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专访

    岳星疏记得这个钥匙扣。

    只是没想到他会一直留着。

    三人出行的画面仿若昨日， 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脸怎么越来越丧了？”祁夜好笑地问，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又开导了他几句。

    好歹是个男人， 心理承受能力未免也太差了。

    岳星疏摇头， 挤出一个笑脸。

    “笑得真难看。”祁夜说。

    忽然想起他方才喊了他的名字， 又问， “对了，你怎么会认识我？”

    光是听他这么问， 岳星疏内心就泛起一阵苦涩。

    “我们是……一个高中的。”岳星疏说。

    “是吗？”

    他对面前的男生一点印象都没有。

    祁夜看了眼对面那张被寒风吹得惨白的脸，嘴唇是枯燥而显眼的红，像朵缺水的玫瑰花。

    按理说，应该是让人印象很深刻的人才对。

    吃过夜宵，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祁夜提出要送他回去，对方拒绝了。他也没在意， 只让他路上当心。从停车场开车出来，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他叫什么。

    算了，估计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了。

    他正这么想着， 就看到在前方马路牙子上走动的背影。

    路灯一道道， 像是刀刃砍在他的背上。他弯着腰，不停往手指上哈着热气。

    “你古代人吗，这个天还打算走回去？”祁夜开车过去，在他边上缓缓跟着。

    岳星疏看了他一眼， “你才古代人。”

    “你在干嘛？”

    “打电话。”岳星疏又哈了一口热气， 还是没能解锁。

    “你手机没电了吧。”

    “……好像是。”

    祁夜不由笑了，“上车啊。矜持什么？”

    岳星疏拉开副驾驶的门， 在他旁边坐下，还是不死心，拖他的手过来试了一下。

    他的手冻得像冰块一样，祁夜喊着谋杀，扯过后座的毯子甩到他身上，转头打高了空调。

    “祁夜。”岳星疏将头从毯子底下钻出来，又喊他的名字。

    车厢内很温暖，让人神经放松，他的声音随着热风吹过来，祁夜不由自主应了一声。不知为何，明明没有之前见过的印象，却有种跟他已经认识很久的感觉。

    “我想打个电话。”岳星疏问他借手机。

    祁夜摸出手机解锁了递过去，提醒了句，“只准打电话，不许瞎看。”

    手机屏幕亮着。

    岳星疏看到壁纸的瞬间，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怎么了？”祁夜看他一脸惊吓。

    “那、那是你女朋友？”岳星疏指着合照。

    “难不成是你的？”祁夜觉得好笑。

    “……”

    小说是以第一人称叙述的。

    女主，也就是“我”，“我”回国后陪男友参加一个生日派对，没想到派对的主人竟是自己年少时的恋人，“我”强装镇定，实则心乱如麻……在通篇的叙述中，没有直接出现女主的真实姓名，旁人也只是叫她小月。

    “嗯，王小月。”祁夜说。

    这名字还能更敷衍一点吗……

    岳星疏这会连吐槽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存在的痕迹被消除了，而本不存在的女主却横空出世了。他只要一想到现在李飞很可能满脑子都是这个女人，就郁闷，就气愤，就想骂人！

    “喂？”电话通了。

    那头是那个熟悉又清冷的声音。

    岳星疏积攒几天的怒气恨不能喷涌而出。却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又转为源源不断的心酸，怎么也舍不得骂出口。最终说出的只有一句，“我真的、好讨厌你……”

    目的地很快到了，见他脸色不好，祁夜忍不住问了句，“你没事吧？”

    岳星疏摇头，将毯子还给他，拉开车门出去。

    前些日子下过一场大雪，路边有别人堆的雪人，已经化得差不多。

    祁夜看着那个消融的不成形状的雪堆，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怎么也看不真切。

    他拿起座位上的手机，瞥了眼通话记录。

    最上方那个拨出的号码，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听他刚才打电话的语气，他猜测对方应该是失恋了。

    那个电话自然就是打给前任的。

    这……

    前任？

    ……

    应该是吹多了冷风，岳星疏回去后就开始发烧，也没法再继续上班，只好请假在家里休息。卧床的这几天，他把那本小说又看了好几遍，捋清楚了现在的时间线，思考对策。

    现在距离开篇已有半年，女主和男友虽然还没有分手，心思早已全在男主身上。

    然后，两人之间流露出来的种种暧。昧最终引起了男友的怀疑。

    质问。挽留。分手。

    再然后，就是两个男人互殴的修罗场。

    “求求你们不要打了，不要为了我打架啊！”女人尖叫着。

    岳星疏想象着那个画面，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个乱入的路人，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小星星，你身体好点没？”

    顶着西瓜皮的头像跳了跳，楚希西发来一条慰问消息。

    “已经好多了。”两人聊了一会，岳星疏忽然问他有没有什么能让人恢复记忆的办法。他一向办法最多。

    楚希西一下来了兴趣，“谁，谁失忆了？”

    “我……前男友。”

    “之前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我、我们……”虽然难以启齿，岳星疏还是如实相告，希望能对问题的解决有些帮助。

    “小星星，你这分明是遇上骗pao的渣男了啊。”楚希西坦言。

    “不是。”岳星疏怕他不明白，又把困扰自己很久的主角光环的事，包括发现的那本小说也全都说给他听。

    楚希西两条腿交叠着搁在化妆台上，抖得越发来劲，嘴角还露出了一抹诡异笑容。

    编，继续编。

    先不管这个前男友是哪里来的。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么有趣的故事了。

    旁边看躲着吃薯片的少年好奇地摘了他一只耳麦塞进自己耳朵里，还以为是什么动感舞曲，结果只听到一句慢吞吞的“菊花残，满地伤……”吓得花容失色，抱起薯片遁了。

    “小星星，你有没有听说过，身体记忆？”

    虽说故事假得不能再假，楚希西倒是很认真在替他想办法。

    “有个假说，除了大脑，人体的细胞其实也有储存记忆的能力。比如有些器官移植的病人偶尔也会唤起某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再比如面对一些事物的时候，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后退……”

    “简单地说，他现在脑子里把你忘记了……”

    楚希西说，“不过你可以试着用身体记忆唤起他。”

    “怎么唤？”岳星疏听得云里雾里的。

    “比如，多做一些你们之间才会有的亲密举动……”

    岳星疏明白了，“你是让我去性。骚。扰他？”

    “……”

    楚希西真没想到他的领悟能力这么高，发了个【你很棒棒.gif】的表情包。

    岳星疏出门前照了下镜子，刚生过病，脸消瘦了不少，显得眼睛越发大。乍一看有些陌生。今天是江氏因为公司新项目开发布会的日子，他刚回岗位就急忙要来了这份差事。这是他目前唯一能见到他的方式。

    江晟来得很晚。

    他并不是这场发布会的主角，等台上的几位中年男人演说完毕，他才从一侧缓步上台，跟着一起接受记者的提问。嘴角挂着淡而疏离的笑容，每个回答都滴水不漏。

    从他出现那刻起，岳星疏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

    明明只过了不到一个月，他却好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他看起来一点都没变，除了……不会看他一眼之外。

    即使在回答他提问的时候，那目光也是平淡得可怕，像是在看一团空气。

    岳星疏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了会是这么个情景。可在真的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心还是不由阵阵抽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物体扯得七零八落……

    他牢牢握着录音笔，不断提醒自己此刻的身份，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展露出来。

    发布会结束，岳星疏跟着人群涌向门口，追上最前方那个身影。

    “不好意思，发布会已经结束，先生不接受任何访问。”立刻有人拦在他面前。

    江晟停下脚步，看着那个追上来的青年记者。

    他对他有些印象，他刚才提的几个问题切入点都很不错，一看就做过不少功课。

    “什么事？”江晟问。

    “我想请问江先生，有没有兴趣做一期我社的专访？”岳星疏随手编了个借口。

    他火速递过自己的名片。

    趁对方犹豫的片刻，快速在他手上捏了一把。

    “我会考虑。”江晟接了名片，表情仍是淡淡的，看起来对他刚才的接触没什么反应。

    毕竟连一秒钟都不到。

    当成了不小心也很有可能。

    看着那道离开的背影，岳星疏此刻非常后悔，他就不应该顾及什么大庭广众这么矜持，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

    江晟坐在车子后座，看着自己的手掌。

    刚才被触碰到的地方还在散发着让人在意的热度。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那一刹那，他竟然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想要拥他入怀的欲。望。对方还是一个男人。

    “先生？”司机小心翼翼地询问。

    江晟望着身旁的一大束白玫瑰，这才想起下午还有个约会。

    白玫瑰是她最喜欢的花，像她一样纯洁，美好，让人难以忘怀。

    江晟忍不住回忆起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新学期伊始，男生们被派去搬运新书。半道上，那些男生故意将手里的书本全垒在他手上，存心让他出丑。果然他没走多远，书本就开始歪斜。

    好在这时候有人路过帮忙扶了一下。

    “同学，你这也太逞强了吧？”对方笑着分了一半在自己的手里，也没管前方的呼唤，一路帮他搬到教室才匆匆跑下楼。

    江晟记得清楚。

    她当时的笑容应该也是很好看的，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隔得太久了。

    ……

    ……

    几天后，岳星疏接到了江晟同意专访的消息，是主编通知他的。

    对方看了之前发布会写的那则报告，说是很满意，主动联系过来。主编倒是很疑惑，他们这边敲定的专访名单里分明里没有安排上这位。

    “还不是之前那位难度太高了，根本采访不到啊。”岳星疏选择出卖大佬。

    “倒也是。”主编没再问，让他好好准备。

    最近江氏的大大小小动作不少，有不少可以写的话题。

    岳星疏想要早点见面，熬夜准备了两天，等候的时候差点在会议室里睡着。

    “你又瘦了。”

    江晟推门进来，在他昏昏欲睡的脸上瞥了一眼。

    “有吗？”岳星疏摸自己的脸。

    江晟觉得自己的关注点有些奇怪，言归正传道，“开始吧。我只有半个小时。”

    专访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岳星疏时不时盯一眼他搁在桌面上的手，很想去碰一下。

    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对方正在说话的嘴唇上，很想去碰一下。

    他再次转移注意力，盯着他松开一点的领带，试图用目光使其坠。落。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有当流。氓的潜质。

    随着他目光的动来动去，江晟也愈发觉得不自在，倒不是因为反感，而是他的一举一动，就能轻易夺走他的注意力。让他变得很不专心。

    在对某个问题进行详细说明的时候，对方忽然坐到他的身边的位置，凑近看他画的流程图。他的发丝软软地垂下来，有几束落在他的手肘上，江晟侧过头，窗外的日光筛得碎碎的，落在对方略显憔悴的脸上……

    连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的，他就已经顺着那几束头发，抚摸上他的脸庞。

    作者有话要说：

    岳星疏：那个……会议室里有监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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