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似入梦魇

    清心决。

    ‘清心无染他念相, 纯意真一是本宗。身在虚空观自照, 不见我身唯意空……’

    ‘……炼精化气, 炼气化神, 炼神化虚……’

    入夜渐深。

    万赖俱静，半开的窗外可见血月盈空。

    偏僻的宅子四周, 树影墙角的阴影里，都隐匿着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暗卫。

    似因风起而轻微摇曳的明亮烛光下。

    九君恒正靠坐在榻上翻阅清心决。默记下口诀后，便开始照其修炼。

    他衣着随意而松散，似才沐浴过，披散的头发上还带着淡淡的湿意。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迷人的银色光泽。

    几簇银色发丝半掩下的俊美面容, 赫然是一片透着妖邪的暗红色花纹……

    尽管血纹比起最初时已经淡了许多。也没有了那些虚幻飘渺的花丛缠绕，但仍有一片红芒将他笼罩在其中。

    本该借由水来缓解身上的焚灼痛楚。但却因为放心不下元华, 而回到屋里照看，也趁此机会一试清心决效果。

    她体内消失的那股力量, 与为他压抑魔瘟的力量相同；若修炼清心决, 能对体内魔瘟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 便能证明这确是一个可行的方向。

    ……

    不远处的床榻上。

    元华依旧无所知觉的静静沉睡着。尽管她自身的消耗已经近乎为零，但在长时间不吃不喝的情况下, 于寻常人而言仍是一件不可能长久的事。

    但她整个人的状态却始终如一。与最初昏迷时的模样并没有多少差别。毫无血色的脸上、白皙细腻的肌肤上, 都还残留着一片血丝般的痕迹。很细, 就像浮现在皮肤上的纹理。

    但确实是在恢复。

    也许是姬玉韬所施之银针的效果；也许是九君恒一直以来尝试的办法；又也许是殷墨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才让她维持着这样的状态直到现在……

    突然, 她紧闭的眼皮下, 眼珠微动了一下。很轻微, 不怎么明显, 复归于平静；而在她的意识深处，一片纷扰，乱成嘈杂中被火光吞并的天空。

    是战火连天——

    “央族杀进来了！”

    “保护圣女，莫让魔者夺得三途径！”

    “快拦住他——啊！”

    眼前是一片在混乱的火光与血色。元华不清楚自己在那里，思绪有些混沌，不知道该干什么、该去那时，只是感觉到危险、想离开这个所在。

    但才迈开脚步，就被繁琐的衣裙绊倒在地，短手短脚的半天也爬不起来。一名白袍人正要伸手将她抱起来，倏尔一道银光自白袍人喉间闪过，飞溅的鲜血，近在咫尺瞬间入眼！

    啊……

    她被吓到了。

    染上血色的视线中只见一道紫色身影。身子一轻，整个人就被腾空而起，无形的力量将她卷到紫衣人怀里。整个人就像撞在一堵墙上，鼻尖发疼，继而将她抱住的手臂紧如钢铁般……

    “不好！圣女——”

    “快拦住——啊！”

    一路的惨叫声，伴随着血雨喷洒。

    元华听着这一片混杂的声音想挣扎。心里说不上害怕、也没有惊慌失措，只是越发冷静下来想从这人手里逃脱。

    她挣扎着……

    却无济于事。

    整张脸都埋在紫衣人沾血的衣裳上，满鼻血腥，让她整个人几乎要窒息。心里想要逃离的念头更强烈了；下一秒，整个人便从紫衣人手臂中消失。

    凭空而现它处……

    然后落到一片正在混战的人群中。摔得整个人七荤八素，险些晕去，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后，踉跄着往回跑。遥遥望见一名正在望来的白袍男子，明明不识，却跌跌撞撞的朝他去。

    明明隔得很远……

    却已迫不及待的伸出小手臂想被抱。

    只是本能……是记忆深处的意识引导，是在重现着早已遗忘尘封的过去。

    一个逐渐凝聚在元华口中的称呼，就要呼之欲出：“……”父亲。

    但她那央求般的呼唤还未及出口。身后一道白光疾至，猛然打中她，整个人都往前踉跄了一下，站不稳的倒下……喉间涌出血腥的同时，意识也有些涣散，几乎陷入晕厥的状态。

    余光里的白袍男子，并没有动作。他身边站着一名面容不清的女子，手里正牵着一名容貌甜美的女孩。却正在怒气冲冲而不满的看着她。

    混乱的记忆。

    又似忆起了一些莫名无序的事情。不及深思，便再次落入紫衣人之手，这一次，她看清楚了对方的容颜。

    是一名面容俊美却阴翳至狠的少年……看向她的目光，明明带着笑意，又邪又美，然而却有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狠戾。

    ……

    房间里，光影明亮，也极其安静。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

    九君恒身上笼罩的红光渐渐散去，脸上、身上的暗红色花纹也在隐没。清心决确实能消除他体内的魔瘟，在照其法运行的过程中，体内渐渐凝出一缕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力量。

    这股力量……

    确实是她体内那股护住心脉的力量。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

    也分了神。

    修炼中断。那一缕力量也随之消散。

    九君恒没有继续修炼或者消除瘟瘟，而是睁眼似有所感般看向床榻上。躺在床榻上的元华依旧安静如昔，但他起身走了过去，披着一头银发。整个人带着一种奇异妖魅的美感。

    行至床边。

    他坐下来凝视着她看了片刻。继而动作温柔而小心翼翼地替她翻了个身……

    元华的眼珠动了一下。隔着眼皮，不强烈，但却也明显，让还在抱着她没有完全放下的九君恒微微一怔，甚至不确认自己看到的是否幻觉。

    “阿元？”

    他试探性轻唤了一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发现紧闭的眼皮下确实在不停的抖动。似陷入了某种梦魇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