季初羽听着孩子们的欢闹和叫声,也跟着笑了,吸进了一口沁凉的空气。

    她蹲下身去,从纵横交错的脚印间没有被踩踏过的雪地里捧起一捧雪,像是在精心准备一道美食一样,认真的团成一个很规整但是不是很扎实的雪球,这样打到人身上不会太疼。

    季初羽团好雪球,兴致勃勃地站起来,才转身要寻找“攻击”目标,一下子和身后男人的高大身影撞个正着。

    季初羽紧张地看一眼手里的雪球没有碎掉,视线落回到男人身上,他大衣袖子上沾了她手上的雪球边沿,白色的雪屑在神色的大衣臂弯处格外显眼。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没有理会大衣上的痕迹,季初羽才想道歉,视线顺着落在他的手上,停住了。

    顾引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戴上了一双黑色的手套,修长的手指被黑色的手套包裹着,不仅没有显得臃肿,反而显出几分乖戾矜贵的气息来。

    他的手心虚握着一个不大的雪球,形状很漂亮,看起来是他刚刚蹲身下去团好的。

    季初羽有片刻愣神,缓慢消化着这个整天在别墅里待着画图的矜贵清冷的男人,此刻正无所顾忌地从地上捧了捧雪,然后还有模有样的,像是雕塑家做艺术品一样团了个雪球这个事实。

    身后的球球老远就兴奋地喊出声:“初羽姐姐,准备好接招啦!”

    季初羽才听到他的声音,就感觉到小孩已经在尾音落下的瞬间将雪球抛了过来。来不及回头确认方位,她只能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了一下头。

    有什么擦着耳际飞过,然后砸在了人的手臂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落在了地上。

    季初羽缩了缩脖子闭眼躲过,感受到细碎的雪花擦着脸颊划过,沾到了睫毛。

    她睁开眼睛,凉意略过,没感觉到手臂被击中的沉闷痛感。

    眼前横亘过一条穿着风衣的修长手臂。

    季初羽的手臂缓缓松垂了下来,握着雪球的手没什么实感,动作间,眼角的余光顺着就瞥到顾引川伸到自己脸侧,替自己结结实实挡下了那个雪球。

    心脏莫名地漏跳了半拍。

    季初羽才要小声道谢,已经又有一个雪球裹挟着寒意擦着空气自耳边略过。

    她只来得及偏头躲了躲,视线所及处,顾引川修长的手臂再度伸手格挡,雪球砸到他手臂上,尔后留下一个很深的印子,散开来,落到了地上。

    顾引川的反应极快,再一次帮她挡了下来。

    男人穿着深色风衣,长身玉立地站在她面前,高出她一头多,这样隔挡两个雪球的后果,看起来就像是把季初羽圈在了怀里。

    冰天雪地里,空气陡然升温。

    周围孩子们的笑闹声像是被屏蔽一样逐渐远离。

    季初羽渐渐地开始听到胸膛内鼓动的心跳声。

    顾引川离得很近,近到季初羽恍然间觉得,这份鼓噪的心跳,会穿过肋骨和胸膛,然后透过带着凉意和雪屑的空气,递送到他的耳边。

    连同她的某些自己都不曾懂的躁动和不安。

    “今天不用上班。”顾引川就保持着这个贴近她甚至类似圈着她的姿势没有动,深邃的视线有些直接而又炽热地落在她的脸上,“但是你是不是又忘了,有一项工作,在哪里都可以完成的。初羽。”

    他温柔喊出她的名字,压低回落的尾音,像是绕到她脖颈之后抓住她最敏感的神经。

    ——顷刻提醒了季初羽应该进行的是哪项工作。

    向他表白,此刻,在这里,在离他这么近的位置上。

    耳根还在渐次发烫,灼热蔓延至脸颊。

    明明是平时打扫完或者做饭后,甚至离开前随口说的话,这次忽然变得有些难以张口。

    孩子们的笑闹声和雪球擦肩而过的呼啸声交融着,已经离的很近。

    顾引川很自然地手腕一弯,又帮她挡掉一颗呼啸而来的雪球。

    这一下,是扎扎实实地把她圈禁在怀里,退无可退了。

    楼上的视野应该很好,周围空旷的操场应该也是。

    季初羽承受不了更多,尤其是在想到他刚刚在楼上说着“以后会是女朋友”这样的话之后。

    她眨了眨眼,挂在睫毛上的雪花渐次融化,男人英挺的面庞更加清晰地展露在她面前。

    没再犹豫,季初羽深呼吸一口气,开了口:“引川,我喜欢你……”

    尾声有些难为情地收短,她自己紧张到没有察觉。

    顾引川的视线没有收回,胶着在她的脸色,幽深的眼底,有光在流转。

    身后呼啸着有雪球袭来,伴随着小男孩后知后觉的惊呼:“初羽姐姐小心!”

    季初羽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到男人另一只还在她身侧的手顷刻上移,落在她的脑后,因为承受雪球的撞击,那手心隔着手套紧紧贴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下一秒,顾引川手下用力,季初羽的头借着他的力道,这下是真的被他拥在怀里了。

    顾引川的动作很快。

    没等季初羽反应过来,呼出的热气带着酥痒,已经落在了她的耳边。

    “我知道了。”第一次,他对她每日的表白有了很直接的言语上的回应。

    季初羽浑身猛地一震,察觉出哪里不对劲的时候,再做出任何反应都显得迟滞一步了。愣神间,听到他呵出的热气过后的下一句。

    顾引川深吸了一口气,手下的力道不自觉的收紧,郑重其事间,声音低沉的不像话,带着隐忍和委屈在她耳边呢喃:“我也是。”

    脑后再度有什么擦着空气迅速地被掷出去,季初羽的脸倏然间好像贴上了顾引川的大衣,在他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她像是经历了一场错觉,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引川已经远离了。

    身后,刚刚对着她的脑后抛了那个雪球的小胖被砸中了屁股,“哎呦”一声,捂着屁股龇牙咧嘴。

    周围人顿时笑开了,鲜少有人在意这边的暗潮涌动和刚刚发生的事。

    小胖丢完雪球本来想溜,骤然被砸中,肥墩墩的身体回过头来,看到身后的小康,以为是小康对他砸的,蹲下去较劲般地揽一大团雪,奋力团新的雪球。

    一群孩子笑闹作一团。

    季初羽捂了捂狂跳的心脏,回过头,看到身后抱着文件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底的震惊遮掩不掉的徐鹤。

    注意到季初羽瞥过来的眼神,徐鹤轻咳了咳,拢了拢怀里的文件夹,恍若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很平常的和她打招呼:“初羽。”

    季初羽才点了点头,徐鹤忌惮地看一眼她身旁手里已经又拢了一个雪球,还蓄势待发地颠了颠的男人,迅速交代自己的来意,以便开溜:“我来学校这边找校长确认一下几个文件。先走了,回见。”

    说溜还溜得真快。

    季初羽目送着徐鹤略显急促的脚步和背影,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还沁在肺里,背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雪球。

    闷闷的撞击在后心口的位置,让她呼吸一滞。

    季初羽抬头,看顾引川伸到一半来不及挡住的手。

    他看着她错愕的神情,活动了下手腕,把手中将将团好的雪球对准了她身后小满扭扭晃晃要跑路的屁股——

    ——

    雪天里还是冷的。

    饶是追逐打闹着活动间暖了不少,顾虑着孩子们的身体,只玩了一个多小时,季初羽就开始让孩子们休息一下回教室暖暖了。

    刚好声乐老师也来寻孩子们吃午饭然后继续彩排节目了。

    季初羽呼出一口热气,下巴和脖子蹭到脖颈间温热柔软的围巾,视线不免瞥向一旁也休息下来的男人。

    顾引川黑亮的发梢反射着阳光,眼底也犹如星辰闪耀。

    他今天跟着孩子们也尽兴不少,季初羽还没见过这样子的他。

    不似躲藏在别墅里的那个冷峻或者神秘的男人,也不似初见时有些奇怪的男人。

    就好像……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在代替儿时的自己很尽兴地玩耍一场而已。

    他抬手拍了拍深色大衣上的雪渍,不甚在意地抬头,嘴角和眼底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一下子映入了正在盯着他看的季初羽的眼底。

    季初羽像是行走在黑暗雪原的行人,陡然间被暖亮的阳光照着,浑身都猛地一震,那光亮仿佛刺眼到难以直视,她摇摆了一下,移开了目光。

    徐鹤去谈了很久的事情。

    时间已近中午,季初羽和顾引川一前一后并排走在走廊里,有孩子们热情拉着季初羽,问她和大哥哥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顾氏名下的福利院,伙食自然是不差。

    季初羽本来就在吃喝上面没有什么讲究,之前她和田晚再怎么尽全力想给孩子们吃得更好,终究比不上这里营养师的调配和专业厨师的烹饪。

    但是看一眼身旁沉默的男人,季初羽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我和大哥哥还有别的事,等下次来,我一定陪你们一起吃饭。”

    “好——”

    目送着孩子们三三两两跑远。

    季初羽回过头来,试探着看着身后的男人,想了想,弯了弯唇角,语气放得更轻,询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顾引川面上没什么变化,看着她,声音低沉微震:“都可以。”

    季初羽偏了偏头,建议:“那,回别墅?”

    男人眼底的深沉明显流转了一下,溢出一丝清浅的光。

    季初羽唇角的弧度扩大,摸清了他的心思,语气也轻松愉悦了许多:“我给你做。”

    午后的雪天里,还是有些许微风。

    询问了下办公室的老师,田晚还在和徐鹤谈事情,季初羽不好意思打扰,就让老师转告一声,自己先走了。

    并行者下了楼。

    司机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

    季初羽很自然地和门卫打了招呼,门卫认出了他们,微笑着回应过后,按着遥控,打开了大门。

    折叠门缓缓拉开,季初羽抬眼看着熟悉的黑色车辆,有些疑惑地微微蹙了起眉。

    原本应该冷清的校园门口,莫名聚集着一堆人,有的人甚至扛着笨重的摄像机,还有些夸张地拿了话筒,上面隐约可见是一些媒体的标识。

    那些人聚在一起,几乎将那辆黑色的车围在了中间。

    看这阵仗,路过的行人也不少好奇驻足的,似乎想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引来这么多媒体记者。一般情况,不是什么明星的到来,也该是重要角色的莅临了。

    原本清冷的校门口,忽然就汇聚了众多人的目光,夹杂着议论纷纷的人声,难得的热闹起来。

    季初羽和顾引川才迈步走了出来,人群中两个拿着话筒的男女率先把发现了他们,互相拍打着自己摄影师的肩膀交头接耳着,争相告知。

    像是在平静的水底炸开一颗水雷,层层涟漪裹挟着涌泉从水面翻涌而来。

    很快,那边人的视线都汇聚。

    季初羽蹙着眉,才觉出事情不对劲,那边人已经吵嚷着推搡着往这边涌过来。

    顾引川好看的眉眼也皱了起来,第一反应是抬手把她遮挡住,牢牢地护在自己身后。

    短短几秒,局势一下子变得不可控起来。

    像是舞台上的灯光尽熄,转瞬亮起一束追光灯到了这边,一下子照的灯光正中央的季初羽和顾引川无处遁形。

    面前的记者高举着话筒收音器和相机到顾引川面前,距离近到很有侵犯性,顾引川因为不适,眉头蹙得更深,眼底的光也凛冽地沉了下去。

    “这就是顾氏总裁的独孙吧?”

    “你就是顾氏未来的接班人顾引川先生吧?”

    “先生,请回答一下,你是顾引川吗?”

    坐在后面车里的四个保镖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反应很快的出来冲了过来,用身体和手臂把乌泱泱的记者团隔了开来。

    饶是如此,记者们还是像是看到大片鱼饵的鱼饵,冲涌着在保镖和保安的阻隔间,伸长着话筒和摄像机,咄咄逼人地戳在了顾引川面前。

    顾引川像是畏惧了这群人的逼近,他高大的身形紧绷着,需用尽全力才能够让自己笔挺地站着,不要转身逃离。

    季初羽的视线往下,看到他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死死握成拳,在寒风中有逐渐泛红的意味,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着不健康的白。

    “顾先生,您离开中国已经十年了,这次回国,是和继承顾氏家业有关吗?”

    “顾先生,请问你在国外这段时间都在做些什么?”

    “你是因为当年的事才躲出国避风头的吗?”

    “顾先生,请你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

    一字一句,都像是要将人拆了吞入腹中的逼迫。

    停在季初羽视线内的拳头微微晃动了一下,轻轻碰到了她的手背,下一秒,那拳头像是自己有了意识,于深海中找到了救赎,张开来,把她的手掌裹覆在里面,死死地收紧。

    季初羽的手被握得生疼,但是她自己微微蹙着眉忍住了,没有挣脱。

    只因那人的手掌微烫,带着颤意,指尖却冰凉。

    从守护,变成了求助。

    他在恐惧。

    季初羽的头脑下意识的做出了分析。

    “当年顾先生抄袭并且霸凌同校女生后出国,是迫于舆论压力吗?”

    “据说那名女生随后也转学了,消失在大众视野里,是顾氏花钱摆平的吗?”

    “顾先生这次回国,是觉得事情已经平息了,所以来接管顾氏的吗?”

    “顾先生当年还侵犯了那位少女,这件事也被顾氏摆平了吗?”

    “顾氏是我市最大的企业了,这样不会对顾氏的声誉造成影响吗?”

    “顾引川先生,请回答下我们的问题,我们是无虞晚报的——”

    “顾先生——”

    “……”

    这些刺耳的声音如同洪水猛兽裹挟而来,将顾引川和季初羽彻底淹没。

    季初羽感受到顾引川指尖无意识的收紧,再收紧,紧到她自己连痛都感觉不到,只剩下满指尖的冰凉,分不出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学校的门卫看情况不对,也紧急喊了学校的保安出来,和四个保镖们一起把涌过来的记者们挡在外面。

    呵止声和吵嚷声夹杂着,震得人头脑和耳鼓膜发涨,四处的快门声在频繁刺眼的闪光灯后响起,季初羽有些嫌恶地偏头眯了眯眼,却看到顾引川正微微垂着头,死死盯着地上某处,岿然不动,像是骤然被丢进极寒而凝固的雕像一样,逐渐失去了生命和意识,一动不动。

    指尖的凉意向身体四处蔓延,季初羽听到一个熟悉得让她浑身寒战的声音于人群中突兀地响起。

    “顾先生,我是十年前跟进抄袭和校园霸凌那件事的记者刘冉。十年时间过去了,当初顾氏承诺会保证女孩的安全和隐私,请问你本人了解受害女生近况吗?”

    一口一个受害人,言之凿凿切切。

    季初羽的寒毛顷刻间戒备地竖了起来,连同她埋藏最深的联结恐惧的神经。

    这个声音……已经十几年没有听到了。

    季初羽的指尖在以更快的速度冰凉下去,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她死死抓住了顾引川,还是顾引川在更紧地抓着她没有松手了。

    ——“刚刚打捞上来的死者是你的父亲吗?”

    ——“是你爸爸让你等在车里的?他下车是和谁见面了,你知道吗?”

    十几年避讳着没有见过面,刻意不去听不去看,她还是这个老样子。

    短短几句话,就能让人如坠冰窟。

    刘冉。

    季初羽死死咬着牙齿,才没让自己发出一个音节。

    这个名字,她在过去的十几年里铭记于心,想过要忘了,但却像是刻进了骨髓写进了基因,只需一个声音,就能把她一瞬间拽回到当时的场景里。

    顾引川倏地松开了她的手,季初羽感受到他原本干燥温暖的掌心泛出的汗,终于弄懂了,现在是她抓着顾引川的手不放了。

    季初羽的视线转向顾引川,看到他终于抬起了头,视线望向举着话筒的刘冉,眼底染上了猩红。

    季初羽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落到刘冉身上。

    有18年了吧。季初羽看着不远处的女人,想着第一次见面,她从车门缝里伸进一个细长的话筒,然后唇角微微上扬,问她那两个问题。

    她变化不大,只是眼里的精光比那时更加犀利明亮,头发依旧是干净利落的短发,天生的唇角微微上扬,莫名带着一股让人不适的嘲讽感。

    感受到季初羽的目光,刘冉顺着往她这里看了一眼,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眼底再度闪现出第一次见她时的敏锐和兴奋。

    果然,下一秒,她话锋一转:“请问你旁边的女士是你的女朋友吗?”

    “你女朋友知道你曾经做的那些事吗?还有被你侵害过的颜小姐。”

    一石激起千层浪。

    记者的目光和镁光灯瞬间注意到被顾引川护在身后,还牵着他的手不放的女人,下一秒,对着季初羽狂轰滥炸的拍照和发问就接踵而来了。

    “这位女士麻烦你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

    “请问你和顾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女士,请你回答一下,你和顾先生是在国外认识的吗?”

    “你对这位顾姓先生的人品有过了解没有?”

    “你是不是本来就是图顾家的地位和钱而已?”

    季初羽因为被快门疯狂闪过而蹙起了眉。

    旁边早已有了退意的顾引川却忽然转过了身。

    他眼底的猩红还未褪去,薄唇抿得很紧,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颊此刻显得更加英挺。

    没有同季初羽对视,他只是冷着脸,抬起手,很机械但是很迅速地拉高她的围巾,帮她遮住了大半的脸。

    其实早在一开始记者们拍他的时候就应该拍到她了,但是顾引川就是本能的想要保护她,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在做这些事。

    似乎觉得还不够,他此刻狂躁得像是一头在森林里被人类围殴的小兽。

    顾引川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手死死抓着她的围巾,沉沉的深呼吸几下,才用残存的理智松了手,无力的缓缓垂了下去。

    他的手垂落在她身侧,缓缓地迟滞着没有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季初羽有一种奇怪的直觉,他此刻想要拥抱她。

    或者说,需要她的拥抱。

    但是这个拥抱她此刻却不能给他。

    因为她在人群里看到一个人。

    才和田晚商量完事情的徐鹤刚下楼就看到这一幕。

    远远地看着门口的境况,他原本迟缓的步伐停了一瞬,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心里瞬间警铃大作。

    下一秒,徐鹤加快脚步,大步流星地向这边跑了过来。

    季初羽很快发现了他。

    她只安慰性地抬手拍了拍顾引川迟疑的停在身侧的手臂,下一秒,季初羽回头迅速对着徐鹤开了口:“徐鹤,引川先交给你了。”

    顾引川已经崩溃失控到听不清周围人在说什么了。

    徐鹤才点了点头,抽身挡在顾引川前面,季初羽已经绕过顾引川的臂弯,冲向了面前的记者团。

    人群里,原本在和旁边的记者交头接耳的女生停了下来,看到迎面走来的季初羽,她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恐,随后很快收敛了,转身就跑。

    季初羽动作也很快,她在女生转身的瞬间迅速伸出手,隔了段距离,女生被她扯得一下子因为惯性回过身来。

    白茵。

    季初羽脸上没什么表情,抓着她手臂的手很紧,没有说话。

    白茵脸上的神情从惊慌转为尴尬,看着她,挤出一丝有些难看的笑,声音有些虚:“初、初羽姐……”

    季初羽没有应她,很直接地问:“你怎么在这边?”

    白茵的眼神明显躲闪了下,声音放得更轻:“我……我和朋友出来,刚好路过……”

    “你朋友呢?”季初羽的话茬接的很紧,视线甚至向她身旁瞥了一下,瞥到白茵有些心虚地向身后挺远的地方望了一下。

    季初羽看了一眼,那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她对车不是很有研究,但是之前在顾引川别墅的车库里看到过同款的车型。

    车窗挡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里面坐了什么人。

    “她……她有事,就先走了……”

    季初羽不置可否,轻轻点点头,视线飘向旁边的记者:“他也是你朋友吗?”

    “啊?他、他是……”

    白茵结巴着半天没说出下文,季初羽也就懂了。

    她点了点头,松开了白茵的手,白茵脸上的神色才放松了一秒,下一秒,季初羽还没落下的手稍稍松开,对着白茵的脸上扇了过去。

    很响亮的一声,夹杂在快门声里,混合着白茵惊恐的低呼,很是突兀。

    白茵的脸被打偏向一边,在寒冷天里泛了白,很快浮现出鲜红的手指印来。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愣怔了一下,耳朵内嗡嗡作响,缓慢的转过来看向季初羽。

    季初羽原本就已经麻木的手掌此刻微微发震,带着缓缓蔓延开的生疼滚烫。

    顾引川原本给她拉起来挡住脸的围巾垂了下去,露出她脸色极冷的脸庞。

    周围记者的目光因着这响声和举动瞬间聚集了过来。

    手快的记者已经火速记录下了刚刚那一幕。

    如果说顾引川回国不算大新闻的话。

    那么他带在身边的女人突然对着人群中的女人大打出手,足够吸引观众贡献点击。

    亦或者不点出是谁,富二代身边的女人掌掴另一个女人,几个关键词凑一起,都足够成为人们点进去评头论足的话题。

    季初羽却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

    她只死死盯着白茵惊恐又难以置信的脸,开口时,声音平静,深处的语气却很重:“你知不知道,你自以为是小小的报复,是会害死一个人的?!”

    白茵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没发出一个音节,眼眶先红了。她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被打的脸,对周围的镜头也畏缩了起来。

    季初羽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她,一动也没有动。

    记者们尖锐的提问随之而至。

    “这位女士,你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你和这位被打的女士有什么恩怨吗?”

    “你所说的报复是指的什么事?”

    “这位女士也和顾先生有关吗?”

    “……”

    白茵也被镜头怼着脸拍照,她逐渐回过味来,听着记者们的问话,更加应景地红着眼眶,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眼泪来。

    人群里,一个纤瘦的身影拨开记者往进挤。

    乔隐本来是和丁籁声路过这里,却不想刚好能碰到这边这么热闹,想到是田晚现在所在的福利学校,怕学校有什么事过来看看,没想到才过来就看到了季初羽打白茵这一幕。

    前面开始小声啜泣着的白茵挡住了乔隐的去路。

    她探头看了一眼对面冷着脸挺直背脊站着的季初羽,有些厌烦的拨开白茵。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啊——”

    看保镖的手挡得严严实实不放,乔隐勾唇笑了笑,指着季初羽:“这是我朋友,麻烦让让。”

    保安看季初羽没有反对,抬手放行,很快又把身后的记者挡住。

    乔隐大步进去,回过头挽住了季初羽的手臂,脸上笑得得体:“这不是白小姐吗?好久不见。关于刚刚的事,有什么问题,这位白女士可以发律师函,季小姐的律师到时候会向你本人作出解释。”

    乔隐说到这,看着周围吵嚷的记者,唇角和眼底的笑意止住,声音也冷了下来:“至于你们,我们不需要做解释任何。”

    那边,丁籁声也挤了进来。

    他看着乔隐护着季初羽往这边来,余光瞥一眼被围攻在其中的顾引川,脸上笑得格外阳光惹眼。

    “抱歉抱歉,这是学校门口,没有明星和公众人物,不方便拍照。麻烦收一下。”

    丁籁声的声音很磁性,被他这样的态度说出来,却反而让面前剑拔弩张的人停顿了一瞬,有些不懂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什么情况。

    徐鹤看着已经出现明显犯病征兆的顾引川,以及周围愈演愈烈不见消停的记者媒体,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一面把顾引川护在身后,一面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楚江的电话。

    “我们在学校门口被媒体围住了。”

    楚江一听,语气也严肃着冷凝下来:“引川也在?”

    “嗯。”徐鹤迅速而冷静的交代着情况,“这次比上次来的还要严重,他们……在说十年前的那件事。”

    楚江一听顷刻站了起来:“我现在过去。”

    “别,你去别墅那里,我们现在赶回去,今晚……可能要格外注意引川的情况了。”

    那边,楚江沉默了片刻,也从自己专业的角度迅速交代些什么:“尽快带引川远离那些人群,上了车注意保暖,他如果身边有人就尽量和他保持距离。留一个人在同一辆车上看着他就好了。”

    挂断电话。

    徐鹤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自己一贯的冷静和敏锐。

    能在顾氏集团这样人才辈出的公司混到特助的位子上,他从来不是浪得虚名。

    “在场的各位媒体,我相信你们大家都是正规的媒体,不过,十年前的案子在十年前就已经结案了,当年的判决书还在,诸位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上网看。”

    “顾先生不属于公众人物,今天也纯属私人行程,还请大家为了自己和公司的声誉,不要随便泄露他人隐私。我们顾氏保留有追究的权利。”

    徐鹤几句话落下来,掷地有声,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夹杂在其中的窃窃私语一下子就凸显了出来:“谁不知道顾氏的财力和地位,做这点东西,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徐鹤很精准地看向了人群里议论的女人,视线从她的胸牌落到她面前话筒的标识上。

    “钱江娱乐,”徐鹤点出了话筒标识上的公司名字,唇角的弧度也凛冽地压了下去,声音却拔高了几度,“这就是你的职业素养?你这可不仅仅是针对顾氏,而是在藐视我们国家的法律和权威了。还是说,是有人让你们这么说的?”

    面前的女人脸色一变,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抖了抖。

    乔隐已经拉着季初羽已经走到顾引川身边。

    眼看着再在这里待下去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徐鹤有些感激地抬眼看一眼帮着挡住顾引川的丁籁声,点头示意了一下,示意司机把车往这边开过来,然后护着顾引川往车的方向走去。

    季初羽抬头看一下被围在中间默默不说话的男人,只一眼,就让她的心狠狠地揪痛了一下。

    顾引川身体在微微发抖,深邃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只机械的任由徐鹤他们拉着他走。

    大冷天里,他白皙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身后的闪光灯在消停片刻后卷土重来。

    他们终于护着顾引川来到了车前。

    “引川,别去听他们的,来,上车。我们回去了。”

    徐鹤拉开后车门,用手帮他挡了一下头顶防撞。

    人群中,有人很急切而且抓住顾引川弯身正要踏入的一瞬间,很高亢而清晰地喊道:“顾引川先生!你知道被你侵犯过的颜小姐,之后怎么样了吗?”

    刘冉。

    又是她。

    季初羽只觉得她的声音像是在掀开她的头盖骨,把她用了十几年才尘封的记忆暴烈地翻找出来,不给她丝毫喘息的余地。

    她下意识地回头,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女人,看着她唇角凛冽的弧度,一如十几年前模样,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刘冉已经不记得她了,也许是因为她长大了,十多年的变化,很难认得出当年的模样。

    也或许,她只是她无数个笔下的素材之一,是从来就不需要费心记住的存在而已。

    刘冉那张涂了嫣红口红的薄唇轻启,对着顾引川的方向,相比刚刚的急切和高亢,有些轻描淡写地开了口:“她自杀了。”

    正在机械的听着指令,迈出一只脚准备上车的顾引川的脚步倏地一顿。

    季初羽的瞳孔像是地震一样剧烈震颤了一下,回头,刚好看到顾引川眼底最后一簇火光彻底熄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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