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西侧殿东小间, 帷幕四散, 矜贵男人附身安抚娇俏佳人, 声声低沉入耳,偶尔夹杂女声两三下娇吟,空气中平添了几分暧昧之色。
徐妈妈透过帷幕瞧见交缠人影, 并不敢往里去。方才镇北王阔步进了西侧殿,夏太监和崔女官紧紧在身后跟着, 徐妈妈一猜便知道, 这怕是宫里那位准了二人相见, 慌忙往殿外撤开。
只是,虽撤出屋子里, 徐妈妈并不是十分放心。自家姑娘生的如花似玉好模样,身子骨每日雪燕精细调养着,花骨朵似的开的正娇艳。
那镇北王傅仲正北地里铁骨铮铮的将军,又是个男儿身, 对她们姑娘又是有意, 几番综合下来, 岂能不对姑娘动手脚?
呸!动手脚这话说的难听, 可二人若真有个什么干柴烈火收拾不住的时候,徐妈妈可是要冲出去护住自家姑娘的。
是以, 她虽恭敬在门口伺候, 耳鼻却时刻留意屋子里动静。只殿外,日头火辣辣,夏太监正和崔女官低声说着什么, 夏太监面色带了二分焦急,崔女官低眉顺眼,不知思量什么,半点儿神色也分不清。
徐妈妈好奇的皱起眉,这夏太监是陛下亲信,崔女官是皇后娘娘亲信,二人能有什么话说?
况且又是在自家姑娘殿外,又是镇北王来寻姑娘的节骨眼儿,是真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让自己知道?
猜测念头一起,徐妈妈索性下了两截台阶,并不恨靠近,略抬高声音,轻声唤道,
“夏内监?崔妈妈?”
崔女官仍旧半低头,不知在思量什么,似是夏太监的要求让她十分为难,并没有听到徐妈妈说话。倒是夏太监察觉到徐妈妈靠近,拱手一礼,圆胖脸庞笑弯了眼,
“徐妈妈,请了。”
说罢,看了眼崔女官,见她仍旧低头不语,知道她心底怕是还惦记皇后娘娘,自己方才说让她瞒住镇北王进宫的事儿,这模样怕是不同意。
当下也不再去劝她,转身往坤宁宫正殿行去。
陛下带着镇北王往后宫里来,皇后娘娘哪里肯定是瞒不住。崔女官在这里盯着倒也是好事儿,娘娘知道了,怕是怪罪的时候也会念在崔女官的面子上,并不去苛责顾家大小姐。
唯独,陛下怕是要被镇北王牵连,前阵子好不容易娘娘和陛下间关系好了,陛下偏又带着镇北王进宫,对娘娘阴奉阳违,怕是娘娘对陛下,再也没有好脸色看的。
倒是这徐女官,跟着顾家大小姐可见是个心底里有成算的。天底下谁都知道陛下无子,唯独疼爱顾学士家的两个孩子视若己出。
当年娘娘怜惜顾学士夫人念佛,年纪轻轻便在水月庵里度日,留下顾姑娘一人在内宅,又有苛刻祖母和奸诈姨娘,日子艰难并不好过,特意宫里面挑选女官宫女去伺候顾姑娘。
坤宁宫上下谁都不愿意出宫,和顾府比起来,宫里面女官身份尊贵,陛下虽然无子可后宫也干净只有娘娘一人。再来陛下和娘娘素来宽厚,便是偶尔犯了错也没什么当紧。
唯独这徐女官,当时也不算是皇后娘娘身前得力的人儿,是个御膳房里掌管锅碗瓢盆的嚒嚒,办事素来谨慎小心,向皇后娘娘自荐出宫伺候顾知薇。如今皇宫里,除了崔女官在皇后娘娘面前说的了话,再来便是这徐女官,也算是如意攀了高枝儿。
毕竟她伺候着顾姑娘,说不定就是未来的国母,谁敢给她脸色看?便是自己,见了她也尊称呼一声徐妈妈。只可惜,陛下有意许配给镇北王,偏娘娘不同意,只等崔家来了再说。
清河崔家名声虽响亮,可到底不如皇家尊贵。也不知这徐妈妈,能不能如愿以偿伺候国母。
徐妈妈自然不知夏太监这心理活动,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带两三分深意,似是敬佩又似是不屑。知道这夏太监素来是陛下身边儿的亲信,笑着躬身等他走了。
这才不以为意抬头,笑看一侧躬身低首,满身谦卑之意的崔女官,
“女官何必外头站着,日头又毒又大,西间里歇息下?”
崔女官摇头谢过,并不理会自去坤宁宫正殿伺候的夏太监,忧心看了眼寂静东小间,隔着两三层套间,倒是半点儿声音也听不见,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辣苦涩样样滋味儿具全,她往日端庄镇定模样是半点儿也没了,勉强朝徐妈妈笑笑,心事重重跟着她去西间坐了。
手捧着徐妈妈递过来的茶盏子,崔女官目光盯住东小间,镇北王和顾家姑娘都在里面呢。微叹口气,也不知那镇北王打的什么算盘,好端端的非要进宫,如今两下为难,陛下下旨要瞒住这事儿,可娘娘摆明了不同意,她是娘娘身边儿的亲信人,若是帮这镇北王瞒住他进宫一事,娘娘知道定是会苛责的。
可若是不瞒着,不说太后娘娘,眼下杨太妃在先帝陵寝住着,少不得过几日就回宫。镇北王光明正大进宫和顾姑娘见面,天地下该知道的人物,怕是早就知道了。
若真是瞒不住,那杨太妃召见自家娘娘的时候,言语中带出两分顾知薇的不尊重,再说几句勾住镇北王的闲话,太后娘娘怕是不止对娘娘有意见,便是顾家还有顾大小姐,怕也讨不得好处。
抬头祈祷满天神佛,这镇北王可要遵循守礼才是,若顾家大小姐出了什么岔子,她怕是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要她说,陛下何必白白做这样的无用功?倒不如眼下和皇后娘娘说明白了,这镇北王略说说话便走,娘娘和陛下都在,想他也不敢轻狂顾姑娘。
不然,若等晚间娘娘过来和顾姑娘说话,恰巧碰见了,那才是顶顶大的笑话呢。
明黄帷帐下,顾知薇半依靠踏子虚虚坐了,她本就生的身条纤细,哪怕这几月来被徐妈妈养开了身子骨,形容间也依旧是玲珑精致模样。莹润眸子半落在傅仲正结实臂弯,墨兰长袍上青竹隐隐,行动间松柏香气盈来,倒是多了几分清雅儒士的气派。
傅仲正贪婪目光落在顾知薇身上,见她气色颇好,知她身体是康健的。因这人受罚起的燥意去了二分,又见她水眸桃腮樱桃唇,莹润肌肤好的没话说,凑这么近看也没有任何瑕疵,除了略苍白些,倒像是软嫩桃子皮一般,一戳便会流出汁水。
想着曾经吃过的好滋味,傅仲正眸色沉沉,利眸死死锁住顾知薇脸颊,只恨不能把这人变小揣在兜里,这样,他便不用担心自己不在,这人受了委屈。
粗粝大掌抚摸过眼角眉梢,慢慢向下落在顾知薇耳边,捻了下仅带着粉嫩珠贝的耳垂,满意见她脸颊泛起红润,樱唇微张,惊讶看向自己,眸色带了二分笑意,
“受了委屈了?”
顾知薇摇头否认,并没有受委屈。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姨母便是再惩罚她,她也是愿意的。微不可查的往后退缩两步,慢慢坐在软榻上,强撑了许久的腰腹部一接触软软靠背,顾知薇神色顿时松懈起来。
好想躺在软绵绵的被窝里,腰腹再来两个热热的手炉,今日在外头站着也算是没有白站。
她今世月事格外乖巧懂事,不像前世那般折腾人。自打前几日和傅仲正见面那日来了,到今天不过四五天便去的干净。少女初潮本就出血不多,更何况那日顾知薇由傅仲正小心照顾,虽有风雨可半点儿寒气也没有沾染,腹痛这事儿自然也和她没关系,今日酸软想必是长久不动弹,略在殿外站了下,便觉得浑身不舒坦起来。
傅仲正察觉她松懈神色,泛起心疼来,他可是记得,这人在涵香阁外可是疼昏过去的。一别后又是几日未见,今日这佳人为自己挨了罚,想必身子是不好受的。
更何况,傅仲正也觉得燥意四起,他自打前几日涵香阁和顾知薇不欢而散,本就是强撑着不和这人来往,此刻好不容易嗅到佳人如兰似馥香气,附身深呼吸几下,直到佳人沁雅香味入侵肺腑,才满意的勾起唇角,大掌向下,轻抚平坦小腹,
“还疼吗?”
顾知薇慌忙摇头,玉白手掌去勾弄男人抚摸自己的大掌。男人掌心炙热,带起阵阵酥麻让顾知薇软了骨头,略碰了她两下,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悄悄往外里挪了下,身子骨半蜷缩在塌上。
傅仲正顺势附身,大掌顺势向下抚上顾知薇小腿,顾知薇也是躺下才发现自己腿肚酸软,两三个时辰的站立让她素来娇生惯养的身子支撑不住,只恨不能瘫软在床榻上好好歇着。
男人骨节分明,本就是握惯了刀木仓的大掌茧子纠结,发热发烫的让人无端羞红脸颊,水汪汪的眸子无助抬起,落在低首半跪塌上的发顶。
男人低首看不清他模样相貌,顾知薇见发丝黝黑发亮,悄悄和自己柔顺发丝比划了下,比她的满头乌丝还要柔顺几分。顾知薇眨眨眼,她好像,从没有这个角度看过傅仲正。
前世他总是行色匆匆,订婚前从未接近过。订婚后呢,偶尔和自己见面,那也都是爹和哥哥都在场的时候,也都是假借什么名号,比如说给爹爹写字看学问等去前院书房,傅仲正当时必然在场,或顺着夸耀她几句,或顺势求她一辆副字迹,或报了尺寸给徐妈妈,回头给男人裁剪衣裳。
这些都是在爹或者哥哥的注视下进行,二人私自相会,那是一次也没有。更何况,顾知薇也不敢对那时的傅仲正起什么遐思。
他阴狠毒辣的名声在外,实在是太过吓人。又是皇家子嗣出身,素来是不言苟笑的,更何况,靼子惧怕傅仲正,敬王在民间散布什么谣言,说这人夜饮人血,朝吃童子肉,哪怕明知不是真的,长久和这人接触,顾知薇也不敢和他说笑。
也因为他素来都是刚强的形象,这人死讯从北地传来,朝廷震荡不安,承文帝一病不起,太后娘娘身体也不□□康,杨太妃伙同敬王把持朝政,爹爹在朝堂上也越发艰难起来。
民间恐惧靼子的地方更是四起,人们这才知道,她们所恐惧所咒骂的镇北王,一旦失去,对整个国家以为着什么。再也没有像他这样的将士,能够浴血奋战不求回报,也再也没有这样的高门子弟,愿意为了朝庭北赴边疆。
是京城的花草不鲜艳还是京城的饮食不精美?傅仲正他十七岁征战靼子,到身死异乡整整十年,十年间往来京城的时候少,大多在北地操练军备。精忠报国四个字,可谓是名副其实。
以至于今年,他早就弱冠之年过了,素来又没有成家,承文帝知他心系朝廷,也心疼这嫡亲的侄子没人照看,这才许了自己给他。又因为敬王势大,和陛下并非一母所生,家眷素来又是暗地里阴狠毒辣的,这才今年召回傅仲正回京,让父亲辅佐他整治朝政,也是为将来登基做准备。
顾知薇自己自然是愿意的,不说顾家上下和傅仲正福祸相依,傅仲正好,顾家才会好,傅仲正没了,顾家也家灭人亡,前世可不就是这样?
只是不知,为何前世明明不反对的姨母,怎么哪怕是她在外头站了两三个时辰,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细嫩脚腕在掌心柔顺乖巧躺着,傅仲正微微抿起唇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北地里将士,不过两三个时辰的站立,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他别说心疼,若有矫情的说声难受,一脚踹过去就是轻的。
可顾知薇不同,她娇滴滴后院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姑娘,哪里受过这个磋磨?哪怕是之前宋姨娘掌管顾家的时候,也不敢克扣顾知薇的东西,更别说体罚她甚至是责骂,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衣裳那件事儿,也是她实在是见不到顾知薇在老太太那里受宠,又有宋家得小厮进府,这才顺水推舟诬陷顾知薇,打的名义也是为了顾知薇好,毕竟,哪个大家小姐会去亲自给男人做衣裳?
朝堂上嫡庶的分别可不是白来的,庶出说白了就是个玩意儿,连个正式的纳妾文书都没有。宋姨娘不过是早先因是顾老太太嫡亲的孙女儿,那会子顾父朝堂上又被敬王一脉盯着,唯恐他不犯错误,承文帝无奈这才默许他纳妾,也因此牵连出顾家后头的事情来。
话再说回来,顾知薇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外甥女儿,崔顾两家这一辈儿唯一的娇娇女,不说皇后娘娘惦记,便是清河崔家老太太还要太太们,也都是把顾知薇捧在心坎儿上。
别说是委屈,素来一句重话都没有。今日里娘娘罚她站了两个小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求娶她,这才惹下祸事。
也因为这个,傅仲正难得对中宫皇后起了一丝不满。他一个男人自来不怕罚,别说是站立两个小时,便是挨了廷杖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一听到佳人受自己连累,站了两三个时辰,傅仲正是怎么也安心不得。
立即抛开正在审理敬王一系得案子,甩了马车便往宫里来。他皮糙肉厚的不怕罚,顾知薇不行,便是二人亲昵时他都刻意收拢力道,唯恐折了她肌肤,如今两三个时辰的站立,只恨不能自己替她受了。
摩挲了两下细嫩小腿骨节,并没有叉了骨头或者移了缝,傅仲正这才松了口气,平安无事就好。
起身见顾知薇也半舒了口气,似是自己的接触让她十分难捱,傅仲正恶意勾起唇角,难得起了两三分调戏之意,就着起身的力道歇歇向顾知薇躺去,等香软身子骨软绵绵覆盖,这才撑起胳膊,附身打量顾知薇。
顾知薇那里受得住这个,她素来没和男人亲近过,傅仲正是唯一一个。两辈子来两人的姻缘揪扯不断,她也早就对男人悄悄生了情愫,如今男人霸道覆盖身上,顾知薇一时之间也慌了神儿。
饶是她什么都不懂,可也知道除了夫妻间,怕再也没有人能这么亲昵接近。再来,那日涵香阁男人霸道模样还在眼前,虽是她身子骨不舒坦,可男人该占的便宜是半点儿也没少占。
眼下,虽是嬉闹般身子骨覆盖过来,可男人沉重身子让顾知薇心慌意乱,总觉得不说点儿什么,自己好像,要被这人生吞活剥了。
心一慌,顾知薇葱白手指推拒傅仲正肩头,言语间也没了逻辑,只匆忙开口,
“不行,还在宫里呢?”
“回家就行了?”
傅仲正挑眉,倒是诧异顾知薇拒绝的点。她不说让自己起开身便罢了,还说什么在宫里,难不成,回了顾府,在涵香阁的小屋子里,他就能对她为所欲为了?
顾知薇哪里敢接话,男人灼热气息就在耳畔,哪怕是没有亲吻,和气氛比亲吻还要暧昧二分。骨肉不知不觉间越发酸软,声线也带了两三分哑瑟之意,无端让人觉得抑制不住。
“咳咳!”
似是察觉到屋子里气氛不对,崔女官放下茶盏子,大声咳了两声。抬头便见徐妈妈了然看着自己,抿唇扬声道,
“娘娘素来疼惜顾姑娘,今日里顾姑娘在外头挨了罚,娘娘定是极为心疼的。坤宁宫里少不得铺陈夜宴,若是顾姑娘方便,不如早些梳妆打扮。”
徐妈妈一听便知道,这是崔女官要走的节奏。起身送她到殿外,并不进屋,转身往御厨房去了。她早年在御厨房当差,今日里姑娘被娘娘落了脸,虽没有明说,可心底定是不痛快的。倒不如自己做了枣泥馅儿的山药糕,不止是姑娘爱吃,早年太后娘娘也夸赞她这糕点好吃,送去给太后那里,也算是自家姑娘的心意。
咳嗽声响起,顾知薇浑身绷直僵硬。若不是崔女官咳嗽,她险些忘了,徐妈妈和崔女官等人还在外间伺候呢!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便和男人躺在塌子上,传出去她再也没脸见人了。
眼眶微不可差的泛红,她僵硬神情尽落傅仲正眼底,傅仲正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一眼便看穿顾知薇所想,大掌穿过纤瘦脊背轻扶她后背,附身吸吮她微涩眼泪儿,叹了口气,
“傻姑娘。”
这才到哪儿?便羞的眼泪都下来了。
若是她将来知道,二人将来行.房时,除了太监嚒嚒们计时记地点,便是过后也有宫女女官伺候她更衣沐浴,岂不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男人难得的温柔触碰让顾知薇缓了情绪,干涩嗓音让她喉咙难受,想说话确不知道说什么。想要傅仲正离开自己,可想着离开后,姨母不同意二人婚事,少不得再也没有见面的时候。
可不离开,崔女官出声提醒,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儿,没得让人觉得难受。
水汪汪眸子仔细打量了下如今自己的处境,往前是男人坚实臂弯,往后便是大掌在后背细细安抚她情绪。
顾知薇不自觉软了.身子骨,可到底不敢松懈,扬起纤细脖颈,细白肌肤尽数藏在月白衣领下,傅仲正虽霸道可极为规矩,知顾知薇接受不得此刻亲近,外头又有顾知薇亲信看着,不忍心让她丢了主人的排场,便松开手,细心理顺她略微褶皱的衣裳,抬头见顾知薇眸子紧盯自己,语气温和,
“瞧我做什么?”
瞧他俊啊。顾知薇心底空落落没个着落,见傅仲正停下,隐约泛起甜意,腕子向后攀附男人肩膀,柔顺依偎在他胸口,半抬头去看男人模样。
饶是两辈子都知道这男人是自己的,顾知薇仍然觉得心底惊奇,他生的模样实在是太好了。
长鬓剑眉阔于耳后,一顶素白暖玉冠子束起发丝,散于男人墨兰锦袍后。顺着发髻往下,宽肩窄腰,她细嫩手掌下肌肉坚实有力,随着男人动作忽起忽落。
佳人贪婪目色自然落在傅仲正心底,他何曾被人这么仔细打量过,又是他这辈子打定主意护在掌心的人儿,清澈眸底满是信任,琼鼻红唇,柔顺身子依偎自己。虽不言语,可身体语言表达的都是信任。
她信任自己,他又如何能让她难堪?
傅仲正略吸口气,见顾知薇仍旧仰头看向自己,瞳仁中的傅仲正模样依旧清俊,一双利眸黑亮死死盯住顾知薇,其中的占有和霸道不言而喻,唯恐稍微挪开,她便不见似的。
在她眼底,自己是这么个模样。大掌微抬,扣住顾知薇螓首埋在自己臂弯,可不能让她再看下去,再看下去,什么事情也做不得了。
顾知薇心底受用,连带着身子也软了二分,腕子轻抬,葱白手指搭在男人结实臂弯,试探性往外推了下,
唔,推不动。
不止推不动,男人甚至抱的更紧了。凶腔被压制,呼吸间尽是男人松柏淡香,肺腑似乎自有意识,贪婪的吸着男人气息往里翻涌。
脑海间昏昏噩噩,顾知薇方才想要做什么,已经完全记不得了。
屏气凝神间,傅仲正低首俯瞰佳人,琼脂暖玉一般肌肤,软绵绵无骨似的攀附自己,傅仲正喉头微锁,心底微润,只觉得顾知薇信任模样让他十分受用,哪里还记得她不欢喜自己这事儿,只恨不能把心肝都捧给顾知薇瞧。
可偏偏,中宫皇后对自己的不喜尚未解决。他停留越旧,皇后知道了,怕是对他的小姑娘越没有好脸色看。
强撑着起身,朱帘外间徐妈妈不见踪影,日头下,斜窗外,芍药等人低首正在绣花,夏樱色布料一看便知,这是给顾知薇缝制的衣裳。见傅仲正走出,芍药忙放下手里布料,上前道,
“爷有什么吩咐?”
“抬了热水来,给你们姑娘净面。”
傅仲正撂下话便要转身,忽而又回头,“你方才绣的是什么花样?”
“姑娘吩咐绣的桃花,是太太给的花样子。”
芍药虽不知傅仲正怎么突然好奇这个,心底里诧异。堂堂的爷门儿,怎么也对姑娘的衣裳起了心思?
只听傅仲正听了半晌没说话,芍药躬身准备去张罗茶水,便听傅仲正再次道,
“等家去,太白楼送些绫罗绸缎到沁薇堂。你是你们姑娘的贴心人,想必知道她尺寸,回头裁剪些常服备着。”
常服?她们姑娘并不缺衣裳啊?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给姑娘布料和衣裳?
要知道顾府里衣裳裁剪素来有定例,姑娘年节衣裳首饰钗镮都是登基在册的,若是多了少了可都是要罚人的。
芍药心底疑惑,可面上不敢拒绝,只道,
“姑娘的衣裳素来是徐妈妈打理,徐妈妈每季衣裳都是亲自给姑娘做的,若是大爷要准备常服,奴才回头和妈妈商量了才敢应下。”
“你只管放心张罗,你们家老爷也知这事儿!”
傅仲正知她一心护主,不和她计较,他如今对顾知薇的心思,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若没有顾苏鄂默许,他岂能顺利见到他的姑娘?若是往常他还能慢慢磨着,让他的小姑娘心坎里满是自己,可眼下不行,中宫娘娘让他搬出顾家,那崔家老小可是即将抵达京城。
闺中女儿总是向往清俊书生,更何况,那崔家八郎的才名他前世不止听过一次。若真让小姑娘移了心去喜欢他,倒不如给她找些伙计来做。
芍药只得应下,暗自决定等徐妈妈回来和她商议这事儿。
热水温漪,细嫩丝帕洗走残余脂粉,顾知薇抬头站在梳妆台前,见铜镜中少女肤质嫩白,唇瓣粉嘟嘟,原本略微散碎的妆面洗净,倒也多出几分清水出芙蓉的清澈感。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下一刻,便听傅仲正略沉了嗓音和自己说话,顾知薇心底微微一动,唇瓣愉悦翘起,她倒是和他想在一起了呢?
“你不是要给娘娘请安去?”
顾知薇见这人方才还说要去正殿里请安,可不过两步便回来,说是要看自己净面更衣,便再也不肯走了。
傅仲正倒是不放在心上,他方才往正殿里去,夏太监在门口守着,一旁的太监手拿朱笔正在纪录什么,一看便知,屋子里不是见人的时候。只是不知道,是陛下被娘娘说服,还是娘娘被陛下说服。
若是后者对他来说是好事儿,娘娘同意他们二人婚事皆大欢喜,他也不用再去思量着崔家八郎的事情。唯独让他揪心的,就像他对顾知薇半点儿方法也没有,陛下对中宫皇后情深,被说服的,是陛下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他和顾知薇呢,难不成就此苦命鸳鸯再也没有重聚的时候?
傅仲正略沉了眉眼,见顾知薇坐在梳妆台前准备梳妆打扮,阔步行于窗前,见她先敷细粉后描眉,容貌娇媚,神色间倒是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烦心事儿,喜她这般容貌品行,下颚骨微抬,转身看向正殿外金砖,沉了嗓音和顾知薇道,
“我明日,便要搬出顾府了。”
刺拉一声,顾知薇只觉得凳子往后一晃,自己像是坐不稳似的,顷刻间便要摔倒在地上。好在傅仲正行动敏捷,扶住顾知薇细嫩胳膊,怪她,
“怎么这么不小心?”
若是摔了可怎么好?她今日刚挨过罚,若是再摔了,那么个金玉堆里养成的娇弱姑娘,怕是有几日起不得身。
顾知薇顾不得别的,也不顾梳妆台上散了的珠粉,问他,
“好好的怎么搬出去?”
前世,前世也没有这样的意外啊。他前世自打在顾府住了,便再也没有搬走过,反倒是她,等男人战死北地,时常去荣锦院坐坐,想象着男人仍旧住在那里的模样。
顾知薇的吃惊模样让傅仲正心惊,玉白腕子也失了力道,紧紧攥住他衣袖,墨兰布料上,腕子越发莹白,丝绸布料起了褶皱,挣扎着呼喊主人去救它。
傅仲正哪里还顾得上这个,顾知薇面上的惊慌实在是做不得假,忙安抚的拍拍她脊背,笑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左右我往后娶妻也不能在顾府不是?
总归有自己的府邸踏实些,你若是喜欢,改日我让何四把布局图送过去,你帮忙筹备筹备装潢摆设,务必要自己喜欢才是。”
男音温柔诱哄,细细的和顾知薇只说搬出去的好处,顾知薇慢慢缓了口气,胸腔那股子憋闷这才好了些,声线略微嘶哑两分,
“必须得明日不成?怎么好端端的,这么赶?”
“中宫里皇后下旨,少不得要听命行事。”
傅仲正拉她仍在梳妆台前坐了,朝帘外恭立得芍药摆摆手,示意她退下,间顾知薇面上仍有两三分惊慌之色,心底觉得熨贴。
到底是被他暖热了小姑娘心扉,一听自己要搬出去,便这般的舍不得。
他也不想走,可除了方才和小姑娘说的原因外,其次便是,朝堂中敬王一脉去了,敬王在刑部大牢里拘役,他在朝堂中细心经营二十年,如今权势出现真空坍塌,少不得有蠢蠢欲动的人物出来,陛下既然默许他未来登基,少不得铁血手段镇压了这些人才是。
兵马人权来往,再有从四月初开始,黄河淮河一线大雨,如今还未完全入夏,便有这般风雨,若等到六七月间,少不得酿成大祸。
还有靼子,北地里靼子被他灭了王庭,妇孺老幼皆被斩首,如此不戴日月之仇,逃到燕支山外的靼子少不得要血债血偿。前世如此,今世怕也不会例外,早则九十月,晚也要十月底,靼子少不得再次犯边。
他也须得早做打算才是,桩桩件件都让他分不得身,与之相比较,顾府里商议这些事情实在是不妥当。
总不能朝堂大员们,素日里都在学士府商议大事。这不是一国之君的做派。
再来,他如今收服朝堂后,皇叔怕是要为他筹谋两分,东宫空缺许久,他总要在万人之上后,才方便迎娶他的小姑娘。
只是这些,傅仲正不愿意和顾知薇多说。他的小姑娘心思纯净,又素来是闺阁中的姑娘,饶是心思成熟比旁人稳重,他也不愿意因为这些让她烦心。
她生来尊贵,只需在家里好生呆着,等他捧来这大好河山便是。
顾知薇见他说了一句便不再说,只眸色深深看向皇宫内院,顺着傅仲正的目光看去,朱墙琉璃瓦层层叠叠,一重又一重九层宫阙。日色西斜,给宫阙镀上一层金光,恍然如天上行宫,让人不知今夕几何。
在这九层宫阙以外,是丈余城门,九座城门之外,是天下九州。九州合一天下兴,百姓和乐,安居乐业,突然之间,顾知薇好像明白了傅仲正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若是有鸿鹄之志,自然不会在顾府久留。无论是做什么都在压抑他,和整个天下比起来,顾府所占的比例太少。更何况,爹爹是奉陛下命令教导傅仲正政事,如今他老练成熟,自然也不需要顾府了。
那么,她呢?
她离不开傅仲正,顾家也离不开他。
可顾家之余傅仲正,却是若有若无的小角色。他手下有太多能臣将士,有太多太多书生谋士,便是顾知薇没有仔细去想,也不止一次听嫂子说起过,荣锦院大门单开,往来的人物是顾府两三倍以上,这样的人物,他离开他们,似乎是应该的。
喉头微微酸涩,顾知薇压抑住心底难堪情绪。原本想要挽留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只喃喃道,
“走了好,走了好。”
大家和前世都不一样了。顾知花不见了,宋姨娘死了。爹爹莫名其妙挨了廷杖,哥哥似乎也忘记了自己要从军的梦想,开始整修起文集档案,便是嫂子,也有了身孕,顾老太太她的嫡亲祖母呢,从来不去问顾知花下落,更是每日里在后廊房下里安歇,偶尔甚至还和娘亲说话,婆媳之间倒也越来越好。
傅仲正也要搬走,顾府和前世彻底不同了。
那她,还会和前世一样,成为傅仲正的未婚妻吗?
顾知薇心底突然没了底,想起今日里皇后姨母不肯见自己,孤苦伶仃在殿外站了两三个时辰的事情来。当时她心甘情愿,只以为傅仲正是她夫婿,为了他受些委屈也是应当的。
可若是二人再也没有关系,想必,这些委屈也不用再受。
她顺着皇后姨母的意愿,无论是暂时不说人家,或者是再嫁再娶,总会有结果的。
沉吟了片刻,顾知薇似乎是理清了自己所有的想法。不动声色的往后挪开,距离傅仲正一尺以上,笑着躬身,道,
“多谢镇北王这阵子对顾府照看。”
若前世今生真的不同,是不是也说明,就算是顾府没有傅仲正照看,拼接着哥哥和爹爹的才学,他们顾府也会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她也不用再和傅仲正亲昵相对,只需等爹爹娘亲和姨母商量好了,乖巧等着嫁人便是。
顾知薇罕见的疏离让傅仲正不悦,二人何曾这么疏远过。不对,甚至不能称呼为疏远,傅仲正皱起眉间,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过去。
仔细打量起顾知薇,她模样仍旧是倾城倾国模样,细眉红唇凝脂般细嫩肌肤。哪怕是画了一半的妆容,仍旧是掩盖不住少女本就国色天香的面庞。身姿仍旧是窈窕纤侬有度,是自己梦里日夜想过的模样。
到底是哪里不同呢?傅仲正皱起眉心,总觉得是哪里不太对,好像他刚刚说完话后,顾知薇就和方才不一样了。
可他,明明也没说什么啊。难不成因为自己搬离顾府,这人舍不得自己?按照筹谋,最多六月,他便能迎娶这人进门,也不应该。
更何况,这细致眉眼多了两三分英气,哪里像是舍不得自己,泪悬于睫的可怜模样。
阔步前行两步,抬掌刚要拉顾知薇过来,便听见帘外徐妈妈恭敬说话,
“禀王爷姑娘知道。”
“讲。”
傅仲正收回手,见顾知薇神色已经恢复,抬头朝帘外看去。
徐妈妈恭敬站着,低首道,
“太后娘娘方才传旨过来,说是,顾家姑娘许久未来宫里,哀家甚至想念的很。今晚上不必在坤宁宫张罗饭菜,只在哀家这里来吃。”
后面这句是太后娘娘原话,说罢这些,徐妈妈这才接着道,
“如今太后宫里人正在皇后娘娘处等着,陛下和娘娘也梳洗妥当,只等姑娘收拾好了,一处过去。”
顾知薇闻言看了眼傅仲正,见他眸色深深也不知在思量什么,朝徐妈妈说了声知道了,见徐妈妈退下,才朝傅仲正道,
“王爷是现下出宫,还是等陛下和娘娘旨意?”
又来了,傅仲正不悦的抿起唇瓣,终是察觉到是什么让自己不舒坦。小姑娘言语间,口口声声唤自己王爷,虽然是合理的,可是,总觉得无端让他生出两分感觉,就好像,这人也和外头那些清客相公似的,恭敬有余亲近不足,没得让人不喜欢。
顾知薇哪里知道傅仲正心底泛潮涌起,见他沉着脸不说话,也不以为意。扭腰往外头去,她这桌面上脂粉都撒了,妆面不过略描了眉,口脂半点儿也未用,眼下倒不如去外头让徐妈妈拿新的来。
转身间,腰腹依然挺直,顾知薇哪怕心底难过,也不愿意在傅仲正面前失去两三分筋骨。
昂首间多了几分烈士断腕的气魄,傅仲正心底一跳,只觉得,顾知薇这个模样不太对。
顾知薇何曾在自己面前显露过这般模样。腰板挺得笔直,行动间是大家闺秀模样,前世,也只有在涵香阁,顾知花端了鸩酒来找她时。
他的小姑娘才是这般强撑模样,后来,傅仲正微微阖上眼睛,不愿去想后面发生的事情。
他的小姑娘有勇有谋,虽身死可和顾知花同归于尽。顾府亡了,他的小姑娘也没了。至于傅仲正自己,早就在三年前,死在了北地沙场。
指节突出,傅仲正篡紧拳头,再次睁眼时,顾知薇已经走到珠帘旁,下一刻,便能掀开珠帘走到外间。
从后背看,纤细腰肢玲珑,和前世相比,顾知薇身量已和前世没什么区别。雪燕每日里娇养着,她的身子骨,比前世这个时候来的更惑人。
丰润的臀桃瓣一般,艳艳夺取人眼。难怪,哪怕是敬王世子傅仲麒,见惯了世间百态美人,一看这人背影便迷了心智非她不娶。
他不也一样吗?傅仲正反问自己。前世他便对这佳人起了心思,听闻她年纪轻轻便明艳京城,眼巴巴的求陛下许亲。
今世更是如此,一重生回来只恨不能立即见她,在荣锦院里,哪怕是捡她根头发都当宝贝似的看待。
终究是两辈子,都不容许她离开自己。傅仲正苍然一笑,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侵入心扉,别说是分离,哪怕对自己略不亲近,一颗心便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只恨不能抱她在怀,融入骨血。
素手抬起珠帘,叮当声传来,惊醒沉浸在思维里的傅仲正。两步上前,箍住顾知薇细腰,转身推在多宝阁上。
叮叮当当瓷器碎裂声传来,顾知薇脚一软,下一刻,便被傅仲正禁锢在怀中。
男人比她高上许多,大掌掐住自己腰身往上一送,顾知薇脚尖离地,慌忙没有着力点,声音脆甜,
“你,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mua~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