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3)
快坐吧。”他昨天一点都没隐藏自己的心思,怎么看也不是把人送来当丫鬟的。
“那既然母亲这么说了,你就坐吧。”
云宛暗地里咬牙切齿:“我就是一个丫鬟,怎么敢坐呢?”
两人像是一对冤家般斗起了嘴,叶玉在旁边看着,眼里满是笑意。
还是云宛先反应过来,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让夫人看笑话了。”
“哪有?”叶玉笑,“阿宁这孩子从小就老成得很,难得见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云宛偷偷看了一眼季宁,似乎是在验证这话的正确性,倒是让季宁有些不好意思了。
“母亲!”
叶玉笑而不语,这样的天伦之乐,对她而言就像是在做梦一般。难道是老天也感念她的时间所剩无几,终于舍得施舍她这样的时光了吗?
她与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在估摸着季宁快要走了的时候,唤来了妙晴。
“云姑娘刚来,妙晴你带她去看看房间,也熟悉熟悉环境。”
妙晴忙应下,笑着走向了云宛。
“云姑娘,随奴婢这边来吧!你的房间,夫人一早就准备好了。”
叶玉虽然和善,毕竟身份在那。相比较而言,妙晴就平易近人多了,云宛也没了那么拘谨。
“有劳妙晴姑姑了。那夫人,小女就先告退了。”
叶玉轻轻点头应允,他们一离开,这里就只剩下叶玉和季宁二人了。
“母亲。”季宁自然也知道叶玉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阿宁,”叶玉刚刚看了半天,也算是证实了季宁的心意没有作假,“你真的决定了要娶她为正妻?”
季宁脸上流露出满满的坚决与认真:“是的。我的妻子,只会是她一个人。”说完他又放松了一些语气,笑问“母亲是支持我的吧?”
“我便是支持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怎么会?”季宁认真地反驳,“能有人支持就会让我安心多了。”
叶玉叹了口气,确实,这府里只怕也只有自己会支持了,哦,还有个星华。
“你娘那边你探过口风了吗?”
季宁表情凝重地点点头,一看这样子,不用他说叶玉便猜到了结果。
季睿就更不用问了,他能同意才是稀罕事。
“那你心里有什么计划吗?”
季宁一脸为难地没有回答。
“阿宁,”叶玉再开口时,柔和的语气里也带了些严肃,“云姑娘在我这里一日,我便会护着一日。只是你得明白,她的靠山,终究是你。你想要什么,为了她能放弃什么,能不能护住她,这些问题,你都得好好想想。”
季宁低下头:“谢母亲开导,孩儿明白了。”
明白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叶玉知道这其中的艰难,也知道现在季宁毫无头绪,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云宛便这么在叶玉的院子里住了下来,她的父母在出事之前是做行走商人的,商人在夏国虽然地位不高,但家境也算殷实,看得出来也是个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姑娘。
云宛在这里住了几日便彻底对叶玉放下了戒心,她知道叶玉原本的出身也是极为高贵的,这种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性格温婉的她也见过不少,却从没有人像这位夫人一般,温柔得让人不可思议。
偏偏这温柔里还藏着三分不易察觉的坚韧,才是真正难为可贵的。
面对着她,云宛总有些自行惭秽:“若是我也能有夫人这般气韵就好了。”那样至少也能看起来和季宁般配一些。
叶玉闻言停住了手里的女红动作:“云宛姑娘这样就很好,我就很喜欢。”
她不是在说客套话,云宛这孩子,她确实越看越喜欢。
云宛倒是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一看自己乱七八糟的女红便又蔫了:“唉,这个好难啊!夫人怎么就能这般手巧。”
因为是商贾之家,她父母平日里繁忙,思想也相对开明,并没有要求她非要学这些女红之类的。这会儿她从头学起,半天没有起色,便忍不住有些心烦气躁了,看了半天不知道不知道下一针该下在何处。
叶玉走过去接住了她手里的针线:“别急,这种刺绣就是需要耐心。你来看,这一针从这里过来。”
不慌不忙的声音慢慢抚平了云宛心中的焦躁,也变得安定下来。叶玉示范了几遍,她这才慢慢看懂:“夫人,我好像明白了。让我再试试。”
叶玉笑着把针递了回去,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拿过旁边的杯子润润嗓。
云宛虽然认真,但到底是坐不住的性子,坐了小半上午就有些难受了,又碍着叶玉不好表现出来。
叶玉仿佛能看出来她心里所想一般,已经把手上的东西推到了一边唤妙晴。
“收拾一下吧,今天就到这里了。”见云宛看过来,她又笑着解释:“年纪大了,看的时间久了眼睛有些受不住。”
云宛也跟着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夫人哪里年纪大啊?我刚见夫人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不像是少爷的母亲,倒像是姐姐。”
这话虽然有奉承的嫌疑,却也不是完全的夸张,叶玉单从相貌上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已经为人母。
叶玉被她说得笑意也深了些:“其实云宛姑娘,你若是真的不喜欢女红,也不用勉强的。”
云宛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半天了才闷闷回道:“我想能更优秀一点。”才能更加配得上他。
“那是我失礼了。”为配得上心上人而努力,叶玉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记起自己也并不是天生就是现在这样的,那时候她作为尚书家的千金,也曾经任性过,天真过,刁蛮过。
不过,那都是陈年往事了。叶玉觉得自己真正老去的,可能是心境吧。
☆、除夕
转眼就到了除夕夜那天,丞相府到处张灯结彩,叶玉作为大夫人自然是要出席家宴的,她与季睿坐在主座上。
下边的各色眼神都盯着自己,叶玉知道,只有这种时候,自己这个大夫人的位置,才会如此明显地刺痛她们的神经。
她低头抿了一口茶,仿佛与这热闹的世界隔绝,事实上她也没想融入进去。
“母亲!”
季宁的声音让叶玉抬起了头,他穿得有些厚实,臃肿的衣物也不折其俊秀,脸上还带着酒后的红晕,此刻端着酒杯一脸笑意地看着叶玉。
“阿宁。”叶玉一看见他,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些,就像是一个冷眼旁观这个世界的世外之人,一下子被拽入了尘世中。
“母亲,今日是除夕,孩儿……”敬你一杯还没说完,季睿的声音就已经从旁边传来。
“季宁,去你娘那边。”
季宁端着酒杯站在那里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一时间进退两难,他知道父亲不喜自己与母亲接触,却不曾想连除夕夜的一杯敬酒都不允许。
勉强笑了笑,季宁试图努力一下:“爹,我敬完酒就……”
“我让你回去。”季睿的表情凌厉了一些,语气也带了些压迫。
毕竟是象征着一家之主的权威,季宁终究是不敢再与父亲对抗,他扫了一眼叶玉,只见叶玉冲他笑了笑,倒了倒手里的空杯子,示意自己已经喝过了。
季宁朝她行了礼才退回原位,何水瑶见他过去了,贴在耳边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让季宁的眉头疏解开来。
叶玉收回视线不再去看了,甘甜的酒在嘴里慢慢有了苦涩的味道。旁边的季睿一直在看她,而且一定是心情不好的那种,叶玉能感受到,却自始至终没有侧头去看上一眼。
“夫人累了,就先回去吧!”
季睿突然下的驱逐令让叶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堂下的人都幸灾乐祸地看了过来,这个时候让她退席,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了。
叶玉顿了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玉箸,今天晚上第一次地看向了季睿。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她竟然在这人眼里读到了一丝委屈,这让叶玉大感荒谬,马上就抛在了脑后。
“那叶玉先行告退。”
季睿握着酒杯的手慢慢收紧,看着叶玉离开了坐席,转身的背影丝毫没有眷念。
下面坐着的一众女人们就高兴了,只恨不得季睿厌烦叶玉到休了她才好。
宴会的氛围竟然比刚刚还热烈了几分。
叶玉只吃了两口东西,却仍觉得胸口和胃都堵得慌,回了房里后还半天缓不过来。
妙晴给她锤了半天的背,见她还是难受,也是急得不行。
“夫人,我去厨房给你做一些消食的汤。”
叶玉点点头没有拒绝。
妙晴出去了,她撑着脑袋靠在桌前,忍着胃里的一阵阵难受。
接下来,要赶紧安置好妙晴才行,这样自己也能了无牵挂地走了。
叶玉正这么想着,只听房门又被打开了,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去而复返的妙晴。
“夫人。”
“怎么了吗?”叶玉奇怪她回来得这般快,正要问,就见她的后边还跟着一个人,“段大夫?”
段云知向她拱了拱手:“我听妙晴姑姑说夫人有些积食了,熬了些药拿过来了?”
“是啊!”妙晴把药端上来,“我刚刚路上遇到了段大夫,他一听说夫人你积食了,就……”
说到这里,她又觉得不太对劲,这怎么像是段大夫提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样子?
“段大夫有心了。”叶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端过碗,叶玉把药一饮而尽,不苦,还带着甜味。
段云知是怎么知道自己积食了的,她根本不想关心,此刻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夫人,这药起效还有些时辰,不如我来为你针灸,也能见效更快一些。”
叶玉摆了摆手:“不必了,我已经感觉好多了。今天是除夕夜,段大夫不回家与家人团聚吗?”
“我没有家人。”
段云知的语气平淡无波,叶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愣了一下,也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除夕夜也该好好休息才是,段大夫就不必为我担心了。”
段云知看向叶玉,忽而笑了出来:“这会儿应该开始放祈愿灯了,夫人离席得早错过了,要出去看一看吗?”
“我有些累了,就不去看了。”叶玉有些歉意地笑着,“段大夫就不必管我了,免得错过了。”
被接二连三拒绝的段云知终于低下了头:“既然如此,段某就不打扰了。”
叶玉让妙晴送走了段云知后,自己却走出了房门。
天空中果然升起了各种样式的祈愿灯,有愿望就有希望,这满天的祈愿灯透露着一股生机盎然的气息,与自己格格不入,叶玉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轻叹一口气就准备回房。
“夫人!”
妙晴的声音让她停住了脚步,她侧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妙晴疾步走了过来,她的手里拿着一盏祈愿灯,等到了叶玉的旁边还有些微微喘气。
“这是?”
妙晴对她笑了笑:“这是刚刚我碰到了主管给下人发祈愿灯,就顺手要了一盏。毕竟是除夕嘛!夫人你也来许个愿好了。”
祈愿灯里一般都是有祈福的诗句的,叶玉扫了一眼,这盏灯里的,竟然是常见的为先人祈福的诗句。
叶玉的心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她想起了自己被当做逆臣,连孤坟都不能有一座的父亲。
妙晴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夫人,您是不是……不喜欢啊?”
叶玉朝她笑了笑,接过了祈愿灯:“谢谢你,妙晴。”
就算察觉到了什么,她也没有追问。
妙晴见她终于舒展开了眉也觉得高兴:“那夫人,我去给你拿火折子。”
叶玉点燃了祈愿灯,将它放上空中。
她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做过这种事情了,年少的时候也曾傻乎乎地相信过,期待过,如今对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没了半分期待。
可是……如果真的有神明,就请让她的父亲已经投生到了一个好人家,这样她死后,也不用无颜去见他老人家,也不用……再让他为自己心疼。
院外,段云知靠在树上,看着那盏升起来的祈愿灯,心里说不清是甜是涩。
他想起了当年叶玉把快死了自己送到了医馆,让自己有了活下去的机会,有了后来被药王谷收为徒的机遇。
有一年除夕,他偷偷溜出药王谷,在街上看到了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只是那人旁边跟着另一个男人。
“你都已经买了这么多祈愿灯了,还买?放得完吗?”男人虽是抱怨,眼里却满是宠溺,任劳任怨地提着一堆奇奇怪怪的灯盏。
“我的愿望太多了,这些都不够嘛!”
“这么贪心,小心老天一个愿望都不给你实现。”
女子瞪了他一眼,娇憨的语气反驳得理所当然:“怎么会?爹说了,我这么可爱,只有撒撒娇,没人能够拒绝我的。老天爷也是,等会儿我放灯的时候就多撒撒娇好了。”
男子好笑又无奈:“叶叔叔真是把你教得越发自恋了。”
叶玉眨了眨眼睛,便捏住了男子的衣袖,小手一摇一摇的。
“林枫哥哥,我还想要那个,买给我嘛!”
林枫被她晃得脑子和心一起迷糊了,语气也变得温柔得不可思议:“好了好了,要哪个?”
“都想要。”
“那就都买。”
看着去给自己付钱的人,叶玉笑得一脸狡黠,爹爹说得果然没错,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可爱的。
那时候跟在后边的段云知心想,若是她也这么对自己的话,就是要天边的星星,自己也会拱手送上的吧?
因为见过那样无忧无虑天之骄子般的女孩,才对如今这个女人格外心疼,她越是那样仿若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地无谓,自己的心便是纠得越紧。
那个人,明明该是被放在手心里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
☆、意外
除夕夜过后,丞相府的戏台子也搭好了,老太太选了个日子开戏。
叶玉那天是起了个大早,毕竟戏班子的事还是她负责的。
云宛来向她请安的时候知道府里今日有戏台,眼里露出几分期待,叶玉见此失笑。
“云宛姑娘就跟我一起去吧。”
云宛有些迟疑:“那……那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叶玉握住了她的手,发现自己的手太过冰凉又退了回来,“我要忙的事多,带两个丫鬟有什么打紧的?你来了也可以帮帮忙。”
云宛本来也是喜爱热闹的人,当即点点头:“那夫人等会儿就尽情吩咐我,可不要客气。”
叶玉含笑点点头。
她们去的时候余惜雪已经在那了,看到叶玉就迎了上来。
“夫人,席座都已经摆好了,还有戏班子也都准备好了,这是节目的单子,您过目一下吧。”
叶玉接过单子看了看,她对这些并不是很了解,也就是老太太热衷这个,丞相府才每年都办上两次,所以她也好歹跟着看过几场,认识一些戏曲名字,见都是自己比较眼熟的,便又把名单递回去了。
“雪夫人辛苦了。”
余惜雪笑了笑:“这些都是妾身该做的。”
叶玉又检查了一遍席位,发现自己的位置特别靠前。
余惜雪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在一边解释:“夫人贵为正妻,位置自然是不能靠后的。”
叶玉沉吟半晌也没再说什么。
半上午的时候,老夫人才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来了,有下人领着她们落了座。
何水瑶发现叶玉的位置还在自己上面,笑得讽刺:“之前让夫人来主持,夫人还推三阻四,可也是托这个福,倒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坐了上位。”
余惜雪在旁边听到了正要解释,却听叶玉不咸不淡地开口:“落座吧,要开始了。”
何水瑶气得暗暗咬牙,一个不受宠的女人,就一个空有名头的夫人头衔,到底是有什么资格再三轻视自己。
老夫人大概是心情好,只淡淡瞥了这边一眼,也没理会她们之间的暗潮翻涌。
季睿是戏唱到一半的时候才过来的,他没让众人行礼,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叶玉旁边的位置。
既然无需行礼,叶玉的视线便一直定格在台上,未曾侧目去看他。
“这今年的戏班子倒是有几分意思,唱得都有些水准。”老夫人也是真的喜欢了,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何水瑶看了叶玉一眼:“就是啊,也不知道夫人是在哪寻来的。”
“是有人介绍的。”叶玉侧头回了话。视线又转向了台上,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站在戏台旁边的一位男子,身材修长,脸上涂满了妆容看不清真面目,叶玉却在一瞬间认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明明都隔了那么多年未见,叶玉却在这淡淡一瞥中就十分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也看到了他眼里一瞬间闪烁的光。
叶玉若无其事地别开了目光看向台上,现在那里正唱着一出青梅竹马,两下无猜的戏,她愣了一下,没有记错的话曲目单上可没有这一出。
这是林枫的安排?难不成是想勾起一点她的什么回忆不成?叶玉觉得讽刺。
搭在腿上的手突然被旁边的人握住。叶玉下意识紧绷了身体。
“很怀念吗?”季睿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气。
叶玉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对方却握得更用力了,力道让她有些犯疼,只能由着他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季睿似乎是冷笑了一声:“你不知道?这曲目不是你安排的吗?安排这么一出,是想表达自己旧情难忘吗?”
叶玉不再说话了。
季睿怒火更盛了:“怎么不说话了?默认了?”
“大人觉得是,那便是吧。”
手上被捏住的力道又收紧了些,叶玉暗暗吃疼,却咬着牙没吭声,她本想继续看台上,却再次与化了妆的林枫对上视线。
即使他的脸上都是黑色的颜料,叶玉也看清了他的怒气。
季睿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刚看过去,一声“吱呀”声传来,本来好好的戏台突然倒了一角,台上台下瞬间都传来惊呼声。
叶玉也吓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整个戏台都向下倒了下去,这下大家都有动作了,纷纷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季睿大概也是愣住了,握着叶玉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
“都往后退,”他很快就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沉着冷静,“侍卫呢?”
丞相府的侍卫很快就从外边进来了:“大人。”
“送老夫人回院子。”
老夫人正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得,看向叶玉的目光更是不善,叶玉知道这是她把帐记到自己身上了。
叶玉没什么反应,她的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想,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她再次回头看向了刚刚林枫所在的方向,这次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却看到了一根倒下来的柱子。
这柱子倒下的方向正是何水瑶旁边的季宁。
“阿宁!”叶玉的身体几乎是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平日里弱不禁风的她,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速度和力量,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叶玉已经扑过去把把季宁护在了身下。
四周的惊叫声此起彼伏,叶玉喘着气,耳朵嗡嗡作响,心口还在砰砰直跳。然而等了半晌,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季睿在她上方,一手挡住了倒下来的柱子。
“大人……”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季睿已经把柱子扔了出去,众人也反应过来了,赶紧上前来。
“大人你没事吧!”
“阿睿,你怎么去挡柱子?”
……
“母亲。”
季宁的声音把叶玉的目光拉了回来。
“啊!对不起,阿宁,我刚刚有些着急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母亲,你没伤到吧?”
季宁忙扶起叶玉去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了,突然那边的何水瑶不知道是哪里受伤了,惊叫了一声跌坐到了地上,季宁马上变了脸色,来不及跟叶玉说什么就赶了过去。
“娘,你怎么了?”
“没事,”何水瑶对笑着摇摇头,“刚刚不知道是被谁撞到了。”
季宁忙去搀扶她。
叶玉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就算已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她的鼻子还是有一瞬间的酸涩。
侍卫来得越来越多,其他人也都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妙晴和云宛跟着叶玉一起回去,一直到回了院子才发现叶玉走路有些不对劲。
“夫人,你的脚怎么了?”
叶玉这才觉得阵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好像是扭到了。”
云宛也马上上前扶住了她:“怎么刚刚都不见您说啊?什么时候伤到的?”
叶玉刚刚一颗心都不在自己的身上,竟然毫无察觉,现在后知后觉,被扶着坐下还疼得直流冷汗。
“我的夫人,您可真是……”妙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云宛姑娘,您去拿热毛巾给夫人敷敷吧,我这就去请大夫。”
“诶,好!”
这两人便马上去分头忙了。
叶玉手撑在额头上,比起身上的疼痛,她其实更疼的是心。第一次,她问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季宁没有自己应该会更好才是。
“夫人。”
段云知的声音冷不防响起的时候,叶玉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收起来。
“段……段大夫怎么来得这般快?”她往后边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妙晴的影子,也没人给她通报一声。
段云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蹲了下来去脱叶玉的鞋子,叶玉反射性就要缩回去,却被他温柔又不容反抗的力道禁锢住。
叶玉咬着唇任由他把自己的鞋子脱下,左踝处已经肿出老高。
“段大夫……怎么像是幽魂似得,总是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
听到叶玉这埋怨般的声音,段云知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不是幽魂,”他的声音有些苦涩,“是影子。”
这意义不明的话,叶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而段云知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熟练地为伤处上了药,冰凉的药膏带走了一部分痛感。
段云知细心地为她处理好伤处才站了起来:“这几日不能见水,药膏早晚涂一次,伤得不重,估计两三日过后就能正常走路了。”
“多谢段大夫了。”叶玉好奇妙晴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段云知交代完了,却也没有立即离开,他想着自己刚刚进来时,这个女人那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就没有办法挪动脚步,可也知道自己若是在这里她就绝对不会轻易示弱的。
他没有一个可以理所当然地把她抱在怀里安慰的身份。
明明做了这么多年的影子了,却没有一刻像这样,清楚地感受到不甘在心里疯狂蔓延。
“夫人,”离开之时,他背对着叶玉开口,“若是想哭,就哭吧。”
叶玉毫不意外自己的情绪会被这个人发现,她知道这是个多么敏锐的人,却意外自己心理防线刹那间的崩溃。
她从来没对人说过,她有多恨,恨叶家满门无一幸免,恨自己所受的每一分屈辱,恨与季宁的每一分隔阂,恨自己的无能。
她就是懦夫,才这么期待着死亡。
可是,若不是季睿,若不是季睿,被阿宁叫娘的,受了伤就会被阿宁紧张的,就该是自己。
是季睿,硬生生剥夺掉了她唯一的念想,她怎么会不恨?
段云知立在门口,听着里面偶尔传出的带着压抑的呜咽。明明是再细小不过,却仿佛落在他的心尖上。
袖中的手被捏得泛白,他也只能这样站着,用这样的方式,陪在这个人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 火葬场已经坐不住,在自己赶来的路上了。我在准备帮季睿和儿子签收。
☆、探望
戏台子倒塌了这么大的事,季睿却直接下令不予追究,连老夫人都极为不满地跟他争执了几天,到底是没坳过他。
当然,这些事情叶玉也只是听说,她就只是在自己院子里安心养伤。
段云知说的没错,叶玉用了他的药膏,没几天就基本上能正常走路了。
期间一直不见影的季星华还来看了她。
叶玉想到除夕夜都没看到这小叔子在,不由问他:“你这段时间是去了哪里?”
季星华叫苦连连:“大嫂你是不知道,这大过年在家简直就是灾难,谁都想往我身边塞女人,我只能出去避避风头。”
叶玉好笑:“你能避得了几时?还能一辈子不回家不成?”
这也是开玩笑,谁知季星华听了却正了正脸色:“成亲有什么好的?我若是成亲了,必然会全心全意对我娘子,那就没有自由了。”
叶玉沉默了,她也知道季星华看起来没个正形,但认真起来,是真的会全心全意的。
所以才不会轻易交出真心吧?她恍惚间有一瞬间的愣神,想着若是自己年轻时也能有这个觉悟就好了,便也不再过问这事了。
“你自己的事,还是得自己拿主意。”
季星华又陪着她说了几句话才离开,出门时正好碰到了妙晴从外边回来,正在抖落身上的雪花。
“妙晴姑姑,你这是从哪回来的?”
“哟,是二爷啊?”妙晴本来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没表情的脸,在看到季星华后露出了笑意,“倒是有些日子不见您了,夫人涂伤的药膏没了,奴婢刚刚去取了。”
一听是叶玉的事情,季星华也严肃了些:“我在家的日子不多,大嫂可就麻烦你了。”
妙晴被逗得直乐:“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照顾夫人还不如应该的。”
她又亲自将季星华送出了院子才折返回了屋里。
“夫人。”妙晴进来后就关好了屋。
“回来了?”叶玉招招手,让她坐了下来。
妙晴挨着她坐下,这才向她汇报自己被交代的事情:“奴婢托了人才能进了那院子看,那天戏台柱子断裂的地方,整整齐齐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然断裂的。”
没有太出乎意料,叶玉手指抵在茶杯口处,眼里闪过沉思。
妙晴想当然地就觉得这是后院那些女人的阴谋,表情忿忿:“奴婢就知道她们没安好心,这次若不是大爷不追究,她们肯定还想借这把刀找夫人你的麻烦。”
听到这里,叶玉像是突然回过神,又问:“那日没人受伤吧?”
“受伤确实有人!”怕叶玉内疚,妙晴回答完又赶紧补充,“不过都不是什么重伤,这跟夫人你也没什么关系,就是那群女人在造孽,迟早会有报应的。”
叶玉没再回应,她想起来那天看到林枫,这事是谁的手笔只怕还不好说。
妙晴怕她多想,站起来走到她身后给她捏肩:“夫人,既然大爷都不追究了,您也别多想。这几日奴婢见您都没什么胃口,要不……”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外边传来说话的声音,顿时停住了话,听了一会儿才辨认出来。
“夫人,好像是福贵的声音。”
她话音刚落,外边就有丫鬟来报了:“夫人,大爷那边来人了,说是请云宛姑娘过去一趟,跟您报一声。”
叶玉皱了皱眉,季宁这是终于跟季睿摊牌了吗?
季宁其实早就跟季睿挑明过云宛的事,季睿是当然不会允许云宛这样出身的人做这丞相府的少夫人,只是他贵为一国丞相,就算下手也是从季宁那里施压,而不会自降身价来找一位姑娘麻烦。
福贵作为季睿身边的人,自然对此也是清楚的,所以也没想到今天季睿会下这样的命令,可是……想到季睿这几日越发烦躁的样子,他又觉得似乎哪里另有隐情。
福贵正这么想着,就见叶玉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有些病态的苍白,却带着柔弱的美,巴掌大的脸藏在毛茸茸的高领里,显得小巧精致。
“原来是福贵来了,是大爷有什么事情交代吗?”叶玉的声音显得亲切,她就像没听到福贵刚刚的话似的,又问道。
福贵只能又回答了一遍:“回夫人的话,大爷让奴才来带云宛姑娘过去一趟。”
“大爷怎么想起见云宛姑娘了?可是云姑娘犯了什么过错?”
“这……”福贵不相信叶玉是真的不知,一时间有些踌躇不知如何回答。
叶玉对妙晴眼神示意了一下,妙晴马上心神领会地走上前:“福贵兄弟,这大冬天的你传话也辛苦了,这是夫人的一点心意。”一边说着一边往福贵手里塞了银两。
福贵赶紧推脱,却听叶玉在一边说道:“福贵,今天就请你先回去吧。”
“可是大爷那边……”福贵哪里敢就这么回去了。
“你放心,大爷那边我会去说的。”叶玉安抚地笑道。
福贵本来还想坚持,电花火石之间,脑子里像是突然捕捉到了什么又改了口:“既然如此,那还要麻烦夫人走一趟了。”
“这是自然。”
叶玉又回屋整理了仪容,才随着福贵一起去了季睿的书房。
“还是福贵你先进去通报吧。”叶玉停在书房门口。
福贵暗暗惊叹她礼数做得真是足,别的夫人哪个来不是直直地往里闯以彰显自己的受宠。
“不用了,”福贵笑着说道,“既然是夫人,自然是无需通报的,夫人随我进去就是。”
叶玉对季睿会不会见自己心里也没底,听他这么说,略一思索也就颔首应下了。
她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来季睿的书房,这里的布局却还是十年如一日。
季睿正伏案写着什么,听到动静后抬起头,看到是叶玉时,眉头微微皱起:“你怎么来了?”
他的左手缠的绷带分外刺眼,倒是给力叶玉一个好借口,她微微福了福身子:“大人为救我受了伤,叶玉自当来探望。”
季睿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这么多天了你才想起来,可真是让我感动。”
叶玉没有回话,事实上即使季睿救了自己,她对这人是死是活也生不出半分担心,更别说感激了。这会儿听他这么说,也只是沉默着没有反驳。
☆、自我厌弃
好在季睿看起来也并不打算纠结这个问题,他遣退福贵,才对叶玉说道:“过来帮我研墨。”
叶玉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绷带,福身应下后走了过去。
研墨这种事情她做得自然是熟练无比,书房内一时悄然无声,季睿半句都未再提云宛的事情,就好像他让福贵去,就是为了让叶玉过来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玉视线没往季睿那里看,却觉得他这一页仿佛写了很久,正想着,季睿已经放下了笔。
叶玉知道接下来就该是说正事了,也打起了精神。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查戏台子的事吗?”出人意料的是,季睿没说云宛,倒是说起了那天的事情。
叶玉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低眉掩去了心思:“叶玉不知。”
“不知?”季睿握住了她研墨的手,止住了她的动作,“你既然都看到他了,又怎么会不知呢?”
叶玉感受着季睿落在自己手上的手掌微微摩擦,只觉得浑身都僵硬起来,那个“他”,她也猜到了是谁,看来季睿也看到了林枫了。
季睿一看她的表情便了然了,手上的动作也用力了些:“堂堂一国将军,居然乔装成戏子,只为了见旧情人一面。而且那样你都也认出了,这可真是让人感动,比戏台上唱的还要更精彩是吧?”
叶玉无话可说,林枫乔装来相府是事实,自己一眼认出也是事实,这让旁人看来可不就是那么回事。
她越沉默,季睿的怒气就越盛,他一把拉过沉默不语的人坐到了自己腿上,抬起她的下巴与自己对视。
“你这是默认吗?还是说,你们其实一直都在暗通曲款?他这一出打的是什么主意?觉得我会休了你,让你们远走高飞?叶玉,你莫不是忘了?你叶家的灭门,他林枫可是出了不小的力在里边,就算这样,你也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吗?”季睿每说一句,表情就寒上一分。
叶玉的表情微微一变,她也没想到季睿脑补出了这么一出大戏,还提起了这些陈年往事。
“我没有忘记,也没有与林将军有往来。”她本想由着季睿怎么猜好了,可是念及今日的目的,终究还是解释了一句。
本以为季睿肯定会对这解释不屑一顾,哪知自己说完后,却明显感觉到对方那慑人的气势,竟真的散去了些。她有些不可置信,这就可以了?
“这件事,你别再管了。”季睿终于松开了钳制在叶玉下巴上的手,却还维持着拥着叶玉的动作。
叶玉一听便知他是知道了自己派妙晴去现场查看的事情了,难怪这么容易就相信了自己的话。
“大人,你是想怎么处置云宛姑娘?”她终于把话题带到了正题上,知道跟季睿装傻也没用,叶玉索性挑明了问。
季睿却像是没有真正把云宛放在心上:“处置她?”反问的时候,他反而笑出来了,“季宁若真是为了她有跟我叫板的魄力,我倒是可以考虑接受她。但是,他有吗?”
叶玉面色一僵,是的,季宁优秀自然是优秀的,但确实缺乏一种果断。
“这么说起来,何水瑶也算是教子有方是不是?”季睿仿佛在故意刺痛叶玉的神经,“若不是她的悉心教导,季宁被你养着,也许就不会那么唯我是从了是不是?”
叶玉终于淡定不了了,她突然就明白了,季睿一直都是知道的,知道季宁的性子有何水瑶故意引导的因素在里面,却放任着事情发展到今天。
这个认知让叶玉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咬牙就要起身,却又被季睿又按了回来。
“我还以为你是不会生气的木头人,结果……又是为了季宁。”
季睿的眼里有着莫名的愤怒,但此刻更愤怒的叶玉根本无暇去辨别,极度的厌恶让她连做戏都做不下去,只想远离这个男人,却始终挣脱不了那双手的禁锢,这让她隐隐有些崩溃。
“季睿!那也是你的孩子!是相府唯一的嫡长子,你便是再恨我,毁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叶玉终于没忍住发出了质问,她的胸口因为气愤和呼吸不畅而剧烈起伏,那双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此刻竟然有些发亮。
季睿有一瞬间的失神又很快掩饰住了。
“你倒是对他掏心掏肺,”他又是一脸嘲讽,“叶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就算再怎么对他好,对他而言,你也不过是个会令自己尴尬的存在,人生道路上的绊脚石罢了!”
“你闭嘴!”被戳中伤疤的叶玉再次挣扎起来,挣脱不得后有些气急,“你放开我!”
季睿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叶玉本来也未发觉,直到身下突然碰到一处硬物时,表情有些僵硬地停下了动作,耳边季睿的呼吸重了一些,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叶玉有些不可置信地对上他的视线。
季睿眼里闪过一丝狼狈,他有些粗鲁地将叶玉推开:“滚!”
叶玉被推得差点站立不稳,她觉得有些可笑,这种时候都能发qing,季睿可真是……
她站稳了身形后整理了一下衣物,又恢复到平日里的姿态。
“叶玉告退。”
季睿死死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她出了书房,才恼怒地把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门口的福贵听着里面再次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声音,吓得一身冷汗,难道自己会错了意?大爷并不是想见夫人?
☆、放下
妙晴也觉得自家夫人看起来表情不太好,忙急匆匆地跟住她的脚步回去也不敢问。
回到了馨园,叶玉坐下喝了一杯水才慢慢冷静下来。她记得以前季睿就对她说过,男人的情和欲是可以分开的,这么一看,倒真是没错。
“夫人,”妙晴又为她把空了的杯子续满,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跟大爷起争执了?他是想怎么处置云宛姑娘?”
叶玉这会儿已经缓过了神,她想起季睿说的话,不由苦笑了一下:“大人不会把云宛姑娘怎么样的。”
季睿说得没错,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在季宁身上,想到季宁,叶玉心中微微一痛。
“妙晴。”她突然唤了一声。
妙晴赶紧回应:“是,怎么了夫人。”
“若是……”叶玉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若是有一天我想离开相府,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妙晴一愣,她动了动嘴唇突然就红了眼眶:“夫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不跟着您,还能去哪里?奴婢……”
她语音一哽咽,竟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妙晴从记事起便是跟着叶玉了,叶玉本就是独女,两人一同长大,说是主仆,却更像是姐妹。叶玉性子好,把她惯得也是没大没小,在府里都相当于半个主子。
她亲眼见证了叶玉从一个无忧无虑、吃不得半分苦的大小姐,变成了如今这个万般隐忍,什么都放在心里的大方得体相府大夫人,她比谁都心疼。
所以妙晴也逼得自己跟着主子成长起来,她开始懂得主仆有别,懂得如何看人脸色,如何不给叶玉惹麻烦,如何照顾好她,自己有时候在府里受了什么委屈也都吞进了肚里。
从那个没大没小的丫头变成如今妙晴姑姑,她与叶玉相依为命走到今天,却终究还是没能护住她。
妙晴每次想到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给叶玉下了十年的毒,就觉得心如刀割。她没有办法想象叶玉会有不在的一天,这些日子也只能逃避现实般地不去想这问题,如今被叶玉这么一问,就突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叶玉也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慌忙把她拉到跟前坐下:“好好好,我知道我家妙晴一定会跟着我,是我不好,问这种让你伤心的问题了。”
妙晴擦擦眼泪摇头:“不是的,奴婢不是怪夫人您。”她是怪自己没用。
她不需要多说叶玉便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叶玉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妙晴跟着她被困在这深院二十多年,甚至死活不愿嫁人,自己对她一直是满心的愧疚。
这最后的时间,她不想再让妙晴陪着自己耗着这里了,知道她不会自己离开,叶玉便想带她走。
“以前在叶府的时候,我们还经常偷溜出去呢!如今在这相府一待就是二十年,我又想出去看看了。”叶玉笑道,语气里有些怀念。
妙晴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不管夫人您想做什么,奴婢都会跟着您。”可是说完了,她又觉得不对劲,这可不像是叶玉会说的话,“可夫人,若是我们走了,少爷怎么办?”
叶玉苦笑:“他自然会有自己的人生,”哪里轮得到自己担心呢?她觉得心里有些迷茫,“妙晴啊,我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我太执着了,那个陪着我们俩度过最开始艰难日子的宝宝,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别人的季宁。
妙晴摇摇头:“夫人,总有一天少爷能够明白您的。”
“明白我做什么?”叶玉笑,“不明白对他也更好。”她自小就被娇宠着养大,便以为父母都该是如此的,现在却觉得是自己该放下了。
虽说想离开,但叶玉也知道,这件事有多困难,只能慢慢计划着来。
“夫人?”写完方子说了半天却不见回应的段云知侧头看了过去,却见叶玉一副微微出神的模样。
叶玉被他这么一叫,马上回过了神:“段大夫开完药了吗?”
“嗯。夫人有什么心事吗?”
叶玉笑了笑:“是段大夫昨日的那步棋走得太过刁钻,着实让我有些伤脑筋。”
他们现在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棋友了,段云知明明知道她的话多半是信不得的,却还是心漏跳了一瞬间,想到这个人在思索棋局时,想的必然是自己,他的心里就升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叶玉又问:“如果不冒昧的话,不知道能不能问一下,段大夫与林将军是何关系呢?”
就像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段云知的心又瞬间跌入冰窖。
“只是……主雇关系。”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林将军能请动你,是因为你们有私交呢。”说完以后,叶玉也不再说这话题,就像只是随口一问般。
段云知在最开始的苦涩散去后,又察觉出了几分不同寻常,他知道叶玉跟林枫的关系,没有原因的话,叶玉绝不会突然提起他。他还想探寻什么,叶玉的脸却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让他再也看不出来什么,只得作罢。
何水瑶看戏那天受惊后生了一场大病,季宁一边照顾她,心里还惦记着那天把自己护在身下的叶玉。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就那么丢下了她,季宁也是一阵懊恼,尤其是后来还听云宛说叶玉伤了脚,就越发愧疚了。
等何水瑶稳定下来了,他才终于得了机会,只是他去馨园之前都必须经过季睿的同意,季宁便不得不先去找了自己的父亲。
“爹。”季宁老老实实地行礼,他在心里想好了说辞,若是爹这次再反对,他必须据理力争争取到机会。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季睿这次居然没有向以往那般简单粗暴地否定,而是静静地沉默着看了他半晌。
就在季宁被看得有些不安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若是我不同意,你会怎么样?”
季宁被问得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季睿语气不好地又重复了一遍:“若是我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也要去吗?”
季宁低头思索了一番后,眼神坚定地抬起头:“是,孩儿要去,母亲为我受了伤,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探望。”
“哼,”季睿冷哼,语气里有些不屑,“早干什么去了?”
季睿的话让季宁脸微微涨红,明明是他禁止自己接触母亲的,可自己此刻竟觉得理亏而无法反驳。
季睿看起来也没有要继续为难他的意思,说完那话就已经低头去看文书了:“你出去吧。”
“孩儿告退。”季宁退出了书房,才发现季睿并没有明说是允许他去还是不允许。
想了想,季宁还是抬脚走向了馨园。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上一章被锁,为了字数提前更新,今天晚上就不更了。上一章已经修改过了,估计很快就会放出来……吧?应该吧?
☆、恐慌
妙晴看到季宁来的时候,脸上马上扬起了笑意:“少爷,你来了?”
“妙晴姑姑。”季宁对她也是尊敬得很,“母亲在吗?不知道我方不方便打扰。”
“方便方便,”妙晴不用通报便答了,“夫人要是看见你来了,不知道得多高兴。”
叶玉性情内敛,不会过多表现,妙晴便通常会在季宁面前表达出来,只希望他能多来坐坐,让夫人高兴些。
她把季宁领去了会客厅,叶玉正在逗弄季星华之前带给她的那只血雀。这血雀小小一只,为了让它挺过这个冬天,叶玉一直照顾得很小心。
“阿宁来了?”看到季宁进来,她也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微笑招呼他,“快坐吧!”
说完她的视线又转去了那只血雀上:“你小叔可真会挑时间给我送,看这小东西蔫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季宁在旁边看着,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母亲若是喜欢,等开春了,我也送你一只。”
认真想起来,他好像真的没有送过什么给叶玉。
叶玉愣了一下后笑了出来:“可别了,你要是把你小叔那送礼爱好和品味学来了,我就真是有得头疼了。不过,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上次母亲你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
“你也别放心上,”叶玉挥了挥手让下人把血雀的笼子拿到了一边去了,“那日最后挡住那柱子的,也是你父亲。”
虽说如此,季宁脑海里闪现的却是叶玉奋不顾身把自己护在身下的情形:“那也该跟母亲道声谢。”
叶玉见此也不多说什么了:“那我就收了阿宁的谢意了,对了,听说你娘病了,好点了吗?”
“好多了。”季宁不知怎么的,就有了些心虚。他偷偷观察了一下叶玉的表情,依旧是熟悉的淡然温柔,但又像是少了些什么,让他不由自主地心慌了一下。
叶玉如往常一般跟他交谈了几句后看了看外边:“天色也不早了,阿宁快点回去吧,别让你娘担心。”
一如既往体贴的话语,温柔的语气,季宁知道,他待得久了,娘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不开心。此刻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站了起来:“那孩儿告退了。”
“嗯。”叶玉笑着点点头。
季宁离开的脚步有些沉重,他总觉得一块石头压在了心上,也绑在了他的脚下,让他挪不动脚步。
走得稍远了一些,他才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若是以往,叶玉是绝对不会主动让他离开的,就算是再体贴,那个人总是从眼里流露出多与自己相处些的渴望,所以从不会主动说出让自己走的话。
刚刚的叶玉,仿佛就像是……不再把自己当作了孩子一般。
这个认知让季宁的心蓦然疼了一下,他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一会儿,突然果断地转身又折返回去。
叶玉正与妙晴说话呢,突然见季宁又回来了还愣了一下:“怎么了?是有什么话忘了说吗?”
季宁因为脚步匆忙地赶回来的,气息还有些喘促,明明是自己没怎么亲近过的人,可是想到在她眼里再也看不到那无条件的宠爱,季宁又觉得呼吸不过来。
他勉强笑了笑:“母亲,我能跟你一起吃个饭吗?”
“嗯?”叶玉甚至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就是想起,好久没有与母亲同桌吃过饭了。”季宁掩饰住了心里的慌乱解释道。
叶玉有一些不解,但还是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啊,阿宁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母亲做主就好。”叶玉眼里的一丝欣喜抚平了季宁心中的不安。他看得出来,对于自己留下,母亲是高兴的。
叶玉确实是高兴的,就算她说服了自己把季宁从此以后当作别人家的孩子,可看到他亲近自己,还是忍不住心生几分欣喜。她吩咐妙晴去安排,又想起了云宛。
“等会儿把云宛姑娘也叫过来吧。也热闹一些。”
哪知季宁听她这么说却并没有显出高兴。
“母亲不想不想让我单独陪陪你吗?”
这孩童般撒娇的口气让叶玉有些心软,她忍不住失笑:“我这不也是怕我这个长辈让你无趣了,怎么会是不想让你单独陪我。”
“那今天就我们两人吧。”季宁一锤定音,“我可从来没觉得母亲无趣。”
事实上正好相反的是,叶玉是个相当有趣的人,两人即使隔了一辈,交谈起来却相当投机。就像在他决定要娶云宛为妻的时候,季宁直觉就知道叶玉一定会支持自己,不仅是一位母亲的爱,而是这个人是真的理解自己的。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瑶夫人院子里,却是乌云一片。
身着华服的女人脸上带着病容斜躺在卧榻上,丫鬟小心翼翼地进来了这昏暗的房间。
“主子。”
卧榻上的人睁开眼睛:“少爷还没回来吗?”声音里却并无半点生病的气息。
”是的,“丫鬟回答得战战兢兢,就算是察觉到了主子心情不好,也不得不如实禀报,“说是在馨园用餐了。”
何水瑶听到这里,眼里闪出恨光,尖锐的指甲在华服上划出几道痕迹。
“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得了命令的丫鬟像是死里逃生一般,慌忙就退出了屋里。
她刚出去,何水瑶就把矮塌上的水壶扫到了地上,但即使这样也没能缓解她心中的愤恨。
“养不熟的一条狗,居然还惦记着那个女人,真是跟你那个……”她语气恨恨,却没有把话说完。季宁,你若是乖乖做我的一条狗,我还能留你一条生路,但是你既然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重逢
季睿自那天过后,便很长时间没在叶玉面前露面。
倒是叶玉托了人去向他请示要去云庵寺上香。
季睿听了以后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默了半天才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随便她。”
福贵知道,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当然,他出来回话态度就比季睿和蔼可亲多了。
“妙晴姑姑,爷说了,夫人想去便去吧,只是要多带几个下人,可得注意安全。”
这话哪里会是季睿能说的?妙晴心知肚明,却也只能装傻:“多谢爷关心,也劳福贵你费心了,我会转告夫人的。”
“诶。”
妙晴得了回话后回了院里,叶玉像是早就知道结果了一般,正兴致颇高地收拾东西。她有些好笑:“这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夫人你是要去□□呢。”
叶玉笑了,眼里意味不明:“会有那么一天的。”
妙晴隐隐觉得,叶玉那日说的离开,可能真的不是一时兴起。然而叶玉已经别过头自己去选收拾了,她只能无奈上前。
“可是夫人,这雪还下着呢,天寒地冻的,我可真怕把您冻坏了。”
叶玉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还怕闷坏了呢?你就不想出去走走?”
“那倒是……”妙晴瞄了她一眼,还是实话实说了,“想的。”
“那不就是了。有想那么多的时间,还不如去给我找点厚实的衣服。”
“那自然是要的。”不用她说,妙晴也会那么做。
叶玉好笑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不难看出其中的一丝雀跃。
果然,这大院禁锢的,又何止自己一人。
大概是福贵特意交代了,叶玉出行的轿子竟然是府里老夫人出行才用得上的轿子,还安排了随行的马夫和家丁。
看到这配置的时候,叶玉也没有显出几分受宠若惊,她笑着跟福贵道了谢便上了骄。
马车经过喧闹的大街时,妙晴有些按捺不住地偷偷掀开车窗的一角往外看,叶玉心里有些难受,她知道这人有多在意自己的情绪变化,便故意闭目养神,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马车出了城,一路上了云庵寺。
云庵寺在京城的名气甚高,香火一直旺盛,据说京城里的达官显贵都要拜一拜。
这年初更是它香火最旺的时候,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叶玉在路上便觉得碰到的人未免也太少了,等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并不是自己的错觉,本应门庭若市的云庵寺,虽也有人走动,可明显冷清多了。
连妙晴都在惊奇:“怎么今日人这般少?”
“可不是,”叶玉笑,“莫不是我才几年未来,它就败落了?”
“哪有?”妙晴当即反驳了,“前几天还听府里的人说这里人多呢!对了,云宛姑娘还和少爷来过,也说人多得不像话。”
“这么说倒是我们赶上了好时机。”叶玉看了看禅音袅袅的寺庙,“我们先进去吧。”
“诶!”妙晴应了一声,跟在了她的后边,其他的下人都自觉地等在了外边。
厚重的檀香,有节奏的木鱼声,以及阵阵朗诵经文的声音,让叶玉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她跪在佛像前,金色的佛像是慈祥而悲悯的面容,仿若在同情着众生的疾苦。
叶玉闭眼许愿上香。
第一次,她的愿望里没有了季宁的位置,季宁有相府可以依靠,她现在唯愿妙晴有个好归宿。
从佛堂出来的时候,云庵寺的主持月寂方丈竟然等待那里,见到她出来便上前对她行了一礼:“夫人。”
“方丈。”叶玉回礼。
“不知道叶小姐会来,真是有失远迎了。”
“哪里,方丈太客气了。”叶玉还是年轻的时候认识的月寂方丈,那时候他叫自己叶小姐,这么多年了也未曾改口。
月寂笑了笑:“难得见叶小姐过来,不知道能不能请您去后园一叙。”
叶玉也未拒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与月寂聊天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听他讲诉禅理,配合着寺庙庄严肃穆的气氛,总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
“叶小姐今日好像沉默了许多。”月寂看着大部分时候笑而不语的叶玉突然说道。
叶玉自己都没发现:“是吗?”她回忆了一下以前那个能言善辩的自己,“该说是以前太吵了吧?”
月寂眼里有一丝叹息:“许是经历多了,语言就显得无力了。”
也许是这样吧?
“那夫人,可曾觉得苦?”
月寂又问,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用“夫人”称呼叶玉。
叶玉低头,眼里闪过太多情绪,最终也只是轻笑一声:“众生皆苦,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她辞别了月寂出了寺院时,妙晴正跟随行的一位家仆说着什么,表情有一丝着急,看到叶玉出来了,就急急忙忙迎上来了。
“夫人。”
“怎么了吗?”叶玉问道。
“刚刚下人说我们下山的路被雪封住了。”妙晴皱眉,一脸愁容。
“被封住了?”叶玉看了看天,虽然确实下着雪,但也不至于会封路吧?“我们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就是说嘛!”妙晴心里担心若是回不去怎么办,夫人今天的药还没喝呢,“不过夫人您也别着急,我已经让他们去疏通道路了,今天应该是能回去的。”
叶玉失笑:“我不急。倒是你,才是别着急。大不了就在这里歇息一夜好了。”
“那怎么能行呢?唉夫人,外边冷,我们还是去里面等吧。”
叶玉点点头,又进了寺里。小和尚见她们去而复返,特意准备好了休息室让她们等待,又叫上了寺里的人一起去清理道路了。
妙晴本来也是跟她一起在里边等,但又因为着急而坐立不安,不断地往外看着,似乎是想等着报信的人回来。到最后还是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
“夫人,我还是过去看看情况吧。若真是堵得厉害,也不得不叨扰一下主持了。”
叶玉本不想让她去,可看她着急的样子知道她肯定是坐不住的,也就由着她去了。
“你路上小心些。”
“奴婢知道了。”说完妙晴又回头叮嘱了一句,“夫人你可千万别乱跑。”
叶玉无奈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自己难不成是小孩子吗?
妙晴走后,叶玉又一个人坐了半晌,外边的雪似乎是越来越大了,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走了出去。
新下的雪把院子里原本踩出的脚印又覆盖上了新的一层。叶玉走上去,又重新踩出一行脚印来。
她站在院子里,就这么感受着飘雪,不多时,一把伞突然出现在了她的上方。
叶玉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的伞,又顺着伞柄看向了伞的主人。
男人一身白衣,仿佛要与这雪融为一体,好看的眉眼染上了岁月的沧桑,却透露出别样的韵味来。与叶玉相比,他穿得显得过分单薄,却仿佛丝毫感受不到冷意一般。
此刻,他站得与叶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把伞伸过来,完全遮在叶玉的头顶上方。
叶玉并没有太多意外,开口唤来人:“林将军。”
季睿下朝的时候,正听到几个朝臣在互相问好。
“赵大人,你今天不是休沐吗?昨天还说要去云庵寺,怎么还来上朝了。”
“诶!你竟然不知道吗?云庵寺今日可是被林将军包场了啊!他说了清场,这京城还有谁敢没眼色……”话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到前边黑着脸的男人,顿时吓得心咯噔一下,要说这京城真有这个没眼色的人,那可不是非这个男人莫属。
几人都恭敬地弯腰:“丞相大人。”
“林枫包了云庵寺?”
季睿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平白地让在场人心里都打了个寒战。
“回大人,是的。”
“今天?”
“是的。”
回答完后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了人影,几人松了一口气,都觉得大冬天的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丞相大人和林将军的关系,可真是十年如一日地差啊!”
“可不是,不过大家同为臣子,什么仇什么怨能记恨上这么多年。”
一位稍年长的大臣笑了出来:“你们可能有所不知吧?这林将军与丞相大人的夫人,曾经是青梅竹马,据说两家还定了婚约。”
“不会吧?”众人纷纷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怎么不会?这事年长一点的都知道,你们还是太年轻了。”
“那这说起来岂不就是夺妻之仇了?”
“那倒也不是,”那人眼里闪过深思,“据说当年是林将军主动退的婚,这其中的内幕,恐怕还不是你我能探究的。”
众人虽然好奇,但也并没有人要真的去探究什么,那两个人随便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能听听他们的这种秘闻便已经够了。
福贵正在皇宫外边等季睿下朝,他冻得不断拿手哈气,盼着自家主子能够快些出来,然后他看到季睿就真的出来了,忙站直了身体。
“爷。”
季睿的脚步极快,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就已经到了:“马鞭给我。”
“啊?”福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季睿不耐烦地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鞭子翻身上马。
福贵看着扬起的马蹄,才终于想起来,赶紧在后边叫道:“爷!这里是承德路。”
皇宫门口的承德路,是不允许骑马的。
然而季睿仿佛没有听到一般,马鞭一扬,身下的马已经飞奔出去。
☆、杀意
“这里凉,还是进屋去吧。”林枫的语气温和,就像是在关心一位相交数年的老友。他替叶玉撑伞的手举得稳稳当当,却无人知晓另一只藏在衣袖里的手正抖得不像话。
这个战场上面对再凶险的敌人都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却连最简单的情绪控制都快要掌握不好。
叶玉没有追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只是淡然对他笑了笑:“有劳将军关心了。”
说完就真的顺从地向屋内走去。
身后的人似乎没有跟过来,叶玉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刚进屋,身后的门却砰得一声关上了,叶玉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就被一双手拉过,下一刻,整个人就被禁锢在墙上。
眼前的林枫像是换了个人,眼里不复刚刚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认命的绝望。
“假装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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