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回到东宫,裴行璟吩咐下去,“注意着那几个司寝宫女有没有异动,平日无需让她们近身伺候。”
盛厉垂头回道:“是,殿下。”
即便裴行璟送走这几个司寝宫女,皇上还有王皇后还是会想法子给东宫再送来几个人,所以裴行璟暂且让这些司寝宫女留在东宫。
裴云蓁摘了两朵山茶花,给了宋清辞一朵,“清辞,男子一朝得了势,是不是都会想要很多女子啊?”
宋清辞浅浅笑着,轻嗅了下烂漫的山茶花,“ 你怎么突然这么想?”
裴云蓁情绪有些低落,“ 你看啊,父皇都给大哥、三哥他们准备了司寝宫女,陆怀瑾如今是国公府世子,和以前不一样了,陆老国公肯定也会给他准备通房的。”
宋清辞宽慰着出声,“陆世子心里有你,即便陆国公为他准备通房,他也可以不收用的。再说了,如今你是公主,想必陆国公府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裴云蓁甩着手中的山茶花,一张小脸耷拉着,“ 在晋阳的时候,我和他两家住在一条街上,小时候我们常在一块儿玩,我还常去他们家用膳呢。三哥比我年长,平日除了读书,父皇还交给了他许多事情,所以三哥不在的时候,都是陆怀瑾陪着我。可是现在进了宫,一个月也见不到他一次面,上京这么多世家贵女,陆怀瑾会不会喜欢上其他女子啊?”
宋清辞没有喜欢过哪个郎君,但是看着裴云蓁这样的小女儿家情态,她还是有些羡慕的。
虽然裴云蓁没有娘亲的陪伴,可是有太子、太后和陆怀瑾的疼宠,他们给她营造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喜欢一个郎君,天真烂漫诉说着对陆怀瑾的情意。
然而宋清辞自幼和宋娘子相依为命,有那个闲工夫,她更想多赚些银子,好让她娘不那么辛苦。后来进了宫,她知道她要去东突厥和亲,和亲一事就像沉重的一座山,压在她的心头。
她要活下去,就只能去和亲,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喜欢什么样的郎君。不喜欢,就不会有留念,才能毫不惧怕的去和亲。
宋清辞将山茶花簪在裴云蓁鬓发上,仔细打量她几下,“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比这花儿还好看。”
裴云蓁绷着的脸舒展开,噗嗤笑出声。
宋清辞接着道:“ 蓁蓁长的好看,性情也好,上京世家贵女虽多,可她们不是你,陆怀瑾又怎会被她们吸引?”
裴云蓁低落的情绪一扫而光,“清辞,你若是男子,我肯定嫁给你,才不会喜欢陆怀瑾呢。”
宋清辞笑着,“ 陆世子可不依呢。”
提起以前的事情,裴云蓁忽然来了兴致,“清辞,你之前在宫外长大,可有喜欢的郎君?”
宋清辞摇摇头。
裴云蓁又问道,“那可有和你一起长大的郎君?就像我和陆怀瑾那样。”
说起宫外的事情,宋清辞眸中透露着怀念,“ 在宫外的时候,邻居家有个林大哥,他待我很好。从出生起我就没有父亲,街坊的一些小孩常欺负我,说我是没有爹、没人疼的孩子。林大哥大我四五岁,他常常赶走那些欺负我的泼猴儿。若是没有进宫的话,我可能会嫁给他。”
裴云蓁沉默着,她认识宋清辞的时候,宋清辞虽然成了前朝公主,可周身端庄又润秀,举手投足尽显贵女风姿,哪怕前朝不在了,宋清辞面上也没有一丝落魄之态。却没想到,在她没有回宫之前,处境竟是这般艰辛。
默了片刻,她摇摇头,“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不过你可不能嫁给那位林大哥,你这样好看的女郎,应该找一个和你相配的郎君。”
宋清辞好笑的看她一眼,“你还没见过林大哥呢,怎么就知道他和我不相配了?”
“你那位林大哥有三哥好看吗?”
宋清辞轻笑了一声,“自然不如太子。”
裴云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莫名的笃定,“那不就得了,三哥这样的郎君,才和你相配。”
怎么提到太子了?宋清辞嗔她一眼,“胡说什么呢!”
太子矜贵肃正,未来的太子妃想必也是高门贵女,家世煊赫,太子岂会和她相配!
裴云蓁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我不是在胡说,我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不过三哥不近女色,从没见他亲近过哪个女子,对待宋清辞也是以礼相待,未有逾矩的举动。裴云蓁总觉得自家三哥不太对劲,却也不知道太子心里在想什么。
她拍了下胸.口,信誓旦旦的说,“你放心,等明年父皇给咱们几个指婚的时候,我一定让父皇还有皇祖母挑一个和你相配的郎君。”
宋清辞抬眸望着天色,冬日正午的日光融融,少了些灼热和刺眼,洒在她的面上,波光粼粼般泛着光华。
成亲啊,荔枝劝她成亲,裴云蓁也向她提起成亲的事。
没有闹出皇上要将她送到离宫的事情之前,她是生是死都不一定,宋清辞并没有嫁人的打算。
眼下皇帝要做面子功夫,那么就不会悄无声息的处置掉她,看样子是要将她当成一个吉祥物,摆在宫里,以此来挣一个万民称赞的仁善名声。
如此一来,即便她不想成亲,皇上要当一个名声仁善的帝王,还是会给她指婚的。
可是即便皇上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将她送出宫,上京的世家权贵也不会娶她,成了她的驸马,基本上就断送了以后的仕途。
那些出身贫寒、有才有能,通过科举入朝为官的郎君,估摸着也不会娶她,她一个前朝公主又没有利用的价值,当她的驸马,乃自毁前程。
这般来说,究竟是等着皇上指婚,还是她自己提前找一个各方面最适合成亲的郎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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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昨夜又落了一场雪,眼下腊梅开的正好,宋清辞准备去摘些梅花,好做些梅花酥。
她从小在宫外长大,即便现在成了公主,什么事情还是喜欢亲手亲为,带上荔枝还有两个小宫女,去了梅林那边。
这处梅林有些偏僻,沿着一条白石小道进去,入目便是一片梅海,风一吹,枝头连绵不断的梅花,似波浪般泛着涟漪,脚下的白石小道也铺着厚厚的一层落梅。
绿萼红梅,簌簌花瓣莹润剔透,覆着一层素白的雪,清逸幽雅的梅花香扑鼻,沁人心扉。
宋清辞欣赏着枝头的腊梅,当真是人间美景,她让荔枝剪了几枝梅花,准备带回去插在瓷瓶里。
四皇子裴行煜远远的就看见了宋清辞,虽然他只在宋贵妃那里见过宋清辞几次面,只观其背影,便能认出来面前的女子。
女郎背影纤细袅娜,哪怕穿着冬衣,柳腰仍然盈盈一握。修长的双腿掩盖在丁香色刺绣八幅湘裙下,一头青丝坠在腰间,云鬓花颜,和这素白的雪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前朝十一皇子宋萧尚流窜在外,许是宋清辞会知道宋萧的踪迹,再加上裴行煜心里对宋清辞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润秀灵动的女郎总是惹人注意的,在宋贵妃宫里第一次见到宋清辞时,裴行煜便恍了神。
他信步走过去,“平宁公主也在梅林赏景?”
宋清辞转身看过去,露出得体的浅笑,“四皇子。”
裴行煜朝着宋清辞走近,“想着昨日落了雪,梅林这处的景致应当不错,没想到平宁公主也在这里。”
在宋贵妃宫里见到裴行煜的那几次,宋清辞和他并没有什么交谈,今个这位四皇子倒是好兴致。
宋清辞道:“ 我来采些梅花,准备做些梅花酥。”
裴行煜看了眼荔枝手中的瓷瓮,有意在宋清辞面前展露他风雅的一面,“ 公主若想食梅花酥,自有御膳房准备,何须公主亲自操劳?”
“若只摘些梅花回去,着实可惜。公主可尝过用梅上雪煮的茶?梅花上的雪煮茶乃是一绝,茶水轻浮,香韵未绝,公主既然来得早,梅上的雪还未融化,趁此机会,多采些梅花雪回去,才是风雅之事。”
裴行煜心里盘算着,大多女子都喜欢温文尔雅、才华横溢的男子,想必宋清辞也不例外。
他特意提起采梅上雪,宋清辞肯定会觉得他是个风雅的郎君。
而且宋清辞身边只有两三个宫女,采梅上雪可是费功夫的事情,那么他可以顺势提出来帮宋清辞采雪,这样子就有了正当的借口和宋清辞相处,可以借此拉近和宋清辞的关系,让宋清辞对他卸下心中的提防,岂不美哉?
宋清辞倒是没料到裴行煜会这样说,她脸上的笑容得体又疏离,“四皇子好雅致。”
其实裴行煜这番话也不算有错,可言谈之间的淡淡显摆,听起来总让人不舒服。感情在他看来,宋清辞做梅花酥是毫无必要,纯属浪费时间,采些梅花雪回去才是正事。
梅花泡雪在文人墨客、世家贵族之间确实是风雅之事,然而宋清辞从小在市井中长大,在她没进宫之前,她连茶都没喝过几次。
后来进了宫,开了眼界,什么种类的茶、什么茶该用什么水来煮,这些她都略知一二,但许是出身摆在那儿,无论一壶茶是用清泉煮,还是用梅花上的雪来煮,其实她分辨不出来有什么大的区别。
再说了,前几日裴云蓁也起了用梅花雪泡茶的念头,拉着她采了一瓮的梅上雪,浪费了一上午的时间才采了一小瓮,着实麻烦。后来回去煮了茶,和用普通清泉煮的茶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更风雅些而已。
宋清辞浅浅笑着,“ 前几日蓁蓁和我采过一小瓮梅上雪,不打扰四皇子赏梅的雅兴了,我去那边看一看,四皇子请便。”
裴行煜一脸茫然的看着宋清辞离去的背影,怎么事情不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发展?为何他还没说几句话呢,宋清辞就离开了?
上京的姑娘大多喜欢俊逸温润的郎君,这也是太子招那些贵女喜欢的原因。
太子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那些贵女以为太子温润清雅,其实太子才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人,全仰仗他那一张脸,讨了不少女孩欢心。
他虽然比不过太子俊朗,可长没差多少啊,怎么宋清辞就将他一个人留在这儿了?难不成他刚才说错了什么话?
裴行煜脸色拉下来,赏梅的兴致也没了,转身离开了梅林。
宋贵妃一直有意拉拢她,还特意在太后面前点出她和宋清辞那浅淡的亲缘关系,宋清辞无意投诚宋贵妃,也不想和裴行煜走的太近,保持距离才是正确的。
换了个地方,宋清辞四处看了看,开始和荔枝她们采梅。
腊梅枝干横斜,有高有低,宋清辞踮着脚儿,才稍稍够到那一枝腊梅。
随着她的动作,枝干上的花瓣掺杂着素雪纷纷落下,落在宋清辞细肩之上。
肩头、鬓发上的梅花传来清冽的花香,而雪花落在宋清辞浓长的眼睫,瞬间融化成水,传来冰凉的触感。
如玉笋的手指擦去睫毛上的水雾,她朝荔枝她们看去,却见她们和她一样,还没摘着梅花,倒是身上先落了一层雪。
荔枝几下子扒拉掉头上的雪,“公主,许是这梅花知道咱们要来采它,故意不让咱们得逞呢。等做好了梅花酥,奴婢一定要多吃一点儿。”
被她这番话逗笑,宋清辞眸子弯弯的,回头望着荔枝,脸上的笑意灿烂。
烂漫的梅花树下,女郎笑意嫣嫣,眉如青黛,眼若琥珀,耳珠垂下的海棠色流苏耳坠摇摇晃晃,映衬的裸露在外的脖颈越发修长精致,颇有一番袅袅婷婷的意味,明媚的笑颜比枝头的素心腊梅还要娇妍,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裴行璟、周修林等人眼中。
陆怀瑾、翰林院编修周修林等人一大早在东宫与太子议事,临近年关,虽然皇帝已经封印,可在外的官员纷纷进京述职,新朝建立,来年外官的调动、往年的政绩、所管辖之地的情况,这些都需要裴行璟一一查阅和过目,他政务缠身,没有得闲的时间。
东宫一行人议事结束后,陆怀瑾提出去梅林这里赏梅,放松一下,想着这几位朝臣忙碌已久,裴行璟便没有拒绝,跟着他们一道来了梅林。
不料,却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宋清辞面上粲然的笑意,晃花了人的眼,仿佛梅花树下的女郎,是此刻天地间最明媚夺目的存在。
周修林脚步一顿,呆愣了片刻,这位平宁公主清丽柔美,人比花娇当如是。
敏锐的注意到周修林的异常,裴行璟看了他一眼,朝宋清辞走去。
周修林很快就回过神,跟在裴行璟后面。
看到裴行璟几人的出现,宋清辞眸子仍然弯着,没有面对裴行煜时候的疏离,“殿下。”
裴行璟薄唇勾起,“ 清辞可是要采梅?”
宋清辞注意到,这一次太子倒是没有称呼她为公主,而是唤了她的名字,不过她也没多想,“是,我准备做些梅花酥,然后再将一些梅花储存起来,等来年夏天时做些梅花酒,炎炎夏日喝上一盏冰冻的梅花酒,特别爽口。”
说起来她和裴行璟也没见过几次面,可许是因着她和裴云蓁交好,连带着对裴行璟多了几分莫名的亲近。
又许是裴行璟救过她的命,又帮了她好几次,宋清辞知道裴行璟不是那等心胸险恶的郎君,潜意识不抵触与他的接触。
此时,周修林、陆怀瑾等人过来向宋清辞行礼。
宋清辞笑着道,“几位大人不必多礼。”
周修林自然听到了宋清辞方才那番话,感叹道:“公主蕙质兰心。微臣还未入朝为官时,父亲早逝,全仰仗母亲供我读书,家中拮据,母亲连吃一块糕点都舍不得,微臣实在是惭愧。每逢冬日,辛苦一年,手中有些留余,微臣的母亲便会采摘些梅花,做些梅花酥。过了这么久,微臣回想起来,仍记得梅花酥的滋味。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待,微臣如今有了官职,还未让母亲享福,母亲便逝去了。”
周修林是前一科会试状元郎,宋清辞知道他出身贫寒,却没想到当着众人的面,提起出身和家境,他毫无窘迫之态,大大方方的,并不羞于提及此事,倒是让宋清辞另眼相看。
宋清辞感同身受,她对宋娘子又何尝不是这种感情,“周大人年少有为,能看到周大人功成名就,有一个锦绣前朝,想必对于周大人的娘亲来说,她最大的心愿已经满足了。”
周修林笑了笑,“公主说的是。”
宋清辞和周修林二人有来有往的说着话,裴行璟神色淡漠,眼神却是冷了几分 ,调过去视线。
他娘亲去世的也早,也没能跟着他享福,他也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宋清辞怎么不来安慰他呢?
☆、她只能是他的
一旁的陆怀瑾朝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裴云蓁的身影,他上前一步,降低声音,“公主,长乐公主可在这里?”
裴云蓁前几日还担心陆怀瑾喜欢上其他女子,要是知道今个能在梅林这里见到陆怀瑾,她一定后悔自己赖床不起来。
宋清辞道:“蓁蓁不在,陆大人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她,我可以代为转达。”
说完这话,她突然想起太子还在这儿呢,裴云蓁是太子的妹妹,给陆怀瑾传话的事情宋清辞不可擅自做主。
澄澈的眸子看向裴行璟,宋清辞用眼神询问他可不可以帮陆怀瑾给裴云蓁传话。
太子神色却更冷了几分,宋清辞刚才和周修林说了那么一长串话,怎么轮到他的时候,只用眼神看他?
因着宋清辞的出身环境,加之在宫里待的那两年,经历了不少人情冷暖,她很能感受到一个人的情绪变化。
太子好像心情不太好,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还是不想让她帮陆怀瑾给裴云蓁传话啊?
宋清辞有心作罢,但是想起裴云蓁前几日小脸耷拉着、没有笑颜的样子,她知道裴云蓁心里念着陆怀瑾,若是这次错过了,指不定下次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和陆怀瑾说上话。
想了想,宋清辞走到裴行璟身边,声音低了几分,“太子,我可以帮陆大人给蓁蓁传话吗?”
宋清辞刚刚只拿眼神看他,这会儿为了裴云蓁和陆怀瑾而主动和他说话,如果没有这档子事儿,宋清辞就不打算和他说话了?
他堂堂一个太子,却还比不上他的妹妹,还有陆怀瑾、周修林那几个外人。
裴行璟声音淡淡,“ 公主方才说什么,孤没听清楚。”
裴云蓁和陆怀瑾的事情还没过明路,况且他们俩人还没定亲,说不好以后会不会有变数,此处还有其他朝臣在,若是宋清辞大大咧咧的说出来,难免让人觉得裴云蓁和陆怀瑾是私相授受。
宋清辞踮着脚尖儿,凑到太子耳边,声音柔柔的,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重新问了一遍,“太子,我可以帮陆大人给蓁蓁传话吗?”
女郎声音柔柔的,清和悦耳,离他离得很近,身上的清香并不浓烈厚重,宛若徐徐春风掺杂着桃花香那般自然怡人,尽数弥漫在裴行璟的呼吸间。
他脸上的冷意褪去,浓长的眼睫微垂,若是了解他的人,应该能看出来他此刻心情很不错,“可以。”
不远处的周修林注视着宋清辞,看到她离太子很近,踮着脚和太子说话,莫名的,两人显得很亲密 。
他微蹙了蹙眉,他常去东宫与太子议事,可从来没见到太子与哪位女子这般亲近。
宋清辞放心了,她又走到陆怀瑾那里,“陆大人,太子同意了,你有什么话要告诉蓁蓁的?”
陆怀瑾狐疑的盯着裴行璟,太子什么时候耳朵不好使了?这不是故意在逗.弄平宁公主嘛。
陆怀瑾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封信他早就写好了,准备着若是在宫里见到裴云蓁了,这封信就用不上了,若是没见到裴云蓁,那就让人把这封信转交给她。
陆怀瑾将信递给宋清辞,“劳烦平宁公主帮我转交给长乐公主。”
太子是裴云蓁的兄长,以前裴云蓁没有及笄的时候,对于他和裴云蓁的来往,太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插手此事。
可今时不同往日,裴云蓁如今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她和陆怀瑾还未定亲,和他多加往来总归不太好看,影响闺誉。
即便陆怀瑾求了太子几次,太子也没松口让他见裴云蓁一面。没曾想平宁公主只是轻描淡写和太子说了几句话,太子便松口同意了。
梅花装了满满的一瓮,宋清辞向太子和陆怀瑾、周修林等人告辞。
陆怀瑾、周修林等人躬身作揖,“公主慢走。”
宋清辞离去后,裴行璟拨弄一下白玉扳指,淡声道:“周大人惦念着梅花酥,孤待会儿就派人给你送去一些。”
周修林又一作揖,“多谢殿下。”
同是男人,见到宋清辞时,周修林眼里的惊艳之色,裴行璟看的分明。
周修林能从一个寒门子弟成为状元郎,自身着实才能出众,裴行璟不是那等公私不分之人。
宋清辞讨男子喜欢,裴行璟也毫不意外。
然其他人喜欢宋清辞又如何,她只能是他的!
等宋清辞将陆怀瑾的书信交给裴云蓁以后,果不其然,她后悔的叹了口气,“若是我今日早些起来,跟着你一道去梅林就好了。”
宋清辞在她身边坐下,“再过几日宫里举办除夕宴,你就可以见到陆世子了。”
听宋清辞这么一说,裴云蓁高兴许多,“清辞,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除夕宴呢,去年冬天,三哥陪着父皇到上京参加过一次除夕宴。等他回到晋阳的时候,我问他除夕宴是什么样子,有没有让他印象深刻的。你猜三哥怎么说?”
宋清辞很捧场,“太子怎么说?”
原来去年除夕宴太子也在啊,她倒是没有注意到裴行璟。
裴云蓁笑起来,“三哥说他遇到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委屈巴巴的在哭着,后来宴席上那个小姑娘又一直在吃东西,吃的脸颊鼓鼓的,像一只赏心悦目的小仓鼠。”
宋清辞眨了眨眼睛,怎么感觉裴云蓁口中的小姑娘,这么像她呢?
去年除夕,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然而她身在宫中,连去她爹娘坟前上柱香都无法做到。她在进宫之前,曾拜托过邻居家的林大哥逢年过节去她爹娘坟前看一看,但她还是放心不下。
对亲人的思念,宫里人的捧高踩低,还有要去和亲的惧怕和无可奈何,所有的情绪堆积在一起,那一日宋清辞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一个人偷偷哭着。
哭了一场,心情舒畅许多,她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管怎么样,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她不会放任自己一味的难过和害怕。
后来除夕宴上,那些朝臣拍着庆隆帝的马屁。
殊不知,为了支付向东突厥等国的议和赔款,朝廷拿不出银子,就使劲的搜刮着百姓,上京以外的百姓承担着沉重的苛捐杂税,苦不堪言,辛辛苦苦耕作一年,家里的粮食全缴纳了赋税,为了吃饱肚子,只能将家里的孩童卖出去,当伺候人的下人。
河西、辽东、安南等地也被庆隆帝割据出去,变成了他国的领土。
可在这些人和庆隆帝的眼里,却是天下一派繁盛,国泰民安,歌舞升平。
宋清辞只是一个女儿家,她无法改变任何东西,那时候的她,甚至自身都难保。
对于宋清辞而言,除夕宴唯一的好处是她可以吃一些平时吃不到的东西。
宫里的人都知道她要去和亲,和亲公主指不定哪日就没命了,如此一来,便没人愿意讨好她这个公主。
尚食局也是捧高踩低的,刚开始的时候甚至克扣她的份例,膳食送来的时候都凉了,宋清辞想了法子,直接拿着证据告到皇后那里,后来尚食局才乖乖的将她每日的膳食完完全全的送过来。
但是其他的就不要想了,像那些花心思做的糕点,比如莲子蒸奶酪、香酥合意饼等,是不会给她送来的,她也只有在宫廷宴席上可以吃到。
那次除夕宴宋清辞看看歌舞,吃一吃美味的膳食,没人搭理她,她也乐得自在。
那时候她坐在最边上,没有人会将视线落到到她这么一个不受宠的、要去和亲的公主身上的,太子也一定不会注意到她,可能那位小姑娘另有其人吧。
裴云蓁又问了一句,“对了,清辞,去年除夕宴你可有见到三哥?”
宋清辞摇摇头,她很肯定去年除夕宴她没有见过裴行璟,而不是她忘记了。像太子这样矜贵清雅的郎君,她若是见到了,一定不会忘记的。
裴云蓁“哎呀”了一下,“真可惜,不然你早就认识三哥了。”
宋清辞笑了笑,没出声。
临近除夕那两日,太子和几位皇子常去寿康宫向太后请安。儿孙满堂,太后脸上的笑意都没下去,连带着胃口都好了不少。
有时太后、裴云蓁还有吴嬷嬷几人打马吊消遣时间,再拉上宋清辞。
虽然太后慈和,但宋清辞还有裴云蓁为了讨太后开心,也不敢每把牌都赢过太后,控制着,赢的少输的多。
这日,宋清辞又在陪着太后打马吊,太后的娘家人进宫觐见她,吴嬷嬷自然要陪着太后去,后来裴云蓁又拉来一个小宫女,但还是少了一个人手。
此时太子进来里间。
裴云蓁看见太子眼睛一亮,冲他招手,“三哥,你快来。”
太后临走前笑着道一句,“
清辞和蓁蓁陪着哀家打了好几日马吊,今个换一下,太子你陪着她们。”
裴行璟坐在宋清辞对面,宋清辞的视线不可避免的落在他身上。
紫檀木椅中,太子身躯高大,玉冠束发,身上的月白色常服绣着繁琐的花纹,劲瘦的腰间配着羊脂玉佩,袖口嵌金线,清朗如松下风。
太后不在,宋清辞和裴云蓁两人也没有必要再藏拙,她们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前几日跟着太后打牌,她们俩输了不少银子,今个可要从太子身上赢回来。
裴行璟是太子,可他即便是打马吊,也没有粗鄙之态,出牌起牌时,手指修长匀称,动作间透着优雅从容。
宋清辞和裴云蓁准备大展身手,然而有太子在,太子出牌时漫不经心,她们两个人却一连输了九局。
宋清辞嘴角的笑意变得勉强,太子太欺负人了。
和太后打马吊时,她刻意控住着,输的多,但总有赢的时候。再说了,输给太后,是她心甘情愿,这是在孝敬长辈。
但是裴行璟和她只相差五岁,算是同龄人,在同龄人面前难免会有争强好胜的心,总输给裴行璟,任谁心情也好不起来。
宋清辞本来觉得,虽然她棋艺不行,可打马吊绝对在行,而太子想必从小到大都没打过几次牌,肯定是她的手下败将。
然而输了九局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她连打马吊也比不过太子,这可真的是太打击人了。
宋清辞咬着唇,不太情愿的将案几上的银锞子推到裴行璟那里,太子那边的银锞子密密麻麻的堆起来,而她这边,只剩下稀疏的几个,像她一样可怜。
看着宋清辞不情愿的模样,裴行璟眼眸闪过几分笑意。
就在宋清辞以为太子这一局又要赢牌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输了。
宋清辞咬着的唇松开,不由得露出笑,裴云蓁亦是如此,得意的笑起来,“哈哈哈,三哥,你输了!”
接下来,太子又连输了几次,总归赢的次数少,输的次数多。
很快裴行璟面前堆积的银锞子,到了宋清辞和裴云蓁跟前。
宋清辞唇畔带着笑意,眸子重新弯起来,她赢过太子了。
其实她也不是在意输了多少银子,只是之前连输九局,心里憋着一股气。
输了这么多次后,后面赢再回来的时候,这种喜悦可是翻倍的,无关赢了多少银子,宋清辞本以为要一输到底,突然间太子那里的风水转走了,赢的人变成了她,能不让人高兴嘛!
裴云蓁奇怪的看着裴行璟,“三哥,你之前打马吊可从来没输过的,今个怎么输了这么多次?”
裴行璟靠在檀木椅背上,散漫的回了一句,“ 许是今个手气不好。”
听到这话,宋清辞视线移到他身上,开始的时候,她裴云蓁两人合起伙来打太子一个,太子尚连赢九局,足以证明太子打马吊的实力。至于后面输了那么多次,肯定不是手气不好的缘故。
莫非太子这是故意输牌,在哄她和裴云蓁开心?
想到这儿,宋清辞有些不自在。
以前她年纪小,和宋娘子在一起打马吊,总是输牌,输的次数多了,就会哭鼻子。
她一哭鼻子,宋娘子就会故意输牌。那时的她以为自己真的很厉害,小小的她竟然可以赢过自己的娘亲。
可长大后才明白,以前的她小小的,连牌都拿不全,总是往下掉,又怎么可能轻易赢过宋娘子?
这是宋娘子在用输牌的方式来哄她高兴。
宋娘子在她面前输牌,是心甘情愿的,只因宋清辞是她的女儿。裴云蓁是太子的妹妹,太子讨她开心也无可厚非。
太子根本不需要顾忌她一个前朝公主的颜面,又为何用这样的方式哄她高兴呢?
宋清辞想了想,太子是一个很温润的郎君,做不出一直赢牌、而让她和裴云蓁输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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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见客后,回到里间,身后跟了两个姑娘,一个是裴云薇,另一个姑娘则是宋清辞之前没有见过的。
裴云蓁先称呼了一声,“沈姐姐,你到上京了?”
太后为宋清辞介绍,“清辞,这是惜珍,哀家的外孙女,比你大上一岁,昨个从晋阳到了上京,今个进宫来向哀家请安。”
太后口中的外孙女,出身晋阳沈氏。沈惜珍倒也不是太后的亲外孙女,而是太后娘家侄女的小女儿。
沈惜珍冲着宋清辞行了礼,“惜珍见过平宁公主。”
宋清辞盈盈一笑,走过去抬起她的手,“沈姐姐不必多礼,我们年龄相仿,我便跟着蓁蓁称呼你一声沈姐姐,可好?”
沈惜珍笑着应下,“好。”
这位沈姑娘,身量比大多上京的姑娘都要高挑,明眸皓齿,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风姿飒爽而大气。
沈惜珍看向裴行璟,又行了一礼,“惜珍见过殿下。”
裴行璟抬了抬手,淡声道:“ 沈表妹不必多礼,皇祖母挂念沈姑娘已久,这一次到了上京,可以常进宫陪陪皇祖母。”
屋里全是女子,裴行璟一个外男不便待在这里,眼见他要离开,宋清辞、裴云蓁以及裴云薇也跟着向太后辞别。
沈惜珍刚从晋阳到上京,想必太后一定有许多话要和她说,宋清辞她们便不待在寿康宫打扰太后和沈惜珍二人的叙话。
出去寿康宫,裴云蓁笑眯眯对着太子,“三哥,下次有时间,你还陪着我和清辞打马吊吧。”
裴行璟勾了勾唇,“ 我看你不是想让我陪你打马吊,而是想从我这里赢银子。”
裴云蓁拉上宋清辞作证,“ 我才没这么想呢,是不是,清辞?”
宋清辞狡黠一笑,“蓁蓁不是这么想的,那是怎么想的?”
和裴云蓁相处久了,两人年纪都不大,平常总爱互相打趣。
裴云蓁一副作怪的模样,“好啊,清辞,你竟然站在三哥那边儿,不帮着我说话。”
一旁没出声的裴云薇,此刻皱起眉头。
虽然她和裴云蓁是姐妹,可毕竟不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时常有摩擦,她看不惯太后和太子都偏爱裴云蓁。
至于宋清辞,她心里可憋着好大一口儿气呢,宋清辞一个前朝公主,凭什么两次三番敢冲她顶嘴,甚至太子为了宋清辞,还责罚了她一顿,让她失了面子。
她本来就和裴云蓁以及宋清辞不对付,见不得她们二人轻松说笑的样子。
裴云薇阴阳怪气的开口,“刚才让三哥浪费时间陪着你们打马吊,蓁蓁年纪小就算了,平宁公主也是这般不懂事?”
宋清辞嘴角噙着浅笑,并不因为她这番话而生气,“ 本来是我和蓁蓁陪着太后一起打马吊,太后要去见客,便让太子陪着我们打牌。陛下已经封印,未有朝政之事要处理。方才殿下陪着我们打马吊,也是太后的吩咐,未有失了体统的地方。敢问成安公主,此举有何不对?”
裴云薇有心反驳,却无话可说,最后冷哼了一声,“伶牙利嘴。”
一个前朝公主,她要是宋清辞,那就好好的待在屋里,才不会整日出来丢人现眼呢!
裴行璟看她一眼,目光威严,“云薇,不得对平宁公主无礼。”
即便裴云薇针对的人不是宋清辞,裴行璟也不会坐视不管。
裴云薇如今不是一个晋阳留守的女儿,而是大宴的公主,自然该有公主的体统和心胸。
找不到反驳宋清辞的话,又惹来太子的训斥,裴云薇心里越发恼火,加快脚步,急匆匆离去。
看着裴云薇离去的背影,裴云蓁吐了吐舌头,“她今个是吃了火.药吗?那么大火气。”
她又看向宋清辞,“清辞,你别将她说的话放心里,她就是看你长的好看,在嫉妒你,故意和你过不去。”
宋清辞浅浅一笑,“我不生气的。”
她从小就没亲生父亲,孤儿寡母的过日子,难听的话没少听。后来进了宫,宫里的人都知道她要去和亲,有时候更是会故意拿和亲的事情来挤兑她。宋清辞又岂会将裴云薇那些话放在心里?犯不着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惹自己生气。
说起来,虽然太子陪着她们打马吊是太后的吩咐,可是太子陪着她们玩了不短的时间,也不知有没有耽误太子的正事?
宋清辞语气带着几分抱歉,“殿下,方才我和蓁蓁可有耽误你处理正事?”
裴行璟停下脚步,注视着宋清辞,面孔温润而俊逸,“ 处理朝政是我的正事,陪着公主”,顿了片刻,他才接着道,“还有蓁蓁,亦是我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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