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番外·阿秀

    最后，九玄还是心软了，被江湖人士说动，大家带着一群弱女子南逃。

    而她也没想到，世人眼中的月国师是个蛊惑皇帝、扰乱朝政的美男子，杀了二弟之后，月天南恨她，她也不想回月家了。

    当问及她名字时，答曰：月无双。

    在乱世之中，男丁参战，死伤无数，许多城镇村庄都只剩下老小妇孺，不知不觉，他们就成了救世主的身份。

    九玄和一些江湖人士，带着疾苦百姓南逃，从此流浪。

    太阴一走就是三个月，再回来时，看到那一脸倦容的消瘦小少女，他心疼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一向坚强的她，霎时间就落泪了。

    思念成狂，奈何天上地下的时间流速不同，太阴眼中只是一小会儿不见她，就憔悴成这副模样，到底吃了多少苦头？

    曾经的国师府已经人去楼空，而她在千里之外带着一群难民流浪。

    见他们在树林里相拥，尾随而来的计都星君一脸惊呆：“太阴，你……你……我就说怎么如此沉溺人间，连开个会都心不在焉，原来是在凡间偷偷藏了个小美人！”

    九玄警惕地躲在太阴身后，太阴面不改色：“她是男子。”

    “我不信！骗谁呢？！浑身上下都是女子的气息！”计都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八卦地问，“你们认识多久了？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九玄怒怼：“关你什么事？我是男子！”

    计都还要继续逼逼，太阴呛道：“你还不回天上，紫微老头知道你私自下凡吗？”

    “那你呢？你请假了吗？”计都反问。

    “计都。”太阴不悦地盯着他。

    计都兴奋地备战：“要开打吗？是不是怕我举报你？”

    太阴果断迎战，两人在空中化作不断冲击的光点。

    九玄第一次见神仙打架，一下子懵逼了，就在一瞬间，两人被隔开，又一个年轻男仙出现，把计都抓住，提醒道：“计都，别多管闲事。”

    “我……”计都正欲辩解。

    “你坐忘之期到了，回去。”话音刚落，就带着计都消失了。

    九玄问：“他们是谁？”

    “计都、罗睺。”太阴简洁回答。

    “他们便是计都星君和罗睺星君？”九玄没想到还有这样性格的星君，原以为仙人都像太阴一样淡薄，计都罗睺的出现真是打破了她的想象，“坐忘那么着急？”

    太阴微微颔首：“计都罗睺逆日月而行，容易被阴霾污染，所以他们要比其他星君更加频繁地坐忘、静心。”

    “难怪这么狂躁……”

    那天，阿秀也见到了他们手牵着手在山林里散步。

    也是一脸惊呆：“月大人……你，你……你是断袖？”

    “你能看见他？”九玄警惕地问。

    “巫族后人，能看见我并不奇怪。”太阴无比淡定，“何况，她的泥丸宫异于常人。”

    “你……你是仙家吧……？”阿秀不太确定。

    “是的。”太阴侧目，“你有事要找九玄，我就先回避吧。”

    就在那天，九玄坦白了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坦白了她就是前朝国师月九玄。

    阿秀听了虽然很惊讶，却更崇拜她了。

    阿秀说：“月大人身为女子，却身负重任，心怀天下，不管你什么身份，阿秀都愿意永远追随。”

    九玄以为太阴下凡能陪伴左右，今后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毕竟，这是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

    然而，这时候却出现了另一个女人，一位女仙。

    她才知道，她一直信任一直依赖的男人……居然已经有家室了！

    太阴辩解：“我与飞鸾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倘若他日你能修炼成仙，我便休了飞鸾，让你当正室。”

    可九玄被打击得心如死灰，她母亲难产生下她，只有奶娘悉心照料，母亲尸骨未寒，死后半年不到，父亲继续纳妾生子。

    从小，她以为太阴对她是独一无二的爱，专属她一个人的。

    到头来，他却在遥远的仙界，已经有了家室，那是她一个凡人触碰不到的地方，她对那个地方一无所知。

    九玄内心最敏感最脆弱的那根弦被触碰到，她激动地推开太阴，发誓永不相见！太阴相劝无效，失落地回天上去，决定坐忘百年了。

    太阴星君闭关坐忘后，太阴娘娘下凡追杀，阿秀发现九玄已经怀孕，阿秀一边怒骂仙家不是人，一边照料她，脱离江湖人士，舍弃难民，陪她流浪避灾。

    铁桶知道有仙人追杀她们，心疼两位姑娘家，也跟她们同行。

    阿秀只记得那段日子九玄十分难熬，在对星君夫妇的爱与恨之间徘徊，又舍不得自己的亲生骨肉。

    最后，九玄早产生下龙凤胎，飞鸾愤愤地杀死了刚出生的婴儿，混乱之下九玄只夺回了一个，飞鸾把婴儿挫骨扬灰，打入地狱，九玄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与之拼命，身上已有的仙家之力无法自控。

    阿秀和铁桶乃是凡人，无法进入仙家之力打斗的范围，他们抱着仅存的一个孩子在外等候，等来的却是九玄的惨叫声，那仿佛经受了剥皮削骨的痛苦，阿秀再折回去，九玄把她和铁桶都赶走，绝望地要自生自灭。

    阿秀痛哭着被铁桶拉走了，一年过后，乱世依然横尸遍野，九玄借用了许多死人的身体重新活过来……

    ……

    夜色宁静，月家自一群神仙打架之后，还被官方封锁修建，多得高警官在四处奔走，对外宣称是瓦斯爆炸，月白举家到了白家的的二十四岭，山上的夜晚安静得连风声都能听见。

    老巫婆沉沉地叹气：“后来我才知道，月大人被那女人下了诅咒……”

    月白已经泪流满面。

    “傻孩子，别哭了，已经过去三百多年了……”老巫婆慈祥地笑着，“月丫头，月大人走了，我也该走了，月家的未来，有月翰成在，有杨大人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去哪里？”月白茫然地望着老态龙钟的老巫婆。

    “我活了三百多年了，也该走了。”老巫婆笑答，“现在娃娃也满月了，你出了月子，能照顾自己了吧。”说着，她起身准备离开。

    “阿秀婆婆！”月白站起来跟上几步，“你别想不开，你现在活得好好的……我，我就算出了月子，也还不会带孩子啊，总得有个人来帮忙吧，我爸……杨云他们，什么也不懂。”

    老巫婆无奈地笑道：“月丫头，你和月大人挺像，从小亲情寡淡，其实心里面孤独得很，你们比谁都更渴望爱，渴望被爱，于是，好不容易有个男人对自己好，就掏心掏肺，全身心依赖了，但你比她幸福。”

    月白忍不住抽泣，上前紧握住老巫婆苍老的手：“可是，我把你当亲奶奶一样看待……我，我舍不得你……”

    “傻丫头，三百多岁的老怪物继续逗留人间，不是个好榜样……起初啊，我只是想陪着月大人，不管她再怎么变，不管时代如何更替，起码，还有一个认识的人在世间，陪着她……如今她走了，我对人间，也没什么好留恋了……”老巫婆拍拍她的手背，“你也别伤心，生老病死，才是人生常态。”

    月白泣不成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吓得老巫婆后退几步：“月丫头……不，你是鬼帝夫人，跪我作甚？”

    “阿秀婆婆，我代月家祖上受过你保护的祖宗们，谢谢你……”她真诚地说道。

    老巫婆有几分不好意思，别扭地别过身去：“我走了，你保重，有缘再见吧。”

    白发苍苍的背影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她的视野，月白匆匆跑回房间的窗边，望着老巫婆消失在黑暗的夜里，内心难受得如同刀割……

    窗户忽然被法术关上，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风很大，你刚出月子，别站在窗口吹风。”

    月白侧身见杨云一身锦衣出现在身后，情绪低落地闷声应道：“阿秀婆婆走了……”

    “嗯……”杨云过来给她披件外套，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

    她忽然就扑进他崩溃大哭，似乎把这段时间压抑的所有负面情绪都释放出来。

    “因为老巫？”

    “还有许多……太阴星君和月九玄的事情……各种……”月白抽泣着。

    “月九玄命苦，尽管见过朝堂的勾心斗角，她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小少女，对恋爱完全不懂，是太阴的错，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你再怎么样也无法扭转，也别太伤心。”

    杨云耐心地哄着，心里甚至在想要不要上网搜搜是不是产后抑郁症了……

    “她在世上活了三百多年，已经违背阴阳自然规律的了，走了对她也是一种好事。”

    “可我舍不得她……她就好像亲奶奶一样……”月白抬起脸，可怜楚楚地泛着泪花，杨云俯身吻去她的泪水，重新将她拥入怀中，月白还在嘀咕，“她这么老了，还能去哪？我怕……我怕她想不开……”

    杨云轻笑一声。

    月白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推开他的怀抱：“你还笑？阿秀婆婆要去死，你怎么还笑？”

    杨云提醒道：“人死了，还不是归冥府。”

    月白：……！

    气氛忽然僵住了。

    月白也没哭了：“那……有缘再见是这个意思？”

    杨云：“不然呢？”

    月白：……囧。

    ……

    冥府，三生石旁。

    老太太住着拐杖停下脚步，坐在地上颓废的老道士缓缓抬起脸，疑惑不已：“你是……”

    “我叫阿秀，苗疆人。”老太婆慢吞吞地伸出皱巴巴地手掌。

    那一刻，老道士浑浊的双眸似乎泛着泪光，颤抖地伸出手搭在她的手上。

    “贫道……法号铁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