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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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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乾殿正殿, 夜幕四起。薄雾卷着寒气滚滚而来, 灯晃叶荡, 卷起帘幕吹落枯枝,越发寒蝉鸣泣。

    金砖冰冷,时间久了, 膝盖酸软发麻。傅仲正昂首跪在龙椅后的内堂,靠着窗外依稀灯笼亮光, 内堂里龙诞香也遮掩不住成文帝留下的药味。

    傅仲正身形虽挺拔, 可心底不免生出两三分疑惑出来。前世他在娘娘寿诞后提亲, 皇后娘娘略一沉吟便应下这门亲事,赐下旨意, 只等择日成婚。

    今生的变化倒是让他始料未及。素来待人宽厚的皇后娘娘,率头反对这场婚事。

    难不成,和崔家有关系?

    傅仲正眉头微蹙,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过去。

    灯影晃动, 夏太监手擎住灯笼进了承乾殿, 灯影惶惶, 一时看不出镇北王人在哪里。夏太监心跳加速, 见灯影晃动间,人影闪过依稀鬼怪。

    “啊!”

    人影晃动, 夏太监只觉得冷气拂过, 从后脊梁骨直接到发顶,两股潺潺几乎站立不住,僵直站立不敢动弹。冷气逼人, 越发觉得夜深人静,四下鸦鹊无声。

    “呵!”

    傅仲正收了手里的玉佩,撇了眼站立不住倒地哭惨的夏太监,

    “大晚上的,你不在坤宁宫伺候,往承乾殿做什么?”

    夏太监这才大声松了口气,整个人也有了两三分胆色,见傅仲正昂首阔步立于殿上。整个人宛如天神下凡,威武雄壮邪气不敢逼近,心底暗赞了声好儿郎,道,

    “陛下心疼您跪了这么久,特和娘娘商量让您明儿再来说话。娘娘宽厚,奴才们跑这一趟,也是奉娘娘旨意,让您回去歇着。

    夜里风大露寒的,没得伤了您身子。”

    这是夏太监见傅仲正一脸若有所思,又填补上一句。

    “娘娘同意了婚事?”

    傅仲正看向坤宁宫方向,方才还不许他求亲,难不成,这会子又同意了?

    夏太监心虚极了,娘娘对镇北王的反感他是知道的,何止说什么同意不同意亲事,便是镇北王如今在顾府的院子,娘娘也发话说要收回去。

    “这…”

    夏太监支支吾吾的模样,傅仲正看在眼底。知道这怕是有什么意外,当下也顾不得旁的,只抬头和夏太监道,

    “除了,这个,娘娘还下了什么旨意。”

    “说是镇北王您连日在顾府里劳累,怕是安歇的不好。特命奴才们拿了金玉枕头来,您拿回去搬到恭王府去,一家团圆,也不至于受了牵累。”

    夏太监越说越小声,他话虽然说的委婉,可意思倒是明确。话里话外,表达的都是,娘娘不允许傅仲正在顾府继续住下去。不止不能住下去,甚至,还要赶快搬走。

    语罢,抬头看了眼傅仲正,见他眸色暗沉倒也分辨不出喜怒,试探着笑道,

    “眼下宫里面掌灯,少不得玩会儿便落了锁。奴才,给您带路?”

    傅仲正方才的猜测终于落了准。崔皇后是真的没看上自己做顾知薇夫婿,不止没作为第一选择,甚至,当她得知自己要求娶顾知薇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隔离开二人。

    她对顾知薇的婚事有什么打算?难不成,是要把她嫁回崔家不成?

    各种猜测一时在脑海里争执不休,傅仲正索性冷眉往南看去。在他目光尽出,运河其中一处案头,崔家人正在满怀希冀往京城而来,而其中一个崔家人,正是崔皇后为顾知薇挑选的如意郎君。

    一想到娇软身子骨被他人占有,傅仲正眉心涌上冷意。前世虽然不知为何,那崔家男儿被皇后娘娘去了资格,可今世只要有机会,他总要抓住那崔家郎君把柄,试一试才行。

    横波千里,运河两岸麦苗清香。夜色暮起,渔夫床翁打起浆来,只为在夜色更深时到达渡口。

    崔二太太带着丫鬟婆子往甲板方向而来,她一身榴红比甲,下坠着百子千孙的烟罗裙,发间琉璃翠紫,各色发簪分门别类,乌鸦鸦的好不气派。

    内宅里的管家太太,素来是说一不二的脾气秉性。满月似的一张脸,全然看不出年近四十。眉毛花的高高的,丹凤眼看人一眼,便让人冷了半个身子。嘴巴也薄,涂了胭脂倒也能看出年轻时姿色妖娆。

    可年纪大了,夫妻间恩爱也断了两分。便是现在,崔二太太,也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她男人,不知歇在哪个小老婆屋子里。要说崔太太也不在意他男人去处,无非是姹紫嫣红到处睡一睡,还能再睡出一个儿子不成?

    再说,儿子她也不缺啊,进了门连着八个儿子。整个清河崔家,谁能比的过她去。

    宝船分上下两层,下层多是奴仆行李所在,上层日头充足,又是大好春光,临近甲班的几个上好房间,崔二太太私心,分给了最得宠的小儿子崔文章。

    他年纪最小,也和二姑奶奶家的顾知薇年岁相当。虽才十五,可一把文章写的比年纪大的先生还纯熟,府里面的先生们都说,他可比当年的二姑爷还厉害。二姑爷三甲及第,他这个儿子,自然也不例外。

    唯独可惜,少年意气风发,正是自以为与世无敌,春风得意的时候,崔二爷特意压了他二年,不许他科举,只等十七之后,才可考取功名。

    娘娘千秋宴席,他们三月底出清河,眼下一个月,马上便要到京城。崔二.太太越发得意起来,要说她这一辈子,上面几个儿子都不如小八来的让人心疼,一个个有了儿媳忘了娘,唯独她这个小八,嘴巧机灵惹人疼爱也就算了,她是拿他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不止是自己,老太太也是。原本小八该住下面,可老太太疼乖孙,特意把自己旁边的屋子空出来给他。不说日夜挨着,那也是想看便看的到。

    就像眼下,还没走到屋子,崔二太太便听见老太太欢喜笑声,兼并着有他儿子在和老太太说话,

    “老祖母,您怜惜怜惜孙儿,就把青墨姐姐,赏给孙儿吧。”

    “青墨给你是小事儿,可你娘亲管你的严格。我若是给了你,你娘不乐意,我可不替你兜着。”

    崔老太太笑得和善,她倒是不在意个丫鬟。孙儿喜欢,花儿鸟雀似的,给他玩去便是。等大了自然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他们这样的人家,男人还差几个丫鬟伺候不成?

    可崔二太太管的严,那是府里面谁都知道的。不说丫鬟婆子不能近身伺候,就是只公蚊子,那也飞不到小八旁边儿。过犹不及四个字,那可明明白白在内堂写着,只可惜,儿媳妇她看不见。

    “好祖母,青墨姐姐也愿意跟我去。咱们瞒着娘亲,让姐姐在我屋子里伺候笔墨,太太来了,仍旧让她回去,只当是还在老太太这里伺候的。”

    崔文章不乐意,他本就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更何况,不过是个丫鬟,就是让她在屋子里伺候,娘还能宰杀了自己不成。

    “咳咳!”

    崔二太太听到这里,轻咳嗽了两下,示意自己来了。屋子里顷刻间鸦鹊无声,打帘子的丫鬟依次掀开棉帘到珠帘,察觉到崔二太太动静,崔文章立马像是鹌鹑似的,缩在崔老太太后,半句话也不敢吭声。

    崔二太太见小八吓成这样,心底觉得不是滋味儿。她自认是待小八十分和善,平日里要什么就没有不给的,唯独女色上稍微严格了些。可谁知,这人竟跑到老太太这里要丫头。

    目光狠利在人群中搜刮两下,崔二太太见其后侧有一小丫头,年约十四五岁,生的倒是白净模样。杏子眼招摇,看见自己望她,忙低头去瞧地上。身上穿着如意宝格绵绸裙,下配着个嫩绿裤子,小脚点点漏出鞋面,倒是惹人喜欢。

    崔二太太心里知道,这怕就是青墨,倒是个齐整妖娆的模样,看起来,便是个蛊惑男人的东西。就凭这样的,也要去小八哪里伺候?

    不屑的撇了她一眼,见青墨神色略仓皇了些,一双招子眼不停的往儿子哪里瞧,甚至,崔二太太都注意到儿子欲拒还迎的神色,想要求情却不敢,摆明了,是对青墨动了心思。

    冷哼着收回目光,崔二太太好似什么也未发生。笑吟吟给老太太半鞠躬,笑道,

    “给老祖宗贺喜了,老祖宗大喜!”

    “我有什么喜事儿?准是你又编排了什么,要来套我的好东西。”

    崔老太太抚着在一侧伺候崔文章的手,见他见了他娘,手指绷紧一句话也不说,知道这是心底里惧怕他娘,看了笑意盈盈的二媳妇一眼。

    “哎呀,老祖宗。儿媳妇能编派什么好东西,是收着娘娘的信啦,宫里面问咱们章哥儿的功课,甚至啊,还派人赏赐了文房四宝下来。”

    崔二太太倒是喜气洋洋,见崔老太太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模样,笑道,

    “就知道这点儿东西老太太看不上。罢了,我还有件喜事儿。”

    故卖关子的看了眼崔老太太,见不止是老太太看自己说笑,言语间生了好奇,就连儿子也转过头瞧自己,忙接着说道,

    “咱们家二姑奶奶大喜,被当今太后娘娘收了当义女,钦封为荣华郡主。老太太,您瞧瞧,这都不叫好事儿,还有什么是好事儿?!”

    荣华郡主。

    崔老太太略沉吟两下,倒是想起一件事儿。问崔二太太,

    “你可问那公公,是几月份封的郡主?怎么咱们在清河,半点儿音信也收不到。

    还有,自打过年后,二月往后,薇姐儿一封书信也没往清河来,不止是她,便是聘婷,她也没有音讯过来。”

    一连串的问话让崔二太太有些懵,她怎么知道,好好的二姑奶奶不给清河写信。只这话不能明着说出口,支支吾吾,一时间倒也不知该如何说,

    “想必是二姑奶奶管家忙,便是薇姐儿,那也是皇后娘娘亲自娇养,功课学问堪比女先生,一时之间,一时之间腾不开手,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话说的,连自己也不信。崔二太太见崔老太太眸色半闭,沉吟着不知在考虑什么,小声接着劝道,

    “左右咱们过了天津,明儿便到京城,老太太不如亲自问问,看看咱们家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察觉到崔二太太小心翼翼,崔老太太倒是浑然不在意。摆摆手,意兴阑珊道,

    “我年纪大了,略吃些东西便犯困。你去归置好给娘娘的贺礼,还有,薇姐儿今年恰逢及笄之年,她生日的时候我不在,这份儿礼得补上才是。”

    崔二太太忙应下出去张罗,唯独留下崔文章,沉默不语了半晌,才问崔老太太,

    “皇后娘娘,是想让我娶二姑家的薇妹妹吗?”

    “谁告诉你的这些混账话!”

    崔老太太眉头皱起,面对乖孙,她声音虽温和平缓,可语气里的尖刻狠戾藏也藏不住。到底是年轻时撑起清河崔家的当家人,哪怕如今年纪大了,发起怒来,也吓得旁边婆子瑟瑟发抖。

    崔文章不放在心上,嘟囔着说道,

    “平日里娘娘赏赐我什么东西,薇妹妹定然是有一模一样的。便是没有一模一样,娘也想法设法把我的送到京城给薇妹妹。

    祖母,薇妹妹真如娘娘信中所提,不止学问出彩,便是模样,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女子在才不在色。好好的女儿家,没得给你们爷们酒后说话。便是你表妹,也不许你说她。”

    崔老太太不回话,只板着脸数落崔文章,见他一脸不在意,道,

    “你正是青春爱美色的时候,自古以来,男儿们爱美色有几个落到好处?

    前有妲己西施误国,后有前朝吴妃扰乱朝政,这些,你都忘了不成?”

    崔文章眼神滴溜溜一转,见崔老太太也不像是生气,悄悄问道,

    “祖母,比起青墨,薇妹妹更好,还是青墨更好?”

    若青墨颜色更好,他日后娶了薇妹妹,便让她和娘一样,独居正房,处理家中事务。若薇妹妹颜色更好,想必她贤良淑德,二人娥皇女英共效一夫,也是人间美事一桩。

    崔老太太闻言倒是沉默了下,自打出生,她只见过这外甥女两次。一次是幼时方才出生,一次便是十岁时,她那个冤家女儿要出家水月庵,如今五年过去,当初就生的玲珑剔透一般的玉人儿,得出落到什么程度?

    晨起鸟雀鸣翠,顾府珍稀花草迎着朝阳伸伸懒腰,沁薇堂里,徐妈妈带着丫鬟婆子来回张罗,忙的手脚不能沾地,片刻也闲不下来。

    顾知薇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满头珠翠,又见徐妈妈跃跃欲试,拿着新打好的簪子往头上比划,忙喊住她,

    “妈妈,这么些钗镮首饰,再插下去,我便是那正月的迎春花,要多俗有多俗!”

    “如何就俗气?”

    徐妈妈看了眼手里的钗镮,这也不差啊。太白楼的大师傅一点点融的金子,不说好看极了,那也是说不出的美感。就像是她,豪门家族里虽然见惯了好东西,也觉得手里的这簪子不错。

    金子实心铸造,掐丝工艺不说精细,便是这红宝石绿宝石的,徐妈妈一看便知道,寻常人家得不到这样的好东西。

    疑惑目光落在顾知薇发间,徐妈妈比划了两下,实在是觉得郁闷,

    “这可是上好的宝石,姑娘,如何就像迎春花?”

    顾知薇简直没眼看,她倒不是觉得这首饰不好,做工精细是肯定的,便是日常的佩戴,那绝对是没问题。

    可今天是什么日子?皇后姨母召见她,不说是好事儿,顾知薇觉得,肯定是和傅仲正昨日进攻有关系,这样的时候,她佩戴首饰越招摇,怕是皇后娘娘越发觉得她不尊重。

    虽说是自家姨母,可顾知薇还是不想因自己给姨母增添什么烦恼。更何况,姨母前世那么苦,又是自幼照看自己和顾家的。可这么好的姨母,皇帝去世后也殉葬没了,顾家也随之家破人亡。

    姨母开心的活着,她才觉得人生有意义。

    顾知薇心底的念头,自然没办法和徐妈妈说。就像是徐妈妈眼下让自己佩戴的这些首饰钗镮,她一个十五岁,刚刚过了及笄生辰的小姑娘,进宫去见姨母越是家常衣裳,姨母怕是越觉得亲厚。

    若是像寻常贵妇那样,满身零落绸缎只恨别人不知道,怕是姨母也会觉得,自己这个外甥女儿越发的不得体了。

    细细把缘由和徐妈妈讲了,徐妈妈这才如梦初醒,轻轻拍打了下自己的脑门,满眼赞叹看向顾知薇,笑道,

    “难为姑娘年纪轻轻,可行事这么周到。可不是,如今咱们和娘娘的情分,哪里是用珠宝首饰这些来体现。

    姑娘身子骨康健,吃得下睡的香,花骨朵一样开的娇艳,便是不用那些脂粉来配,清水出芙蓉本就娇艳,娘娘看见姑娘也是欢喜的。”

    顾知薇低首笑了声,她行事周全,思前想后,那是前世顾府一家用命换来的。

    如今宋姨娘虽然没了,可顾知花下落不明,和前世许多地方都发生改变。她更得小心谨慎行事才是,

    “妈妈越发糊涂了,我如何配的上芙蓉,不过是一点儿小念头罢了。快把这些钗镮去了,只留下娘娘赏赐的簪子,红缨络的项圈也拿来,那是姨母的心头爱,我也带一个。”

    徐妈妈这才忙不迭去张罗,也不自作主张,只一心听顾知薇说话。芍药带着小丫鬟在一旁伺候,手脚轻巧,不多时,顾知薇便收拾齐整。

    因皇后娘娘召见,夏太监亲自登门来请。顾知薇匆匆拜别了仍卧床不起的顾父,顾母带着顾大嫂送她到二门外,这才再次拜别,起身上了马车,往宫里去了。

    帘幕落下遮住人影,顾母心底一时也不知什么滋味儿。娘娘此次召见,目的可谓十分明确。镇北王傅仲正求娶了她们薇姐儿,是死是活,就在这么一遭儿了。

    顾大嫂见她神色忧虑,忍不住扶住顾母手腕,见她手指微凉,目送顾知薇马车出了顾府,道,

    “太太别瞧了,徐妈妈芍药都跟着呢,姑娘哟是个机警聪明的,左右吃不了亏。”

    “我哪里是担心这个,只是...”

    顾母话说了半截便咽下去,云英未嫁的姑娘,昨日在涵香阁和男人胡扯,身上又来了月事,这事儿怎么也不适合和儿媳妇说。

    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顾母索性转身往后院去,边走边询问顾大嫂西院拆迁的进度,

    “西院里可都有围布折起来了?那些个人做工的时候仔细门户,一家子丫鬟婆子,没得让外人瞧见。”

    “这些早就备好的,太太不必往心里去。只是,有一件事儿要和太太商量,还想让太太帮忙。”

    顾大嫂手指微微摸了下肚子,感受着微微跳动,心底愉悦跳入唇间,唇瓣微翘,眼底满是慈爱,忍不住和顾母道,

    “这几日儿媳觉得,怕是身上真的有了身孕。虽说还不至于劳累,可和大爷同房到底不是好事儿。一是担心伤了孩子,没得让人身子骨不好受,二来,儿媳也不是那等善妒之人,太太又仁慈,待我像是自家女儿似的。

    我这几日日思夜想,不如来找太太讨个主意。太太您费费心,身边儿可有什么姿色好,人品佳的女儿家,开几个得脸的丫头,也让她们伺候大爷开枝散叶,也是咱们府里面的好处。”

    “你若是真有了,是咱们府里的好事儿!怎么偏要至善让别人伺候。他一个男人,没得那么娇气。”

    顾母不同意,她自来是霸道惯了,在娘家时便哥哥嫂子独宠自己一个,日子别提多顺心。可偏偏出嫁了,不说顾府里顾老太太相处不来,便是后来宋姨娘进府,她和顾父连带着这么些年起了嫌隙,可不都是因姨娘一事儿来的。

    要顾母说,姨娘侧室这种东西,只有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的人才会有。她这个儿媳妇,怎么好好的,说要给至善纳妾开脸?

    疑惑目光在顾大嫂身上打了个转,顾母索性开口问道,

    “可是至善没事儿挑拣你了?他虽是你男人,可你也不用万事顺从他,这才什么时候便吵着要纳妾,等到日后你年老色衰,岂不是要被他欺压。”

    更何况,儿媳妇娘家远在北地,便是说要来看女儿,那岂是说来便来的?

    顾大嫂见顾母误会,忙开口解释道,

    “哪里是大爷说这些,是我看他日子难过。早年还能和同僚吃酒作乐,可近来不说日日回家,那也是十日里,有九日都在我屋子里宿着。

    可儿媳实在是心疼他,陛下看重让他整修文籍,日日泡在书海里折腾,疲乏劳累不说,又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顾大嫂越说越动情,她自幼长在北地,家里面都是武将,娘早早又没了,素来没人照看她衣裳穿着。处处嫁到顾府,顾大嫂是自卑怯懦的。

    甚至面对顾至善,那么个清俊儒雅的探花郎,偏配了自己这么个糟心的妻子。顾大嫂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同情他,可若是说让她离开顾至善,那也断断不可能。

    她匮乏一生,何曾遇到过这样俊朗的男儿。有幸成为他的妻子,她更是三分有幸,不该贪图再多的。更何况,自打妹妹教导自己穿衣打扮,不说姿容出色了几分,便是顾至善,也有常常望着自己看呆的时候。

    这就够了,顾大嫂对自己说。你还想要什么呢?你不懂他的诗词歌赋,不懂他的古修文籍,不懂他赌书泼茶的乐趣,也不懂他弃武从文的志气。

    便是顾至善常常嚷着不稳重,可他从来,也没越过雷池一步。她的男人很好,也配的上更多女人。

    这些情绪,是金尊玉质的顾母所不曾了解的。见儿媳妇越说越真诚,只恨不能立即挑选了人,让她去伺候顾至善,忙拦住她,问道,

    “你说的这些,至善可曾知道?”

    顾至善知道吗?当然不知道。

    顾大嫂迷茫的摇摇头,问道,

    “难不成,要和大爷说吗?”

    “他纳妾,他不点头谁点头?”

    顾母见顾大嫂一脸迷茫,恨铁不成钢的点她额角,

    “你啊,越说身上不利落,还越发胡思乱想。好好的日子不过,想什么纳妾迎娶小老婆。那小老婆是那么好娶的?不说让人脱了一层骨,便是你,往后还怎么和至善交心!”

    说罢,也不理会沉思的顾大嫂,甩了衣袖往清华阁去。她得去警告顾苏鄂,年轻时被人算计有宋姨娘也就罢了,若是将来再有什么丫鬟爬床,别说是夫妻的脸面顾不成了,便是闹到天上去,她也要和这男人合离。

    顾父哪里知道,此刻有祸从天而降。连日卧床不起让他形容憔悴了两分,本该是谢绝外客,不理俗世的时候。可偏偏乌庄头送了书信过来,庄子里出现个罕见的事儿,宋姨娘的坟被刨了,尸骨也不见踪影。

    主人家的坟被刨了,这事儿怎么也瞒不住。乌庄头连夜往府里送信,此刻跪在帘外,粗壮身子山塔一样,可面上一脸惶恐,看起来格外忧心,

    “庄子里人睡的踏实,又是雨天,谁能想着去刨坟不成。奴才们斗胆打开棺木,可偏偏人就没了。老爷不若去探查探查,老太太哪里,早些说得过去才是。”

    顾父沉吟了片刻,想起至今都没有踪影的顾知花,又想起刑部大牢里的敬王,甚至,还有在先帝陵寝处哭灵的杨太妃,以及,莫名其妙,出现在杨太妃身侧的少女。

    心底默默把这一连串连在一起,顾父心底有了推断。目光森森盯向西院方向,看来,他养了这么久的女儿,终究是养了一个白眼儿狼。

    敷衍的朝乌庄头一笑,吩咐他回去把庄子上的坟平掉,顾父便收回目光,思索接下来的应对方法。

    敬王眼下虽然失势,可朝堂中走狗不在少数,若是这些人得了消息,堂堂的文渊阁大学士,家里面的庶女是敬王之女,不说朝堂震动,也算是给他丢脸的事情。

    内寝的杨太妃,如果发现这个真相,她会放过这件事情吗?

    顾父想想也觉得,那杨太妃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她须得和傅仲正商量了,趁着事情未发生,早日了结敬王才是。

    正思量着,便见人影晃动,顾母身姿摇曳进了里间,粉面气的通红,进来便和顾父抱怨,

    “你生养的好儿子,样样都和你一样。老子纳妾,儿子也要养小老婆,连带着儿媳妇眼眶红红的,日子不好过!”

    顾父连忙大喊冤枉,见顾母气鼓鼓倒是真的,忍不住问她,

    “你前几日才说至善越发长进了,除了陛下连日派他活计,样样都出色外。便是寻常那些狐朋狗友来喊他,也都是闭门不出的,是知道疼惜媳妇了。

    怎么今日好好的,又说什么他纳妾不纳妾的话?”

    “还不是你上梁不正下梁歪!”

    顾母上前甩了顾父一扇子,见他吃痛,心底略有两分过意不去,但是随即面色便沉了下去,朝顾父道,

    “如今孩子们姻缘各个让我发愁。也是因至善纳妾这事儿我才想起来,那傅仲正做女婿千般好,可唯独一样不好。

    这一样不好除了我,便是娘娘,怕也不会同意。”

    顾父闻言倒是好奇了两分,顾母虽然名义上未反对,可实际上并不反对顾知薇和傅仲正来往。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起这个来。

    察觉到顾父疑惑不解,顾母略叹了口气,道,

    “也是因儿媳说这事儿我才思量过来,若是往后那镇北王登基称帝六宫充盈,咱们薇姐儿可怎么办?”

    傅仲正的野心,人人一看便知道。可若是就此揭过去,不提前做打算,等到傅仲正登基之后,再去做打算可就迟了。

    顾父一听了然于胸,他妻子怕是对薇姐儿的婚事另有打算。半捋了下稀薄胡须,抬头问顾母,

    “你有什么打算不成?”

    “我娘家爹娘带着哥哥嫂子来给皇后贺寿,三月底出发想必快到了。

    清河崔家自来是名门望族,我二哥家的小八和咱们薇姐儿年岁相当,生的模样也气派,不如,咱们相看相看?”

    顾母掰着手指查日子,从清河出发,官船行的虽满但稳,饶是三月底出发,眼下四月底,一个月有余,左右这几天,怕是就要到了。

    “我近来日夜让来福带着婆子在码头哨探,崔府里摆设,娘娘也派人整治了。只等崔家一上门,凑着机会,让薇姐儿和小八见上一面。

    若两人有意,倒也和谐恩爱终老,若是无意,咱们早做打算。”

    说着,顾母撇了眼顾苏鄂,见他含笑看着自己,眼神宠溺包容,忍不住润了两三分喉头,白了他一眼,

    “怎样?小八来配咱们薇姐儿?”

    顾父略一沉吟,崔家小八崔文章,倒是少有才名,崔家人模样也出众,自然比寻常人家强上不少。更何况,亲上成亲,崔家虽兄弟众多可胜在团结,嫡子占家产八成,余下兄弟共分二成。

    他倒也不怕顾知薇日子难过,左右他薇姐儿现在便管着家里财物,到时候多陪嫁些便是。

    若是这崔家小八性子坚韧,能护住他薇姐儿在家里过安生日子,倒也可嫁。有他这样的岳父,他就不信,那崔家小八还能纳妾不成。

    左右一合计,顾父也觉得可行。可唯独,若让顾知薇相看,那可瞒不过傅仲正,那人自来也是皇孙胄子,会这么撒开手,任由他薇姐儿相看?

    还有皇后娘娘,他这个姨姐行事素来周全。生日宴前便让崔家上京,是不是也有这个打算呢?

    作者有话说: mua~

    过了立春后姥姥就开始生病,又是这个节骨眼实在是分不开身,谢谢宽容等咕咕的小天使们,接下来会努力加更哒!

    (我们这里医院的住院处只有三个人住院,大家好好珍惜身边人,见一次少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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