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3 戒。
上车之后,阿辉问骆烬是去医院还是回家, 骆烬说回家。
阿辉也明白意思, 于是打电话,让医生准备一下到澜庭金座。
骆烬把南弥从车里抱出来, 而后上楼。
南弥身上的温度降到很低,又被冷汗浸湿, 丝绸睡衣紧贴在她的肌肤上, 头发也黏在脸上到处都是,嘴角咬出鲜红的血渍,额头高肿起一块, 整个人看上去比上次死里逃生还狼狈。
一次比一次狼狈。
骆烬把南弥抱进了浴室, 放进浴缸。
他没有用佣人的习惯,所以这个时候他除了弄醒她就只能自己动手。
骆烬直起身,站在浴缸旁就这么盯着南弥好一会儿。
浴室很快被氤氲的水雾盈满。
二十分钟后, 骆烬抱着赤.裸的南弥从浴室出来, 放置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上。
骆烬的眉心紧锁着, 他从没觉得洗个澡是这么费劲的事。
但给别人洗,就一定是。
在床边又站了会,确定南弥在短时间内不会醒过来后, 他才去换了身衣服下楼。
阿辉还在客厅等着。
南弥再沾上毒品这件事情, 他必须要给出个交代。
阿辉把那天南弥去迷夜的事情说了遍,后问:“骆总,要不要去问个清楚?”
骆烬把那条云溪玩转在手里, 从里面抽出一根放在鼻间闻,然后又点燃抽起来。
阿辉拿捏不准骆烬的态度,但他越是不露声色,就越紧张。
“要不我现在就去找人问。”阿辉担心晚一步,在骆烬这里的后果会更惨。
“不用。”骆烬手中的烟只抽了一口,就被扔进了烟灰缸里。
这烟口感差远了,也不知道抽这么年怎么就没腻。
骆烬听完阿辉的话,已经大概能够猜出个前因后果,只说:“别让许凯出芒市。”
阿辉点头:“明白。”
骆烬没说别的,临上楼前,又交代了一句:“请个家政过来。”
“好的。”
阿辉领了命令,正要往外走,后又传来骆烬的一句补充:“要女的。”
医生来做过检查后,血需要拿去医院化验后出结果,目前南弥除了有点低烧外,没什么大碍。
骆烬知道,南弥这次吸了不少,不用等检验结果,他也能预料到血液里的药物含量有多浓。
他皱眉,抽出根烟来点燃,而后视线朝床上那张枯白的脸上扫过,眉头皱得更深,分不清楚是躁还是恼,摁进烟灰缸里又把烟给灭了。
医生临走前询问骆烬需不需要备用一些镇定剂,以便南弥毒瘾又犯,难以控制。
骆烬答:“不用。”
电话响起。
骆烬走两步在门口接通。
电话那边打的是骆烬的私人专用号码,通了就开始直接说事:“骆总,最近警察跟的严,线人说那批货暂时安全,但不建议最近出手。”
骆烬:“多久?”
“警察那边好甩,主要就是要让买家踏实,最少也要一周吧。”
骆烬默了两秒:“暂时停下来。”
“什么?”对面诧异到不可思议:“骆总,说停?是要停下多久?”
骆烬:“一个月。”
“骆总,这批货有点急 ,又是从阿开那小子手上夺来的,一个月有点...”有点后面的话不用明说,但对方话语间还是强硬。
床上的人有了动静,骆烬余光扫到,转过头来,拧眉。
“货先囤着,留着下一单做笔大的。”说完,骆烬就挂完了电话。
房间内没有开灯,越发显得静,静得能够听到南弥清晰的呼吸声。
她没完全醒,骆烬能从她不平稳的呼吸声里听出她睡得并不安稳。
他拉亮床头那盏复古式台灯,光线调至最暗。
骆烬想起来这盏台灯还是当时南弥买的。
他们自然没有一起逛过街。
骆烬用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南弥好像是说从哪路过时看上了,中意到横跨一条马路也要去买下来,结果正好收到他的短信,就一起带来了这儿。
走的时候,南弥没拿走,他也没在意。
后来,这个屋子里逐渐多出很多他允许存在之外的东西,都是南弥擅作主张悄然布置下的。
要问起,她都是说碰巧。
她想法设法在他的生活里留下痕迹这点拙劣的把戏,在他看来,可笑又愚蠢。
她法子多,他都无动于衷。
慢慢的,她也就放弃了。
南弥有一点好,那就是不自讨没趣。
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不管有没有趣,反正他给她钱,钱足够能耐,想要什么趣味没有。
可他知道,南弥表现看上去张扬,看着骨子里就是带着股媚,实际却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女人,有个枯燥乏味的生活,有个不算好的脾气,不去迷夜就窝在家里能待上一整天。
给她的那些钱也没见她在哪里挥霍过,也很少对什么产生兴趣。
所以排毒的那一周时间过完,阿辉说南弥足不出户,他一点也不怀疑。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剖离外表也和常人一般简单无异的人,他留在身边五年了。
简单,意味着安全。
简单,也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品质之一。
但骆烬还是用在了南弥身上,没别的理由,就是因为她蠢。
他稍微没注意,她就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当他冲进林骁家把南弥抱起来的那一瞬间,他真有一种这个女人没了自己就完了的感觉。
五年,她在他的庇荫下,最起码在迷夜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离了他,她的下场到这一步还不算最惨。
骆烬盯着这张紧蹙起眉心的脸,良久。
南弥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还是只亮着床头那盏台灯,窗帘拉着,看不出是白天还是晚上,唯一能确定的是,她被骆烬带了回来。
她扶着头从床上坐起来,听到说话的声音从沙发上传过来。
是骆烬在打电话,对那头说:“现在上来。”
她想开口,但是嗓子干燥难耐,视线在床头柜上找到一杯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端起来喝了。
水还带着温度,是新鲜的。
仰头,把杯中水一饮而尽,还觉得不够,但她身体疲软下不了床,把杯子原处放回去,静默着看向骆烬。
骆烬正看着电脑,专注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已经醒了过来。
不过他多机敏,南弥知道他只是不想管她而已。
收回视线,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穿。
肌肤是滑腻的,说明她洗过澡了,屋子里没有其他人,是骆烬给她洗的澡?
猜测刚冒出来,她顿时觉得不可能,骆烬怎么可能管她,而且当时她还是那副样子,自己想想都知道有多难看。
还没猜出到底是不是骆烬给自己洗的澡时,门外传来两道敲门声,一位中年阿姨满目和蔼的端着餐盘走进来。
南弥的狐疑瞬间散了,原来是骆烬请了保姆。
难怪。
保姆的话不多,但面目和善,放下餐盘后还贴心的提醒南弥:“粥趁热喝比较好。”
南弥点了下头:“嗯。”
保姆临走前,又不放心的问了句:“需要我帮忙吗?”
南弥:“不用。”
保姆出去后,南弥掀开被子,缓慢的下床,床边摆着双拖鞋,她穿上赤.身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挑出件骆烬的衬衫套上,进了浴室。
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南弥不由得蹙起眉心。
脸色枯黄,脸颊现在只剩下皮骨,尽管感觉像是睡了冗长的一觉,眼睛还是布满了血丝,额头上的伤她已经记不起自己是从哪里撞来的,嘴角堆积的痂,无不都在提醒她自己现在有多糟。
不止糟,简直一塌糊涂。
她闭上眼睛,捧起水往脸上砸,冰冷的水让人越发清醒。
越清醒,就越能回想起当毒瘾犯了时那股失控和癫狂。
水被溅得到处都是,她还觉得不够,直到水都钻进眼睛,传来刺痛眼球的涩感。
她这才重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从眼角滑落下来的分不清是水渍还是眼泪。
南弥出来的时候,骆烬还在。
她低着头只往床边走,没去看。
这里是他的房间,他的家,他在,才是常理,不在,也正常。
不过等她重新把自己闷回被子里时,她才觉得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不那么孤单。
尽管知道骆烬在这里并不是为了要陪她。
眼眶又涌起一股酸涩,她急切的紧闭上眼睛,止住。
被子突然被人一把扯下,眼前的黑暗涌进一道光,虽然不强,但足够明了。
南弥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头顶上的人。
骆烬不是没看到她腥红的双眼,盯了两秒,很不悦的扔开被子:“出息。”
南弥被他这么一训,委屈就真的上来了,死死咬住唇忍住。
一咬,本就带着伤的嘴角又绽开来,她又拧着眉心松口,伸手轻触,指尖果然沾上了血渍。
下一瞬间,她整个人腾空被人拉拽着起了身。
骆烬用下巴点了点保姆放在床头柜上的餐盘:“保姆说什么,你做什么。不听话就给我从这滚。”
骆烬的话没半分温柔,和他扯掉她被子的动作一样蛮横。
言语里的威胁却不如平时狠厉,和他之前说的滚,又不太一样。
这次的滚,像只是说说。
骆烬把话放下了,又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个角度正对着床,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南弥给自己在身后垫了个枕头,像是神游般,盯着骆烬看了好一会。
他都没抬过头来给她一眼。
南弥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她现在确实是不想滚,除了这里,她不知道能去哪。
她也怕,毒瘾再犯的时候,身边会没人。
直到现在,她才开始想这个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如果骆烬不在,她怎么办?
南弥先端过餐盘的水,又咽下一杯后,才开始喝点粥。
粥很清淡,但她没有胃口,几乎是强塞下去的。
她一点也不怀疑,惹到骆烬会真的让她从这里滚出去。
粥吃了一半,南弥看了眼骆烬,他还在忙自己的,好似她不存在一样。
这样挺好。
南弥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三点,是下午三点,还是早上三点就不得而知了。
吃完饭,隐约间,那种难受的滋味又来了。
这股滋味一崭露头角,恐惧更先一步到。
南弥知道,是毒瘾又上来了。
这种蚂蚁钻心爬的滋味越来越明显,扶住床垫的手不断收紧,骨节泛起了白。
“骆烬...”她望向那个方向,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一样艰难的发出声音。
尽管声音细微,骆烬还是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电脑很快就过来。。
“难受?”骆烬的手搭在南弥肩上,问。
“嗯...”
骆烬:“忍着。”
骆烬狠,不论是人还是事,都狠的彻彻底底。
在帮南弥戒断的那一个月里,没借助任何药物,生戒。
每次痛苦难耐的时候,南弥都想死。
但骆烬把她能想到所有寻死的法子都断了,她煎熬在痛苦里,生不如死。
南弥撕心裂肺的吼,哭着喊着要放弃,让骆烬放她走。
骆烬自然不会由着她来。
她就把毒品带来的痛苦转化成对骆烬的愤怒,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谁对骆烬说过的话,全都一一吼了出来。
“我想要...我控制不住,我不能...”
“你不是很厉害么?为什么这个时候你不能给我?”
“你不是很厉害么?你给我毒品啊!给我啊!”
“骆烬,我恨你。”
“恨不能杀了你。”
“你杀了我吧,我太痛苦了。”
“——啊!”
......
南弥吼的时候,骆烬只在旁边静静听着,她扑上来要对他动手,他也没躲。
她跟疯了一样,他就是要让她疯出来。
疯完了,才过得去。
骆烬对这份痛苦能感同身受,知道会有多痛苦,也知道这个时候谁也帮不了她,只能等她自己熬过去。
所以当南弥毒瘾发作后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软在他怀里时,他会安抚她,伸手抚摸她的脸,用从来没有过的轻柔,温热的掌心贴上她湿冷的脸颊,告诉她:“会过去的。”
南弥听不到,在这种状态下,她的意识早就涣散得不知所踪。
怀里的人虚弱的也像是随时就会消失一样。
骆烬拥着她,直到她不再颤抖。
然后骆烬又把昏迷不醒的南弥抱进浴室,将她身上的冷汗冲掉,狼狈也洗掉。
次数多了,骆烬都能做到洗完南弥后不用再因为打湿了自己而去换衣服。
熟能生巧的力量,还真是不容小觑。
苦头吃过了,效果自然也就有了。
随着后来毒瘾发作的频率越来越低,骆烬这才对她适当宽松了些,不再绑着她也不堵她的嘴,毒瘾发作的时候只将她控在床上的安全范围内自我挣扎。
情况也是以肉眼可见的转好。
有一天,骆烬在南弥的袖子上不止一次发现了血渍,觉得不对劲,第一反应是认为南弥在这种情况下还瞒着话不说。
骆烬的脸顿时冷下来:“最近没别的情况了?”
南弥对骆烬突如其来的愤怒也莫名其妙,摇头:“没有。”
骆烬站起来,掐着南弥的下巴,她本来就瘦,这段时间一折腾,他觉得自己稍微用点力都能把这削瘦的下巴折断,不由得收了点力,皱眉耐着性子:“真没有?”
南弥板正态度:“没有。”
骆烬重重的点头,一脸的不信。
南弥满是不解,盯着骆烬的背影,心里暗自骂了句,有毛病。
骆烬认为南弥没说实话,就等着她自己打自己脸。
她一天到晚都在自己的视线里,除了她上床睡觉后把自己闷进被子里外。
于是骆烬等南弥睡了后,在床边守。
守她自己原形毕露,拆穿她那可笑至极的嘴硬。
第一天,没逮着南弥私下犯瘾。
第二天,那团被子下的身子明显在颤,但是幅度很低,如果不是靠得近的话根本不会发觉。
骆烬一把掀开被子,这才看到南弥正咬着手臂,蜷缩成一团,眼睛还是闭着的,不是还睡着就是脑子混乱并不清醒。
他把手探上她的额头,有细密的汗渍,确定她是瘾上来了,只是不严重。
她估计连自己都分不清是不是真实的。
这才知道原来她睡觉的时候也会发作,只是一觉醒来之后,那段痛苦的记忆被她忘到脑后去了,又或是已经习惯了。
那段时间里,南弥都睡在骆烬的房间,骆烬基本上很少睡,大多时候沙发成了他的栖息地。
后来知道南弥偶尔会在睡着后犯瘾,骆烬就会在她睡着之后也到床上睡,在她发作要咬自己的时候,把自己的手递给她。
她难受要找一个宣泄的出口,身体记得本能的反应,所以手递过去时,她张口就咬了下去,所有力气都用上了。
南弥咬自己的时候也用的这个力道,以痛止痛,痛的都麻木了。
骆烬没吭声,这点痛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但日积下来,却也成了一道去不掉的疤。
有一次,南弥瘾退了之后,身体犯冷,就往身侧骆烬怀里钻,第二天醒来看到骆烬的脸吓了一跳。
“你怎么?”南弥意外,舌头都打了结。
他们做过那么多次,却没一次会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抱着醒过来。
不仅如此,所有会存在于平常情侣间的亲密行为在他们之间都没有。
所以,南弥才会这么震惊。
骆烬倒是风轻云淡,扯掉被子下床,没什么神情反问她:“你睡沙发试试?”
南弥:“......”
临时请来的保姆日常的任务也不多,主要的就是按时按食谱做好的饭菜端上楼就可以。
保姆也纳闷,每次进房间的时候,骆烬和南弥一次都没有在说话,甚至没有要搭理对方的意思,两个人都是各干各的。
女方好像生病了,从食谱能够看出来,都是清淡养生的,终日也不出门。
女方吃的清淡,男方也跟着喝了一个月的粥,也没提出别的要求。
房子按时打扫,饭菜定时定点的做好送上去,但偶尔从二楼房间里传出来歇斯底里的吼声总会让她后背一凉。
保姆只以为这种有钱人家的生活都有自己的个性,平时喜欢玩点刺激的也说不定,她没资格去打听和揣测什么,但她没想到自己会被警察找上。
保姆把骆烬和南弥之间大致情况都说了个大概之后,战战兢兢的问:“警察先生,我服务的那家人没问题吧?”
人总是这样,不知道的总是又迷人又危险。
忍不住去探,又忍不住怕。
林骁点了点烟,沉思了好一会,而后觉得保姆话里的词有意思:“那家人?”
保姆不明白林骁的意思。
林骁反问:“你觉得他们有什么问题?”
保姆一愣,哪说得出来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不过是她自己被警察找上了。
“警察先生,你让我来说问题,不是为难我吗?”
林骁:“也是。”
“那麻烦帮我一个忙?”
保姆一听警察都开口说帮忙了,人民群众自然义不容辞:“警察先生,您说。”
一个月后,南弥终于通过各项检查,指标也都正常,她竟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那天天气很好,她身上还套着骆烬的衬衫,这里只有骆烬的衣服,除了他的衣服她也没别的可穿,而骆烬也不会想到要给她买衣服。
衬衫宽大,长度也够,将她刚好整个笼罩,只剩下两条竹竿似的腿晃荡在外面。
南弥冲一般的跑进后院,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她深吸了两口,心情也拨开了阴霾。
阳光从高空中泄下来,白色的衬衫照的通透,让她周身也笼罩上一层细密的阳光。
二楼书房的阳台,骆烬倚在栏杆边抽烟,刚和手下的人通完下一单的交货详情,挂断电话正好就看到这一幕,视线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他侧身面朝后院站着,视线跟在南弥身上。
看她幼稚又可笑的行为,赤.脚在草坪上又踩又跨,似乎这样就能够证明她现在已经完全正常了一样。
细腻的风经过,扬起她的发丝,她的衣角,倒不是画面多唯美,但就是很难挪开视线。
身上的衣服是他的,这个人也是他的。
重要的是,她又活了。
☆、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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