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六天
裴原停在了他面前。
有一瞬间,他似乎理解了这个人格,他始终不肯放弃一些东西,关于他内心深处的东西,那些他不能触及的东西。
他矮下身子,如同故事中的求婚者般单膝跪地,向风月伸出了手。
“你……可以把手给我吗?”
裴原没有什么信心地问了出来,要是他真的某个故事中的求婚者,以这个架势来看,结果恐怕不会太好。
然而,风月伸出了手。
那是属于艺术家的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适合弹奏钢琴,或者奏响提琴,当然也可以在弹指间取人性命。
“记住,是我允许你这么做。”风月叮嘱道。
“我知道。我会带你去新的地方。”裴原对他保证。虽然可能不是最好的,但那一定是个全新的世界。
他握住风月的手,轻轻吻住那些泛着青白的指节。
那些代码似的符号从他手上流到了风月身上,迅速隐入体内,夺去他眼中的光彩。
代码生效了。
裴原的脸逐渐看不清了,他极力聚集视线,但眼前的世界还是一点点模糊下去。
像是枯萎的玫瑰,落下了最后一片花瓣。
他失败了。
国王死在他的王座上。
似乎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来,又似乎已说完了所有的话。
空荡的剧院中只发出了一声安定又寂寞的喟叹,接着一切恢复了平静。
风月陷在轮椅中,头歪在一边,温顺地睡了过去。
“他已经死了。”
剧院里,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零不知何时站在了剧院门口,裴原回过神来,往脸上抹了一把,这才镇定地转头:“你怎么来了?”
零:“这里要塌了,快下来。”
才说完,剧院的天花板剧烈地震颤起来,暴风雪从破洞中灌入,涌进走道,朝着舞台的中心袭来。
它们的目标是风月,为了带走他。
裴原最后望了一眼轮椅中的人,望了一眼这个黯淡的舞台,演员已经离场,狂欢已然散去,剩下的只有寂静。
他最终还是没能理解这个引路人,他的坚持和骄傲,都隐藏在了他的笑容背后,匆匆瞥见,却不能窥见所有。
更强烈的风暴涌入进来,天花板不堪重负地掉落,零一挥手,它们瞬间被冰块凝固在了空中。
裴原跳下舞台,穿过这些碎石,飞奔到他身边。
随即,冰块崩裂,碎石纷纷落下,坍塌的天花板与暴风雪同时压住舞台,埋葬了上面的人。
裴原回过头去,眼前的景象与舞台剧中的情景重合在了一起,美丽的王沉默地坐在王座上,华美的王冠加身,艳丽的皮囊下却填充着香料,所有人心照不宣,无人知道他内心的世界,也无人关心,甚至没有一句台词。
裴原想,都城沦陷时,王的心中大概是欢欣的吧。
所以士兵刺杀他时,他才露出了笑。
剧院在他们身后轰然倒塌,暴风雪盘踞了片刻,便悄然退去。
零放下了他,拨开了他凌乱的发丝。
“你做了件好事。”
零对他说。
“你保全了他的尊严,还救赎了困在这座城市的灵魂。”
话音落下,一些幽灵从倒塌的剧院废墟中窜出,尖啸着腾上空中。
一扇门蓦然出现在乌云笼罩的天空,它无声无息地打开,幽灵们仿佛知道那是什么,欢呼着朝门奔去。它们鱼贯而入,穿过门,瞬间消失了。
“那是……?”
裴原从中看到了一两张熟悉的面孔,他在炎火房间的水箱里曾经见过,那些被囚禁的灵魂纷纷冲上空中,进入那扇离开的门。
“那些都是潜入者,和你一样的人。”零说。
“它们都被释放了,因为风月的死?”裴原问。
“当然,这座城市失去他后便没有了力量支撑,自然也困不住那些潜入者。”
“那些人会醒来吗?”
“如果肉身没有死去,大概会。”零说。
“那其他的呢?”
“它们会回到其他世界,反正会比困在这里好。”零转头望着裴原,“现在这座城市毁灭了,他们都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你。”
“他们走了,但还有你。”裴原说。
不过,零的样子看起来是想要让他也走:“你该回去睡一觉了,恢复了体力之后,我会告诉他们的去向。”
代码确实消耗了裴原的体力,他于是也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他目送零远去,在确认他消失之后,他刚要说出安全词。
这时,一只胖乎乎的大黄猫优哉游哉地从废墟旁走了过去,那正是之前给他指路的猫。
“喵~”
大黄猫对他叫唤了一声,这只猫好像又吃胖了,像个发过头的大馒头,它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对裴原喵了一声,示意他跟上去。
裴原困惑地跟上上去。
大黄猫虽然胖成了球,却能灵活翻过街道上的废墟,或者是从狭窄的缝隙里钻进去,接着从废墟的另一头出来,对裴原喵喵叫着。
裴原翻山越岭,艰难地跨过那些路障,才跟上它的脚步。
大黄猫继续引着他穿过残破的街道,他们离城市越来越远,不久后,就连倒塌的建筑物都很少见了。
很快,他们到了一块空地前,前面已经没有了路,只有深不可测的悬崖。
这时,大猫才停了下来。
裴原疑惑着它为何会带他来这里。
大黄猫却伸了一个懒腰,两个爪子往前伸去,身体拉成长长的一条,然后,又长了一点,接着,更长了。
裴原:“……”
好的,他知道了,猫是一条一条,长长的,液体状的。
但对于液体状的猫来说,它也太长了。
并且,它还在不停变长,这下裴原十分确定猫不可能拉伸到这个程度,话说回来,他曾经还是一只猫呢,他对这个再了解不过了。
但那只猫却还是在拉长,变成了细长的一条,就连那些柔软的猫毛迅速回缩,成为一块块细细的坚硬鳞片。
这只猫在变形。
裴原头皮发麻,他看着原本憨态可掬的大黄猫变成又细又长还有鳞片的东西,那些近黄色的鳞片闪着冰冷的寒光,它趴在地上,吐了吐红色的信子。
这是一条蛇。
比一般的蛇更粗,长相稍微喜人一些,但它还是一条冷血动物。
所以,猫变成了蛇?
裴原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大黄蛇回过头来,缩头缩脑地往裴原望了一眼,抖抖索索地往前游去。等等,它这是在颤抖吗?
裴原不知道自己该发表什么感想才好,他无语了一会儿,看着大黄蛇游进了灌木丛中,很快整个都消失了。
裴原迟疑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他走进那片灌木丛里,很快找到了大黄蛇的踪迹,它明显在等他,确定他跟上来之后,它才放心地往前游去。
前面是一片狭窄的小树林,裴原跟着它走了进去,没过多久,他隐隐看到了树林外是一条柏油路。
一辆车停在路边,车前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裴原钻出树林,看到他的瞬间,他也迅速看了过来,那双冰冷的血瞳随即攫住了裴原。
裴原顿时僵住了。
大黄蛇却欣喜地游了过去,邀功似的探起头,寻求他的认可。
然而它的主人几乎没有看它,那双眼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裴原身上。
“又见面了,小猫。”
和那时候一样无动于衷的语气,站在他面前的是印水,处刑人印水。
裴原往后退了一步。
“你在害怕我?”印水打量着他问。
裴原回答地很诚实:“还有你的宠物。”
他记得印水的资料卡上写了他生气时会物化出蟒蛇,他第一次进入游乐园时就见到它吞下了一个女人,虽然那条和现在这条明显不同,但它们都听命于印水。
印水似乎这才注意到他的这个宠物,低头看了一眼,大黄蛇委屈地趴下了脑袋,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
印水踢开了它:“你当然也害怕它。比起温暖、毛茸茸还会发出声音的生物,这种冰冷无毛还有毒液的冷血动物确实不受欢迎。”
大黄蛇听得更加委屈,它哆哆嗦嗦把自己缠成了一团,只有脑袋露在外面,两只小眼睛委屈巴巴地盯着地面。
裴原:“……”这蛇看起来好弱。
裴原好不容易才想起正事,问印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其他人不是都离开了?”
还有蓝金似乎也不在,他看了周围,蓝金不在,也没有藏在车里,其他地方也不可能藏了,这里只有一片荒野,而且两边都是悬崖,下面是无底的深渊,以及嘶吼的怪物。
只有这条柏油路往前延伸了出去,它架在茫茫的虚空中,直直往前探出,进入更莫测的地方,伸向无尽的尽头。
印水就站在路的中央,对他开口:“我在等你。”
什么?
裴原愣了一下,这个处刑人到现在还没忘记他的职责?
裴原和他讲道理:“这座城市已经不在了,你也不再是处刑人,况且你也不能真正杀死我。”
“这一点我很清楚。”印水开口道,“我不是以处刑人的身份等你。”
裴原皱起眉:“那又是什么身份?”
印水沉默了一下,似乎觉得言语无法解释一般,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是熟悉的羊皮纸,写着预言诗的纸张。
印水将折叠的纸打开来,然而,上面除了原本就有的印刷纹饰之外,一个字也没有。
他的预言诗是空白的。
“我想知道,为什么只有我的是一片空白。”印水拿着那张空白的纸,血色眸子定定地望着裴原,“而你就是能告诉我答案的人。”
答案,裴原当然知道。
因为这个人对他毫无同情,不,这个人自身就没有情感,他有的只是冰冷的面具,和偶尔嘲弄的眼神。
因为他没有爱上他。
所以,他既不能杀了裴原,裴原也不知道怎么去取得他的信任。
他们都无法杀死对方。
现在他们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裴原真希望自己能拒绝回答,或者逃入树林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回去。然而他的身体愈发沉重,脚下似乎有一种力量在拉着他沉入地心,前面两次加起来都没有这次疲倦,裴原连走动一步都有些艰难。
“如果我告诉你,又有什么好处?”裴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的视野有些模糊了,但声音还在继续,“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答案。”
眼前更黑了一些,他连自己说了什么不知道,就一头栽进了黑暗中。
他没有摔到坚硬的地面,而是落入了温暖的臂弯中。
“我答应你。”
有人在他耳边说,但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无人区的玫瑰~”
“静静走过他的身边~”
“沉默沉默沉默~”
裴原还没睁开眼,轻快活泼的歌声先围绕了过来,刺激着他的耳膜,其他感官慢慢苏醒过来。他似乎躺在什么上面,感觉有些晃,那应该是在交通工具上了。
这么想着,他又听到了歌声之外的其他声音。
“关掉。”
一个声音冷冰冰地命令。
裴原认出了这个声音,马上就睁开了眼。
第一眼,他看到了车顶,果然是在车上。他躺在放倒的前座上,旁边的驾驶座上是正在开车的印水,而那条金黄色的蛇仰着脑袋立在中控台上,正随着轻快的歌声一扭一扭,如果它是一个人类的话,裴原敢打赌它已经在跳舞了。
它继续舞着自己细长的身体,无视主人的命令,印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用那冷冰冰的视线扫了过去。
嗯,看来即使是身为冷血动物的蟒蛇,也抵挡不住这种视线,大黄蛇马上低下脑袋,垂头丧气地一甩尾巴,关掉了音乐。
这下世界清静了,对于印水而言是这样。
他微微转过头,看向了裴原:“你醒了。”
这话里微微有一点疑问的味道,那总体而言还是一句平平的陈述句,让人觉得醒了是一件不好的事,至少在他身边醒来,十分不好。
裴原撑着手臂坐起来,就算没有胜算,他至少不能输在形态上。
“我睡了多久?”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半小时。”印水回答。
还好只有半小时。裴原检查了一下自己,确定自己没有少一块,也没有被做奇怪的事后,他望了望窗外。
外面什么也没有。
车子行驶在虚无中唯一的道路上,也离开城市的唯一道路,这条路两边长着荒草,碎石散落一地,看起来和普通的路一样,然而,它的两边都是深渊,这条柏油路架在白茫茫的深渊之上,除此之外,只有虚无。
除了虚无,还是虚无。
裴原往后视镜看了一看,只见一座灰败的城市如同岛屿一样悬浮在半空中,城市下面是狂吼的野兽与怪物,它们攀附在城市的边缘,企图冲上去吞噬上方的领土。那上面,城市笼罩在黯淡的灰色中,死气沉沉,如同死去的行星。
它已经是座死城。
裴原盯着它,好不容易才移开视线,问印水:“我们要去哪里?”
“森林。”
印水简短地说,一点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裴原问:“哪座森林?”
“北边的。”
北边的?裴原一愣,北边的森林,那就是执日隐居的地方。
“我们要去找执日?”他问。
“还有蓝金。”印水望着前方,淡淡地说,“他带走了蓝金,所以他们都在哪里,炎火我不知道,他可能掉进了深渊,被那些扭曲的东西吞噬了干净。”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事?”裴原问。
印水顿了一下,目光转向了裴原:“我答应了交换,我满足你的条件,你就会告诉我答案。”
裴原有些头疼,这个人说的是预言诗的事?他确实是说了类似的话,但后面的话他都记不清了,也许是什么胡言乱语也不一定。
“你没有说出你的条件。”印水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我猜你是想要追杀他们。”
裴原没法反驳,杀死他们就是他来这里的任务,他一直在做这样的工作。
印水忽然望向他:“你以前也杀过人。你的身上也有和我们一样的味道。”
他凑过来,浅浅呼吸了一口。
裴原感觉致命的动物就在他耳边吐息,他连忙看向前面,说:“你看路。”
前方出现了一个拐弯,印水收回目光,在转弯处打了方向盘。
车子继续行驶在没有尽头的路上,浮在空中的城市逐渐缩小,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浮在迷雾的黑暗果实。
直到连这个果实都被迷雾覆盖,再也看不见。
裴原忍不住问:“还要多久才能到森林?”
“不知道。”印水干脆地说。
“你没有去过那个森林?”
“为什么我要去?”
一句话堵住了裴原的问题,和这个人待在一起久了,先前的战战兢兢慢慢变成了无聊,他意识到这个人格确实没有伤害他或者杀掉他的打算,之前对他执行的酷刑,恐怕只是因为游乐园的设定。
他天生就是处刑人,而在游乐园的规则崩溃之后,他也无需再履行义务。
他现在感兴趣的是他的预言诗为何是一片空白。
但是,他要怎么告诉他,这对于他来说其实是好事?收到预言诗的刑土、勾木还有风月,都死在了他手中,只有他的预言诗没有写出他的死法,也就是说,他不会死。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后果又会怎么样?
裴原漫不经心地望着车外,外面只有一成不变的景象,除了迷雾和寂静之外再无其他,这种空灵诡异的景象倒是适合拍摄恐怖片,妖物忽然从迷雾中窜出,一路追杀可怜的主角之类的。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忽然间,远处的迷雾中露出了某种东西。
他立即挺直了背,再凝神一看,那东西瞬间就不见了。
是错觉?
他望了其他人,印水还在专心开车,那条金黄色的蛇也懒洋洋地趴在前面,一切如常。
那应该就是错觉吧,他看到的那个东西应该只是空中飞过的一只鸟,比如乌鸦之类的,所以看起来才黑乎乎的。现在,它已经飞走了。
裴原放心地躺回了座位中,背脊才靠上椅背,忽然间车子一阵剧震。
前面的路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了无数道缝隙,接着纷纷塌陷下去,掉入无底的深渊,底下传来轰隆的声音,似乎是野兽的嘶吼。
发生了什么?
裴原还没来得及问出来,上空中蓦然落下一只巨爪,那只恐怖的爪子足足有这辆车那么大,它直直朝他们砸下来。
趴着睡觉的大黄蛇立即惊醒了,它吐着信子朝窗外发出斯斯的威胁声,然而只有车里的人才能听见。
裴原恐惧的目光看向了印水,握着方向盘的印水偏过头来,淡淡地说:“安全带。”
他的表情还是和平时一样,说话也绝不拖泥带水,能省一个字是一个字。裴原听懂了,他连忙系起安全带,把自己捆进座椅里。
车子猛然加速,裴原被压力挤向了椅背,中控台上方的大黄蛇扑通一声被甩下来,昏头昏脑地摔到了两人中间。
同时,半空中的巨爪擦着车顶过去,一掌拍断了后面的路。
空中的柏油路蓦然塌陷下去,顶起的路面将高速行驶中的车子抛向空中,接着又迅速往下冲,车里的物品顿时纷纷腾起,那条大黄蛇直接被甩到了车顶上,如果没有安全带,裴原的下场也比它好不到哪儿去。
驾驶座上,印水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手上迅速换挡,借着抛力冲向前方完整的路面。
车子又回到了柏油路上,那条撞得晕头转脑的大黄蛇也被甩回了中控台上,他们身后的路已然被截断,仿佛被吞噬一般,深渊从断口出张开了嘴巴。
裴原惊魂未定:“刚才那是什么?”
印水微微扬起下巴,望着前方说:“和那些一样。”
裴原跟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顿时屏住了呼吸。
刚才的冲击让围拢的迷雾散开了一些,笔直的柏油路依然在通向前方,然而,路的两边却伸出了两排狰狞的巨爪,黑色的爪子锋利无比,张牙舞爪地从路的下方伸出来,看起来就像是柏油路长了爪子。
“这……又是什么?”
裴原艰难地问,光是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巨大爪子,他就要犯巨物症和密集恐惧症了。
“龙爪。”印水说,“它们苏醒了。”
他的回答简短得让人生气,裴原质问道:“你就不打算解释一下,这条路上为什么会藏着这些危险的玩意?”
“它们因你而醒来。”印水望向他,“执日已经知道你在接近他,这些龙爪就是证据。”
“他、他要杀了我?”
“这一点你之前就应该知道。”印水看了一眼他昏过去的宠物,“阿黄告诉了我你伪装成猫的事,它也伪装成了猫,所以你们扯平了。”
等等,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就扯到猫的事了?还有这条大黄蛇的名字就叫阿黄?可真够随意的。啊,为什么他要吐槽这些?现在的重点是这些要命的爪子。
裴原重新把目光聚焦在那些等待着他们的爪子上,清了清嗓子问:“你说它们是龙爪?那龙在哪里?”
“就在这里。”印水回答,“我们就在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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