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凶星计都

    离开长春观，杨云也不带月白回道协的酒店了，这么大的事情也瞒不住白老太，避免月白说太多让老人家更担心，杨云选择让她不去见白老太，命令一个鬼差去告知白家就可以了。

    月白高中三年在帝都读书，学区有套商品房还没放出，杨云直接带她回那里休息。

    屋里一切照旧，回来之前已经让阿福和彩霞过来打扫卫生了，所有家具普通新的一样干净整洁。

    离开两年，邻居见到月白都惊讶不已：“嘿哟！月丫头长大了！我听说你去南方上大学搬走了，还纳闷怎么没有新邻居搬来呢！如今咱们这楼价翻了四五倍了，你们不卖真是明智。”

    “额，张姨新年好，”月白礼貌地打招呼，“这房子我们不打算卖。”这里有她和杨云三年的回忆，总不能说卖就卖。

    杨云站在她身边，随着他上紫微垣那天，他在阳间的事迹已经被抹去，张姨对杨云已经没有了印象，打量了他一番，笑问：“这是……男朋友呀？真俊！我们家那丫头比你高一届呢，都还没人追。”

    “阿姨好。”杨云不咸不淡地应了句。

    月白斜目，装陌生人装得挺像的，想当年，她做作业的空档出来活动活动，还能见到他跟隔壁两家的大叔大婶在楼道摆一张四方桌，有说有笑地打麻将。

    阿福和彩霞换成了古装服饰，在家里做好饭等候月白了，在他们夫妇眼中，在杨府当“家政工”比阳间的家政工舒服多了。

    月白望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心里五味陈杂，一来是担心白一凡和沈雨辰，二来见了那么多恶心的行尸一时半会也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再者就是阿福和彩霞这模样究竟是上街的：“你们是怎么去买的菜？”

    阿福憨厚地笑了：“是锦灵大人和尾牙大人买的菜。”

    锦灵……和尾牙……

    月白难以想象一个少女模样的小萌妹和一个酷酷的大姐大一起去市场买菜是什么场景，环顾四周，别是在厨房里忙活吧？不由得问：“她们呢？”

    “我让她们帮忙去找白一凡的下落了。”杨云拉着她坐下，“你不必太担心。”

    “看到沈家人的遭遇，我怎么可能放心？”月白忧心忡忡地坐在沙发上。

    杨云说已经下令让冥府派人在阳间四处寻找他们的踪迹，一旦有新的发现，会马上通知他们。

    月白蹙眉：“万一没发现呢……”

    杨云陷入深思，谨慎地推测：“我们找了月无双很多年，也都没有他的消息，我推断是他可能自己开了通往另一个空间的法门，匿藏起来了。”

    “我也是这么想过，你说沈雨峰会不会也……”月白无助地望着杨云，试图求证，万一白一凡和沈雨辰被藏到另一个空间里，那就更难找了。

    杨云摇摇头，也不敢确定：“可是沈雨峰和月无双不同的是，月无双有仙家法力，沈雨峰在世上游荡那么多年，也没什么作为，遇上所谓的高人，也是全凭自己修炼悟出的成果，他不可能具备月无双的实力。”

    “可他在世上存在了千年，积累的戾气怨气无法想象，月无双也不过是三百年而已。”月白反问，“在年龄和道行上，没准可以超过月无双。”

    “月月……”杨云轻轻笑了笑，“你还记得二十八岭的法阵吧，月无双能开一个从阳间接通地狱的法阵，他的修为远比普通的三百年厉害。”

    月白想了想，沈雨峰虽然控制了长春山上的行尸，在观里养尸多年，但他也没能打通多大的法门。

    唯独要留意的就是那个黑暗的尸体沼泽，那里面是什么东西，通往哪里，才是令人深思。

    在家等了一天没结果，锦灵说白老太血压升高已经躺了两天了，毕竟白一凡是她的宝贝外孙，现在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她怎么可能放心？

    月白也吃不好睡不着，经常在客厅来回踱步想事情，杨云甚至担忧起会不会对宝宝有影响，想尽办法转移她注意力也没能成功。

    新闻联播都在说今天晚上的月食在几点几分，将会出现难得一见的血月。

    血月，全红的月亮。

    古书上说人间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风云剧变，山河悲鸣；天下动荡，火光四起。

    少帝既然盯着纯阴至阴的时刻，那必然会在月食的时候出现。

    月白站在电视机前发愣。

    这时阳台外面跳出一只白色大狗，杨云把它放进来：“谛听，有什么发现？”

    “在北方冰城，沈家老宅。”谛听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声音就好像在空气中传来，找不到发声源头，就仿佛在意念之中传达。

    月白怔怔地望着它：“我以为谛听不会说话……”

    谛听酷酷地瞥了她一眼，但那大白狗的模样让月白实在觉得它酷不起来，杨云解释：“是因为你有了神识，就能听懂谛听的意思了。”

    阿福和彩霞二脸懵逼：“难怪我们听不懂。”

    锦灵和尾牙也跟着回来了，锦灵把丑丑的鱼面具推到头顶上，露出那张少女脸，摩拳擦掌：“好嘞！准备去冰城！”

    “七爷呢？”杨云发现白无常又不见了。

    尾牙面无表情把大刀放在茶几上：“七爷陪他老婆逛街去了。”

    杨云叹气：“要不是遇上一块大肥肉，我也想陪我老婆逛街去。”

    （月白：现在有心情逛街？）

    知道白一凡和沈雨辰在冰城，月白顿时来了精神，赶紧吃完饭：“我和你们一起去，抓紧时间救他们。”

    “你当然是要一起去的……”杨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捏一下她的小脸蛋，“你把攻击的咒诀记熟点。”

    “你不去？”月白问。

    “当然去，但是你若能收拾那位少帝，修为可不只是增加一点点，”他和蔼地笑道，“少帝累积了千年的道行……”他没再说下去，月白懂他的意思，不到必要时候他不会出手，也是给她一个行善积德的机缘。

    从帝都去冰城，白家的私人飞机飞了四个小时。

    月白缺乏安全感，非要杨云陪着，至于锦灵和尾牙，杨云说另外有任务派给她们，一下子就不见人了，反而带上了对冰城熟悉的关素问和关素欣。

    阿福和彩霞留守在帝都的房子，搞搞卫生什么的。

    到达沈家老宅时已经是傍晚，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昏昏沉沉，周围方圆几里全是白茫茫的积雪，冰城比帝都位置更加北边，更加寒冷，一下飞机钻心的寒风就迎面呼啸而来。

    杨云已经不再维持现形状态，一身古装在北风中飘逸，他却不觉得冷，反倒恨不得再给月白多穿几件毛毯和羽绒，最后只能用法术把大雪挡开，形成一个小保护伞，避免冷到月白。

    越往沈家老宅中心区域走去，雪就越来越小了。

    沈家老宅是一系列古老的建筑，占地面积大，古色古香，围起来的广场中央有一个大祭坛，其他建筑物都披上了一层厚雪，唯独祭坛扫得干干净净。

    素问警惕地拿着符箓环顾四周，随时准备战斗。

    素欣有点心慌：“师兄，你说会不会突然跳出一个僵尸行尸什么的？”

    “我我我怎么知道？总之小心就是了。”素问壮起胆子。

    杨云淡淡地回应：“那肯定会有的。”

    “以前我们跟师父一起来造访沈家，这里可热闹了，今天这么冷清，估计沈家的弟子都没了。”素问小心翼翼地望着每一扇门，被风吹得门页来回扇动，空无一人。

    月白不由得心寒：“都没了……这……太残忍了。”

    素欣哆嗦着声音：“杨……杨大人，说好了哈，这次我们帮了月小白的忙，回去你给我和师兄每人赐一件法器。”

    月白斜目看看杨云，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把素问和素欣哄来的。

    素问补充：“还有帮我们打败师叔！”

    杨云毫无压力：“没问题。”

    月白：……

    到底这是什么利益交易？！

    走过前广场，通过古老的走廊通向内院，素问提醒：“这条走廊有机关的，我小时候走过。”

    素欣显然不知：“有什么机关……？啊——！妈呀这有个人头！”

    一只狰狞的人头从她旁边的的树丛探出来，素欣一慌张，就抓起一把符就往上贴，行尸痛苦地嗷叫起来，符箓化成黑烟。

    紧接着，一群行尸从走廊各处冒出来，素欣把兜里的符一个劲地扔，简直失去理智。

    素问心疼不已：“别呀！符好贵的！先打，先打好不好？！”

    杨云护着月白：“强行度魂，这些都是惨死的炼魂，让他们安息。”

    “可以吗？”月白惊讶反问。

    “可以试试，不必用引雷诀，你还操作不来，盲目消耗太多灵力了。”杨云耐心指导。

    月白掐指念起往生咒，行尸们都僵住了，动作迟钝了许多，炼魂逐渐被抽离，痛苦地哭嚎起来。

    “都是沈家的内门弟子……”杨云长叹，即便看透了生生灭灭，见到如此惨状，还是忍不住唏嘘和悲悯。

    素欣拿出个瓶子：“我先把魂收着吧，好像鬼差进不来？”

    素问一边收魂一边提醒她们两个：“我来收吧，快跑！前面内院有个沈家专用的祭坛！那里很干净！”

    月白点头应允，拉着素欣就一起跑，杨云看了一眼素问收的炼魂，告诉他：“过后要把他们都交给冥府办案。”

    素问噎了一下，生硬地点头答应了，本来还想着拿去卖钱的，这下都上交了。

    月白和素欣往内院跑，前面也全是浑噩的行尸，素欣恶心了一把，月白停下脚步念咒，素欣也捏着符念咒，表情十分痛苦：“来之前我和师兄倾家荡产买的符啊！得给人做多少法事抓多少鬼才能回血啊？！”

    “这个时候能保命就不错了，别想身外之物。”月白看到炼魂已经抽出一般，抽空呛了素欣一句。

    “能不想吗？！我现在扔出去的每一张符，都是一叠一叠的钱啊！”素欣抓狂地喊着，把悲愤化作力量，和月白一路杀进内院。

    杨云慢慢飘着跟上来：“天色暗了，月食估计要开始了。”

    抬头望天，暴风雪早已不见踪迹，天上圆圆的月亮仿佛比平常大了两倍，月食已经开始了，小半边月亮被黑暗遮住。

    素问追上他们：“我擦，暴风雪是假象？！冷死我了！”

    “我就说，今天跟我爸妈视频，他们还说这两天冰城没下雪，虽然冷，但是天气还算可以，能看到月食。”素欣走在前头。

    沈家内院的风光一下子出现在眼前，荒芜一片，草木凋零，没有一点积雪，一个苍老的身影正在扫雪。

    “果然是挺干净。”月白叹道。

    老观主转过脸来，和上次见面不同，这一次他有半边脸已经烂了，穿着的道袍也渗着凝固的血渍，脸上的血凝固在那，显得十分恐怖。

    “白一凡在那！”素问指着前方。

    内院有个高耸的石头祭坛，和长春观的祭坛如出一辙，三清铃放在中间耸起的石柱上，白一凡是昏迷状态躺在三清铃旁边，祭坛泛着紫色的光芒，地上画着古老的咒诀，沈雨辰不见踪影。

    杨云跟素问、素欣使了个眼色：“你们去找沈雨辰。”

    “好！分头行事！”素问果断执行。

    素欣稍有犹豫，难为情地问：“能不能……别分头？”

    素问：……

    关氏小师兄妹跑去搜罗沈雨辰的踪迹了，月白正要上祭坛，杨云一把拉住她：“别去，那里是幽冥七曜的阵法，他居然会这种阵法。”

    “什么？”月白听不懂。

    “计都七曜、罗睺十四曜，合为幽冥二十一曜，这是凶星计都的七曜，也就是……蚀神。”

    “可表哥他……”

    “……没想到你们那么快就来了啊……来得正好，朕就不用煞费苦心找阴阳灵胎了……哈哈哈哈……”

    沈雨峰身穿一套古老的龙袍，病态地笑着，披上龙袍他已经自称“朕”了，从内院的主屋漫步而出，和前天不同，现在他也和老观主一样，身上的衣服渗着血，月白也不知道那是他们自己的血还是受害者的血。

    老观主见沈雨峰出来，立马上前搀扶。

    无可否认，月白和杨云都发现了，现在的沈雨峰，多了几分仙气，浑浊的仙气、微弱的仙气。

    他上下打量杨云，鬼畜地咬牙切齿道：“能破朕的结界，你是个了不起的鬼……”

    杨云一副“我跟你不熟，少客套”的表情，冷冰冰地回答：“你胆子不小，敢觊觎我的妻儿。”

    “鬼帝……哈哈哈哈……”沈雨峰仰天大笑，一步步走进祭坛的法阵，“听说你是最年轻的鬼帝，也不过比朕大几百年的道行。”

    月白怔了怔，甚至有点担心自己老公会不会不是对手。

    “别拿我和你比较，我们是不同的道。”杨云轻蔑地瞪了他一眼。

    沈雨峰仰望天空，冷眼以对地上的白一凡：“白家当家？能用三清铃的人也不多，就姑且让你当朕的祭品吧。”

    “你休想！”月白稳不住情绪了，老观主在祭坛下摆出念咒的架势，准备阻拦，月白也毫不示弱，情急之下就忘了杨云的叮嘱，首先念起力量最大的引雷诀，老观主被霹得通体焦黑，苟延残喘地趴在地上。

    沈雨峰也毫不理会，转过身两手相对，左右食指无名指相对，中指屈起，做祈祷状，闭目念诀：“开明三景，回度五常，为造化之枢机，作人神之主宰……”

    月亮逐渐被全部掩盖，猩红的血月挂在天空。

    月白念起往生咒强行超度老观主，一个苍老的炼魂被强行拖了出来，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杨云暗示：“你去阻止沈雨峰。”

    “引雷诀！”月白再次掐指念诀，杨云惊愕地望着她，随着咒诀念罢，几乎是同一时间，天空爆发一阵强悍雷电，地上掀起积雪，沈雨峰被霹倒在地，法阵光芒消失了，月白冲上去艰难地把白一凡拖出法阵，“表哥！赶紧醒来！”

    雷电还在继续，天上的星辰发出锐利的光芒，如同行星坠地一般，一阵强烈的白光从天上轰然着地。

    一声巨响！

    天降白光将整个内院都炸得粉碎，唯有祭坛中心不动分毫。

    一个披散着长发的身影在雪中渐渐清晰，素白长衣衫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几乎要融为一体，俊朗的少年脸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也就一副十六七岁少年的模样。

    月白惊愕地愣住了，她见过，在她和杨云的婚礼上见过他！

    凶星计都！

    天上神祇，罗睺计是七政四余中的两颗星。

    七政四余中的七政是指太阳、太阴、太白、岁星、辰星、荧惑、镇星，也就是日月金木水火土星，而四余就是紫气、月孛、罗睺、计都为四虚星。道家将七政四余称为十一大曜，四余之中的紫气、月孛两颗星是“顺日月而行”，而罗睺、计都两颗星是“逆日月而行”。

    因此罗睺计都被称为蚀神。

    杨云顿时黑脸，瞪他。

    计都捋了捋自己有点蓬乱的长发，扫视现场，对上杨云那不悦的俊脸，目光犀利瞥了一眼被引雷诀霹伤的沈雨峰，残虐一笑：“哦？是何人召唤本星君？”

    沈雨峰匍匐着重伤的身体爬到他身边，虔诚地膜拜：“计都星君！计都星君！我曾是苍穹道长的入门弟子，后来被恶人篡位夺权，死不瞑目，死后拜九玄道长为师，九玄道长授以秘术，他说危难时可求星君救济。”

    计都眉毛轻挑，不加思索：“哪个苍穹？哪个九玄？我不记得了。不过，你敢使用这种禁咒召唤本星君下界，活腻了吗？”

    沈雨峰顿了顿：“星君，我用仙家法器召唤你也是迫不得已，冥府对我穷追猛打……”

    “呸！说得你很冤枉似的！”月白怒道，一想到沈家那些被做成行尸的人，想到无辜的白一凡和沈雨辰，她就生气了，“你杀害了那么多人，你要下地狱！到血池受罚！去什么魔界？！”

    计都扫视一眼月白，忽然轻嘲一笑：“算了，你既然知道这个秘术，又拿着具有仙家之力的法器召唤我，来了就来了，有什么事情，快说。”

    “我只想求一道通往魔界的法门，好带着我的追随者安度余生。”沈雨峰恳求道。

    “那些不是你的追随者，他们都是被你炼魂控制的！计都星君，你不能听他一派胡言！”月白捏紧了拳头。

    “魔界……？”计都稍作思考。

    月白一惊：“这世上有魔界？”

    “万千世界空间，我也未曾了解太多，一些鬼魅邪祟聚集在某个空间里，自称魔界也不奇怪。”杨云淡然解释。

    “你成魔了？”计都问。

    “不……九玄道长告诉我，魔界才是最适合我们去的地方。”沈雨峰坚持地说。

    “那好吧，我就给你弄个法门。”计都爽快答应，抬起手就开始画阵。

    “计都！你——！”杨云一脸怒容，拔剑以对。

    这是月白第一次见杨云动手需要拔剑的，那通体洁白细长的剑锋似乎不曾被污染过。

    “哟，好怕呀！”计都从容一笑，拔剑迎战。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是超长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