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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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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目光划过冯霜儿, 唇角扯起一抹冷意,她自问与这冯霜儿从无交集,可她总感觉这人对她一股浓浓的敌意。

    这辈子是, 上辈子亦然, 当年她失去了嗅觉, 当是已是香主的冯霜儿把她从香阁除名, 从云端跌落到地狱。

    如今这辈子她并不想入香阁,秦宗师的手札对于她来说是个麻烦, 故而苏柳当着众人的面婉拒了。

    秦宗师走了下来,拿起手札,众目睽睽下扔进了火盆中。

    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焰吞噬掉宗师手札,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一抹惋惜心疼。

    内室,

    “其实我当时就已经猜到了你不会收下手札。”秦宗师看着面前的女子笑道。

    苏柳当时被秦宗师烧手札的举动给惊到了, 要知道这手札对任何一个调香师都意义非凡,可面前这人为何非要烧掉它, 苏柳不解。

    秦宗师似是看出了女子的疑惑,反问道:“知道我为何称你为苏师吗?”

    师,传道解惑者,苏柳确实不明白对方为何对她的称呼中带了个“师”, 按常理来说, 她香技并没有超过眼前这人,“不知。”

    “是你之前的一席话点醒了我,世人都说我在香道一途上至诚,可有谁知道我被眼前这锦瑟繁华给迷住了眼。

    身处静室心不静, 身处闹市, 心不乱,我本以为我能做到后面一条, 可如今在发现,我的眼睛和心早就骗了我自己。”秦宗师唏嘘道。

    苏柳的心忽然一动,曾几时起,她也如面前的秦宗师一般,在香道中追求所谓的大道,可她的道抛弃了她。

    她的道是什么?

    苏柳忘记了。

    “宗师这般,不后悔吗?”苏柳问。

    秦宗师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女子道:“我若说不曾后悔,不知你可会信?”

    “信。”

    “我小时候,其实并不喜欢香,可以说甚至憎恶它,我母亲是这府里的郡夫人,我父亲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姐。

    这个表姐千方百计地勾着我父亲,最终进了府,刚好那时候母亲怀上我,她一直以为自己怀的是男胎,这样的话,就能夺回丈夫的心,可没想到生下的却是我这么个丫头。

    她自此便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在我身上,只要父亲一去南苑侧室哪,她就在屋子里鞭笞我,鞭子打断了一根又一根。

    不过,她有时候是正常的,便会抱着我哭,她心情好的时候偶尔还会教我调香,不过,她身体一日比一日弱了,后来便再也没有人教我调香了,同时也没有人再会用鞭子抽我。

    可我身上已布满了累累鞭痕,即使过了这许多年,虽然疤痕会随着时间淡化,可心里的伤,这些年却愈发清晰,慢慢的,我从憎恶香,到喜欢,其实这样也挺好,当我沉浸在香道时,便会感觉到轻松和愉悦。”

    苏柳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段内情,她安慰道:“之前没见到您之前,对您充满了好奇,如今见到了,却被震撼了,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您这样的心胸与勇气。”

    “不说这些了,我就要离开京城了,明日便走。”

    秦宗师话头一转,语气轻松了些,她看向苏柳道:“这世道,本就对女子有着太多不公,你和我不一样,你在香道上天资不凡,那香主之位可以一争,这样的话,你受到的约束会少很多。”

    “您如今已经是三品宗师,离那香主只有一步之遥,就这般放弃了吗?”苏柳问。

    秦宗师看她说这种傻话,不由得抿唇一笑,“香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二十岁如果没成为香子,就没有竞争权了。

    香阁现在这个香主,是十九岁那年选上的香子,一晃二三十年了,如今也到了选香子的时候了。”

    “可我并不想入香阁。”苏柳低垂眼帘。

    “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我不知道你为何要用紫菱石掩去你身上的香丹味,可这紫菱石即使再稀少罕见,始终都会被人给认出来的。

    这是我早年在外偶然间寻到的掩香方子,今日便赠予你吧。”秦宗师拿出了一张很有年代感的香方递给了苏柳。

    苏柳没想到对方竟识出了她身上的紫菱石,惊了一瞬,便从善如流地接过那张香方。

    “柳儿,为父知道你妹妹这件事做错了,她不该调不出奇香就推到你身上,可她年龄毕竟还小是你妹妹。”大老爷语重心长地道。

    “父亲,妹妹何止这件事做错了?她做的错事还不够多吗,父亲只说,妹妹还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只比她大一岁。”苏柳已经习惯了妹妹做错事,父亲就会出来维护。

    大老爷被猛地一堵,长叹了一口气后,仿佛不经意地道:“那秦宗师的事情解决了吗?”

    苏柳心底闪过一丝冷笑,这恐怕才是她父亲真正想问的吧,“父亲放心,秦宗师不会怪罪咱们府上,更不会对父亲产生影响。”

    大老爷心中的想法,被长女赤/裸裸地说了出来,顿时面上闪过丝尴尬,咳嗽了几声,掩饰道:“为父其实是担心咱府上若与秦宗师交恶,恐怕你们日后进入香阁会受到刁难。”

    苏柳不想听大老爷欲盖弥彰的言辞,便借口身体不适退了出来。

    到了晚间,

    “小姐,你这绣的是草吗?”立夏看着绣棚上的一团绿色的长状的植物,瞪着眼看了好一会儿依旧没看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你看不出来吗,这是竹子。”苏柳把绣花针插在了一旁,失望道。

    立夏眼皮一跳,眼前这个矮小,粗胖的是清隽修长的竹子?仔细看的话,好像还真是有点像竹子,不过那竹子两旁垂着,长度有竹子半身高的,活似竹子成精后长出的两只耳朵的,那是竹叶?

    立夏挠了挠头,昧着良心恭维道:“小姐,能看出来,这竹子长的真精神。”

    苏柳闻言,又拿起了绣棚,对着烛光,越看越满意,这只竹子只是长得比较茁壮而已,对,就是这样。

    次日一早,苏柳便接到了将军府的帖子,衡阳找她什么事,一副很急的样子,她临走时把刚做好的荷包,神差鬼使地揣进了袖子里。

    “苏姐姐,你终于来了。”衡阳看到苏柳的刹那,眼睛顿时亮了。

    苏柳看着好好的衡阳,不解地道:“怎么了?”

    衡阳看了眼苏柳,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其实也没多大事,就是想问你再要几颗思梦丸,这思梦丸真的好神奇啊,当晚我就梦到了父亲和母亲,其实上次见到你时就一直想要,后来我给忘了。”

    苏柳还以为多大点事哪,原来是要思梦丸啊,刚好她荷包中有一瓶,便掏出来递给了衡阳,“这思梦丸,也没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只是能让你睡得更熟一点,当你睡熟时,自然而然就会做梦,而梦境一直是人心中最渴望的事情幻化而来的。”

    衡阳看到那一瓶,顿时喜不自禁地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床上的枕头下面,她喜滋滋地决定以后每晚燃一枚。

    苏柳鼻翼忽然一动,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衡阳的拔步床床头帷帘上垂着的一枚香包,她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怔怔地望着这只花蝴蝶样式的香包。

    “苏姐姐,这蝶恋花香包是有什么问题吗?”衡阳放好香丸后,扭头便见苏姐姐神情复杂地望着这枚普通的香包。

    “香包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里面的香料,这里面被人放了麝香。”

    “麝香?”衡阳面色唰地白了,她即使再不懂香,也是知道女子长期佩戴麝香的话,会终身不孕,是谁,到底是谁这么狠毒,“桑娘,桑娘。”

    衡阳不喜欢很多下人在屋内,平常是只有桑娘贴身侍候的,刚刚苏柳来的时候,桑娘便在外间烹茶去了。

    正在烹茶的桑娘忽然听到郡主的声音,急忙放下的手中扇着火炉的扇子跑了进来,“郡主,怎么了?”

    “这个香包是从哪里来的?”衡阳坐在床上,指甲掐的发白。

    由于屋子不太明亮,桑娘便没注意到衡阳的苍白的脸色。

    她看着那只蝶恋花香包,脱口而出,“这只是很久以前苏二姑娘送给郡主的,郡主以前可都是随着佩戴着的,后来您与苏二小姐有了嫌隙,这香包便不戴了,不知被哪个小丫鬟又翻了出来,挂在您床头了。”

    衡阳被桑娘这么一提醒,忽然想起来了,苏棋当初确实是送给她一个香包,说是里面装的是沉水香,长期佩戴可以让身上留香,她闻着感觉味道很是清雅,便佩戴着了。

    “苏姐姐,怎么办,苏棋说这是沉水香啊,我戴了好长时间了。”衡阳此时又怕又惊。

    “桑娘,你去让人请个大夫来。”苏柳道。

    若说此时桑娘还没察觉出异常,那她就不叫桑娘了,桑娘急忙去青大夫,临走时瞥了眼蝶恋花香包,这香包定是有问题。

    没一会儿,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大夫提着箱子走了进来。

    他把了一会脉,收回手,抚了一下胡须,皱着眉头,凝重道:“郡主原来底子很好,但不知为何体内似乎是被什么香料给伤了。

    幸好发现的及时,若是在晚个一年半载的话,恐怕即使用天山雪莲这等珍贵的药物,也于事无补了。”

    “若没发现会怎样?”衡阳的声音颤抖着。

    “终生无嗣。”老大夫道,这内宅的阴私他见了太多,可这将军府又无女眷,哪来的人敢暗害当朝郡主,真是造孽啊。

    “澎”的一声。

    衡阳手边的茶盏忽地被撞倒了,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桑娘担忧地望着显然被吓到的郡主,夫人早逝,将军又常年不在府里,若是郡主有个好歹,她怎么对得起逝去的夫人。

    若是郡主真有个好歹,她也不活了,桑娘眼圈顿时红了起来,这苏二小姐与郡主没仇没恨的,为什么要用这么阴毒的法子设计她家郡主。

    “大夫,劳烦您闻一下,这个香包可是有异样。”苏柳把蝶恋花香包递了过去。

    老大夫接了过去,放在鼻下细嗅,忽然眉头一皱,打开了香包,手探了进去,拇指和食指捻着香料,先是闻了一下,后来取少量的放在舌尖上,瞬息便吐了出来,“这沉水香里被人掺了麝香。”

    衡阳再也忍不住了,哗的一声哭了。

    桑娘送走了大夫回来后,双膝跪在苏柳面前。

    “苏大小姐,今日若不是您,我家郡主被人害了奴婢都不知道,若郡主有个好歹,奴婢便是去死,也无颜面去见夫人。

    您是我们将军府的恩人,更是桑娘的恩人,请受桑娘一拜。”桑娘坚持地跪在地上,向苏柳拜了下去。

    “桑娘,你快起来,做出这件事的是我妹妹,我也难辞其咎。”苏柳连忙去扶桑娘。

    她之前感觉上辈子衡阳无所出,便觉得这其中事有蹊跷,没想到真被她猜中了,可是苏棋为何要害衡阳。

    这香包明显是她还没归京的时候送的,那时候这两人还没有嫌隙,那苏棋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用这般阴毒的法子,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不能生育,这相等于是把那人毁了,这待是多么大的深仇怨恨啊。

    “奴婢能看出来,您和苏二小姐不一样,这明明是苏二小姐造下的罪孽,不管您的事,您千万不要自责。”桑娘站了起来道。

    “我要去问问她,我哪里对不起她了,她竟然这般害我。”

    桑娘急忙抱住了失去理智往外走的郡主。

    “衡阳,你冷静下来,你现在即使去找她,手中没有证据,她是不会承认的。”苏柳上前把衡阳扶到椅子上。

    衡阳不傻,自然听懂了苏柳话中的意思,是啊,难道让她拿着这个香包去让苏棋认罪,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即使香包是苏棋送的,可里面的香料是可以被换的,她即使说出来,众人也不会相信。

    “苏姐姐,那我该怎么办,难道让我吞下这口恶气吗?”衡阳拿着帕子,擦着眼泪,不忿地道。

    “等。”

    “等?”衡阳停止了哭,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苏柳道。

    “对,就是等。”苏柳拍拍衡阳的手,满脸深意地望着衡阳。

    过了一会儿,衡阳才抽着鼻子闷闷地道:“好,我听姐姐的。”既然苏姐姐让她等,定是有她的道理,衡阳向来是极为相信苏姐姐的话的。

    “你这两天,不要再出门了,把身体调理好,才是正事。”苏柳叮嘱道,随后从荷包里掏出了一枚香丸,她看着衡阳不解的神色,解释道:“这是小魂香,你随身放在荷包中,若是日后再遇上那香,你会感觉到头晕呕吐。”

    衡阳手抖的厉害,苏柳见状,便把小魂香放进了衡阳身上的荷包里。

    苏柳呆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

    “苏姑娘。”

    苏柳扭头,见桑娘追了过来,便停顿了一下。

    “苏姑娘,其实今天郡主请您过来,不是为了思梦丹,而是世子托我家郡主给您下帖子,世子又是我就家郡主的表哥,郡主不好推辞。

    您刚刚过来时,我家郡主不好意思提,如今又出了那档子事,更是把这事忘得干净,现如今世子府的人怕是正在府外等着。

    若是您不愿,将军府有个后门,就是怕委屈苏姑娘了。”桑娘追了上来连忙说道。

    上次花灯节宁世子带人找了她一宿,随后又送药,单是这份恩情,也让她无以为报,“可知世子找我是何事?”

    “应该是您调的安息香治好了秦夫人的缘故,宁世子也患有失眠症,恐怕是听闻了消息,所以想请您过府调香的。”桑娘猜测道。

    “花灯节那日,宁世子对我有恩,既然世子患有失眠症,那我便不能推辞,桑娘你回去吧,衡阳身边离不开人。”苏柳言道。

    桑娘行了一礼,便回去了,走在途中,细细琢磨苏姑娘话中的意思,只见苏姑娘开口闭口言及花灯节宁世子的恩情,可见苏姑娘对世子无意。

    倒是可惜了世子的心思,桑娘心中升起一抹遗憾,也只有苏姑娘才配得上世子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

    苏柳带着立夏刚出将军府门,便看到了一辆马车停在一旁。

    “还请苏姑娘见谅,我家世子本想亲自过来的,可实在是病情忽然恶化,起不来身了。”侍卫满脸焦急道。

    “没事,那赶快走吧。”苏柳听闻对方病情这般严重,心下忽然升起一股担忧。

    坐在马车上的苏柳忽地皱了下眉头,问向身旁的立夏,“刚刚侍卫说世子病重的时候,我表现的是不是太紧张了。”

    立夏一副你终于发现的神情,“小姐,你可是有心上人的,怎么能三心二意,那宁世子再好,我看也比不上小侯爷。”

    立夏自从知道上次那人是小侯爷后,联想着之前小侯爷维护小姐的样子,便立马倒戈支持起小侯爷了,如今见自家小姐一副滥情,要脚踏两只船的前奏,这怎么能行?

    “我也觉得,我刚刚太过了。”苏柳抚着心口喃喃自语道。

    不知为何,心脏这个地方跳的要比往日更快些,宁世子对于她来说只是有些许恩情,自己为何会这般反应,难道是她从前被遗忘的那段记忆中的情愫在作祟。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与宁世子曾经到底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日一万五,有点够呛,争取晚上再来一个五千章。感谢“你家葡萄辣不辣”小天使投的雷,有你陪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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