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此处酒楼可是云水涧最好的一家茶楼, 共有四个阁院,分为东、南、西、北,东厅唱曲, 西厅琴棋书画,南厅品茗, 北厅吟诗作对或是听书,这东南西北四厅, 虽然布局相似, 但相隔较远, 彼此互不打扰,只因来此的人比较杂乱而多,有文人墨客,商户官员,也有江湖侠客,甚至还有名门世家,再者就连修仙问道的修士也会在此落脚,如此一来, 倒也是个聚齐八卦之地,修然选了这么处地方,自然别有深意。
不过来这儿的人虽然各行各业五花八门,却从没有像今日这样因一个下棋的跟一个弹琴的对骂了起来。
如此粗暴又不解风情的事, 在这个风情万种的酒楼发生,自然围观者甚多。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那个下棋的听说是从南浔来寻亲的, 而那个弹琴的却是从北冥而来,二人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不知因何,北冥的人久居深海,身上自然带了些湿气,而那从南浔过来的人却受不得这寒潮,二人比邻而坐,南浔那人说是染上了寒潮身.子奇痒无比,手臂上无端生出一条绿色的长咀虫,于是二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给杠上了。
“你凭什么说是我的寒气让你身上长虫,你哪只眼睛看到了?简直是胡搅蛮缠……”北冥的男子气急败坏的撩拨手中的琴弦,琴声争鸣铿锵,旁人只听得琴声激烈,却听不出内藏的玄机,这琴音玄杀自古以来就不是什么神秘之事了。
再看那南浔下棋的男子,似乎也能轻易洞悉其中的奥秘,他一边满嘴跑火车一边开始摆弄棋盘,黑子白子此消彼长,看似方位错综,其实内有乾坤,最后黑白两子摆成阴阳八卦图,而这阴阳八卦图,又与一般的有些不同,初看时看不出任何端倪,仔细看就能发现这幅图里多了枚棋子,而这么棋子正落在朱雀正中。
擅长精巧布局的倾城不由得感慨,这招实在是高明,如此精湛的棋艺不得不令人佩服,若想破解此局,除非紫薇星落,可这紫薇星又称作帝星,凡人之力如何能落?除非星河扫尾,只是这星河又当如何扫尾?
此时一琴一棋暗自较量,就目前的形势而言,下棋的明显略胜一筹,就二人周身灵泽涌动,波麟点点,虽说是场技艺的较量,实则比试的却是灵力的高低,此番较量对平常百姓而言,倒是没什么影响,可对于修仙者而言会有损仙灵,尤其是对倾城,就更是严重,毕竟如今的倾城,仙力低微,修为所剩无几,若不是有上神之体护身,恐怕已是性命堪忧。
只见她一边暗自观察,一边试图用仙灵护体。
那暗自较量的二人,见没能分出胜负,又加上了些功法与阵法,随着功法的增加,倾城只觉头痛欲裂,勉强支撑着,但双眼依旧死死盯着那个北冥的人。
那人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可记忆是零碎而杂乱的,越想将记忆拾取,不适也随之增进,思虑一寻修为也少了几成。
“你说这二人谁会赢?”如此斗法,实属有趣,尤其是那个下棋的人,在操纵大局的掌控者手中,黑白两子无非就是用来摆弄而已,落子无悔,以一胜万莫过于此,棋盘之上,变化莫测。无人能轻易看透。
当然那弹琴的自然也不落下风,只是这二人这般切磋,一为大雅,二来高明,对于修仙者而言,难得有如此有趣的斗法,怎能不令人称奇?
只是当前的倾城哪里顾得上这些?腹疼难忍胃里翻腾,整个人气息紊乱,好几次用仅剩的修为来维持着,不想让人看出一丝破绽,即便是额头冷汗涔涔。
那位银发少年用他那青光瞎的狐狸眼看了一眼倾城,不知道是用心感受还是真的就看出了个明白,只见他突然迈开了脚步,衣衫褴褛的他与这酒楼的档次实在不符,此番大胆的举动自然能吸揽大多鄙夷的目光,尤其是他那脚指头在地板上走过都能划过一条血痕来,可这少年毫无畏惧,也许是因为看不到吧,世间万物在他眼中已是一副浓墨重彩的黑油画,没有丝毫光亮,如果说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是黑暗的话,而那个站在他身后的倾城倾国的女子,是他生命中的唯一的一道光,也只有那青光瞎的狐狸眼在看向她的时候多了些温情。
“你要做什么?别去!”倾城情急之下喊出声来,却忘了他是个聋子什么都听不到。
这时倾城气沉丹田,周身零散的灵气再次勉强聚拢,顿时胸口的沉闷感才微微减弱,她睁大双眼紧紧瞪着那银发少年,丝毫不敢放松,前方两人暗自斗法,这聋哑人过去不得分分钟被灭,就在倾城揪着一颗心为其担心时,谁知那少年竟然毫发无损的穿过层层仙障,直接走到那弹琴的少年身边,伸出手去开始四处乱.摸,那弹琴的少年愣了一下,不知这瞎子是要做什么。
就在这微愣之时,北冥少年手指撩拨的速度瞬间就慢了下来,随之只觉胸口一闷,一口老血从嘴里涌了出来,那北冥少年正欲狠狠教训这个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来的瞎子,谁知就在他看到银发少年的模样,眼睛瞪大如铜铃一般,聚齐手掌的仙法又散了去,随后只见他正襟朝那银发少年深深鞠了一躬,激动的喊道,“白邪师兄,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沦落至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是忘了我吗?我是墨沥啊,你的师弟墨沥……”
白邪是谁?墨沥又是谁?
围观之人面面相觑,那弹琴之人如果真是北冥传人墨沥,那这位穿着破旧的衣衫又聋又瞎,怎么可能会是北冥传人的师兄?
这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若说这人是北冥传人的师兄,估计坐下的满堂宾客都能成为天帝的生死至交了。
众人之中一部分人露出不屑的神态,一部分人抱着看戏吃瓜的态度,自然还有人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关注事态的发展情况。
不过对于这件事,修然与倾城的态度又是截然不同,从第一次见到这银发少年开始,修然就觉得他与一般人不同,邪魅又不可一世,再加上绝美的容貌,就算是穿着破旧不堪的衣衫,也掩盖不了那份飒爽与霸气,就如同俯瞰天下放眼九州的君王。
而倾城则是好奇与担忧参半,好奇的是这人到底是不是如北冥那人所说的真是他师兄?而担忧的则是那银发少年到底想做什么?会不会受伤?虽然二人相识也不过才
不过接下来却让大家捧腹大笑,那银发少年慢慢的摸索,先是在那个自称为墨沥的脸上不停的揉捏,墨沥好好的的一张脸都快搓得变形了,却只能保持着一个姿势,想他北冥一族也是修仙界的正统,早些年又在瀛洲修行过,若是他强行将他口中的师兄给推开,自然会落个残害同门之罪,就算这个残疾人不是他的师兄,只是一介凡人,那他身为修仙者如此对待凡人也会遭世人唾骂,甚至可能会被逐出师门,此时只能僵持着身子,什么都不做,因为他什么也不能做。
那银发少年摸了一会儿墨沥的头跟脸后,又往胸.口摸.去,这一摸让墨沥整个人都呆住了,身体不由往后倒去,整个人狠狠地摔在地上。
就这啼笑皆非的一幕也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墨沥可是正统修士,哪里受得了被人当众讥讽?可眼前的人是个瞎子跟聋子还是个哑巴,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虽说在修仙界有道侣也是正常,可他是个正经的修仙者。那一刻墨沥只恨自己不是个聋哑人。
这一幕,放在其他人身上,可是当众亵渎之罪,但“行凶”之人,又是个瞎子,眼睛看不到,你能奈他何?只能自己生生受着,甚至连发脾气都不想。
当然人群中自然也有人嘲弄讥讽,也有人直呼辣眼睛,而修然倒也是个懂事的,生怕倾城引起不适,到时当众吐了,于是便幻出一把折扇,用扇面挡住倾城的眼睛,谁知倾城仙法慢慢弱了些许,撑不住时就真的张嘴吐了出来。
“你也太不给面子了,还真的当众吐了?”修然略显尴尬,憋住笑,可此时也不能不顾倾城的面子,要知道这位当众吐出来的人,可是四海九州三界之内的驱魔圣女,岂能不要面子?
所以修然只好用仙法将倾城的呕吐之物直接给变没了。
“我没把控好,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倾城拂开折扇,再次盯着那银发少年,正如她心中所想,那银发少年真的只是摸了一下那北冥传人胸口衣衫的符文,双手微微颤抖,有些激动又有些无奈,然后就向案几上的琴摸去。
当银发少年的手指碰到琴弦时,琴音乍然而起,一指撩拨四弦,每根弦均能发出不同的音律,那无意的轻轻一划,流露出来的竟是一首凄凄婉婉的曲子。
这曲子初听只觉惊艳,再听却是惊艳中略带些伤情,就连半躺在地的墨沥都吓了一跳。
这人若不是白邪,又怎么会有如此精妙的琴艺?可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曾经叱咤风云的妖王,怎么会成为这番模样了?
惊讶的不仅仅是墨沥,还有倾城,这首曲子刚出来,她就头疼难忍,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每一个画面鲜血淋漓,让人不忍直视,心中的疼痛在不断的扩散,腹中深种的妖果也开始伺机作乱,倾城抓住一旁看热闹的修然,整个人倒了下去。
修然觉察出倾城的异样,给她渡了些修为,随后扶着她回了房。
倾城这次晕倒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再看看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可见妖果已经在她腹中逐渐长大,若不尽早赶到避子泉,恐怕事态会越来越严重,此事不能再耽误了。
修然决定次日就启程前往蓬莱,当晚还出去溜了一圈,仍然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不过这都过了那么多年,想找到亲人,是件特别难的事情吧?只是寻了大半世,仍是一无所获,难免有些沮丧。
次日凌晨,倾城才清醒,而这一晚上总是隐隐约约听到有琴声传来,这琴声不远不近,好像就在……
倾城披了件轻衫,拉开门就看到那个银发少年坐跪在门口,而这幽灵的琴声也由此而来,再看看这少年的双手似乎磨了一层血泡。
这是为她谈了一宿的琴么?可是这人为何偏偏对她这么好呢?他们究竟有何渊源?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该不会是她曾经叱咤风云鼎盛时期,斩妖除魔之际,误杀了他的双亲,他也由一个贵族世家公子,一夜血洗前庭,忍受不了这些痛苦与困境,于是一夜白头,沦落成如今的模样,所以这是来找她寻仇的?
初次见面,一顿乱.摸,再次见面直接恶心她,那下次见面岂不是要肆意杀了她?
脑补了这些后,倾城有些自责,伸出手打算扶起这个跪在地上给她弹了一宿琴的少年,谁知道就在二人手指交叉相握时,倾城似乎遭受雷电攻击一般,手指出出现一条红绳,她猛然将手缩了回去,再往空中扔了炎火信号,片刻修然就赶了过来,“想不到这家伙还挺痴情的,竟然在你这弹了一晚上的琴,怪不得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
修然绕到银发少年的身后,轻轻的拍了他一巴掌,玩弄着人家的银发,“白头发的,你是不是看上我们家圣女娘娘了?我跟你说,这婆娘虽然长得不错,但凶得很,你是吃不消的,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不如跟我一起回西溱修炼好了!”
“你跟他说话,他也听不到,再者你别乱说话,我可是驱魔圣女,早就封情绝爱,不招惹任何桃花!看上我倒是没可能,寻仇还差不多!”倾城顿了顿,似乎想起别的事情来,“对了,昨日在西厅弹琴的那个叫墨沥的北冥人现在在哪儿?”
“他啊,应该走了吧?你找他做什么?”
“有事,估计没走远,我们现在跟去还来得及!”倾城说完率先出了门,手中的玄冥伞发出异样的绿光,玄冥伞本就是是冥界法器,能辨阴阳识诡谲,这时发出绿光,一定会有别的事情或者特殊的人群靠近。
“那这家伙怎么办?”墨沥指了指仍然跪在地上的银发少年。
“就扔这儿吧!反正他一时也死不了!”昨日之事让她更加确定这个银发的人与北冥是有渊源的,若想弄懂这些怕是只有找墨沥问个究竟了。
墨沥本来打算回瀛洲找天枢问个清楚的,可刚走出云水涧就感到身后有人,而这人脚步轻盈,一般很难让人发现,墨沥从瀛洲回到北冥后就一直四处游历,一来寻找失踪了的白邪,二来是想寻找恢复北冥水源的方法。
迄今已有数百年的时间了,他永远没办法释怀,数百年前,上官慕华放出散灵蛊为祸天下之事,九州大地一片荒芜,北冥自然也不能幸免,而他当时正接受处罚,关在玄灵盏中面壁思过,等他出来后,却只见满天的红色花瓣在空中肆意飘洒,而大地也恢复了往常的生机勃勃,他一向敬重的白邪师兄也因此失踪了。
他为了重振北冥一族,也就离开了瀛洲,但这数百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白邪,便苦修琴艺,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白邪,可是这数百年来终是徒劳无功,直到在云水涧遇到那个少年,他才看到一些希望。
只是那与白邪相像的男人,身上没有半点白邪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信服,所以打算回瀛洲找天枢想想办法。
墨沥知道有人跟着他后,就绕道另外一处偏僻的小道,他本想用隐身咒,却发觉对方的修为竟在自己之上,所以也就放弃使用任何咒法,他缓缓说道,“既然都跟了一路,何不现身呢?”
“不愧是北冥传人,我们藏得如此深,还是被你发现了!”倾城淡然一笑,笑容中仍有几分病态。
出现在墨沥面前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里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而那女子长得实在是美,美到摄魂,只是这份柔美中带着几许病娇。这一男一女墨沥昨晚也算是见过的,凭着修士的内门摸骨的术法,就知道这二人不是凡人,若不是银发少年的事,他还打算前去与这二位打个招呼,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了!
他与这二人是初次见面,能被人找上,恐怕是与那位银发的少年有关,昨日那银发少年可是与这位姑娘一同来的,说不定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二人各怀心事揖了一礼。
率先开口的是墨沥,“姑娘虽是散了不少修为,但还能维持成这样,可见修为实在是高深,恐怕……”墨沥顿了顿,抬头看去却被倾城身上的上神之光,晃得睁不开眼,这女子竟是上神?
不过也不足为奇,毕竟散了不少修为还能跟踪自己的,肯定不是等闲之辈了,放眼四海九州三界之内,能成为上神的本来不多,只是不知自己眼前的这位是何方之神?
虽然他不认识多少上神,但古籍也看过不少,像涂山九尾狐族天生就是神族,还有九天龙凤一族,虽然一时间还不知自己面前的这位容颜一绝的女子是何神籍,但还是依照北冥一族行了拜见之礼。
倾城也回了礼,“你不用拜我,我不是什么上神,我是有事找你帮忙,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解我心中疑惑?”
“上神请问。” 墨沥做了个请的手势,于是二人并排而行,按照以往修然对这种打探别人隐私的事情一向很感兴趣的,可今日却一反常态,远远的跟在后面并没有跟上前,似乎对前面二人的谈话毫无兴趣,当然也只是别人以为不敢兴趣而已。
“不知上神所问何事? ”墨沥与倾城始终保持着一肩之隔,不敢离得太远,又不敢靠得太近。
“昨日你称那个银头发的人为白邪师兄,他到底是何人?又师承何处?”倾城开门见山,也不想多绕弯子,毕竟腹中的妖果越长越大,她没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如果再不想办法除掉话,只怕会给自己带来祸端,说不定还会给三界带来一场灾难,所以她不想浪费一点点时间。
原先墨沥还以为倾城知道那银发男子的来历,听了这番话,心中有些失落,但也不好过于表示,毕竟这上神与白邪师兄是敌是友都还不明,是万万不能将白邪的事给说出去的,如是友兴许还能一起想想办法,可若是敌的话,那就是害了白邪,“原来上神是为了那人而来,昨日之事是小仙不才,可能是与师兄太久不见,一时认错了人,若是给上神带来了什么困扰,实在是抱歉,不过我看那少年是与上神一起出现在云水涧,还以为是上神的故交,不过以上神的身份背景,不知是如何认识一介凡人的呢?”
“不怎么熟,半路上突然出现的,以为是谁家走散了的,既然你不认识,那是我打扰了,我还有别的事,就此别过!”
“等等,我见上神有些病容,不知上神是不是身子不适?在下认识一位神医,专治疑难杂症,若是上神信得过在下,在下愿意为上神效劳!”虽然倾城轻描淡写你说是半路捡到的,可他看那银发少年看倾城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既然自己分辨不出来,那么不如就让天枢师伯来处理,就算师伯也辨别不出来,还有师尊太上真人,当然他不仅要带上这位上神,还有那个残疾人也要一起带上。
“我这病很是奇怪,这天界的神医看过都束手无策,不知墨公子说的这位神医师承何处?名号是……”这九州之地还有她没接触过的神医?这让倾城有些好奇,若真有的话,那就可能是瀛洲的……
“我认识的这位神医,是瀛洲的天枢师伯,也是太上真人坐下的第三弟子,他平日为人低调,又极好音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三界之中很少有人知道他还会给人治病,不知上神是否信得过我,可愿随我走这一遭?”
听到天枢的名号,倾城眼神躲闪,只见她微微低了下头,她当时消除了很多人的记忆,不想让人记得有关于她与妖王前世今生的宿命纠葛,不想让人记得三世的倾覆之灾,更不想让人记得那些蚀骨疼痛之感,可当时她本就法力有限,修为散落,真元化作彼岸花,以此救世,自然没办法消除所有人的记忆,就比如她还记得自己在瀛洲有一位师父,而这位师父就是墨沥口中的云淡风轻喜好音律的神医天枢。
她不敢去瀛洲,也不敢去触碰回忆。甚至更害怕去面对这些,谁知离他们很远的修然突然窜了出来,“既然是神医,又是瀛洲太上真人的弟子,自然是要去信得过,我这位姐姐若有幸能得天枢师父的医治,想必这腹痛的毛病也能药到病除,既然如此那就有请这位小仙官带路吧!”
“修然,你能不能干点靠谱的事情啊?你可知道我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天枢师父了……”倾城瞪了修然一眼,果然是猪队友,这一路上可随时随地都在坑她。
“你不是想知道那人的身世吗?去瀛洲估计是最好的,而且天枢又是神医,正好于你有利,这不是一举两得吗?若是瀛洲也治不好你,咱们再去蓬莱也不迟!”修然自然有自己的考虑,更何况虽然倾城没有开口明说,但总归是想见见自己的师父的,还有他感应到自己要找的人说不定就在瀛洲。
墨沥载着他们二人御剑,须臾之间就三人就已到了东海,东海此刻如同死海一般,毫无生气,凌空之上,看着曾经很是浩大而热闹的四海之首,如今竟是如此萧瑟,心中不由得感慨一番。
“想不到,东海也成了这番模样!如果没有那些事,又该有多好!”墨沥眼中有些失落,还有些难过,也许是想到北冥了吧?幸儿如今没有战事,九州大地一片祥和,只是他的白邪师兄却从这个世间消失了,而当世之人却冷漠的将他遗忘。
“沧海桑田,世事无常,如今这人间一片祥和,三界和睦相处,数万年来终于盼来了这一天,不管牺牲了什么,我想都是值得的,也都没有遗憾了!”倾城也是万般感慨,只是如此感慨却有多了宿命之论,特别是说到遗憾二字,心中似有郁结难解,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问她:“你是否当真就没有遗憾?”,所有的遗憾,最终都是过往,她不知道有没有遗憾,只是有一瞬心口空空如也,像是张口的天幕怎么也填补不了的空白。
“有什么好感慨的,只要大家都活着就好,走了,我们该去瀛洲了!”修然友好提醒,与其感伤过往不如活在当下,或者憧憬未来,浪费时间在这长吁短叹,不如早点去瀛洲,这万一去晚了,说不定又没了。
如今的瀛洲跟昔日不同,昔日刚上岛随处可见练剑打坐的弟子,可如今他们三人都入岛了大半日,竟没看到一个人影。
好不容易在长福殿看到一个小弟子,墨沥就赶忙迎了上去,“这位师弟,岛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都没有看到天鹏师父?不仅没有看到师父,就连其他师伯也没有看到?”
“回墨师兄,今日我们瀛洲出事了?师父与师伯他们都在九天真王宫商量正事,你这会儿来,也算是赶上热闹了,正好一并去瞧瞧……”那小弟子说完,也马不停蹄往九天真王宫奔去。
一听说有热闹,修然也什么都顾不上,紧跟了上去。
九天真王宫的大殿内挤满了人,人群中窃窃私语,殿中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老人,那老人眉间一点红,花白的胡子绑成一小戳麻花辫,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着一个金色馒头不停的啃,口中还说着一些令旁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话。
“我说你们瀛洲这些道貌岸然的仙人,说什么正道正义,竟然在背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家就养了这么点鸡,就都被你们给偷光了?偷了我的鸡不成,还把我儿子给拐跑了,今日若交不出我儿子,我一定要把你们的丑行公之于众。”
“我说这位老伯,你那个儿子从来都没上过我们瀛洲,我们瀛洲也不可能让他拜师的,你还是去别处看看吧?至于你说的偷了你们家的鸡,我们瀛洲堂堂正统修仙大家,怎么可能会偷你家的鸡?你可不要倚老卖老,赖上我们瀛洲……”有个弟子一脸正义威仪,位于天英身侧,虽然年纪尚轻,但派头不小,想必是天英重新收的徒弟,也是这瀛洲仙门的大师兄了。
那老伯貌似不吃这一套,依旧耍无赖,口中还骂骂咧咧的,似乎从未将这正统道修的大家放在眼中,吃着馒头还爆粗口,引得众人极其不适,当他撩起衣袖时手臂上那只绿色的咀虫是如此的明显,等等那只咀虫怎么如此熟悉?
倾城盯着他的手腕看了很久,再看看他眉心的红点,这老伯怎么看都觉得奇怪,但一时间又说不上哪儿出了问题!只能简单的初步判断为似人非人。
不过更让修然感兴趣的则是老伯手腕上的绿色咀虫,当时他可是跟踪了那个下棋的许久,最后得知他会在云水涧落脚,才带着倾城去了云水涧。不过那下棋的男子眉心并没有红点,倘若真如那下棋的少年所言,那么这位老伯也是来自南浔,如此一来南浔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两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刚老伯说瀛洲拐跑了他的儿子,莫非那下棋的男子就是这位老伯的儿子?若是如此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修然挑挑眉,一切都在掌握中。
“我说老伯,像你这种办法在瀛洲可是行不通的,何况这儿可是九天真王宫,你一个老人家,又怎么对付得了这么多修仙者?当然对付这群无耻之人自然是要用无耻之法!”原本藏身于人群中看热闹的修然此时已走入正殿,蹲在那老伯身旁并朝他招招手,“我说老伯,你想不想知道对付这群道貌岸然伪君子的方法啊?”
老伯先是一愣,然后好奇的将耳朵凑了过来,谁知这时修然竟反手抓住老伯的手腕,“我说你这赤鬼王今日可算被我逮住了,这下看你怎么逃!”
修然跟了这赤鬼王也有大半年了,每次都被这厮狡猾而逃,今日在瀛洲的九天真王宫正殿,自然不敢乱来,更何况这里可是有他的命门克星——叶倾城。
“你,你到底是何人?你是如何识破我的?”这位被修然称呼为赤鬼王的老伯一点也不着急,反而继续啃着手中的馒头,只是不停在口中咀嚼并没有咽下去,每咀嚼一次手中的绿色咀虫颜色就深了很多。
“倾城,快来帮我!”为了隐藏身份,倾城与修然商定好,在外面直呼其名就好,倾城自然知道这赤鬼王的厉害,就单凭修然一人恐怕很难将其制.服,当她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眼前一亮,毕竟这么美的女子,可是世间少有,尤其是天枢,见他扯动了动嘴,碍于人多什么都没说,倾城默默的低着头,取出她的法器玄冥伞,转动着伞柄,这把小巧可爱的伞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声音低低诉诉,很是好听。
赤鬼王听到这声音,瞬间晕了过去,而他手腕处的绿虫竟越钻越深,倾城收起玄冥伞转过头对修然道,“这绿虫已经与他合二为一,我虽然让他三魂进入沉睡,但一炷香时间就会醒来,你想做什么。就抓紧时间吧!”
其实倾城也不知道修然找赤鬼王到底是要做什么,但她相信修然自有主张自然也不会多过问,而是起身朝太上真人鞠了一躬,“我与修然并非有意冒犯真人,只是情况紧急,还请真人见谅,今日我们姐弟二人受人之邀,才会前来瀛洲叨扰,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各位见谅,只是舍弟好不容易找到这赤鬼王,定是有要事相问,真人能不能腾出间屋子给舍弟?”
其实一开始太上真人就已经看出了那老伯是赤鬼王,正愁不好应付时,修然就跳了出来,主动揽起这事,当然这对太上真人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自然也不会拒绝。
“师父,不如就让他们姐弟二人住在我的长清殿吧,正好我那儿也没什么人!”天枢屈身道,眼中流转的情意,是如此的明显。
“既是如此,那你就带他们去长清殿吧,但你要小心,这赤鬼王可是狡猾得很,务必要保护他们姐弟的安全!”太上真人一副明洞世事的样子,让大家也稍微宽下了心。
“是,师父!”天枢应道,便领着倾城二人回了长清殿。
长清殿与数百年前并无二样,东院与西院虽仅有一墙之隔,但却比那时更冷清,刚踏入长清殿,倾城脑海中闪过一些林林总总的画面,这些画面有的模糊有的又很清晰,尤其是看到西院石桌上放着的温炉,倾城轻轻地走了上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温炉,温炉似乎有记忆一样,竟在与她互动。
通过温炉,她看到四个人正围在一处吃东西,食物被放在温炉中煮,四个人当中除了自己与天枢之外,其他的两人都看不清脸,也想不起什么来,只是那四人吃得非常非常的高兴,还饮了不少君山桃花醉,林间舞剑,月下弹琴,浊酒一壶,两三友人,点滴情.事,一切宛如少年暮色的梦,很美很纯很柔。
“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还是身体不舒服?”天枢从见到倾城第一眼,就觉得这女孩与舒漓气息相同,开始以为二人修的是同一宗法,但细细想来定然不是,舒漓只在瀛洲修炼过,所以她是不可能认错人的,这么熟悉的气息,一定是舒漓。
倾城转身朝天枢跪了下去,“师父,我是叶倾城,也是您的徒弟舒漓,师父,对不起,我这么久才回来看您!”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不过没关系,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想回来了!”天枢扶起倾城,一向云淡风轻的天枢此刻竟是老泪纵横,“你们三个都是我的骄傲,尤其是你跟白邪。”
天枢说完往门口看去,“对了,白邪去哪儿了?他没来吗?五百年前你与白邪牺牲了自己,拯救了苍生,才有如今的繁荣太平,三界和睦,九州欣荣,可白邪却在一夕之间消失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倾城木然,很多事情她都不曾忘记,有些就算记得不深刻,但总是在脑海中有些模糊的幻象,可唯独这个叫白邪的,在她脑中始终是一片空白,甚至就连这个名字都陌生得很,“师父,你能跟我说说这个叫白邪的事情吗?好像很多人都认识白邪,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师父你能跟我讲讲吗?”
“倾城,你......”天枢看了倾城一眼,欲言又止,曾经如此相爱的两人,是如何做到彼此不相识的,若是白邪知道,曾经那么深爱的女子,已经不记得他了,又该有多难过?
“你是不是受过什么伤?我见你脸色不对,让为师给你看看!”天枢从上到下打量着倾城,除了看到她修为溃散,真元受损之外,再感受不到其他,若想了解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恐怕只有进入她的神识灵海中了,如今的倾城已是上神之身,这灵海自然与别人不同,想要顺利进入还需倾城自愿放弃一切执念,以真元引渡才能成功找到灵海,可这对倾城来说也是极大的伤害!更何况她的真元已经受损了,怕是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倾城犹豫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师父想的是何种法子,她倒不是不愿,而是怕师父受伤而已,“师父,……”
“你说,你到底把他怎么了?你不说我打死你……”西院的某处房间传来修然叱喝怒骂之声,甚至还有一股强大的妖气在四处冲撞,倾城看了天枢一眼,便不顾一切冲了进去,可里面的一幕竟让倾城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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