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当房间内唯一的光源被堵住后,白天与黑夜也失去了意义。
温之玉眼睛微阖, 静静地靠墙坐在床上, 外面的一切都与她隔绝,封闭的屋子内只她清浅的呼吸声。
但她知道,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查看她的情况,他们不会让她死。
却也不会让她好过。
黑暗静谧的空间, 能无限放大人的不安与恐惧。
“咚、咚。”
温之玉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多久了, 一天……两天……或是更久?
然而, 除了最初的那碟清水和馒头, 再也没有人出现过。
她猜错了。
也许背后的人根本只是想把她逼疯,并不想和她谈条件, 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比一个正常的女人更好控制。
她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脑子里却一次又一次想到萧则。
他回来了吗?有没有受伤?
是否发现她被人带走了?
他能找到她么?
……
没有人和她说话。
也没有人会来救她。
她的匕首被搜走了, 她只有一根簪子。
……
苍白的手指紧紧攥住银簪, 一下又一下划过墙面, 企图制造出一点额外的声音。
银簪的主人面色苍白如纸,黑黝黝的眼珠一动不动, 神色中却隐隐露出一丝癫狂。
“姐姐,你怎么了?”温团子急切地大叫着。
温之玉恍若未闻,只是手中的动作愈发狠厉。
李老四靠在密室外,听到里面一下比一下刺耳的声音,嘿嘿笑了一声后, 才扭头去告诉侍卫:“陆乙,那个女的快要不行了,现在正拿东西划墙呢,再等一会儿,估计就要自残了。”
“这么快?”陆乙有些惊讶。
“你懂什么?”李老四面露不屑,“这种手法我用过上百次了,就连一个大男人,不出两天都会崩溃,她一个深闺妇人还能撑多久。”
“那你看着点,别让她死了,我立马去通知人。”
密室的门被突然打开。
一束光猛地照进屋子,也照亮屋内的人。
她此刻的模样着实不太好。
发丝凌乱,面无血色,像一朵失了水的花,轻轻一折,就能轻易将其摧毁。
来人站在门口淡淡地看了几眼,确定她是真的不行了,才鞠躬行了一礼道:“见过承王妃,几日不见,招待不周,请多见谅。”
他的态度宛如对待最尊贵的客人,举止言谈彬彬有礼,一如之前模样。
话落,好一会儿后,才听见女子沙哑疲倦的声音响起:“……竟然是你。”
王直居高临下地看着歪倒在榻上的女子,似笑非笑地说:“是在下,承王妃看起来似乎不太好,需要王某为您请大夫么?”
温之玉捏紧簪子,并不相信他的话,“你们……是谁的人,抓我来是……想要做什么?”
王直负手而立,温温和和道:“若不是您太难见,我们也用不着废这么多功夫,将您绑来这。至于我们的身份,王妃不必担心,我们不是什么坏人,不会要了您的命。”
闻言,温之玉面上露出一丝讥讽,“不会要命……”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恐怕我再晚点崩溃,就不是要命这么简单了罢。”
王直笑了起来:“王妃何必如此直言不讳,给自己一点幻想也是好的。”
温之玉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模样,突然冷不丁地道:“你是故意让萧则去西山的。”
他既然从头到尾都没安好心,那几日前去客栈找萧则,劝他去参与剿匪事宜,也必定是事前计划好的。
王直被她单刀直入的话问得一顿,低声笑了下道:“不错,西山上自然也有人来招待承王殿下,也许不过一日,您就能和他团圆了。”
温之玉听他一番话,顿时明白,他们与西山的那群匪徒有勾结。
而最开始,萧则并未计划去西山,种种一切不过源于萧御的暗地威胁。
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她心里慢慢凉成一片,到底还是她太过于心急,想要查清江淮城之乱的幕后黑手,一时之间,竟忘了官匪勾结的可能。
那之前几次剿匪的惨败,就说的通了。
有官府之人暗地通风报信,加上西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恐怕萧则这次前去也同样凶多吉少。
温之玉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脸色逐渐灰败。
王直盯着她看了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王妃好好休息,两个时辰后,还要请王妃您出演一场好戏。”
密室的门又关上了,这次那扇窗户被留了下来。
待脚步声都远去后,温之玉蓦地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哪里还有半分疲倦虚弱的模样。
温团子见状,颤颤巍巍地开口:“……姐姐?”
“嗯?”
“你、你……”怎么会这样?
它还未问出口,就见温之玉诚实地说:“装的。”
温团子:“……”
它感觉自己的感情受到欺骗。
温之玉似是看出了它的想法,思考了片刻,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团子的奶音太打扰我发挥了。”
要让别人相信,势必要让自己先相信。
让她在脑子里循环播放小奶音的情况下,还能装出一副痛苦疲惫的样子,未免太为难她了。
温团子话都说不圆溜了,“你、你……”
温之玉起身下床,拿起摆在地上一动未动的馒头狠狠咬了一口。
坐以待毙从不是她的性子,自进到这间屋子开始,她就在想他们的目的。
在知道这些人想将她逼到崩溃时,温之玉便顺势演起来,从头到尾未进一食,演得三分真七分假。
“两个时辰后,那些人估计要带我出去。”
温之玉看了眼从窗外漏进来的光,“现在是白日,我们还在城内,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是想带我出城与同伙汇合,途中势必会经过城门。”
“姐姐要做什么?”
温之玉眸底幽幽:“想让我演戏,也得我愿不愿意。”
一个时辰后,陆乙打开了密室的门。
靠在墙上的虚弱女子忽然睁开了眼,锐利的眸子在看到他后又冷冷地阖了下去。
“王妃,您休息好了么。”陆乙轻声问。
见温之玉闭眼不答,他也不在乎,径自端来一碗水,递到她面前,“是您自己来,还是属下帮你?”
“……这是什么?”温之玉顿了顿。
陆乙笑道:“让您能乖乖和我们出去的东西。”
他见温之玉眼神冰冷,以为要自己上手灌下去,哪知下一刻,就看到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就接过水一口气全部喝完。
陆乙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是被关怕了么,今日竟然这么识相。
不出片刻,温之玉就感觉脑中昏昏沉沉,眼前的景象都模糊起来,连耳边的声音也听不真切。
偏偏的,她还能在这种迷糊中保持一丝清醒,不至于让她彻底晕过去。
……应该是一种特制的迷药,她想。
“王……妃,得罪了。”时远时近的声音响起。
温之玉眼前突然一片明亮,摇摇晃晃中,她明白自己似乎是出了密室。
很快,她又感觉自己斜靠在一个地方,熟悉的颠簸的感觉让她知道现在是坐上了马车。
她立刻狠狠一咬舌尖,勉强清醒半分。
“让太守大人出来说话!”
“为什么山匪还没有剿除!”
“城外都是吃不饱的人……”
逐渐清晰的声音传入耳畔,温之玉闻言一惊。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么。
原书中朝廷重新拨款赈灾的最初原因,就是有百姓聚众□□。
不知道是不是迷药的原因,在她脑海昏沉的时刻,温团子也仿佛沉睡了一般,让她此时找不到任何可以集中精神的点。
口中血液的腥气在蔓延,温之玉亦不知晓自己究竟咬破了多少。
只能根据耳边的声音来判断自己是否进入昏迷,聚精会神之下,她感觉马车的速度逐渐放慢。
“站住,你下来。”陌生的声音。
是城门前的出入检查。
温之玉闭着眼,脑中迷药的药效愈发厉害,全身上下软绵绵的让她使不出半点力气。张嘴间,喉咙里也只能发出几丝意味不明的轻哼,弱不可闻。
“车上是什么人?”
“是我家夫人……出城看望家眷。”
她要起来,苍白的指尖狠狠陷入掌内,强烈的痛感刺激得她爬起身。温之玉喘了口气,然后咬着牙,猛地将头撞向马车。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嘭、嘭……
“怎么回事?”官兵眼神一凝,狐疑地看着不断发出声响的马车。
陆乙脸上划过一丝冷意,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尴尬地笑道:“我家夫人有些毛病,官爷你懂的。”
他指了指脑子。
“是么?”官兵心下生疑,欲要上前掀开车帘。
陆乙急忙拦道:“官爷,我家夫人身体虚,不能见了风。”
“又是脑子有病,又是身体虚,你该不是在玩我罢。”那官兵冷笑,“你这般心虚,说,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人?”
声音越来越近,温之玉眼中闪过喜色,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马车上一撞。
嘭!
“让开!”
“官爷,不能啊。”
两相对峙之间,突然有人从围观的百姓中拎着药包侧身出来:“等等,那是我府上的。”
官兵一顿,看清来人是谁后,他脸上立即浮现出恭维的笑:“原来是王大人府上的,这这……”
他看向已经没了声响的马车,神色变得有些惶恐。
王直淡淡地瞥了面色慌张的陆乙一眼,才举着药包笑道:“无妨,你也是例行公事。我方才去买药去了,一时竟然忘记给令牌。”
“我家夫人不能见风,你行个方便罢。”他笑着补充了一句。
官兵哪能不从,连声道:“自然,自然。”
马车重新动起来。
王直微微掀开车帘一角,对着车里已经失去全身力气的女子轻笑道:“夫人,你少用些力气罢,还得留着见人呢。”
温之玉微微动了动唇,一阵阵的眩晕袭上她的脑海,方才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那最后一撞上,她只能从唇间吐出一个微不可闻的“滚。”
王直笑了,蓦地放下帘子。
整个马车内又只剩下温之玉一人。
声音,气息,画面全都离她远去,她仿佛陷入了一场迷离之中。
隐隐约约间,竟然听到萧则在喊她的名字。
怎么可能,他还在西山……
“吁——”马车陡然颠簸了一瞬。
王直惊道:“怎么回事?”
“……刀,一把刀!”
陆乙惊恐的声音从车外响起,他心有余悸地看着插在身旁的刀刃,若不是他恰好偏了头,这把刀定会从他的脑袋中穿过!
“是谁!”
他猛地抬头看向人群之中,那里,就是大刀挥来之地!
作者:网课使我从日更党,变成三日两更党,我痛哭流涕,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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