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节

    穿着格子衬衫，带着黑框眼镜，瘦瘦高高，看起来就像是程序员的男人扫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平板，抬头看向眼前的停车场说道。

    在他身后，光头的男人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使劲抽了抽鼻子，说道：“腐烂的泥巴和枯败的树叶……吸血鬼……不过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说话的是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棕色皮衣，身形健硕，方正的国字脸上，是一双透着精光的眼睛。

    光头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呃……我不知道队长，我就是觉得味道有点奇怪，像是吸血鬼，又像是有其他什么东西在里面。”

    驾驶座上的男人曲起手指，敲了敲方向盘，“你的意思是里面不止一个超凡生物？”

    这个认知让整个小队的人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

    作为一只夜间巡逻的机动队伍，他们携带的火力并不强，解决一个敢在市区犯案的超凡生物应该可以，但两个……

    超凡生物的1+1从来不是等于2这么简单。

    “队长，我觉得里面没有危险。”这时候，坐在SUV最角落里的女人突然开口说道。

    她虽然穿着一身红裙，存在感却极其微弱，开口的时候像是车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人一样。

    其他人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的忽然出现，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被称作队长的皮衣男，快速地在方向盘上敲击了两道后，果断下了命令，“林白和红樱留守，其他人跟我下去，武器准备。”

    ……

    赵小葵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停车场很快就迎来了洗地的人。

    此时她正闭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复盘自己人生的第一场战斗。

    哪怕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仍旧在她心头回荡。

    「那只那吸血鬼并没有突破品阶，应该是刚刚转化不久，或者是血统低下……也就是只菜鸡，而我竟然和他打了那么久，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菜鸡互啄的战斗让赵小葵一度陷入心酸的沉默。

    很显然，她的战斗技巧和意识毫不达标。

    在人鱼世界，她能够成功活到成年，不是因为她打架有多厉害，而是因为每次打架她都愿意拿命去拼，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姿态。

    其他人鱼不是弄不死她，而是不愿意付出弄死她的代价——如果不是碾压式的胜利，任何在战斗过程中受到的伤害，都有可能转变为未来的危机。

    「还好这只吸血鬼的技巧没比我高多少，估计也是一个纯靠力量和身体素质碾压的野蛮人，要是他战斗技巧再高一点，意识再强一点……」

    赵小葵心有余悸。

    吸血鬼属于长生种，许多吸血鬼活到最后，都是全能达人。

    幸好今天遇到的这只吸血鬼，不是转换的时间还短，就是从没将精力放在战斗上过，不然谁死谁活……还真不好说。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汽车渐渐离开昏暗的小道，上了灯火通明的大公路。

    明亮的灯光带给人强烈的安全感，沈知非紧绷一路的后背，终于放松。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衬衫竟然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冷冰冰地贴在她的背上。

    “不用谢，算是你今天照顾我的报酬，我可没有钱给你。”

    赵小葵说的是实话，她本以为自己现在好歹是个艺人，就算没有千八百万的，十几万总归是有的吧？

    结果一查银行余额，几张卡里加起来的钱还没超过四位数。

    看了和经纪人的聊天记录才知道，由于网上爆出的“赵子衿”介入荣臻和沈知非这对未婚夫妻之间的事情，对她的名誉和形象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数家合作方要求解约并且赔偿违约金，所以她的绝大部□□家，就这么在和她说见面之前，先说了goodbye。

    她可真是一穷二白的走，一穷二白的来。

    “不过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害怕的样子？”赵小葵忽然好奇地问道。

    沈知非看起来实在是太镇定了，镇定的不像是第一次接触未知世界的人。

    “不，我很害怕。”沈知非吐出一口气，“我没有你看起来那么镇定，我只是比较会收敛我的表情。”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沈知非能看见东西的时候，吸血鬼已经化作了灰烬，因此她只知道和赵小葵发生战斗的，是一个穿着衣服的人形生物。

    “吸血鬼，就是电视里那种长着一对獠牙，还会吸血的生物……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变成蝙蝠，毕竟人体想要转换成其他动物，还是蛮困难的。”

    “吸血鬼……”沈知非一直以为这种生物只存在于文学作品和影视剧中，“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我一直以为是假的……”

    “我也以为是假的。”赵小葵耸耸肩，“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吸血鬼这种生物。”

    “第一次……”沈知非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见过很多呢。”

    “当然是第一次，我连这种正儿八经的打架都是第一次呢。”赵小葵说着就开始龇牙咧嘴，“不过下次要是再遇上，我一定可以直接锤爆。”

    十字路口，车在红灯面前停了下来，沈知非转头才注意到，赵小葵脸上满是青紫，看起来狼狈的要命。

    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颤了一瞬，“是不是很疼……”

    “其实还好。”赵小葵实实在在的说道，“我现在全身上下都很疼，所以这点伤不算什么。”

    “你……还没好吗？”

    两个人都知道沈知非问的是什么。

    “没有，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红灯变成绿灯，车发动起来，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默。

    夜已经很深，赵小葵将腿蜷缩起来，靠着副驾驶座的背垫，眯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其实没什么，你不用太担心，我在这个世界活了十八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特殊的事情……”

    她无意间说漏的话，这时候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

    “今天这种事情，其实和普通人坐飞机遇到空难，吸烟发现肺癌的概率差不多，都是小概率事件，大多数人一辈子也碰不到一件。”

    说到这里，赵小葵忽然住了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因为她想到了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两个理论——超凡集中和超凡散射理论。

    超凡集中，指的是拥有超凡力量的人，总是会不受控制的集中到一起，发生碰撞，该理论同样可作用于超凡事件，如果一个人遭遇了超凡事件，那么他第二次遭遇超凡事件的可能性就远超过其他未曾遭遇过类似事件的普通人，仔细想想，包括遇到她在内，沈知非今天其实已经遇到了两次超凡事件，如果算上她回家时赵小葵解决的水鬼，那么今天一天她遇到的超凡力量，就有足足三次。

    超凡散射，则指的是拥有超凡力量的人身边，会有不断的超凡事件发生，这些事件或许本身与超凡之人并没有因果关系，但总能够在最后达成某种线性的联系。

    这两个理论来自于哪怕是置身于人鱼世界里，赵小葵都不太相信的命运学说。

    她属于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对命运的必然性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

    然而今天发生的众多事情，却让她下意识地就想起了这两个曾经被她抛之于脑后的理论。

    “命运，命运……”

    她轻声呢喃着这个词语，忽然感到一阵讽刺。

    章节目录 命运（二）

    六人小队在盾牌的掩护下，小心谨慎地进了停车场。

    这道盾牌是华国面对超凡力量的执夜人们在同超凡力量作战时，一次次开门杀所总结出的血泪教训。

    特制的皮靴落地无声，紧贴着墙壁的几人神情肃穆，目光中写满了警惕。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没有突如其来的袭击，也没有血花四溅的现场，除了躺在地上的几个人，和不远处的一团呈现出人形的灰烬，整个停车场安详的不能再和平。

    “安全。”

    ……

    “是吸血鬼。”张弘毅站在人形灰烬面前说道，“铲子带了吗？把这团灰铲起来，还有衣服一起收起来，给守夜者送去。”

    有人询问道：“黑暗议会？”

    “应该不是黑暗议会的人，华国刚刚和黑暗议会签订了协议，所有入境的黑暗议会成员都要接受登记和监督，他们不可能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

    不可能做得明显。

    不是不做。

    不管几大势力之间明面上签订多少和平互助条约，相互间的渗透都几乎成了一种潜规则。

    身为执夜人小队队长的张弘毅，很清楚这一点。

    他没有多说，将任务交给队员后，就去查看其它几处的情况。

    被称为红樱的女子，正从地上站起来，她看向走过来的张弘毅，道：“失血过多导致的死亡。”

    张弘毅，“其他人呢？”

    有人回答：“只是昏迷，都没什么大问题。”

    张弘毅松一口气。

    只死了一个人。

    不是他生性冷漠，而是这种发生在市区的超凡事件，只出现一条人命，已经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情。

    “这里出现过第二个超凡生物，是他解决了吸血鬼，把人带回去问话，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弘毅按了按耳机，道：“林白，监控视频查到了吗，什么情况？”

    “队长，现在我们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林白没有让张弘毅选择，直接说道，“坏消息是监控在两个小时，也就是十二点之前，就被人关了，停车场发生的事情在监控关闭之后，所以我们没法通过监控知道停车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好消息是我查到了吸血鬼的身份——你发给我的照片里，吸血鬼穿的衣服，恰好在之前的监控视频里出现过。”

    “施信德，施家的家主，这栋写字楼的所有者，性别男，现年六十二岁，他恰好有关闭停车场摄像头的能力。”

    ……

    下车的时候，沈知非才注意到赵小葵没有穿鞋。

    她走到赵小葵面前，赵小葵疑惑不解地问道：“干嘛？”

    然后她就被沈知非打横抱了起来。

    赵小葵微微一愣，随即舒舒服服地靠进沈知非的怀里。

    有人抱比自己走舒服多了。

    沈知非将人抱到沙发上，又折返回车库，将买来的夜宵从后备箱里拿出来。

    麻辣小龙虾、蒜蓉生蚝、炭烤茄子、小羊排……

    说句实话，赵小葵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丰盛的夜宵。

    以前是吃不起，后来是吃不到——人间真实系列。

    第一次享受整张桌子都摆满美食这种待遇的赵小葵，只恨不得整个人扑上去，将所有的美食都纳入怀里。

    “哇，太幸福了吧。”

    这是什么样的神仙日子。

    赵小葵已经不想去想，等离开沈知非之后，存款不超过五位数的自己日子要怎么过。

    反正现在先吃了再说，享受当下每一秒的幸福。

    纯粹而简单的快乐，是一种很容易感染人的东西。

    沈知非从没在晚上吃过这么油腻的东西，可见赵小葵吃的一嘴都是油的样子，竟然难得的感受到了食欲。

    但她将一个剥开的小龙虾放在嘴里时，却并不觉得它如她想象中那样好吃。

    她看向一边吃东西，一边还不忘打开电视机追综艺的赵小葵，忽然明白过来——

    她不是想吃东西，她只是享受赵小葵带来的那种充满生活味的热闹。

    趁着赵小葵在吃东西，她站起身来，去厨房洗了手，又去冰箱里拿来两瓶冰冻过的矿泉水。

    她坐到赵小葵身边，轻轻地将矿泉水贴在了她的嘴角，那个青紫肿胀的地方。

    “嘶——”

    赵小葵小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其实不用敷的，我自愈能力很强，明天就好了。”

    沈知非不说话，赵小葵也就由着她去了。

    她说自己自愈能力强不是假话。

    今晚对付的那只吸血鬼，虽然没有品阶，但单靠自身的蛮力，对她造成的伤害也不轻。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修复了三根断裂的肋骨，和五处破碎的内脏。

    外伤之所以留到现在，是因为她将自愈能力放在了更严重的内伤上面。

    这些青紫只是看着严重，实则无伤大雅。

    不过她能够理解沈知非的心情，所以虽然被冰的有些不舒服，却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一桌子的外卖很快被她横扫一空，综艺也到了广告时间，赵小葵打了个小小的嗝，看了一眼和沈知非家禁欲清冷画风完全不搭的脏乱油腻桌面，露出了一抹心虚的表情，不过很快她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这些可都是她今晚救人的报酬，吃得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她站起身，准备去洗个手，已经不怎么冰冷的矿泉水从她脸颊滑落，沿着沙发滚动，一直落到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沈知非的手也顺势落了下去。

    赵小葵转头，才发现她倚靠在沙发上，已经闭上了双眼。

    只是睡梦中的沈知非眉头紧皱，睡的并不安宁。

    “醒醒，醒醒。”

    赵小葵的轻声呼唤没能将人喊醒，于是她将面前的茶几推开，蹑手蹑脚地站起来。

    墙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已经将近四点，洗过手的赵小葵关掉电视，将沈知非抱了起来。

    沈知非的卧室在二楼，并不难找，白天赵小葵来的时候，就将整栋别墅的布局都大概了解了一遍。

    调好空调温度，给脱去外衣的沈知非盖上被子，她又蹑手蹑脚的离开。

    ……

    “啊——”

    随着一声尖叫，沈知非从床上惊坐起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头发地贴在脸上，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打湿，甚至连床单上都留下了一片水渍。

    4：54。

    床头的荧光闹钟幽幽的显示着数字。

    离赵小葵将她抱上床还不到一个小时。

    沈知非摩挲着打开床头的灯，温和昏黄的光线很快将四周的黑暗驱散，她蜷缩起双腿，靠在床头柜上，目光放空。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怕黑。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沈知非刷的一下转头，她的瞳孔剧烈缩紧，神情姿态都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咔哒——”

    沈知非抓着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目光紧紧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赵小葵伸手按下主灯的开关键，骤然亮起的灯光将床头灯比下去，沈知非的眼睛也因此不受控制地眯在一起。

    “赵子衿？”

    “不是赵子衿，是赵小葵。”赵小葵向她举了举自己手里端着的东西，“我听见你的声音，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