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谁欲话分陈年是非16
耿玉瑾不过是去别处和友人遛跶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便远远地看见了耿琉璃, 愣了一下。
耿琉璃端坐在与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连姿势都与昨日一样,仿佛那一场晕倒从未发生过,未见明显的气色不好。
耿深和耿玉琢今日不在。
耿玉瑾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目光开始在场中游弋。
友人问道:“找什么?”
耿玉瑾:“一位叫做卫三止的道长, 不知你是否听过。”
友人答道:“卫三止……倒是听过一个叫做‘三指神算’的,不知……”
耿玉瑾:“就是他。”
友人道:“那就对了。方才我碰见管少师,聊了两句。管大侠日常与云泥居士在一处,听说方才三指道长在云泥居士那边, 眼下不知还在不在。”
耿玉瑾:“多谢。我想起一事, 要先走了,改日再与你去喝茶。”
友人善解人意地应允。
耿玉瑾在裴宿檀的坐席不远处看见了卫三止。
耿玉瑾有些意外, 因为卫三止今日没有穿他那身黑白相间的道袍,也因此难找了许多。他与卫三止没见过几面, 在那脸上反复确认了数遍才确认是他。
卫三止就在裴宿檀旁边不远的地方,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耿玉瑾从来没有和这位云泥居士说过话, 只从一些传言中判断此人想必是一位低调却神通广大的人物,他素来对这种人敬而远之, 因此此刻虽然心下着急, 却仍旧规规矩矩地先向看起来是跟班的人通报,得到允准后才进去。
卫三止看见了耿玉瑾进来,移开了目光,对裴宿檀继续说了两句什么, 然后再转过头来,笑着冲耿玉瑾招了一下手。
耿玉瑾这才走过去。
他听见卫三止絮絮叨叨地说话,嘴里接二连三地蹦出无数他听都没听过的药材名。走进一开,发现卫三止正在给裴宿檀把脉。
能给云泥居士看诊,看来这位卫道长比他预料的更有些学问。
这个判断令耿玉瑾胸中产生了某种喜悦,他露出微笑,上前去,先见过主人。
云泥居士微微偏过头,微笑颔首:“耿三公子。”
耿玉瑾有些意外。
他并没有看见有任何人向这位白衣居士通报自己的姓名,而对方准确无误地报出自己的身份,这令他不得不感到诧异。
他的目光再挪向站在居士座椅旁的一名小童。
那是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孩子,一只手放在居士的肩上,一双眼正盯着自己。
不知为何,耿玉瑾在那目光中领会到某种不知出处的警惕。
但耿玉瑾还是冲那小童笑了一下。
小童对此毫无反应,移开了目光,从自己的椅子下面拎出一只药箱。
卫三止收起把脉的手,从无衣手里接过药箱,道:“你来找居士有事吗?”
耿玉瑾这才进入正题:“在下不是来找居士的,是来找道长你的。”
裴宿檀收回了手腕,目光落回擂台上,似乎对他们的对话并无兴趣。
卫三止听了耿玉瑾的话,很机灵地往耿家的坐席那边一看。
很好,耿深不在,耿玉琢不在,只有耿琉璃一个人。
他拎起药箱就走。
“快快快,带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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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知行决定洗个澡。
在使唤完这位少爷,令其与和腐尸亲密互动了一刻钟后,三思感到身心舒畅,在拒绝对方靠近的同时,好歹抽出了一点点的同情心,领他来到了一条溪水边。
虞知行低头闻自己的袖子。
三思:“怎么样?”
虞知行:“闻不出来。”
三思:“是因为整个人都很臭吗?”
虞知行:“……是。”
三思捂着嘴巴笑。
虞知行脑门上蹦起一根青筋:“我洗完之后居然还要穿这一身?”
三思:“你也可以把那尸体身上的衣裳扒下来换。”
虞知行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然后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她的身上。
三思歪了一下头,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打的什么主意,丝毫不觉得害怕,反倒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撒腿就跑:“干坏事你娘会把你浸猪笼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虞知行冲她的背影喊道:“给我找套衣裳来!”
然而他只听见三思的笑声。
虞知行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开始解腰带。
三思回来的时候,溪水里已经看不见人了。
她丢下怀里的僧袍——这是她方才跑去少林随便抓了个小僧借来的——来到溪水边,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拖长了声音喊道:“鱼——头——”
声音打在水面上,被卷起的水花带走,溅起一点点延绵的回音。
一边大树的枝桠上还挂着虞知行那金白色的外袍,三思走过去,摘了一片叶子,隔着叶子捻起他一小片衣袖,凑到鼻子边,然后嫌弃地丢开,搓了搓手指头,再揉了揉鼻子。
“这人不会真去扒尸体的衣服了吧……”她喃喃道。
耳侧忽然传来破风之声,三思背后汗毛倒数,回头的那一瞬间,双掌已成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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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琉璃对于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道士并不感冒,连姓名都没问,只是看在自己弟弟的面子上,态度可有可无,让他给自己看诊。
耿玉瑾和卫三止最期待的就是这种浑不在意的态度。三指神算装孙子装惯了,应付这种场面信手拈来,一股江湖骗子的气质浑然天成。他看似很随意地一把脉,然后开了一张又一张的药方,看得一旁的耿玉瑾都眼皮直跳——这骗钱的架势太足了。
卫三止开好药方,行云流水地朝耿玉瑾伸出手。
单纯的耿玉瑾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卫三止冲他眨起星星眼。
耿琉璃从侍女手里拿过一锭银子,放到卫三止手里。
卫三止喜笑颜开,千恩万谢地走了。
耿琉璃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耿玉瑾万万没想到那抠鬼居然借机薅羊毛,顿觉江湖险恶:“这回是我失误,你别放在心上啊哈哈哈哈哈。”
然后提着裤脚就跑出去追卫三止。
“卫道长,等等。”没料到那道士跑得比兔子还快,耿玉瑾差点没追上,喘了好一阵子才揪住人,“有瞧出什么结果吗?”
卫三止躲在耿玉瑾的身影后探头探脑,然后拖着他来到不引人注目的人群后面,假装在看台上的比武——金玉堂的一位独臂护法正在打第一百一十名。
耿玉瑾:“如何?”
卫三止道:“我看了一下,觉得你姐吃的那个药有问题。”
耿玉瑾面色严峻:“怎么说?”
卫三止道;“你姐眼下真气虽旺,但气血很虚。你能明白贫道在说什么吗?贫道打个比方,你看看这擂台,和台上的人。那金玉堂的一掌,放在寻常能将一棵环抱之木震断,但这擂台的结构与所用的材质都是精挑细选的,足以承受甚至比这更强的真力。倘若少林用的木头跟贫道的招展似的——”他说着往后摸了一下,没摸到,“——不好意思今日没带出来,反正你懂我意思,换个脆弱点儿的材质,估计少林得天天修台子。”
耿玉瑾皱眉道:“道长的意思是,耿琉璃眼下的躯体装不下她的真气?”
卫三止做贼似的凑近了问道:“你姐是不是在练什么邪功啊?”
耿玉瑾摇摇头。
“没练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打听这种事。”
“那你最好打听打听。”卫三止心头动了动,还是怂恿道,“不然活不太长。”
耿玉瑾神色一凛。
卫三止最善察言观色,一看耿玉瑾这个反应,就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担心坏事,连忙补救道:“然而贫道细思一阵,倒是觉得那药恐怕也没开错。”
耿玉瑾心头七上八下:“还请道长详述。”
卫三止道:“贫道道行一般,只能看个大概,若是看错了也不一定的。贫道觉得,你二姐似乎在练两种相冲的功法,体内真气或因此紊乱。”
耿玉瑾:“两种……”
“贫道真的只是看个大概,不一定准的。”卫三止连忙道,“其实江湖上对冲的功法挺多,但你姐练的似乎都不是一般人能练的,我觉得你得关注一下,找到病根才能对症下药。但贫道觉得……”
“觉得就算找到了病根,耿琉璃也八成不会听我的。”耿玉瑾苦笑。
卫三止从小和师父一起生活,感受不到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尤其像他们耿家这样看起来怪模怪样的,于是没有说话。
“今日还是多谢道长了。”耿玉瑾冲他道谢,“这事我自己来办,但在下微薄之力,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恐怕还得求各位施以援手。”
他这里说的“各位”显然包括了三思和虞知行。
卫三止对此求之不得,自然应允,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往看台上望去:“哎?说到这个,炮仗和鱼头,好像消失好一阵子了。”
此时,消失了好一阵子的炮仗和鱼头,正面对面地坐在没过胸的溪水里,没头脑地打水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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