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谁欲话分陈年是非
“站住。”
侧面传来一个声音。
耿玉琢从自己的房中走出来, 披着件外衫, 明显已经准备睡了。
耿玉瑾只好停住脚步:“大哥。”
耿玉琢上下看了他一眼,对他这副残花败柳似的模样很是不满:“你这是去哪儿鬼混了?”
耿玉瑾咀嚼了一下他这话,觉得挺有意思:“好像是跟鬼混了一遭。”
耿玉瑾皱眉,显然不觉得好笑。
耿玉瑾:“睡觉前别板着个脸, 不怕做噩梦么?”
耿玉琢:“我从不做噩梦。”
耿玉瑾耸耸肩, 不信。
耿玉琢看了眼已经熄灯的屋子:“你找爹有事?”
耿玉瑾:“是啊。”
耿玉琢知道这个弟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不说话,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看上个姑娘,想求爹帮我提亲。”耿玉瑾道。
耿玉琢连吃惊都免了, 直接一挥手, 转身欲回房:“扯淡。回去睡罢。”
耿玉瑾叫住他:“真的。一个挺漂亮的姑娘,心肠好, 功夫也挺好的,不是我这种不务正业的。”
耿玉琢回过身来, 狐疑地看着他:“别消遣我。哪家的?”
耿玉瑾道:“明宗的,岑家嫡传的老三, 岑三思。名门正派出身好的女子,家中还有人在朝中为官, 爹肯定喜欢。”
耿玉琢看了他一会儿。
耿玉瑾脸上挂着笑, 看不出诚不诚心。
耿玉琢道:“这个不行,离杭州太远了。你挑个近点的。”
耿玉瑾注意到,他大哥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少许往他爹房间飘了一飘。
他道:“你又做不得主,我问爹去。”
“等等。”耿玉琢喝住他, “你没看见爹已经睡下了么?”
“才关灯,肯定没睡着。”
耿玉琢凝视着他。
耿玉瑾到底还是没卖迈出步子。
耿玉琢拉了一下披在肩上的外衫,往前走了两步:“你有何话要说?”
耿玉瑾:“不是告诉你了——”
“别扯淡,你从来都不黏着爹。你到底想干什么?”
到底是亲兄弟,虽然平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对彼此的行为方式还是了解得挺清楚。
耿玉瑾道:“我可没问你想要干什么。”
耿玉琢明显警觉起来。
耿玉瑾摊了摊手,露出一个很令人放松的笑:“别这么紧张。我不关心你们想做什么。算了算了,回去睡觉。”
言罢转身向自己房中走去。
“哦对了。”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见耿玉琢仍站在原先的位置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耿玉瑾对上他的目光,“城西寻香记被烧了,以后又少了一个喝酒的地方。”
耿玉琢:“告诉我做什么?”
这模样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耿玉瑾也懒得判断了,耸了一下肩,道:“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下,不想听就算了。明天红擂,祝你们好运。”
说完也不管耿玉琢的表情,自行回房。
耿玉琢的目光跟随他过了黑暗的转角,听见他开门关门的声音,才收回视线,转向他爹的屋子。
那黑黢黢的屋子里似乎只有睡意,只是从那房后传来一声极为轻微的响动,像是鞋底落地的声音,轻得像是错觉。
耿玉瑾回身,关上了房门。
————————
翌日清晨。
岑饮乐长到二十多岁,奉“长安不易居,京师非吾土”为毕生格言,云游四海,风餐露宿,最喜欢穿耐磨的粗布衣裳。
唯独每三年的谈兵宴,他会在高倚正的督促下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穿上不令自家师门过于蒙羞的齐整衣裳,把头上不知从哪折的小树枝换成玉簪,强行装几天世家子弟。
起床后,他耐着性子将自己收拾好了,推开窗户,见楼下高倚正正好经过。
高倚正收拾得比他体面多了——当然,平时高倚正也比他体面一大截——从楼下经过的时候,往街头各个角落依次看了一眼。岑饮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新布置的暗桩每一个都藏得很和谐。
他关上窗,走到一边将半月琴拿下来,指尖滑过倒数第二根琴弦,轻轻一拨,琴声“铮”地一响,仿佛整间屋子都活了过来。
岑饮乐露出一个笑,反手将琴背上,走出房间,绕过长长的走廊,朝着三思的房间走去,却看到有人已经先他一步,敲响了那猴崽子的房门。
与岑饮乐一样,虞知行今日也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穿了一身白色锦缎,上头有绣工精致的褐色纹路,头上束了银冠,显得比平时稳重许多。
今日他背上的银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岑饮乐更为熟悉的兵器——那双被上官谊精心修理过的短锏,一上一下挂在他左侧腰间,是个非常顺手的位置。
也不知他是穿着这身去谈兵宴显摆的,还是刻意给自己妹妹显摆。岑饮乐心想。反正看着不像什么朴素的武人,倒像是求偶的孔雀。
不过他看着还挺顺眼。
虞知行在三思房门口站了一会儿,也发现了前来的岑饮乐。
岑饮乐冲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敲门。
虞知行拉了拉衣襟,内敛地清了一下嗓子,然后抬起手,规规矩矩地敲了三下。
“三思?”
没人回应。
“三思,醒了吗?”
透过门看,房中的光线很暗,应该没打开窗帘。
显然没醒。
虞知行叹了口气——昨晚还是喝太多了。
岑饮乐昨晚是亲手把三思从虞知行背上拎下来的,晓得她喝过了头,因此今天特地提前来喊人。在这方面,他还是比虞知行要了解三思,绝对不会抱有任何“这姑娘很懂事说不定能自己挣扎起床”的幻想,毕竟曾经是个头一天还被南长老警告过,当天晚上就和师兄弟们下山喝得烂醉如泥,第二天一面被长老抄着笤帚抽一面从床上蹦下来提袜子的皮猴儿。
他注意到此时虞知行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很矜持,觉得小年轻们还是活泼点好,于是诚心疏导道:“踹门吧。”
虞知行:“……”
他最终还是采取了相对温和的手段,抽出匕首将门撬开了。
房间里暗暗的,虞知行一进去就闻见了浓郁的宿醉过后的气味,还有......三思身上的气息。
很难描述,很特别。平时在她身上闻不出来,但每每在她住了些日子的房间里就有这种气息萦绕不去。
牛头住的屋子好像也有股什么味道,但显而易见的没有三思这边的令人心旷神怡。
虞知行轻轻咳嗽了一下,以掩饰自己片刻的失神,继而“唰”的一下,窗帘被岑饮乐拉开了。
阳光猛地闯进来,带着十足的力道,照透了整个房间,以及床上那蜷缩着的饱满的一团。
虞知行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岑饮乐拉开窗帘的那一刻将脑袋蒙进被子里的,毕竟他没看见。但这个姿势时间长了显然会把人憋死。
岑饮乐在床柱上敲了敲:“被子里有人吗?”
等了一会儿。
被子里传出闷闷粘粘的鼻音:“没有。”
虞知行捂住心口,仿佛被一箭穿心。
岑饮乐:“酒醒了没有?”
被子慢慢地回答:“没有。”
岑饮乐十分冷酷:“没醒也要起床。”
被子不说话。
岑饮乐:“掀被子了。”
被子捂得紧了一点。
岑饮乐抓住了被子头,往下一扯。
被子被掀开,露出三思睡得乱蓬蓬的脑袋。三思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愤愤地喊道:“不起床!我要睡觉!”
她一拍床铺,再度抓起被子蒙住脑袋:“太亮了!快给我把窗帘拉上!”
岑饮乐冷笑:“要求还挺多。快起来,谈兵宴要迟到了。”
三思意志坚定地决定装死。
岑饮乐:“虞老二,你上。虞老二……嗯?你在干什么?”
虞知行还站在原地仰着头。
岑饮乐看了一眼天花板,一切正常。那么就是这人不正常。
虞知行把脑袋拉下来点,飞快地瞟了一下那重新缩成个包子的被褥。
方才三思发起床气拍被子的时候,带开了半个被角。大概是睡相不好,她的睡衣掀到了腰以上,那短短的一个动作间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腰线。
但只是一瞬间,立刻就被重新掩盖了。
他正视前方,抹了一下鼻子。
这大清早的,啧,幸好,没出丑。
虞知行走上去,扯了一下三思的被子:“起床了起床了,红擂第一天不能迟到。”
三思用被子搓了搓脸,终于松了手,慢慢地露出半个脸,眯缝着眼睛,嘟囔道:“为什么昨天起床了今天又要起,明天还要起,明天的明天还要起,烦不——”
她忽然倒抽一口冷气,倏地拉起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的头裹得严严实实。
虞知行:“……”
岑饮乐:“……”
岑饮乐以目光询问虞知行:你干什么了?
虞知行以目光回:我什么都没干。
被子里,蒙住头的三思显然一下子全醒了。她原本不知道除了岑饮乐还有另一人在自己房里,甚至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还以为是碧霄山上一个普通的练晨功的清晨。
然而,她想起方才岑饮乐喊的称呼——
虞老二……虞老二……虞老二!
那不是鱼头吗!
她昨晚没有喝到烂醉如泥的地步,现在听见虞知行的名字,登时一连串的画面跑进了脑子里。
——喜欢鱼头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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