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江晓晓一整天都在精神游离状态。

    直到下班回家, 也没从上午那一波三折的遭遇中清醒过来。

    她百度了类似的诈骗经历，也不知道是为了寻找安慰，还是为了寻找追回损失的办法, 她漫无目的地点开了一个又一个链接，像是在浏览内容, 但过目即忘，她的脑子很乱, 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一会想到被骗的事, 一会又想到祁长泽阴沉着脸望着她的眼神。

    很冷也很凶。

    认识他一年多，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吓人的眼神。

    如果当时他没有一走了之，她觉得自己会直接当着他面把祁建国删好友了。

    ……

    江晓晓捏了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此时异常心烦意乱，在耗死了不少脑细胞后，江晓晓终于乏了，洗漱一番就睡觉去了。

    第二日5点多就醒了。

    耳边突然轰的一声，犹如平地炸春雷。

    她猛然惊坐而起。

    啊！

    祁长泽昨天好像她告白了？！

    距离祁长泽表白完已经过了整整19个小时，江晓晓的反射弧终于从外太空回归了地球。

    她震惊地瞪圆了一双眼睛。

    本还担心自己冒犯老板会被辞职, 结果不但没被辞职，还突然被老板告白。

    这什么狗血发展啊？！

    但是……

    说是突然，其实也并不是突然，一切似乎有迹可循……

    为什么会升级她的出差待遇？为什么会请她在埃菲尔铁塔吃饭？为什么会和她看夜景……

    这些都不符合他作为一个老板的行为, 但如果用设想解释的话，一切又变得十分合理了。

    甚至是陈经理突然的离开，都有了答案。

    江晓晓并不傻, 只是昨天一大堆事凑到一起，让她凌乱了。

    冷静之后就将这混乱的一切如抽茧剥丝一般，慢慢理顺，她醒悟了过来。

    但是，祁长泽口口声声说得天天给他发微信亲热又是什么意思？

    这人显然不是她。

    不知道祁长泽是怎么误会成她的，所以喜欢上她，才想要表白。

    祁长泽昨天生气的怕不是她加祁建国好友的事，而是他自己认错人了吧。

    这是传说中的恼羞成怒吗？

    彻底想明白之后，江晓晓反倒松了一口气。

    不对！

    她摸了摸自己凉飕飕的脖子。

    这么糗的事被自己撞上了，祁长泽会不会杀人灭口啊？

    嘤嘤嘤……

    她怎么这么倒霉。

    于是，她揣着一颗不安的心上班去了。

    “Dear，挑战杯获奖那篇报道给祁总看一下，我先去会议室准备PPT，10点海大航院的研究生团队来参观，你记得来拍照。”

    陈经理说完就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了。

    江晓晓愁眉不展。

    这么快就要面对祁长泽了吗？

    她瘪着嘴叹了口气，端起笔记本，走到总裁办门口，正巧财务总监刚刚谈完事走了出来。

    江晓晓敲了敲门，“祁总，挑战杯获奖的报道您要过目下吗？”

    祁长泽正双手插着口袋，站在窗前，听见她的声音时，立马酝酿下表情。

    在窗玻璃的反光下，他能看清自己的表情。

    紧绷着脸部肌肉，表情要淡，不苟言笑。

    微蹙眉头，半眯双眼，让眉峰变得冷锐，让目光变得深邃。

    一种高贵冷艳的气质油然而生。

    嗯，像个高冷霸道总裁了。

    江晓晓见他半天没动静，以为没听见，又轻声叫唤了一声，“祁总？”

    祁长泽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看也没看她一眼，走向办公桌，口气淡漠，“拿过来吧。”

    江晓晓见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稍稍松了口气，但仍旧小心地靠近，把笔记本放在他桌上。

    祁长泽坐下，修长的手指在笔记本的触摸板滑动。

    江晓晓站在他对面。

    “茶。”

    茶？什么茶？

    江晓晓抬起眼皮，见他注视着笔记本，屏幕的光彩在他乌黑的眼眸里流动。

    他一个眼神也没给她，伸手就把茶杯递她面前，高冷地吐出两字，“倒茶。”

    “好，好的，祁总。”

    江晓晓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冷漠气场震慑住。

    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过他的茶杯，给他满上一杯热茶再放回去。

    祁长泽这突然惜字如金地说话方式让她有点不习惯。

    而且她还是头一回听到他差使自己做这种事，应该说是头一回听他用这种口气差使下属。

    她差点以为眼前的人是张总监。

    祁长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发吧。”

    “好的。”江晓晓点点头，拿起笔记本就要走，又听见祁长泽那毫无语调的声音响起。

    “以后这种事就不用特意拿来找我了。”

    果然是看她不爽了。

    江晓晓瑟瑟发抖，“那……我还是钉钉发您？”

    她之前就是钉钉给他看的，他说不方便，要她拿过来给他，现在又嫌弃上了。

    祁长泽面无表情地在自己手机上点了几下，然后往桌上一丢，“发微信。”

    江晓晓低头，见他手机屏幕赫然一个二维码。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操作？

    发钉钉和发微信区别何在？

    但老板的话她不敢违抗，尤其是今天这么可怕的老板。

    江晓晓乖乖地扫码加好友，“好的，下次我直接发您微信，那……没别的吩咐了？”

    祁长泽挥挥手，这一下端着老板架子，一个字也不说了，直接用手势打发她。

    这是有多不待见她？

    不过江晓晓非常理解他，谁让她撞上了他的糗事？

    这段时间她得尽量避免在他眼皮底下晃荡，祁长泽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吧，所以让她不要来找他了。

    江晓晓走后，祁长泽唇角一笑，似有些迫不及待地拿回手机，但又想到自己现在人设。

    他硬是多忍了五分钟，才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江晓晓暗中观察了祁长泽几日，见他除了对自己态度冷了点，好像也没其他地方不对，加之这个月的工资给她多发了2000元。

    陈经理解释说这是出差补贴加她促成订单的奖励。

    江晓晓便彻底放心了。

    看来祁长泽还真是公私分明，没有利用老板的权利给她找麻烦。

    至于那被骗走的5000元，江晓晓也看开了，就当是少接了两单广告而已，还不至于揭不开锅。

    像祁长泽说的那样，吃一堑长一智吧。

    何况他还给她多发了2000元呢。

    她就更没那么难受了。

    她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引以为戒，并利用自己的微博影响力，让更多人警惕。

    博文发出后，反响不小。

    有可爱的粉丝们要求她把微博打赏功能打开，他们给她打赏赞助生活费。

    也有粉丝以及陌生网友有感而发写了自己受骗的经历。

    还有不少热心网友帮她艾特当地公安、网红公安博主。

    后来，这篇博文被几个公安官博点赞、转发了。

    能用自己微薄之力帮助到更多的人，江晓晓觉得还是挺开心的。

    ***

    6月初夏，窜天猴科技筹备起第三次发射工作了。

    距离上一次发射时隔4个月，距离首发时隔一年零两个月。

    在竞争对手或成功或失败的首发之后，再没有哪一家公司像窜天猴科技这样一连三发。

    凭借着九州神箭雄厚的家底，窜天猴科技已然成为了业内焦点。

    第三枚火箭从晋城工厂运往南海发射场。

    这一次，祁长泽依然想要低调发射，没有给市场部任何宣传工作。

    或者早几年的自信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被消磨掉了，这是九州神箭留下的最后一枚火箭。

    如果这一枚再失败的话，损失得不仅仅是九个亿，整个公司的士气恐怕又会跌下去了。

    虽然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但无数次的失败也会击垮一个人的坚强。

    而这对祁长泽来说，也将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如果最后一枚再失败的话，他可能又要回到窜天猴科技成立初期的艰难日子里去了。

    甚至是窜天猴科技还能不能继续经营下去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

    清晨7点发射，而在凌晨4点，天还没亮的时候，总装好的窜天猴一号就被重型卡车载入发射场。

    工程师们忙着搭建发射台，以及火箭起竖工作。

    每一次发射前的夜晚，大家都是失眠的。

    或是太激动或是太紧张，总之都睡不着。

    哪怕已经经历过两次发射了，大家的心情一点也没比第一次更平静。

    尤其是最后仿真测试的团队成员们。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们就一直在测试。

    每一次发射都要一遍遍地重复测。

    连觉都不睡了，就在那测试，仿佛多测几次就能让自己安心。

    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枚窜天猴一号。

    这一次发射没有退路，如果再次失败，那么三年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窜天猴一号将彻底成为过去。

    这对整个窜天猴科技来说，就是背水一战。

    所以最后一次发射的心情一点也不亚于第一次发射的紧张。

    江晓晓甚至比第一次发射的时候还要紧张，那个时候她至少还能睡一觉，而现在明明晚上十点就躺下了，愣是睡不着，百无聊赖地玩了一会手机就到一点了，想到四点就要出门，就更加有精神了。

    此时凌晨四点，天还有点冷。

    南海发射场在一个海岛上，四面环海，此时虽然是6月，但太阳还没出来，气温很低，海上吹来的风凉飕飕的。

    江晓晓穿着冲锋衣在现场拍照。

    清晨6点，窜天猴一号矗立在了发射台上，大家撤离现场，进入安全观测区。

    前两次，江晓晓都在室外观看火箭起飞，而这一次她有幸进入指挥大楼里的测控大厅观看。

    她之前主要拍摄的都是火箭，而这一次她要拍这些造火箭的工程师们。

    这是一个很小很简陋的房间，墙上挂着放了两排的桌子，三排的椅子，大概能容纳四五十人。

    几台电脑的火箭摄影、测控面板投放在墙上的投影幕上。

    没有电视里那样壮观，但大家的心情比看电视要紧张多了。

    每一人进到这个房间后，就会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更不敢说话，只有几位工程师在用对讲机传话。

    房间内越安静，气氛就越凝重。

    镜头里的同事们各个神情严肃，他们有的仰头深呼吸，有的低头转着笔，有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投影幕。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7点。

    指挥员拿起对讲机，“各号注意，准备点火。”

    江晓晓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她双眼注视这投影幕里的窜天猴一号，抱住了相机的手劲不由紧了。

    “3……”

    “2……”

    “1……”

    “点火！”

    窜天猴一号喷发出的滚滚白烟扑面而来，瞬间充斥了发射场摄像头的整个画面。

    而从另一个角度的摄像头看见了窜天猴一号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这已经是第三次起飞了。

    紧张激动到一夜没睡的大家，此时都格外冷静，再也不像之前那样鼓掌，加油了。

    他们都异常镇定地坐在椅子上，观看着屏幕里火箭飞行的画面。

    这一枚火箭可能决定了窜天猴科技的生死，也可能改变了他们的职业生涯。

    10秒过去了……

    20秒过去了……

    30秒过去了……

    一直到40秒过去，窜天猴一号往上冲。

    终于有人忍不住离开座位，跑到窗边眺望了。

    因为第一次飞行时间只有46秒，而第二次仅有短短21秒，这一次已经超过了前面两次，这足以说明了一种成功。

    但经历过了前面两次的失败，大家虽然有点蠢蠢欲动，但还是冷静的。

    他们只是集中在床边仰头张望，依然没有说话，没有鼓掌。

    江晓晓看见窗外的天很蓝，窜天猴一号飞行留下的白色线云十分显眼，以肉眼见的速度在蔓延着。

    它的曲线轨迹很流畅很漂亮。

    而测控大厅里的投影幕里上也回传来了火箭表面的摄像头拍摄到的实时画面。

    那是漫漫云海，证明它已经飞上了云端。

    一切都看上去那么顺利。

    会成功吧？

    这一次一定会成功吧！

    虽然大家都这么想的，但都还是憋着要释放的情绪。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

    在漫长的数分钟煎熬之后，窜天猴一号在天上划下了一道完美的弧线，最终落进了预定区域。

    指挥员起身，拿起对讲机，因为激动，声音有点颤，也有点哽咽。

    “我宣布！窜天猴一号发射成功！”

    测控大厅终于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众人纷纷起立。

    有人大笑，有人大哭。

    大家互相握手着，拥抱着，欢呼着。

    江晓晓顿时热泪盈眶。

    终于成功了！

    终于成功了！！

    终于成功了！！！

    她正望着窗外那还没消散的白色线云，身旁的男生扑过来就将她紧紧抱住。

    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男生团抱在了一起。

    江晓晓先是一愣，随后破涕为笑，没有顾得上害羞，展开双臂和他们紧紧抱在一起。

    在场最淡定的莫过于还站在座位上前，缓缓鼓掌的祁长泽了。

    虽然他脸上的笑经久不息，但与周围激烈的场面相比，实在太淡然了。

    即便是被几个发了疯的男生扑抱，他也一副高冷姿态。

    然而，淡然的他在看到被众男生团抱的江晓晓时，心里却像是裂开一条缝。

    去他妈的高冷人设，他也想要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 祁长泽：老子不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