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那公主是我的什么?”
宋清辞耳根处的绯红蔓延到脖颈处,不怪她多想, 太子这张脸, 再加上他此刻的语气,恍若置身春日的夜, 让人陶醉沉迷。
她是太子的什么?非要扯一点关系的话,她和裴云蓁是手帕交, 估摸着太子也是将她当成妹妹看待的。
说实话,太子这样的郎君, 宋清辞确实喜欢, 见过裴行璟, 连带着她以后挑选驸马的标准都高了不少。
可是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 只有太子想要,多的是高门贵女任他挑选。
傅令容一个, 还有太后娘家人的沈惜珍, 沈惜珍在宫里待了几个月, 并没回去晋阳, 每次太子到寿康宫时,太后有意在给她与太子创造独处的机会, 更别提宫外那些权贵之女。
宋清辞试探的开口,“ 和蓁蓁差不多的妹妹?”
其实这样说也自大了点,她一个前朝公主,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太子干嘛要将她当成妹妹看待?估摸着太子今日得闲, 生了几分闲情逸致来逗.弄她而已。
裴行璟幽深的眸中带着淡淡无奈,宋清辞这样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在她清醒的时候,她总是端庄淑雅,心里划着一条防线,不会奢求太多看不见的东西,也知道该和哪些人保持界限。
只是,宋清辞若是知道他做的关于她的那些梦,还会只觉得他将她当成妹妹吗?
裴行璟低沉的轻笑一声,“既然你觉得孤将你当成和蓁蓁一样的妹妹,那公主叫声皇兄听一听?”
宋清辞眸子瞪得圆圆的,看着裴行璟,太子这是在故意逗她吗?
她闷闷的道:“殿下,您别欺负我。”
太子矜贵雅正,周身的威仪无需刻意展露,气势浑然天成。若是对着裴行璟叫一声皇兄,她可叫不出口。
裴行璟含义不明的笑了一下,“这就是欺负了?”
这算什么欺负,他要是真的“欺负”宋清辞,那也该是成了亲之后。
盛厉此时进来,“殿下,皇上召您去紫宸殿。”
皇上要见太子,宋清辞不好再耽搁裴行璟的时间。
她松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太子刚才那句话,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暧昧。
她浅浅一笑,“殿下有要事,那我就不打扰殿下了。今日能得殿下指点,是我的荣幸。殿下布置的十张大字,我也会按时完成。”
裴行璟并没急着离去,而是道:“书法若无旁人指导,难以发现不足之处。公主每日临摹十张大字后,送到东宫。”
宋清辞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乖巧懂事,和裴云蓁玩在一起,又去陪着太后说话,可她从来不会越过那条线。
裴行璟若是不想法子创造和她相处的机会,她是绝不会主动接近他的。
宋清辞迟疑了一下,“这会不会太麻烦殿下?”
盛厉惯是会察言观色,又出一声,“殿下。”
太子去紫宸殿觐见皇上,若是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一听盛厉的声音,宋清辞没再多说什么,立马应道:“殿下去吧,我会将每日的大字送到东宫的。”
出去崇文馆,荔枝怀里抱着字帖和两本医书,“ 公主,太子怎么会检查您临摹的大字啊?”
宋清辞也没多想,道:“殿下仁善,也时常抽查五皇子、六皇子和蓁蓁的学业,许是我的书法实在是太差劲,殿下看不过去,才费心思要指点我吧。”
回到凤阳阁,宋清辞开始写今日份的大字,按照裴行璟交给她的执笔方式,对着裴行璟的字帖,静心临摹。
*
紫宸殿里,皇上满意的看着裴行煜,“你在工部的表现不错,工部尚书昨日还在朕面前称赞了你一番,瑞圣苑的修建就由你负责。”
庆隆帝留下来的离宫别苑确实不少,然皇上乃当今天子,坐拥万千河山,自是不愿使用庆隆帝留下来的御苑,起了重新修建一处大内御苑的念头。
只是大宴建立不久,百姓休养生息,修建御苑的事情不能由皇上提出来,他这个四儿子在早朝时提出了这件事,正合皇帝的心思。皇帝便将裴行煜安排到工部,顺带着将修建瑞圣苑交给裴行煜。
裴行煜微微笑着,“ 儿臣资质墉钝,尚有不足,比不上三哥,在工部跟着几位大人学习,儿臣受益匪浅。父皇朝政缠身,等瑞圣苑修建以后,父皇也有个放松的去处。儿臣定会尽心尽力,为父皇修建瑞圣苑。”
皇上心里舒畅起来,这天下都是他的,修建一个御苑而已,有何不可?正是因为朝堂上有沈钧儒这样的古板老臣,致使他一个天子都无法随心所欲。
皇上拿起紫檀案桌上的奏折,转而道:“太子提议废止圈田令,管理田地,这是工部的事,你觉得可该废除?”
裴行煜道:“ 三哥的提议,儿臣本不该有置喙,然天下初定,不易大动干戈,若是此时冒冒然废除圈田令,怕是会引起动荡。到时三哥笼络了民心,只是还要父皇去应付那些闹腾的权贵。”
裴行煜的想法和皇上一致,听到他最后那句话,皇上眉头微蹙,将折子放下,“行璟是太子,然你也是朕的儿子,有任何想法尽可直言。”
他刚继位,太子就急着笼络人心,百官拥护太子,万民称赞太子,是不是有朝一日他这个父皇才是太子笼络人心最大的阻碍?
这时,御前太监总管高德进来禀道:“陛下,太子到了。”
裴行煜作揖,“父皇,儿臣先行告退。”
裴行煜从紫宸殿出来,到裴行璟身旁时,特意停下,神色恭敬,语气却透着阴阳怪气,“兄弟几个之中,独三哥最得父皇倚重,下了朝,三哥还没得闲片刻,父皇又将三哥召来了。”
裴行璟淡声道:“ 父皇对大哥、二哥、四弟一视同仁,国事繁忙,四弟若是有心为父皇分忧,亦可以随时来紫宸殿。”
裴行煜心里冷笑一声,太子可以随时到紫宸殿,而他却只能等着皇上召见。
不过一个人风头正盛,早晚会有跌落云层的时候。裴行璟能立为太子,是因为皇上下令立他为太子。可自古以来帝王疑心颇重,若是与裴行璟父子间生了嫌隙,这太子之位可就该换个人了。
裴行煜面露浅笑,只是这浅笑中带着一抹得意,“ 三哥进去吧,父皇正等着三哥呢。”
太子提出废除圈田令,可他三言两语说服了皇帝,等太子进去紫宸殿,皇上就会驳回他的提议。
裴行璟神色淡漠,越过他,进去殿内。
皇上靠在雕祥云椅背上,“行璟,你上的折子,朕看过了,不过眼下不可操之过急,世家权贵确实有不少私下里屯田,然水至清则无鱼,朕继位后又封赏了一批人,总要让他们得些好处。等过一段时日,再讨论废止圈田令一事。”
裴行璟长身玉立,“ 父皇,儿臣有一事不解。”
“说。”
裴行璟道:“水至清则无鱼,可若是那些大鱼将一滩水搅浑了,鱼食被大鱼把持着,渡河的船只,众多的鱼虾,该如何存活?儿臣以为,盖仓廪足而礼教兴,若要国库充盈,国泰民安,废除圈田令迫在眉睫。”
皇帝脸色冷下来,有些不满,“ 朕是天下之主,自然不会让那些小鱼小虾丢了性命。”
他是大宴的君主,可上元节登上花萼相辉楼时,百姓不仅向他高呼万岁,万民的心中不仅装着他,还对着太子俯首称臣。
皇上坐在龙椅上,才体会到无上的权力是多么的让人难以割舍和放弃。他是一国之主,哪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也不能分夺他的光辉和荣耀。
他已过了不惑之年,宛若沉沉余晖,终有落幕的时候,而太子刚刚弱冠,好似蓬勃的晨曦。越是体会到无上的权力,越是提防其他人抢夺这些权力,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例外。
皇上摆摆手,“朕去立政殿看看皇后,你先回去吧。”
出去紫宸殿,裴行璟脸色微沉。
前朝时屯田严重,上京世家大肆圈田,真正靠田为生的百姓却只能从这些世家手里租赁田地,辛苦耕耘一年,一部分用来交租,一部分用来缴纳赋税,到头来还填不饱自己的肚子。不仅是上京,其他地区已是如此。
正是因为新朝刚建立,才要将田地分给百姓,真正的做到休养生息。
只有百姓有属于自己的田地,才能人心稳定,藏富于民,进而充盈国库。
皇上当初能将庆隆帝取而代之,盖因得道多助,可皇上坐上龙椅之后,却已忘记了失道寡助的教训。
裴行璟吩咐下去,“ 让陆怀瑾、周修林到东宫来。”
陆怀瑾将茶盏放下,“殿下,这几日皇上常常召见四皇子,还将四皇子安排到了工部。大皇子、二皇子到现在还没有正经差事,看来皇上是准备抬举四皇子。”
裴行璟拨弄一下玉扳指,声音很是平静,“ 皇上用四弟来压制孤,若是孤哪一日失了势,皇上又会抬举其他人去压制四弟。他也只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父皇要抬举他,也要看一看能不能扶上墙。”
在皇上没有继位的时候,他们是父子,可成了天家父子之后,先是君臣,才是父子。
眼下重中之重是废除圈田令,裴行璟道:“ 陆怀瑾,你去沈太傅府里走一趟,沈太傅之子沈清远,乃从六品上左金吾卫长史,此人心性坚韧,年少有为。不必急着拉拢他,和他交个朋友,沈太傅乃朝中清流,不参与党派争斗,想必沈清远不会违背沈太傅的意思。”
陆怀瑾应下,“是,殿下。”
裴行璟修长的手指轻点两下茶盏,“还有一事需要你去办,调查宋贵妃的母家,找到宋家人屯田的证据。”
陆怀瑾坏笑起来,“ 殿下这这主意真是妙。”
裴行璟又吩咐,“周修林,待陆怀瑾找到宋家人屯田的证据时,当日早朝,你连同刘御史等人,一起向父皇请求废除圈田令。”
周修林作揖应道:“是。”
他由衷的出声,“臣未入朝为官前,曾见到过不少无田可耕的百姓,若能一举废除圈田令,臣先替万民谢过殿下。”
裴行璟起身,踱步到窗棂旁,长身玉立,“家给人足,而后世济,欲比户丰盈,唯整治屯田。有你们相助,此事不仅是孤一人之功劳。”
周修林注视着裴行璟的背影,太子不过弱冠之年,便有废止屯田的雄心壮志。皇上不欲答应,然太子并未放弃这一想法。
他寒窗苦读十余年,自然存着报国济民的志向,追随太子,如今看来,这个选择没有错。
*
第二日宋清辞拿着十张大字还有几个锦囊去了东宫,这还是头一次她独自一人到东宫,之前都是裴云蓁陪着她一起来的。
裴行璟不在,东宫的宫女为她呈上茶水,“公主稍等,殿下还未回宫。”
宋清辞看了这个宫女几眼,是东宫六个司寝宫女中的一个。
第一次裴云蓁拉着她来东宫见这几个司寝宫女,这几个宫女只是眉清目秀。没想到脱了春衣后,身姿前凸后翘,胸前鼓囊囊的,太子可真是有艳福。
当时太子没有让这些司寝宫女伺候,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宫里有这样身姿傲人的宫女,太子应当让这几个司寝宫女近身了吧。
宋清辞小呷几口茶,等了约莫两刻钟时间,裴行璟回到东宫。
宋清辞起身,“殿下,您回来了。”
这话一出来,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个口吻也太自然了,一般只有成亲的娘子才会这样等着夫君回家。
裴行璟周身的疲惫一扫而光,回到东宫竟然可以看到宋清辞,那句“殿下,您回来了”,宛若他们二人已经成了亲,白日她在打理东宫的事宜,等到傍晚时,便准备好膳食,等着他归来。
裴行璟温声道:“公主久等了。”
宋清辞打量着裴行璟眉宇间的疲态,“我没有等多长时间,殿下忙于国事,刚回来,要不我明日再来叨扰殿下?”
裴行璟朝书房走去,“无妨,公主进来吧。”
宋清辞只好跟着他进去书房。
裴行璟仔细看过那十张大字,先是用狼毫圈出不佳的字,然后用朱砂笔圈出写的不错的字。
裴行璟提笔,在白露纸上一一写了一便那些被狼毫圈出来的字,给宋清辞做示范。
宋清辞认真盯着裴行璟————的手,太子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样的手,哪怕什么都不做,静静的看着,就觉得很好看。
宋清辞曾经感受过,这样的手指,温热而有力。
裴行璟顺着宋清辞的视线看过去,最后落到自己的手指上,不由得轻笑一声,“ 公主在看什么?”
他算是看出来了,别看宋清辞看着规矩淑静,其实她就喜欢那些好看的东西,比如他送给宋清辞的小兔子冰雕,再比如,他。
宋清辞回过神,轻咳一下,掩饰的出声,“ 我没看什么。殿下,你用狼毫将我写的不好的字圈起来,然后用朱砂笔将我写的好的字圈起来,您这是怕我哭鼻子吗?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再夸赞我几句?”
说着话宋清辞笑起来,“ 我刚启蒙的时候,给我启蒙的那个老秀才都没有这样做。等您日后有了女儿,殿下您可以教导您的女儿,想必她一定不怕您。”
裴行璟看着宋清辞,意有所指的道:“ 那谁来当我的太子妃?”
宋清辞道:“上京这么多闺秀,殿下一定可以找一个各方面配得上您的太子妃。我连殿下的成亲礼都准备好了,殿下帮了我这么多,我到时候一定会给殿下备上一份大礼。”
裴行璟放下狼毫,他是该夸赞宋清辞懂事知礼吗?连他的成亲礼都提前准备好了。
说完这话,宋清辞敏锐的感觉到裴行璟脸色好像冷了许多,难道太子看不上她给他备下的成亲礼?
想到这儿,宋清辞赶紧补充,“殿下,您放心,一定是大礼,我可把凤阳阁库房里的好东西都给您留着呢。”
裴行璟注视着她,墨眸深邃,“什么大礼,都比不上平宁公主你。”
宋清辞静默下来,过了会,“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裴行璟很确定,若是他现在对宋清辞表明情意,从明个儿起,宋清辞就会躲着他不见。
裴行璟勾了勾唇,换了个话题,“ 公主可还记得除夕宴那夜的事情?”
宋清辞有些迷茫,“除夕那晚的事情?”
想了想,她才道:“那夜我醉酒了,荔枝告诉我是殿下送我回来的,难不成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行璟勾着唇,“ 公主醉酒后,轻薄了我。”
宋清辞小脸儿蓦然通红,水盈盈的眸子看着裴行璟,下意识的辩解,“不可能,荔枝说我喝醉后很安静,才不可能……”
说到这儿,宋清辞没了声音。
裴行璟逗着她,“不可能什么?”
像恼羞成怒的小兔子,宋清辞红着脸,“不可能轻薄殿下。”
小姑娘逗急了可就不好了,裴行璟道:“ 前年除夕宴那日,公主委屈的躲在假山后面,还向神仙许愿,最后还撞到了一个男子的怀里。”
宋清辞眼睛越睁越圆,呆呆的盯着裴行璟,“殿下,您怎么知道这些事?”
裴行璟反问道:“ 公主觉得呢?”
宋清辞惊讶极了,“您就是那个男子?”
太子竟然就是那个听到了她向神仙许愿的男子,那太子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应该不知道吧,若是知道她不是庆隆帝的亲生女儿,太子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儿反应,仍将她当成公主对待。
除夕那夜喝醉了酒,她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裴行璟回道:“ 当日在宫门口救下公主的时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公主。”
宋清辞这下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裴行璟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人与人的之间缘分竟然这么奇妙,她和裴行璟本该没多少交集,却不料裴行璟早就见过她。
宋清辞轻笑了一下,“ 我向神仙爷爷许愿不去和亲,没想到,最后是殿下攻进上京,推翻前朝,实现了我的愿望。”
裴行璟薄唇勾起,“公主那夜还说,要告诉我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
她那夜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怪不得都说醉酒误事。
宋清辞尴尬的笑了笑,“ 我就是随口一说,我没想过这种事情。”
裴行璟声音低沉,带着蛊惑的意味,“我这样的,公主想要吗?”
宋清辞下意识开口,“ 不……不……”
裴行璟的眸色很深,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清水,平日里带着清冷和疏离。然而当他注视着宋清辞的时候,清冷和疏离变成了温柔,就像蛰伏的猛兽,暂时收起来锋利的爪,只依偎在宋清辞身边。
再加上他那低沉勾人的嗓音,宋清辞到底是被蛊惑了,不由得改口,“想要。”
等听到裴行璟的轻笑声,宋清辞回过神,耳根连带着脖颈绯红一片,宛若雪中盛开的腊梅般娇妍。
她结结巴巴的赶紧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殿下别误会。”
太丢人了,宋清辞顾不得讲究礼节,利落的起身,跑出去书房。
她竟然在太子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什么叫她想要太子?
天地可鉴,她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虽然她确实想过要找太子这样的郎君当面首,可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她对裴行璟没有非分之想。
她之前可是不打算嫁人的,即便以后皇上要给她指婚,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嫁给太子。她和太子之间的差距,云泥之别,她不会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下子好了,她在太子面前的矜持和端庄全都毁了。
荔枝跟在她后面,奇怪的道:“公主,您脸怎么这么红?”
宋清辞用手背碰了下脸颊,故作镇定,“天太热了。”
荔枝抬头看天,“热吗?现在才是初春,昨夜还下了一场雨呢。”
荔枝这么一说,宋清辞脸上的热意更浓了,太子就爱故意逗她、欺负她。
东宫书房里,裴行璟眉梢眼角带着笑意,宋清辞跑走了,可她说的话,裴行璟记得清清楚楚。
他不需要宋清辞为他准备的成亲礼,也不要宋清辞嫁给其他郎君。
宋清辞的夫君,只能是他。
“盛厉,将这十张大字送到凤阳阁。”
盛厉打量了一下裴行璟,应道:“是,殿下。”
这几日因着废除圈田令的事情,太子忙的焦头烂额,不仅圣人反对,那些圈了不少田地的权贵亦是极力反对,太子暗中筹谋,终是以一己之力迫使皇上答应废除圈田令。
他可好久没在太子脸上看到这么轻松的神情。然而平宁公主一来,平宁公主可比那神丹妙药还管用,陪着太子说几句话,就能让太子整个人放松下来。
荔枝掀开珠帘进来,“ 公主,您走的太匆忙,忘记拿那十张大字,太子殿下派人送来了。”
看到这十张大字,宋清辞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起了涟漪,今个在太子面前太丢人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太子逼着让她写十张大字,写不好就拿戒尺敲她的手心,好疼好疼的。
后来她不想被打手心,就去委屈巴巴的央求太子。可太子看着她,却是说,若是他成了宋清辞的夫君,就不拿戒尺敲她的手心。
一觉醒来,想起这个梦,宋清辞两颊红扑扑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一定是因为昨个太子故意逗弄她,才害得她做了这个梦。
☆、愿意
许是畏惧沈太傅的严苛,搅事精裴云薇这段时日安分许多, 宋清辞在无逸堂的日子倒也平静, 沈太傅等人皆是大儒,有他们教导, 宋清辞每日都认认真真的听讲。
等宋清辞练完十张大字,荔枝问道:“ 公主, 今个还去东宫吗?”
默了片刻,宋清辞道:“我不去了, 你将这几个锦囊还有这十张大字给太子送去。”
宋清辞昨天离开的匆忙, 竟然忘记将绣好的锦囊交给太子。
至于每日的十张大字, 她答应裴行璟,要将当日练习的大字送到东宫。可是昨日在太子面前丢了丑, 宋清辞实在是无颜面对裴行璟,干脆让荔枝送过去吧。
盛厉拿着东西进去书房, “殿下, 平宁公主身边的荔枝将锦囊还有大字送来了。”
裴行璟拿起锦囊, 轻轻勾唇, 小姑娘这是羞上了,依照宋清辞的性子, 一时半会不会再来东宫找他。
沈太傅专门负责讲解四书五经,此外礼乐、骑射等都要学习。
负责教导礼乐的是隶属太常寺教坊里的一位女乐师,名陈香君。
陈香君乃大家闺秀,痴爱乐理,家道中落后, 进入教坊,如今刚过桃李之年,琴艺精湛,又善礼仪,由她教导宋清辞她们最是合适。
陈香君留在教坊,但并无官职,“ 奴今日得以指点几位公主与闺秀,宫廷礼仪典雅而繁琐,更是一个人教养和身份的体现,奴自当尽心尽力。若有得罪之处,望几位公主与闺秀谅解。”
宋清辞认真的听着陈香君关于宫廷礼仪的讲解,陈香君是一个很韵雅的女子,虽然长相不见得出类拔萃,但是周身的气质完美的给她增添了光彩。
礼乐,先礼,后乐。
陈香君道:“ 头正,肩平,胸展,腹收,臂垂,躯挺,腿闭,趾抓,心稳,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别有洞天。想必几位公主与闺秀对这些礼仪并不陌生,按照奴刚才所说的,所有人分成两列,你们先做一下。”
简简单单的一个站姿,很寻常的一个动作,听起来好像每个人都知道有什么要求,但真正能做到极致、时刻注意着行为举止的,还是少数。
宋清辞、裴云蓁等人离开座椅,按照要求,分成两列。
裴云薇自然站在第一列第一个,颇有种领头羊倨傲的气势,宋清辞的座位在第二排靠窗,出来时不太方便,便站在后面。
陈香君走到裴云薇身边,“ 形体挺拔,但不要僵硬。”
裴云薇呼出一口气,尽力舒缓着身姿,不料那口气还没有完全呼出去,只听陈香君又道:“ 成安公主记得收腹,勿要挺腹,下颌往回收,面带微笑,自然一点。”
裴云薇一张脸唰的一下通红,又羞又恼,在无逸堂读书的女子,要么是公主,要么是高门贵女,她堂堂金枝玉叶的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教坊的女乐师指指点点,挑出这么多毛病,多丢人啊。
不过一想到宋清辞,裴云薇心里的恼怒消散不少,收回的下巴不自禁抬高,有些得意。
宋清辞回宫才两年时间,在宫外长了十几年,连启蒙都只能跟着一个老秀才启蒙,八成小时候都没听说过“礼仪规矩”四个字。
虽然宋清辞平常看着装模作样挺端庄的,但到了动真.枪的时候,贫穷人家出身,身上的粗鄙之态肯定会显露出来,待会有宋清辞出丑的时候。
陈香君走到裴云蓁身边,也指出了她几处不足之处。
裴云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丢脸的,大大方方的按照陈香君的要求调整姿势。
裴家之前长年待在晋阳,晋阳风气要开放许多,不似上京那样讲究诸多繁文缛节。再者,虽然裴云蓁和裴云薇自小习规矩,但请的教养嬷嬷并不是宫廷出身,自然教导礼仪不如宫廷里严苛。
况且,时移世易,在裴云蓁还有裴云薇是晋阳留守的女儿时,她们无需过度讲究这些礼仪。如今成了公主,要求跟着变化,原本只需掌握七成的规矩,现在标准就要提高到九成。
所以裴云蓁礼仪有不足是可以理解的,只要改了就好。
陈香君又走到傅令容身边,倒没说什么,“傅小姐站姿很标准。”
傅令容高门贵女,又是上京有名的才女,从小跟着宫廷嬷嬷习规矩,经过多年的熏陶,这些礼仪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陈香君走到最后,看到宋清辞的时候,眼睛一亮。
她自然知道这位平宁公主的身世,从小长于宫外,家境贫寒,勉强顾着温饱,至于请教养嬷嬷习规矩,听起来像天方夜谭。没有习过规矩的人,在细节上很难做到自然而不出错。
可面前的宋清辞,仪静体闲,柔情绰态,骨像应图,风姿绰约。
站姿、肩膀摆平、面上的笑容等,挑不出一点错。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不仅没有不足之处,反而看着赏心悦目,仿佛礼仪已经刻进她的骨子里,不带一丝僵硬和刻意,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
陈香君笑着道:“平宁公主礼仪很完美。”
听到这话,裴云薇、裴云蓁、傅令容等人都转过身子去瞧宋清辞。
盯着宋清辞,裴云薇脸色带着刻薄和不屑,没想到宋清辞还有两把刷子。
而裴云蓁冲她笑了笑,朝她竖起大拇指。
傅令容面上带着浅笑,心里却不那么平静。
在今天之前,傅令容并没怎么将宋清辞放在心里,诚然,宋清辞瑰姿艳逸,润秀貌美,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宋清辞从来不是她的竞争对手。
傅家人尽心尽力培育她,所瞄准的自然是太子妃。
不过在无逸堂读书的这一段时间,傅令容不得不重新看待宋清辞。能得太后喜爱,又能与裴云蓁交好,不只是一副好皮囊可以做到的。
再加上今日,陈香君方才只夸赞了两个人,一个是她,另一个便是宋清辞。可是在听到陈香君对宋清辞的称赞之后,傅令容突然觉得有些难堪。
陈香君夸赞她做的标准,可对宋清辞的夸赞是完美,这两个词的含义千差万别。有宋清辞做对比,傅令容引以为傲的端庄和淑雅,一下子沦落成为陪衬。
听到陈香君那样夸赞她,宋清辞浅浅一笑。
没有人天生就能做到完美无缺,所谓的完美,建立在大量刻苦训练的基础上。
其实在被选中成为平宁公主的那一段时间,几个嬷嬷连番训练她的礼仪,头上顶书、一个微笑、抬手的动作等,训练成百上千遍,这些她都经历过。
起初庆隆帝并没有告诉皇后宋清辞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女,前朝皇后有心让宋清辞吃点苦头。
派去的几个嬷嬷整日什么事情都不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不管是走路、坐姿、睡姿、用膳、饮茶还是微笑和说话,但凡宋清辞有一丝做的不标准,这几个嬷嬷火眼金睛般,手中的戒尺立马敲上去。除了拿戒尺打手心,还不让她用膳。
面前站着一群面无表情的、抹着头油、油光发亮的嬷嬷,手里拿着长长的戒尺,那种恐惧和压抑之感,宋清辞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为了活命,她只能咬牙忍受这一切。只有做到完美无缺,那些嬷嬷手中的戒尺才不会毫不留情的敲到她身上。
一连训练两个月,被几个嬷嬷仔仔细细检查一遍之后,找不出一丝差错,宋清辞通过考验,最后被送进宫。
前途未卜,不知是生还是死,被关在屋子里,日复一日枯燥的习规矩。现在回头看那一段数日的经历,宫廷礼仪、端庄知礼,已经融进了她的骨子里。正是因为当初的付出,宋清辞才能换来一句“完美”的称赞。
站姿之后,陈香君又训练宋清辞她们坐姿、蹲姿、行礼、手势等。
这些对于宋清辞来说是小菜一碟,她每个姿势都做的很完美,甚至陈香君还让她当助教,去教导裴云蓁她们。
相比之下,裴云薇今个出了不少丑,被陈香君指出问题最多的就是她。
其他人可以休息,裴云薇却被陈香君叮嘱继续练坐姿,裴云薇一张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陈香君没有一句训斥的话,只是毫不留情指出她的问题,监督着她改正。即便这样,裴云薇里子面子丢的一塌涂地。
她本来幸灾乐祸的等着宋清辞出丑,可是截然相反,她在一直看不顺眼的宋清辞和裴云蓁面前丢了脸。她是皇后的女儿,规矩礼仪却比不上宋清辞这样的前朝公主,简直是奇耻大辱。
裴云蓁凑到宋清辞身边,悄悄的道:“ 大姐姐小时候多生了几场病,每次一生病,父皇整日待在她和王皇后屋里。她和王皇后尝到了甜头,后来大姐姐经常佯装病弱,闯出祸事就拿自己身子弱当借口,平日的礼仪、骑射等,也很少参与,如今是自食其果。”
宋清辞轻轻笑了下,“欠的债总是要补回来的。”
若是裴云薇幼时好好跟着嬷嬷习规矩,也不会遭遇今天这样的难堪。
裴云蓁又道:“清辞,你好厉害啊,我什么时候能向你一样仪态这么好。”
宋清辞解释道:“我是被迫练习这些礼仪,我的礼仪若是不合格,是不能进宫的。蓁蓁你的规矩也不差,没必要因噎废食,过度讲究这些礼节。”
裴云蓁嘿嘿笑起来,“你说的是,反正我什么样,陆怀瑾都知道,我若是变成一个优雅讲规矩的女子,我敢打赌,陆怀瑾一定觉得我脑子出毛病了。”
裴云薇视线扫到宋清辞这里,见到她和裴云蓁说说笑笑,说着悄悄话。
裴云薇心里的怒火猛然窜上来,狠狠的瞪着宋清辞,她们俩一定是在嘲笑她,说她的坏话。
陈香君这时出声,“成安公主,注意你的眼神,这里都是你的同窗,没有你的仇人。”
裴云蓁忍不住笑来,“ 陈夫子倒是个妙人儿。”
宋清辞感叹道:“ 陈夫子确实和许多女子不一样。”
一个闺秀,本该有锦绣前程,前朝庆隆帝昏庸,被佞臣蛊惑,问罪陈香君的父兄。陈香君最后被送进宫中的教坊,成了一个给权贵皇室演奏乐曲的女乐师。
来教导宋清辞、裴云薇她们,陈香君也没有因为她们的身份而嘴下留情,一味的奉承,做的好就表扬,有不足之处就指出来,是一个不卑不亢的女子。
裴云薇回去立政殿,整整练了一上午规矩,身子又酸又痛,“母后,您吩咐下去,重新换一个乐师来叫教导我们吧。”
王皇后微微皱眉,“ 无逸堂的事情,本宫如何插手?”
她膝下的六皇子尚幼,虽然是嫡子,因着在年龄上吃了亏,前头横亘着几个兄长,无缘储君之位。
太子在朝中颇有威望,除了太子,还有四皇子,近来宋贵妃一直来拉拢傅令容,看来是想让傅令容当四皇子妃。
后宫里宋贵妃小动作不断,六皇子学业不精,又常受皇上训斥,再加上裴云薇隔三差五搞事情,王皇后存了一肚子气,可没有心思插手这些小事。
裴云薇撇了撇嘴,王皇后每次心情不顺畅,一肚子气撒在她身上,对着六皇子却是满脸笑意。
察觉自己态度不太合适,王皇后语气柔了几分,“ 你今个在无俊堂受了什么委屈?”
裴云薇绷着脸,“陈香君教导礼仪,许是和我有仇,一个劲儿挑我的错,转过头却夸赞宋清辞。”
只要有宋清辞在,她总能轻而易举抢了裴云薇的风头。
“陈香君?” 王皇后重复已一句。
陈香君这个女乐师她自然知道,其父兄被庆隆帝赐死,结果陈香君毫发无损的送进宫做了女乐师,虽然地位低下,是达官贵人解闷的乐子,可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不是?
宫里都是吃人不眨眼的,也有些人打陈香君的主意,但陈香君在教坊里待的好好的,至今还是清白之身,想来背地里有人在照拂她。
王皇后安抚道:“你父皇快给你指婚了,习些规矩到时候也能派上用场。至于陈香君和宋清辞,两个破落的姑娘,她们就算是把规矩练上了天,又有什么用?只有伺候人的才会讲究规矩。一个待在教坊里,一辈子都出不去宫,一个是前朝公主,等她出宫嫁人了,离太后远远的,谁还能护着她?”
王皇后拍着裴云薇的手,“你且忍一忍,别和宋清辞那种人计较。”
裴云薇心里那股子怒火还是没消散,忍,要忍到何时?
宋清辞出现在她面前,她就觉得碍眼,恨不得宋清辞赶紧消失。
*
习过基础的礼仪后,第二日陈香君开始教授乐理知识。
裴云薇今个倒是扬眉吐气,抚着琴弦弹奏了一曲。
一曲结束后,她得意的望着宋清辞,“ 我还没有听过平宁公主弹奏乐曲,平宁公主可否赏脸给我们弹一曲?”
宋清辞进宫后学习了一点琴曲,但并不擅长,只掌握一点儿皮毛。
这也没什么好打肿脸充胖子的,宋清辞直言不讳,“ 要让成安公主失望了,我并不擅长奏乐。”
裴云薇神色愈发得意,“ 昨个你礼仪那么完美,怎么可能不会弹琴?再说了,上京有哪个闺秀不会琴棋书画?平宁公主千万别藏拙,还是你瞧不起我们,不愿在我们面前弹一曲?”
裴云蓁皱着眉,顶了一嘴,“ 清辞想弹琴就弹琴,不想弹就不弹,大姐姐作何故意为难人?”
裴云薇嘴硬道:“ 我可不是在为难她,只是想听她弹奏一曲。”
扫了她一眼,宋清辞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讽,“ 我已经说过我不擅长弹琴,可是成安公主你上赶着要听,那我就勉为其难弹一曲。”
宋清辞将古琴搬到裴云薇身边,随意拨了几下琴弦,特意选了一首雄浑激昂的曲子,这曲子她以前没有弹过,自然是弹的磕磕绊绊。不过特意选这样的曲子,是为了恶心裴云薇。
一旁的裴云薇眉头皱得死死的,宛若有人在她耳朵边锯木头一样,很是折磨人,偏宋清辞将古琴特意搬到她身边,她躲都躲不开。
宋清辞随意弹了几下,“成安公主觉得如何?”
裴云薇喘着粗气,“ 不堪入耳。”
宋清辞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刚才已经告诉过你,我不擅长琴曲,是你非要听的,怨不得我。”
裴云薇就是自作自受,裴云薇想看她出丑,宋清辞不是出身簪缨世家,进宫也才两年时间,她又不能一日三餐都在弹琴,自然不擅长这些风雅的东西。不会的东西慢慢练习就是,宋清辞并不怕出丑。
裴云薇瞪着她,“你是故意的。”
宋清辞轻笑着,“我是真的不擅长琴棋,还请成安公主见谅。”
宋清辞一副无辜的口吻,裴云薇气的够呛,偏是她挑起这件事,裴云薇只得咽下这口气。
上首的陈香君面露笑意,处在教坊里,就像身处一潭污水之中,除了弹琴,平日里还要应付那些刁难和排挤。
像宋清辞她们这些娇花般的姑娘,哪怕是斗嘴,身上也充盈着勃勃的生机与活力。
她准备走下去指导宋清辞,刚站起身,却看到裴行璟身着月水色绣精致暗纹锦服,进来无逸堂。
陈香君行礼,“奴见过太子。”
见到裴行璟,屋子里的琴声一瞬间停下,傅令容、谢瑶等人亦起身向裴行璟行礼。
裴行璟目光先移到宋清辞身上,然后收回视线,“ 不必多礼,起来吧。”
宋清辞偷偷瞟了一眼裴行璟,这几日她一直躲着裴行璟,就连每日的十张大字,也是派荔枝送到东宫的。太子今个怎么来了无逸堂?
宋清辞身子往后面藏了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省得太子看到她,然后再想起那日在东宫发生的事情。
裴行璟自然注意到宋清辞的小动作,勾了勾唇。
傅令容注视着裴行璟,她在宫里当伴读,这是第一次近距离与裴行璟接触。
太子龙章凤姿,身量轩伟如苍松,眼眸幽深,眸光锐利,月水色宽袖锦袍处嵌着一圈金线。
太子这样的郎君,天潢贵胄,很容易得到女儿家的爱慕,傅令容也不例外。傅家人花费心思培育她,姿容德行,声誉和才气,傅令容有信心,太子会喜欢上她,会选择她成为太子妃。
傅令容弯弯绕绕的心思,裴行璟可不知道,也不在意。
他淡声道:“ 公主们是在练习琴曲?”
陈香君回道:“ 是,奴正在教导几位公主与闺秀乐理知识。”
裴云薇插嘴,故意让宋清辞丢脸,“ 三哥你不知道,我本来以为平宁公主琴艺高超,刚才她弹了一曲,可把我吓到了,上京的闺秀们琴棋书画样样擅长,没想到平宁公主对待古琴一窍不通。”
宋清辞只想降低存在感,偏偏裴云薇这个搅事精要将她拉出来。
陈香君身为讲师,不能眼睁睁看着学生起口角而无所作为,“有人不善丹青,有人不善御射,平宁公主不善琴曲,便是我,也不敢妄言自己琴艺精湛。弹琴非一朝一夕之功夫,平宁公主聪慧,以后多加练习便是。”
裴行璟薄唇勾起,“陈夫子所言甚是,有劳陈夫子费心教导蓁蓁、云薇以及清辞。”
听到这话,宋清辞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她跟着老秀才启蒙的时候,宋娘子也是这样的口吻,感谢那个老秀才的教导。
可太子才比她大五岁,顶多像她的兄长,一副老父亲的口吻,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长兄如父?
陈香君轻轻一笑,“殿下客气,几位公主听话懂事,一点就通。”
顿了顿,她又道:“殿下来无逸堂,可是有要事?”
裴行璟温声道:“父皇国事缠身,孤替父皇来无逸堂看看几位公主与皇子们的学业情况。”
他转而看向宋清辞,丝毫没有前几日故意逗弄宋清辞的模样,正言道:“陈夫子教导蓁蓁她们费心费力,既然只有平宁公主不善弹琴,留在这里拖延进度,孤那里有几本琴谱,平宁公主可愿跟着孤去东宫,将那几本琴谱拿回去?”
宋清辞一怔,刚想拒绝,看着太子深邃的视线,气势逼人,只得应下,“好。”
太子贵人事忙,应当已经忘记了那日发生的事情吧?
裴云薇心里直呕血,本来是想让宋清辞在太子面前吃丑,没想到又给她创造了机会。
她突然出声,“三哥,琴谱什么时候去拿都可以,令容弹得一手好琴,三哥要不要在这里听一曲再离开?”
傅令容看向裴行璟,一颗心突然跳起来,等着他的回答。太子温润雅致,若是她能在太子面前展露琴艺,这是一个很好的接近太子的机会。
裴行璟神色淡淡,委婉拒绝,“ 孤今日贸然前来,已然打扰陈夫子的授课,不便再多加打扰。”
裴行璟出去无逸堂,停下脚步,看着宋清辞。
宋清辞认命的跟在他后面,躲了太子这么几天,最终还是没有躲过他。
去到东宫,宋清辞声音低低的,“殿下,我不擅长弹琴,拿了殿下的琴谱也是浪费。”
裴行璟一眼看出来这是她的借口,“公主不善弹琴,我刚好有时间,我来教公主弹琴。”
宋清辞瞪圆眸子,“殿下教我弹琴?”
裴行璟反问道:“公主不愿意?”
宋清辞哪敢不愿意,垂着头,声音有些闷,“愿意。”
太子不仅要检查她的十张大字,现在又要教她弹琴,太子就这么想当她的夫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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