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这天夜里, 罗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现在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不用跟罗大狗和罗二狗挤在一张床上。

    乔婉回头看他的眼神在脑海里闪现过无数次, 他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乔婉对他的回应，然而他却该死的在意。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 已经消停了快一年的冲动再次扬起头。

    罗晋发现的时候, 呼吸已经变得急促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 然后缓缓地靠在床头坐起身子。这种熟悉的感觉, 夹杂着他对乔婉的心动, 来势汹涌。

    现在的罗晋总算是相信了蒋医生的话，他不仅没有问题，还好得很！

    这种认知让罗晋的心情变得很奇妙, 他甚至觉得从这一刻起，自己的病才算是完全好了。无论是身体上的, 还是心理上的。而这一切，都跟乔婉有关。

    想起她那张看似冷清, 却带着吸引力的脸庞，罗晋这才发现他所有的好奇在不知不觉中转化成了在意。

    第二天一大早，乔婉刚刚收拾好农具, 准备上山打田垄，却意外地在自家门口看到了何家二叔。

    “二叔, 您找我有事？”

    何二柱听到开门的动静，立刻将手中的烟杆收了起来，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自然的神色。

    “乔婉，我想着你一个人要忙活这么宽的山地, 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昨天不是说了吗，我们两家人是临时互助组。”

    乔婉听了何家二叔的话，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想法。

    眼前这位已经不能算是中年人的庄稼把式，打算亲眼看看自家是怎么种地的，顺便能够学习一些用到自家地里。

    乔婉很高兴马家湾能够有这样积极的村民，她也乐意把自己才刚刚学到的种植本领交给他。

    “那就谢谢二叔帮忙了，咱们走吧。”

    乔婉和何家二叔才刚刚走出没几步远，背后又传来了一道男声，“乔婉，等一下，我跟你们一起上山。”

    只见罗晋扛着一把锄头，身上换了一身下田的衣服，出现在他们身后。

    “我记得你家好像没有山地？”乔婉不解地问道。

    罗晋坚毅的脸庞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回答倒是很快，“咱们两家是互助组，我叔让我过来帮你干活。”

    乔婉上下打量了一下罗晋的身板，“你身上不是有伤，不能干体力活儿吗？”

    “早就好了，你放心，我不会在这件事上逞强的。走吧，我们今天要做什么？”罗晋被乔婉看得有些不太自在，他总觉得乔婉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的某一处停留的时间过于久了。

    乔婉并没有拒绝何家二叔和罗晋的帮忙，挑起担子继续往前走。

    “今天我计划打两亩地的红薯田垄出来。”

    何家二叔一听，连忙问道：“种红薯还要打田垄吗？”

    “当然，打了田垄之后的红薯产量会更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马伯文告诉我的。”乔婉很自然提到了马伯文，他离开的时候可是留了不少有用的种植方法。

    走在乔婉身侧的罗晋咬了一下后槽牙，又是马伯文，乔婉提到他的时候明显语气很轻松。

    身为男人，罗晋当然能够看出来，马伯文并没有放弃追求乔婉，他依然当自己是乔婉的男人。

    三人一行很快上了山，乔婉家的山地地势最高，还好地里的土壤肥沃，不是很硬，打起田垄来并不是很难。

    何二叔是地道的老农民，锄头抡得顺溜，他很快就掌握了打田垄的技巧。反观罗晋，虽然力气大，但是因为很少务农，对农具的使用也不够娴熟，所以打田垄的速度比何二叔慢很多。

    让他们两人吃惊的是乔婉竟然打田垄的速度比何家二叔还快。

    她的力气很大，一锄头下去挖得比何二叔还深，几分钟之后一道田垄就在乔婉脚下形成。

    他们三人从大清早忙活到中午，虽然没能把两亩山地的田垄全部打完，但是也没有剩下多少了。

    “我们今天就打到这里吧。二叔，罗晋，中午上我家吃饭去，总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回家。”乔婉是不想欠太多人情，她喜欢尽快以差不多的方式做出回报。

    “不用了，你二婶在家做了我的饭。乔婉，我就先回家了。”

    何家二叔深怕乔婉留他吃饭，飞快地扛着锄头下了山。

    另一边，罗晋穿上外套，主动提乔婉挑起了担子，“走吧，我们也回家吃饭。”

    他没说答应去乔婉家吃饭，也没有说不去，直接用我们两个人回答了乔婉。

    乔婉是想拒绝的，可她又不愿意去抢罗晋肩上的担子，只好把锄头往肩上一扛，跟在罗晋身后往山下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有一段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乔婉觉得尴尬，于是主动开口问道：“大狗什么时候走？”

    “后天就去部队。”

    罗晋其实很愿意跟乔婉交流，只是他本来话就不多，也不知道应该跟乔婉说些什么。

    “这么快？”

    乔婉本来还想问点关于部队上的事情，可考虑到罗晋本来对自家就有所怀疑，所以她没有多问。

    “嗯，新一年的征兵工作马上就要结束了，大狗正好赶上末班车。乔婉，我可能再过三个月也要去县城上班，退伍后我复员到了地方，应该是在派出所工作。”

    这是罗晋第一次跟乔婉提到关于自己的事情，他想要试探一下乔婉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哦，那我应该恭喜你吗？”乔婉忽然察觉到，罗晋的话里好像有话。

    罗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沮丧，乔婉这话听起来在有意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

    “算是一件喜事吧，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开始。等我工作之后，应该不方便每天回来，到时候还得请你多帮忙照看着点二叔和二婶。”

    “罗叔是我师傅，照看他们是应该的。再说，有二狗在家，你也不用太担心。”

    乔婉敏感地察觉到这个话题有些深意，所以很快住了嘴。

    不多时，乔婉家到了。罗晋在门口放下了担子，婉拒了乔婉请他进去吃饭的邀请。从刚才的谈话来看，他还不能太着急了，不然会适得其反。

    乔婉也没有强留，自己挑着担子回了家。她刚刚进门，就在门口看到了等在那里的乔骁。

    乔骁什么话都没说，接过了乔婉肩上的担子，等回家后把农具放下，乔骁才奇怪地问道：“婉儿姐，我怎么觉得罗晋对你有些过分热情了？”

    乔婉被问得一愣，好像的确是这样。

    “或许，他想要证实自己心里的怀疑？我也不知道，他今天说话就有些怪怪的。”

    乔骁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出心中的猜想。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罗晋除了将军之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别的女人。

    “你怎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婉儿姐，你说罗晋会不会喜欢你？”乔骁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乔婉的表情。

    乔婉听了乔骁的话，微微一愣，罗晋喜欢她？

    联想到今天下山时的对话，乔婉有些恍然，难怪罗晋今天会跟自己说起他未来的工作安排。

    “他那里不行，听说打仗的时候受了伤。也不知道是真的受伤，还是心理阴影。”乔婉下意识这样对乔骁说。

    “啊？那里，是指男人最重要的地方？”乔骁吃惊地捂住了嘴，罗晋居然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跟将军说了！

    乔婉一看乔骁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不是他告诉我的，是罗婶有一次来我这里求药说漏了嘴。我给了她一瓶复原液，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毕竟，复原液只能修复身体上的损伤，不能修复心理问题。

    “哦，难怪过了年之后罗晋的身体明显好了很多，原来是复原液的作用。婉儿姐，你以后最好不要随便把复原液拿出来了。万一被有心人发现异常，会给我们惹来麻烦的。再说，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留给自家人备用了。”

    乔骁和乔婉的关系自从来到地球后亲近了很多，所以她才会这么直接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你说得有道理，我刚来时没想这么多。走吧，管家婆，我的肚子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乔婉喜欢这种相处模式，大家有什么话直说，而不是在心里藏着捏着。

    关于罗晋可能喜欢自己这件事，乔婉并没有放在心上。等她把家里的事情理顺了，或许会考虑自己的情感问题，但不是现在。她对罗晋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同为军人的层面，甚至还不如跟罗大狗和罗二狗关系亲近。

    乔婉一直把罗大狗和罗二狗当弟弟，他们又是自己师傅的儿子，乔婉自然更愿意相信和信任他们两人。

    两天后，乔婉家的红薯苗和花生都种上了，罗家却迎来了送走罗大狗的离别时刻。

    “大狗，别的都不重要，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罗婶子眼睛都哭肿了，她是真的舍不得儿子，却又没有办法把他拴在自己身边，儿子大了，始终有自己要过的生活。

    “嗯，娘，我听你的。”罗大狗握紧了拳头，他不能哭。

    “走吧，到了部队上听领导的话，好好干！”罗忠诚挥了挥烟袋，儿子有志气，他心里高兴，却还是不舍。

    “哥！”罗二狗一把抱住自家大哥，平时嘴很溜的他此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大狗，记得给家里写信回来。不要怕给哥丢人，我相信你！”罗晋拍了拍大狗的肩膀，他们罗家人从来都不是懦夫，而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乔婉带着孩子们也来给罗大狗送行，她塞了一个包袱到罗大狗手里，里面装着乔笙和乔骁煮的鸡蛋，炕的芝麻饼子。

    “大狗叔，再见！我们会想你的。”

    “大狗哥，你要平平安安的。”

    孩子们眼眶红了，看着罗大狗离开，忍不住追了上去。

    罗大狗背着背包，转身挥了挥手，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马家湾。他的心里，装着亲人们的关心和叮嘱，也装着自己藏了很多人的军人梦。他会用实际行动，来向大家证明自己。

    傍晚，当罗大狗在火车上打开乔婉姐塞给自己的包袱的时候，他看到了十多个煮熟的鸡蛋，以及二十多个香喷喷的芝麻饼。

    “哇，罗大狗同志，这是你家里人给你准备的？你也太幸福了吧！”

    “是啊，你瞧我们，也就是几个窝窝头而已。”

    “同志，你娶媳妇没有？该不会是你媳妇给你准备的吧？”

    罗大狗将手中的包袱合拢，笑着回答道：“这是我姐给我准备的，我还没娶媳妇呢。”他大大方方地拿出了几个芝麻饼给大家分吃，鸡蛋倒是没舍得拿出来。

    “我的老天爷呀，你姐这是什么神仙手艺，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芝麻饼。”

    “别说话，认真地品。哎哟，我都舍不得再下口了。”

    这些人都是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年轻人，离家的时候多多少少都哭过。现在随着火车越开越远，他们思念家人的情绪上涌，只能借着吃饭这个时间调剂一下心情。

    罗大狗喝一口开水，再咬一口芝麻饼，心里装了满满地感动。

    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早知道包袱里的吃食这么精贵，他应该留给来给马振豪五个孩子吃的。

    但罗大狗却明明白白地知道，这是乔婉姐、乔笙和乔骁的心意，他不能辜负。

    送走了罗大狗，罗忠诚整个人就像是老了好几岁，吃饭也没什么胃口，整天坐在自家大门口，望着儿子离开的方向。反观罗婶子倒是很快适应了儿子离家这件事，还劝自己老伴儿要想开点。

    “你答应给乔婉做的床还没造呢？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当家的你也休息得差不多了。”

    罗婶子知道，得让自己的丈夫忙碌起来，才不会胡思乱想。

    罗忠诚听媳妇这么一说，立刻变得精神起来。他和乔婉行了拜师礼之后，还一直没有教过乔婉做木工活儿。一来他自己因为新家的事情忙着，二来乔婉也在张罗自家地里的农活儿。

    “秀琴，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乔婉家看看，听说她家的豆子和玉米都种上了，应该有时间学木工活儿了。”

    罗忠诚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他很快敲开了乔婉家的大门。

    “乔婉，你今天有空吗？”

    正在整理院子里菜地的乔婉放下锄头，笑着看向大门口，“师傅，您怎么来了？当然是有空的。”

    “你把你从山上弄的柏木搬到我家，咱们开始打木料。这新鲜的木料得放一段时间才能打床，我之前忘记跟你说这事儿了。”罗忠诚赞许地看着乔婉，她家就算院子里的菜地也张罗得井井有条。

    乔婉听师傅这么一说，连忙放好锄头，招呼乔笙和乔骁一起帮忙扛木料到隔壁去。

    罗忠诚至此才知道，原来乔笙和乔骁都是大力气的女人，扛起一截木料对她们两人来说轻轻松松的。

    罗家，罗晋今天去县城办事儿去了，不在家，罗二狗在地里张罗农活儿，罗婶子一见三个女娃扛着木料进门，又是惊又是喜的。

    “你们慢点，小心别闪了腰。我的天哟，这一截木料得有一百多斤吧，你们怎么说扛就扛呢！当家的，你也不知道提醒一下。”

    罗忠诚放下自己肩头的木料，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媳妇。

    “乔笙和乔骁的力气大着呢，她们没问题的。你咋咋呼呼的做什么？还不去给我们弄点糖开水过来。”

    乔婉连忙回应道：“师娘，开水就行，别加糖。”

    “乔婉，你在我们家就别客气了，你师傅说了要加糖那就是一定要加的。你们等着，我很快就端出来。”罗婶子不是小气的人，她是真心喜欢乔婉一家人。

    “哎，谢谢师娘。对了，师娘你知道镇上什么时候逢场吗？我想去赶场买点东西。”乔婉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准备去兑糖开水的罗婶子停下了脚步，她伸出手指算了算，“后天正好逢场，你去正好帮我带点针线回来。”

    罗家院子里，罗忠诚搬出自己的工具箱，宝贝似的拿出做木工活儿的工具，然后依次跟乔婉介绍。

    “这些分别是墨斗、斧头、推刨、锯子、凿子、弯尺。师傅现在手头紧，等过段时间，给你置办一套干活儿的工具。你可别小瞧了这些东西，都是有大用处的。”

    罗忠诚提到自己的木匠手艺，神情变得认真且严肃。

    “我们今天要用到的工具就是锯子。你家的木料都是顶好的柏木，我们要用大锯把粗木头锯成两半，再分别从中间锯开，平均分成四块。随后，就是用推刨把木板平面刮平、刮光滑备用。”

    罗忠诚将木料架起来，然后示意乔婉跟自己一起拉锯子。

    乔婉的力气大，他们两人很快就把一截木料分成了几块。

    “接下来，你试着用推刨把木板的平面刮平。”罗忠诚很满意乔婉干活的利索和灵活劲儿，比他家的俩个不争气的儿子强太多。

    以现在做木工活儿的收入来说，绝对是农村最吃香的手艺。他给别人忙活一天，不仅能够管午饭，还能收取一天五毛钱的工钱，有的雇主大方，还会把剩下的小块木料送给他。

    罗忠诚并不是随随便便收的徒弟，他见过乔婉做的竹制家具，他不过是提点了乔婉几句，乔婉就能亲自动手做出像模像样的家具来，说明她很有做手工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