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节哀
冯彧的心血嗖嗖往上涌, 一刹那, 他差点三魂不见了七魄。
那盘菜汤是他设计翻倒的,为的就是看小皇帝的胎记, 但结果……
看到帘幔上的倩影, 冯彧赶紧避开眼,慌乱离开了内殿, 才扶着墙喘了几口粗气。
就在这时,他似感觉到什么, 迅速冷静下来, 迎了出去,正好看到要踏进来的师荼。
“摄政王怎么会在这里?”
冯彧很自然地拦在师荼面前,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甚至连红润程度都与平素无异。
师荼眯了眯眼, “那冯侍中怎么又会在这里?”
四目相对, 谁都不甘示弱,师荼想要绕过他, 冯彧却坚定地挡住师荼去路。
“摄政王可是想去看皇上后背是否有胎记?”
师荼神经猛地一跳, 眼中带了怒气, “你怎么会知道?”
“摄政王是想问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意图还是怎么会知道皇上背后有胎记?”
师荼:……
“摄政王若是为了看这个, 不用进去了, 刚才我已经看过,她有!”
师荼胸间压着一口郁气,蒸腾不息,“冯彧, 你到底是谁?”
冯彧直视师荼,这回终于坦白:“我就是皇上曾经养过的‘绝世好鸟’……”
卧槽!
师荼感觉自己脑袋里刮起了一场龙卷风,打破了他的固有认知,将所有东西撕了个稀巴烂。
冯彧却异常冷静,“摄政王,皇上是男人,而且好男色,摄政王是未来天下之主,不该卷入这种流言蜚语中。”
同样的话,冯彧曾告诫过师荼,但师荼当时的回答是,他不是断袖,这是别人的误会,但现在……
师荼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冯彧又说,“摄政王或许并不在意是否能执掌天下,但不执掌天下,以如今的形式看,是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的,命都没了,遑论其他?”
冯彧的声音冷静到几乎冷血。
“何况,摄政王以前恨了皇上那么多年,像皇上那样卑鄙无耻的龌蹉小人,就算如今改邪归正,摄政王怎能甘心沦为他的裙下臣……”
场面突然陷入死一样的寂静,师荼周遭忽然冷到冰点。这种气场,冯彧只有在师荼上阵杀敌时才看到过。
冯彧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到师荼的心坎儿上了,这,才是师荼真正的心结!
因为曾经太恨,即便如今的小皇帝有万般好,他也很难跨过自己心里那道坎儿,更何况,小皇帝还是“男人”,还要生生将他掰弯?被自己曾经最憎恨最恶心最不屑的东西给掰弯,哪个男人受到了这种侮辱?
这种煎熬冯彧比谁都懂,师荼此刻经历的,他感同身受。
“如今大齐外忧内患,经不起风雨飘摇,摄政王当以天下为重!”
一顶高帽子扣下来,扣得师荼不能动弹。
冯彧非常了解师荼,师荼这个人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那只是因为他遭受过太多苦难,看淡一切,但这并不表示他没有悲天悯人之心,不会考虑黎民百姓江山社稷。
师荼又何尝不懂冯彧的心思,他是要阻断所有人,独占小皇帝,甚至不计代价。
冯彧这个人看起来好相处,面面俱到,对什么都很上心,其实,他是一个很自我中心的人,他只寻求他想要的,什么天下,什么社稷,那不过达到自己目的凭借的手段而已。
两个人完全相反,却能相互互补,合则共赢,分则互输,真要正面为敌,谁输谁赢可说不准。
“他的身份,本王要亲自确认!”说罢师荼便往里走。
冯彧能让他得逞?
若让师荼发现小皇帝的女儿身,这位还能放得了手?
“摄政王,你不能进!”
这声音大得地下的老鼠都能听见了,师荼微微皱眉,这个心机冯狗,分明是在给小皇帝通风报信?
不让他看,莫非有猫腻?
师荼加快了速度,直接奔了进去。
本来都躺在浴盆里打瞌睡的元霄忽然听得这声喊,赶紧从浴桶里爬出来,这边刚裹上,师荼就闯进来了。
元霄身上的水都没擦干,正一滴一滴往下掉,一件衣袍胡乱地裹着那幅小身板,肩膀都没来得及遮挡完全,精致锁骨一览无遗,湿漉漉的头发也在滴水,倾泻而下,温柔了眉眼和脸部轮廓。
只是这一眼,心血突然狂涌,师荼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去一半,腿有点发软,下意识地扶住墙,不敢去看她。
冯彧也已经跟了进来,无意瞅到小皇帝一眼,鼻头顿时一热,他赶紧转身捂住鼻子。
元霄:……
元霄本来是很心慌的,结果看到他们这反应,都忍不住嗅了嗅自己身上,没怪味儿啊,你们这什么反应?
元霄生气了,你们一个二个的,闯劳资寝宫,还这般形容是闹哪样?
生气归生气,该防的还是得防。她悄悄咪咪地捡起地上的衣服,要往身上再裹一层,就在这时……
“陛下。”
师荼缓了好几口气,才找到自己的理智,“同是男儿身,陛下何不坦诚相见?”
坦诚个毛!你把衣服脱光光来跟朕坦诚一下?
这分明是试探,要在她身上找东西。
“摄政王,朕现在好的是男色,你们在朕的眼里,个个都秀色可餐,自是要避嫌的!”
那么水灵灵的一个小东西裹着一件衣服,里面空荡荡的,竟然对他这个男人说好男色,还馋他身子,简直就是故意勾、引他,师荼浑身汗毛都在蠢蠢欲动。
这次他简直拿出孤身一人面对千军万马的强大气魄才让自己能够正视她,走过去,目光平静,伸出了手……
这特么是想脱她衣服?
元霄吓尿了。
“秦放!”
头顶瓦片突然破开,一道人影落下来,正好挡在师荼跟元霄中间。
秦放拔剑出鞘,“摄政王,请自重!”
来晚一点会死么?师荼厌烦死这个召唤兽了,无视他,盯着后面藏着那个小东西:“陛下,让我看一眼你的肩头,看完我就走!”
元霄突然明白了,这些人是过来看小皇帝胎记的。自己苦口婆心都泄露天机了,这些混蛋还在怀疑她的身份。
“好,朕给你看!”
元霄转身,将衣服稍稍褪下,露出左侧肩胛骨上那个胎记。
那个胎记入眼,师荼心头热血凉了一半,连眼神都变了味道,好像这个胎记激起了他心底什么仇恨厌恶似得,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元霄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嫌弃了。
冯彧也拱了拱手离开,元霄长吸一口气,好险。
前两天看到小皇帝一幅泛舟图,隐隐从后衣领露出一点印记,套常桂话才套出来那是小皇帝的胎记。
只是她做梦都没想到,这胎记,竟然跟自己一样,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怀疑,自己跟小皇帝说不定真有什么关系。
元霄踢踢脚下的瓦片,戳了戳还站在原地跟根柱子似得背对她而站的秦放。
“秦将军,这洞,你修?” 窗户那么多,你非得破屋顶?现在她穷得很,哪有闲钱修宫殿?
本来吧,她刚拿到一百金还觉得手头挺宽裕的,可一个生日宴,不仅一百金没了,还搭进去些老本,难怪都说哄女孩子费钱,的确,挺费钱的。
秦放感觉到对方柔软的小指头,背脊有点僵,“陛下,你穿好衣服再说话。”
元霄:……
秦放退了出去,背对重重帘幔,“陛下……”
“嗯?”元霄终于可以穿衣服了。
听到里面淅淅索索的声音,秦放顿了一下,待她穿好,才继续问:“陛下可看到臣的结局?”
“你么?”元霄想了想,“师荼攻上都,你有功,师荼登基后要给你封官加爵,你拒绝了,解甲归田,一世未出。”
秦放点点头,如果如果他的阴谋得逞,他早就为自己想好了这样的结局。
师荼走出宫殿,浑身都浸着煞气,犹如夜色中的一尊罗刹,所到之处,连巡逻的将士都抖了三抖。
“皇上说我会输给你!”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师荼顿步,看到黑暗中少年桀骜的脸。
微微皱眉,“输给本王不是理所当然?”
谢瑜:……
你特么懂谦虚为何物么?
师荼也来了气,状元郎不是自视甚高么?跑去给小皇帝暖床是怎么回事?还敢戴着小皇帝的发簪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
思及过往种种,师荼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小混蛋皇帝到底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二个都尽往他身边扑?
关键是,竟然还敢名正言顺不让他扑,呵呵……
谁稀罕扑一个卑鄙无耻的男人了?就算他长得好看,就算他改邪归正,就算……只裹了件衣服还敢出言勾引他……特么的,那个样子的小皇帝太撩人了!
师荼压压心头血,越想越气郁,转头便将气撒在谢瑜身上。
“好好在宫学呆着,别到朝堂上来捣蛋!”
我屮艸芔茻!
之前谁说给他三次机会拉他下马的?出尔反尔,要不要脸?
师荼已经拂袖而去,仿佛比他还气。
师荼没有留在上林苑过夜,准确说,他不敢留在上林苑,但即便离了小皇帝十万八千里,他鼻子里依然残留着她身体的气味,眼前依然是她裹着衣袍出浴的场面,越是压制,越是上头,直到当晚做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春梦,泄了珍藏二十二年的元阳,那口郁气才终于缓和下来,才终于能心平和气,重新当一个衣冠禽兽摄政王。
连桓煊都发现,自家王爷睡一觉之后,整个人神清气爽,仿佛多年心愿得愿所偿。
元霄也睡了个好觉,即便秦放在头上补了一晚的屋顶都没把她吵醒。
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出门就见谢瑶在不老松下摆好的早膳,等着她去吃。
见她出来,谢瑶笑道:“陛下这棵不老松哪里来的?我看这样子,有点眼熟。”
“南山上挖的,阿姐眼熟那是因为这棵不老松经常被文人骚客画在画中。”
谢瑶吃惊,“该不会是汤泉行宫那棵吧?”
“阿姐好眼力!”
谢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那可是张太后的宝贝,说这棵树象征着她的寿命,曾经还命文人墨客写过很多诗词传唱呢。陛下把它挖了,移栽到此处,怕是会把那位气得跳脚!”
“那又如何?以后有这棵不老松,阿姐就在这里过寿,也能长命百岁!”
谢瑶失笑,眉眼温柔,真正的恬淡安逸,“阿姐觉得现在这样可好?”
谢瑶稍稍愣了一下,想起昨晚小皇帝说的那些话,即便现在她对师荼没儿女之情,但毫无疑问,师荼依然是被她当成家人看待的。如果谢瑜还要跟师荼对上,她该何去何从?
而最后阿瑜死了,师荼也死了,那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现在很幸福,因为你们都还在。”
“阿姐,昨夜朕说的话,你可信?”
“半信半疑。”谢瑶也不瞒她。
这种事,太过离奇,怎么可能全信?
元霄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朕也不希望那会是真的。”
谢瑶却握住她的手,温柔浅笑:“陛下想要改变,阿姐便陪你改变,不让那些不好的事情在你眼前重演。”
这回轮到元霄感动了,这种不完全相信,却还是无条件支持她的行为,谁能做到?
比那些深更半夜要来给她暖床看她胎记的无耻男人好了百倍千。
“阿姐……”元霄差点就要哭给她看,谢瑶失笑,“别委屈,也别撒娇,你可是一国之君啊!”
元霄立马将感动的猫尿收了回去。
吃过早饭,谢瑶便去宫厂忙碌了,谢瑜像卡着她离开的点似得出现,眼眸深深地看着元霄。
“阿瑜怎么了?”这个小心机狗,试探她的账还没跟他算呢。
元霄笑容异常灿烂,灿烂得谢瑜心头有些发毛,都忍不住要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陛下……真的看到了?”
“看到什么?”
“看到我输给他,最后还自杀?”
元霄愣住,看着阳光下干净少年郎,这个年纪最是轻狂好胜,大概并不能接受自己会输给另一个人还输得那么惨的事实。
元霄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朕也看到了自己的的死亡,但朕现在还活着。”
“所以,陛下也想要改变我的命运,不让我入朝堂?”
元霄点头。
一刹那间,谢瑜感觉自己正被小皇帝爱护着,不管他如何质疑,小皇帝不解释一句,默默为他付出,安排好一切……
少年的脸颊突然红艳起来,“陛下,我会长大的,成长成你能放心依靠的人,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不会输给他!”
谢瑜离开,带着元霄不能理解的骄傲和喜悦。
昭阳殿。
师荼翻出那份给谢瑜的封官诏书,终于提笔画了可,还盖上了摄政王的印章,让人交给吏部,相信三天内,相关聘书官函就会送到谢瑜手里。
谢瑶和谢瑜是小皇帝想要守护的人,那自己呢?
想起攻破上都后,自己好几次让她受伤,威胁她,恐吓她,师荼就脑壳疼。
虽然春梦消了火,但师荼还是发现自己有些心不在焉,喝个水会想起小皇帝,奏章看着看着,就不认识字了,脑子里天马行空又是那张脸在晃悠。
这种神游的方式完全控制不住,师荼收起奏章,缓了缓气,问:“皇上可回宫了?”
桓煊上前,“禀王爷,皇上还在上林苑待着呢。”
“长公主他们呢?”
“长公主和状元郎各自回了宫厂和宫学,就冯侍中还没回门下省。”
随意拿奏本的姿势猛地一顿,也就是说,花前月下,上林苑的无边美景中只剩下小皇帝和冯彧二人?
师荼突然有点坐不住了,“桓煊,你过去看着,别让乱七八糟的人近皇上的身。”
“王爷是担心宫学蹴鞠那样的意外么?上林苑还驻扎着玄风军呢,不会有事的。”
简直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师荼猛地想到什么,“快派人过去,别让皇上独处!”
小皇帝在玄风军驻扎的上林苑出事,这简直太符合某些人的心意了。这绝对是栽赃陷害的最佳时机!
桓煊都招人要去了,师荼却起了身,“还是本王亲自走一趟吧!”
此刻,元霄躺在不老松下,优哉游哉地享受着秋日阳光,等待着下一个人出现。
昨天她请了四个人,谢瑶和谢瑜都来问过了,那师荼和冯彧呢?
听过那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他们不可能没想法,尤其还事关国运,还关系到他们的生死。
元霄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个篡命师,一不小心暴露了太多天机,不知道会不会遭雷劈?
伸手去抓桌子上的葡萄,忽然手下一空,元霄终于看过来,看到了不知道何时坐在桌子旁边的冯彧,她下意识地左右张望……
“找摄政王?”
冯彧将拿走的果盘放到小皇帝手下,又说,“他不会来。”
“朕才没有找他呢!”元霄捡起葡萄,吃了一粒,莫名有点气郁。
冯彧盯着她,眼中闪着异样光彩,冯彧昨晚根本没睡着,脑子里全是小皇帝是女儿家的念头。
他还记得自己刚被抓进清净园的时候,小皇帝跑过来对他一翻评头论足,之后就开始脱衣服看鸟……
当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屈辱,作为男子汉被另一个男人玩弄的屈辱。
从那一刻起,他就发誓,要将所有的屈辱还回去,即便玩弄他的人贵为一国之君,是我等屁民不能仰望的小皇帝。
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隐忍之力远超常人,只要忍到他出去,总有一天,他会找到报复的机会。
但他万万没想到,几个月下来,自己的身体违背了自己的意愿,竟然只能在小皇帝面前才能有反应,这让他怒不可遏,终于没忍住扑倒了小皇帝。
当时小皇帝气急败坏要将他拖出去先阉后杀那幅嘴脸让他做了好几年的噩梦,直到攻回上都,他重新看到小皇帝,见识了他从未见识过的那一面,有些东西好像就慢慢被改变了。
而昨晚,他看到了她女儿真身,过去的怨恨竟然全都化成了笑话。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如此渴慕他的大鸟,让他男儿雄心突然爆棚,恨不得立即让她再看看,他的鸟依然只为她竖起羽毛……
分明在神游太虚啊!
元霄将嫩白的小爪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冯侍中可是昨晚没睡好?”
冯彧终于回了神,再次看到小皇帝,感觉她浑身皮肉都在发光,好想将她裹进怀里,给她最深的怜爱。
冯彧灌了一壶凉茶压精,这才能恢复平和的语气启口:“陛下昨晚说了他们的下场,却独独漏下臣的,是没看到,还是不能说?”
若是与他无关,昨夜为何会请他也来赴宴?
他隐隐感觉到这个故事里有他的位置,但被小皇帝故意忽略了。
“冯侍中想听?”
元霄放下葡萄,坐直了身子。
平坦的小胸脯好可爱,冯彧又喝了一口凉茶压精。
“如果是当着人不好说的话,臣带陛下去没人的地方。”
冯彧起身,伸出了手,元霄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冯彧握紧,元霄想收回手,他却没松开,而是牵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向园林深处。
走过千步廊,元霄隐隐嗅到一股呛人的辛辣味,冯彧却毫无所觉,带着她拐进另一片园囿,只是这里气味似乎更重了。
“这里不会没人了,陛下可以说了。”这里只有他们俩,他和她,空气中也只有她呼出的气味,被他吸进自己的肺腑里,而自己呼出的气味,也会被她吸进肺腑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元霄感觉握自己的手突然紧了,抖了抖,冯彧才回神松开她。
元霄皮薄又生得白,被他握这一路,手全红了,手腕之上全白白嫩嫩的,手腕之下被握过的地方全是粉红粉红的,分外刺目,冯彧的视线忍不住在她手上多粘了一会儿。
元霄整理了一下思路,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向这位说明。
“朕说你背叛了师荼你可信?”
冯彧一震,视线终于落回小皇帝那张脸上。
“这就是陛下要破格让我当门下侍中的原因?”
“咳咳……”你不要说得那么直白嘛!人太聪明不好。
冯彧没有纠结因果,没有追问过程,而是问:“那最后臣的结局如何?”
冯彧的结局……
冯彧是元霄最把不准的一位,谢瑜反叛,前提是他得上朝堂积攒自己的势力,拉拢保皇派跟张家派系共同抵制师荼。
他的目的单纯是保皇,只要不给他上朝堂的机会,他就走不了原著的路。但冯彧不一样,冯彧本身就在朝堂,又在师荼阵营,他是因为跟谢瑶往来才和师荼反目,最后还差点逼宫成功,被师荼反杀。
感情这种东西是最无法把控的,也许你前一刻还讨厌的人,后一刻就能爱得死去活来。
“陛下是不好说还是不敢说?”
小皇帝这样犹犹豫豫,该是怕他知道自己的结果,反倒防着师荼,最后还反败为胜吧?
“冯侍中可喜欢长公主?”
“???”
前几天才跟小皇帝告了白,被忽视,转头,小皇帝却问他喜不喜欢长公主?这什么脑回路?
“不喜欢。”
元霄长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只要记住永远不要喜欢长公主就没事了!”
冯彧跟师荼是因为谢瑶闹掰的,元霄想着,他们只要不同时喜欢上同一个人,应该就不会悲剧重演吧?
听完自己的答案,小皇帝竟然放心了……
冯彧心思怎么能不被撩动?
“陛下不想臣喜欢长公主,那陛下觉得臣该喜欢谁?”
身体欺近,这次,冯彧不打算退让,非得问出个结果来,看看小皇帝对自己,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就在此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冯彧赶紧将元霄推开,利箭插在旁边的木柱上,入木三分。
一支失败,便有第二支第三支,元霄还没反应过来,冯彧已经拉住她,想往回跑,但对方有意图地阻断了他们回到原来宫殿的路,冯彧心一横,只得往园囿深处跑去。
“我们是遇袭了么?”
元霄惊魂未定,冯彧额头有冷汗。
突然之间,他很想此刻陪在小皇帝身边的是师荼,至少,一般程度的刺杀,师荼一个人就能保她周全,而自己,就算也刻意练过,终究只是个文弱书生。
“陛下,莫怕。”
不啊,冯侍中,朕本来是不怕的,你这样说,朕反而更怕了啊!
两人一路狂奔,奔进了一片花草丛里躲了起来。
他们刚藏好,三名黑衣人出现,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柄弓箭,这片园囿都是种植各地进贡的奇花异草,规模相当大,一边一边搜只怕反而教人偷了空隙逃出去。
“这是唯一的出路,只要堵住这里,他们必死无疑!”
其中一人说,三人非常有默契地弯弓搭箭,开始大范围扫射。好几支箭从身边射过,元霄吓得冷汗涔涔。
死亡的恐惧拽紧了她,脑中有千百种念头在旋转,是不是因为自己泄露了“天机”,所以要被抹杀了?
炮灰终究是炮灰啊,自己没死在师荼手里,却莫名其妙死在这些杀手手里……
“嗖——”
似有箭矢朝着她的位置袭来,这下怕是真要完犊子了!
忽然,眼前一黑,冯彧趴在了她身上,千钧一发之际,那箭划过冯彧手臂,带起一串血珠。
“冯……”
冯彧轻轻摇头,就那样,用他的身躯,完全遮挡住了她。即便对方万箭齐发,也有这个躯体替她挡去所有伤害。
元霄的心口嘭嘭直跳,不知道为什么,一滴眼泪不争气地沿着眼角落下来,冯彧原本紧张的情绪突然松懈下来,那一刹那,他竟然觉得,若是为她而死,也值了。
“我看到了,在那边!”
完犊子了!被发现了!
三支箭同时搭起,一起朝这边射过来。
“秦放——”
师荼赶过来,差点被她这声喊崴了脚。
原本他可以一剑劈了三人,但那三支箭却已离弦,他不得不飞出龙吟宝剑,将三支箭撞开。三名刺客又不是吃素的,霎时,三柄断刃一起朝他刺过来,师荼左右手各抓住一只手,握住对方的匕首强行反杀,抹了对方的脖子,就算他动作再迅速,要再接第三个人时,也慢了一步,肩头被刺中,师荼转身一脚将人踹飞。
秦放姗姗来迟,将那名活口擒住,看地上躺着的两名,他感觉自己千牛卫中郎将的身份遭到了侮辱。
“冯彧,你没事吧?”
知道危险解除,元霄赶紧将冯彧扶起,看他手臂上的伤。
箭头刺穿了衣服,但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师荼站在远处,肩头在流血,因为空手接白刃,双手也在滴血,但那个小东西却根本看不到他……
桓煊等人也赶了过来。
“摄政王,你的手……”
“无妨,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秦放将人交给千牛卫,看看师荼身上的伤,又看看那边只是破了皮却被小皇帝关怀备至的冯彧,道了一声:“节哀。”
师荼:……
你特么装瞎会死啊?
直到确认冯彧无碍,元霄才发现自己躺在什么地方,终于明白之前自己闻到的辛辣味是哪里来的了。
冯彧还想趁着同甘同苦,营造带气氛,却突然发现小皇帝泪水未干的眼睛突然变得晶亮,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而那兴奋源头,就是他们身边这片红红的长条状东西……
“辣椒!竟然是辣椒!小米辣、朝天椒、灯笼椒、二荆条……发财了!发大财了!”
远处的师荼:……
近处的冯彧:……
一刻钟后,秦放已经带着那半个活口去天牢拷问了,师荼和冯彧在包扎伤口,眼巴巴看着小皇帝指挥着一堆宫女太监采摘辣椒。
“同一品种放一起,别放混了……地上掉的干辣椒放半边,辣椒籽都收起来……”
一个时辰后,师荼和冯彧已经洗漱了一下,换了一身衣裳,小皇帝已经指挥着御膳房的厨子们制辣椒酱了,而她自己,做了一份剁椒鱼头,屁颠颠往立政殿端。
那里,救驾有功的冯彧还在休息。
师荼看似无意挡住她的去路,还晾了晾包扎得跟木乃伊似得的手掌。
元霄惊愕,“摄政王,你怎么也受伤了?”
师荼差点气血逆流,敢情劳资那么英勇地为你挡箭,你没看见?
你个渣男,心里眼里只有野男人和钱!
师荼想低调的,但终是没忍住:“本王这伤,是为救陛下而负的。”
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看到辣椒她给忘记了……
元霄:……
看这挡住她去路,还故意晾爪子的意思,这是要讹她的节奏啊,剁椒鱼头它突然就不香了。
元霄挺了挺小胸脯,中气十足地回答:“朕很穷的!”
师荼:……
好想掐死她!
好不容易将心中邪火压制住了,师荼盯着她手里的食盒,“这是什么?”
“剁椒鱼头,对了,朕在立政殿做暖锅,阿姐他们也来,摄政王要不要一起?”
毕竟昨晚才不欢而散,元霄也不确定师荼现在是待见她还是不待见她,是以别人她都是直接请,唯独师荼这边只能“顺口”问一下。
师荼感觉自己好像被排挤了,气儿怎么都觉着不顺,接过小皇帝手里显重的食盒,率先朝立政殿走去,元霄屁颠颠跟在后面,有些不明所以。
跨过立政门,就嗅到了辣椒香味,谢瑶和谢瑜也来了,只是在殿门口张望,就是不进去。
谢瑶凝着眉头,问常桂:“可是今日又有谁惹了皇上?”
常桂也心有惶惶然,这些辣椒是番邦进贡来的,作为观赏植物种植在上林苑,小皇帝发现辣椒很刺激,便让人制成水拿来喷人,喷到身上还好,若喷进眼睛,眼珠子都恨不得抠出来洗一洗,喷进鼻子,吸入气管肺部,那种难受啊,简直无法言喻。
立政殿的宫女太监,若哪个他看不顺眼了,也不用打板子,用辣椒水喷个一炷香的时间,简直生不如死。
这种“酷刑”,常桂就挨过好几次,现在嗅着这气味就难受,所以连他也不敢踏进去。
“阿姐、阿瑜,你们都来了?怎么不进去?”
小皇帝热情的声音,在三人身上惹起一层鸡皮疙瘩。
“陛下今日这是……”
“吃暖锅呢,朕发现的新口味,阿姐来尝尝!”热情地将谢瑶拉进了立政殿。
按仿唐来计算,这个时候辣椒还没有作为食材被使用,元霄穿过来这么久也没吃到过,应该可以应证这一点。
老干妈都走出国门了,那她做个皇上皇是不是也能风靡四海?这都是生财大计啊。
谢瑶心有点慌,小皇帝这是不把辣椒水往人脸上喷了,而是往人嘴里灌了?
“哈切!”
刺鼻,太刺鼻了!
谢瑶捏住鼻子,略感心虚,“陛下,可是我们有做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头一回,谢瑶在元霄面前示弱,以前即便是要命砍脑袋她都懒得理会小皇帝的情绪,这说明,她现在真将小皇帝当自家人了。
“阿姐坐。”元霄高兴,将她拉入上座。
暖锅是铜鼎所制,在下面架了炭火,虽然不及现在的火锅方面,但功效却是不差的。
元霄怕他们头一回吃辣不适应,于是开了两口锅,一边清淡,一边麻辣。食材都是叫御膳房准备的最新鲜的,摆了好几个案几。
冯彧听得声音从内殿迎出来,师荼进门就见得这情形,星目微眯,不过挡了一箭,这就登堂入室了?
元霄也看见了他,赶紧过来,接过师荼手里提着的食盒,送到冯彧面前,说:“为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朕给你专门做的剁椒鱼头。”
冯彧喜欢吃鱼,但绝对没吃过剁椒鱼头这种美味。元霄觉得,感谢了,就两清了,不用再去计较当时自己被逼出来的那滴眼泪,和冯彧舍身为她的心思。
冯彧却不知道她怀的这种想法,只是看到端出来的香喷喷的鱼头,满心满肺都被一种情绪胀满,好像就算那下死了,也值了。
师荼和谢瑜自然也不懂小皇帝的脑回路,看着那条鱼,视线忍不住粘了一会儿又一会儿。
“你们也有的。”元霄让常桂将麻辣锅里煮的鱼头给捞起来,一人一个,只是……
看看师荼,以及师荼面前的空盘子,元霄有些心疼地将自己那个给了他。
师荼:……
所以,最初就没把他计划在内是吧?
谢瑶要将自己的给元霄,元霄赶紧阻止,“阿姐别客气。”
不,我真不是跟你客气,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吃这种呛人的东西?
“朕就是让你们尝尝味道,看合不合口味。”
味蕾是需要开发的,没吃过辣的人并不是说不能吃,但也的确有人吃不了,她要看看这些人的接受程度。
麻辣味的鱼肉入口,那是真刺激,辣也是最开始一点不适应,后来就越吃越有味道。
鱼头中间那块脑髓最是美味,元霄几乎盯着谢瑜塞进嘴里,又盯着谢瑶塞进嘴里,最后盯着师荼,师荼刚要塞,就听得一个弱弱的小声音问:“好吃么?”
师荼那一口便吃不下去,将鱼脑子舀给她,“本王不喜欢吃鱼脑。”
“那、那朕就不客气了。”
美味入口,无比幸福。
这可把谢瑶和谢瑜刺激到了,那鱼脑,他们不该吃的……
冯彧戳戳盘子里的御赐剁椒鱼头,辣得头上虚汗直冒,脑子都开始嗡鸣。
“冯侍中,朕做的味道可好?”
“嗯,这是臣吃过的最美味的鱼头、头。”好像嘴唇都有点不听使唤了。
然而令冯彧郁闷的是,别人都是越吃越上瘾,怎么就自己这么扛不住?
“你们觉得,太后的万寿宴,吃暖锅如何?”
众人俱是一呆,不同身份的人的寿宴那都是有规格的,若太寒碜,难免被说成是对张太后不敬不孝。
所有人看师荼,师荼说:“也不是不行,只要到时说是国库空虚,天家提倡节俭,场面上不要搞得太过寒碜就行。何况……”
师荼别有深意地看着元霄,“户部不给钱,礼部怎么去办寿宴?”
只是一句话,元霄便明了过来,要说坑钱,摄政王可是最拿手!
吃过饭,元霄就准备出宫去定制几口土火锅发,冯彧跟上来,“陛下去哪儿?”
“出宫。”
“臣也要回府,一起。”
元霄:……
“秦将军在天牢审犯人,陛下总得有人陪。还是说陛下在意上林苑的事不想见到臣?”
这话说得……怎么直戳心窝子?
朕这不是怕你来个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那特么就说不清楚了么?
那一刻的感动是真感动,但绝对不至于因为感动就掉坑里去啊,何况你喜欢的还是男人?
“那好吧。”
谁知道,这边刚走出立正门,桓煊就跟了过来。
“摄政王说了,有人对陛下图谋不轨,让臣必须寸步不离,紧随其后。”
元霄:……
冯彧很想问问,摄政王到底是在防贼还是防他?
一路上多了这么个碍眼的存在,冯彧觉得空气都不好了。元霄倒觉得,这样甚好,不用她单独面对冯彧的炙热爱意。
马车径直去了铁匠铺,元霄早画好了图纸,让对方打造土火锅,还要能放三种汤底的土火锅。一尺直径大小,专门用于一人食用的小火锅,还要做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连冯彧都没料到,小皇帝会在铁匠铺盯着人做出一个样品来,那炉火烤得她小脸通红,汗流浃背也不走。
直到打出一个她满意的小火锅,她才付了定金,让打造一百个出来。
铁匠铺里面太热,桓煊熬不住,躲在外面偷凉。
冯彧看了一眼,牵住元霄的手,往另一个方向遛了出去,总算是把那只跟屁虫给甩开了。
只是,刚走进一个巷子时,一盆水从天而降,将元霄浇了个正着。
元霄:……
所以,最近自己是在走霉运么?
幸好这里已经是永昌坊,左拐右拐,冯彧避开闲杂人等,带着元霄进了冯府后门,赶紧叫了人烧水给小皇帝换洗。
元霄也没多想,只是洗完,看到那些衣服时,顿时惊了。
衣服有好几套,但,全都是女装。
冯彧紧张地等在外面,他早已屏退所有人,小皇帝那么聪明,一定能明白他的心意吧?
现在,自己是唯一一个知道小皇帝女儿身的人,他想要成为她的唯一,让她在他面前不必小心翼翼戴着面具过活。
他的心口怦怦直跳,手心额头全是冷汗。小皇帝会穿着女装,跟他坦诚相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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