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苏雨泽从没把自己的父母放在眼中, 拿定了主意, 他情绪好了很多。

    即使苏宴羽还在他眼前晃悠, 但和他的队友一比，他那副镇定的样子还是显得鹤立鸡群。

    不明真相的人见了, 难免对苏雨泽生出赞赏，而苏宴羽见了，却是眼含深意又看了看他, 才转身与队友们会合，一举推平了敌方基地。

    比赛终结的字样瞬间弹出, 苏宴羽小队再累积一分。

    双方队员很快被送出星网赛场，彼此在准备台上一照面, 苏宴羽的队友们个个眉开眼笑, 苏雨泽那边则是满面不快、情绪暴躁。

    这几人其实根本就不想理会苏宴羽他们, 但站位关系，总是能看到对面讨厌的脸, 忍不住冷哼几声，拒绝和苏宴羽他们握手。

    他们不是输不起的人, 但苏宴羽使用的战术也太恶心了，他们怎么可能给苏宴羽好脸色？

    没直接出手打人都算他们有教养了！

    冷漠地扫了苏宴羽等人一眼, 苏雨泽小队的人转身离开。

    苏雨泽有心继续保持形象，但他刚准备开口, 就被队友一把拉住按到怀里。

    “你是不是傻？和那些人有什么好说的。”他的队友没好气地教育他说, “以后不要往这些没半点下限的人身边凑, 你这么单纯, 肯定会被他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苏雨泽表情僵硬，伸手去推拦住他的学长，但因为力气问题，没能一下推开，反而被握住手腕，强硬地拉走了。

    苏宴羽在后面看到这画面，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他的队友没注意到苏雨泽小队的异动，簇拥着他离开赛场外围后，津津有味地补起点评视频。

    画面中，三位点评已经说到最后。

    “……总的来说，A62小队不是没有能力，只是和帝大校二队比起来，手段还是差了一筹。苏宴羽作为队伍指挥，没有A62小队指挥那么天真，所采取的策略也更显灵活，这一点对学生而言非常难得。”

    “我个人认为，如果时机合适，苏宴羽可以作为正式兵上一上前线，这对他积累经验更有好处。我较为看好他成为小队领导，等到大学毕业后，可以试着争取一下较高的军衔。”

    “帝国大学校二队和A62小队不愧是由名校学生组成的队伍，双方实力都很惊人，感谢他们带来一场精彩的对决。”

    苏宴羽的队员忍不住笑了。

    “最后这位点评应该是教育联盟出身的吧，真会说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说我们，就苏雨泽那支队伍，你看他们成员有几个家里没背景的？不管怎么说，苏大校很快就要晋升准将，说话总是要小心的。”

    祁哲赞同说：“是这个道理。不过看苏雨泽那个样子……”

    话没说完，祁哲看了看眼中带着了然的苏宴羽，默默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自家小队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该不会那个苏雨泽真有什么问题吧？

    苏宴羽敏锐地察觉到祁哲的奇异反应，想到祁哲的身份，很快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祁哲一惊，更不敢在队友面前瞎说，踌躇许久，直到晚上，才特意去找了一趟苏宴羽，打听苏雨泽的问题。

    苏宴羽一开始只随意说了几句，但坐在他身边的贺煊却突然向他点了点头。

    “贺学长？”苏宴羽一愣，“你的意思是？”

    贺煊冲他笑了笑，转头去看脸色古怪的祁哲，表情很快变得淡漠。

    “祁哲的父亲是议会议员，同时在人口调查方面有一定知情权。”贺煊说，“帝国虽然鼓励继承人候选相互竞争，却不鼓励政治工作人员内斗，即使有些时候分派系相争，一旦遇到上层命令，也必须放下一切成见相互合作。”

    规定是好的，但人哪有那么理智？

    前一秒还斗得你死我活的敌人，后一秒就要握手言和强行合作，真能不出一点乱子才怪了。

    所以为了保证帝国各部门正常运作，负责监察和调解的皇室元老会任务就很重了。

    苏宴羽沉默片刻，还是直接问道：“贺学长，元老会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私心人人都有，但元老会的私心被控制到了最低限度。”贺煊没有隐瞒，直接回答说，“元老会成员全部来自皇室，除了在实力方面有一点要求外，亲缘社交、本人情况、过往经历都有严格要求。并且，为了保证不出乱子，他们皮下还有一些小器械发挥功效。”

    所谓的小器械是一种微型监察仪，最高权限在永远不会徇私的星网主脑那里。

    其中运行规则苏宴羽不太明白，但贺煊给出的结论他听懂了。

    这个监察仪直接作用于思维意识和身体，一旦有哪位元老会成员触犯规则、或有触犯规则的征兆，监察仪都会发出警报。

    靠这种手段，元老院已经保持了将近九百年的清正廉洁，为帝国进步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祁哲一开始不明白贺煊为什么要提起元老院，听到这里，突然生出一个堪称疯狂的猜测。

    他瞪大眼睛，震惊地问：“难道元老院中有人背叛了吗？”

    贺煊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主脑堪称完美，元老院成员也都很有原则。我提起这点，是因为一位元老遭遇了和你差不多的袭击。”

    祁哲是在陪父兄执行任务时突然遭遇星盗袭击的。

    当时他身体受到严重放射伤，休学治疗了半年才保住一条命。

    他家里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是唯一一个孩子，出了这事，他父母又惊又怒，急忙开始排查。然而不知道是敌人在帝国有内应，还是事情真相真的就那么简单，不管怎么查，他父母得到的结论都只有一个——一切都是星盗自发行为。

    这个结果，祁哲的父母不会信，饱受放射伤折磨的祁哲也不会信。

    贺煊说：“这位元老实力比你强，虽然遇到了相似的情况，却没有受到伤害。相反，他抓住了活口，目前已经移交给有关部门处理。”

    换句话说，祁哲很快就能知道到底是谁策划了对他的袭击。

    当然前提是贺煊愿意告诉他。

    祁哲听出话中深意，精神一振，终于有了自己身为贺煊预备幕僚的实感。

    他感激地连连道谢，贺煊只摆了摆手，示意他这是小事。

    “学弟下午给我的情报，我已经上报了。如果没有必要情况，我希望你们两个近期不要单独行动。”贺煊严肃地说，“你们一个不止一次遭受生命威胁，一个遭遇星盗袭击，都是他们下一步可能继续针对的目标，一定要小心谨慎才行。”

    苏宴羽答应一声，祁哲也点点头。

    贺煊看向苏宴羽，眼中又涌起笑意：“你如果想试着让苏雨泽露出破绽，也可以，但不能独自行动。祁哲有一定经验，你们可以一起。”

    苏宴羽答应了，祁哲愣了愣，也一脸古怪地答应了。

    贺煊这个人，看起来是平和，对大部分人态度也不错，但作为和贺煊同级的学生，他怎么会不知道贺煊骨子里是个什么德行？

    真要说的话，温和是有的，但像对苏宴羽这么体贴，基本是没有的。

    不知为何，祁哲脑中忽然闪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贺煊刚才说了那么多话，根本不是想告诉他真相马上就会查明，而是想给苏宴羽解释元老会到底是个什么运行原理。

    但这是星际绝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事情，就算平民不是很清楚，也用不着拿出来大书特书吧？

    估计是他想多了。

    将这个古怪的念头抛到脑后，祁哲又详细问了问苏雨泽的情况，听到他身上疑似存在精神系异能，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贺煊见他如此，又是一番故作不经意的言辞，给苏宴羽解释了顶级异能和多种异能之间奇妙的关系，既点明了精神系异能的危险之处，也说清楚他为什么愈发相信苏雨泽不是苏大校的孩子。

    祁哲这回没有听出来贺煊话中不对，但苏宴羽发觉了。

    他深深看着贺煊，目光中带着一抹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温柔，眉眼间更是充斥着令贺煊心口胀满的情绪。

    “谢谢。”苏宴羽低声说。

    贺煊努力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说：“你不用对我道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宴羽温和一笑，祁哲听得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里，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温情对视的两人，嘴角抽搐许久，终于移开了视线。

    他就说这两个人哪里不对……

    原来是这种不对。

    所以苏小队长根本就不是什么预备幕僚，而是未来的皇子伴侣吗？

    行吧，反正苏小队长实力够强，他觉得这门亲事不错。

    祁哲什么想法，其实不能左右当事人的决定。

    唯三能发表意见的长辈中，一个完全站在儿子一边，另外两个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

    甚至在旁人问起他们对苏雨泽输了比赛的看法时，还表示他们不指望孩子有多出息，只要孩子平安就好。

    那人惊奇地说：“你们两位算得上英雄了，就一点都不失望他这次的表现？”

    苏大校皱皱眉，不悦地说：“不管小雨表现怎么样，他都是我的孩子。”

    闻中校笑了笑，接话说：“我们这个儿子，刚出生的时候，因为受到了星盗特殊武器的冲击，有点基因病，后来虽然治愈了，但身体算不上多好。我们夫妻俩也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

    那人听了，啧啧两声，终于不再多问。

    然而当这些话传到情报处耳中，却给他们节省了不少调查时间。

    当晚，一份报告就放在了贺煊案头。

    贺煊没有急着找苏宴羽一起来看报告，自己先梳理了一遍内容，已经可以肯定苏雨泽和苏宴羽确实被掉了包——

    十七年前，苏大校才刚刚晋升少校，立下战功后，因妻子，也就是当年刚进入边防军没多久的闻中校产期将至，特意向上级请了假，带着妻子前往光启星附近的α星球，寻找一名在条理异能方面颇有建树的药剂大师，为腹中胎儿与妻子梳理异能。

    因在假期，苏大校夫妻二人没有动用军用星舰，只一路乘坐民用星舰，走走停停慢慢赶向α星。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做法是他们暴露了行踪，在路过光启星时，苏大校夫妇所乘坐的民用星舰遭遇了星盗。

    为保护星舰上百姓，苏大校挺身而出，英勇击退大批星盗，坚持到救援部队赶来，再次立功。

    但他的妻子，也就是闻中校，却因为与星盗周旋时运动量太大而动了胎气，出现早产征兆。

    当时情况紧急，当日下午，民用星舰紧急迫降光启星，救援队与苏大校带着不算太好的闻中校前往最近的医院接受治疗。

    在医生的帮助下，闻中校挣扎了将近一天一夜，才让胎儿自然分娩。

    或许是因为早产，又或许是因为星盗的武器具有放射性，再加上早产，两位军官的孩子刚一出生就患上了基因病，不得不留院治疗。

    贺煊指尖划过一行字，眼神渐深。

    资料上特意提到，刚出生的那名婴儿十分瘦弱，所患基因病不是不能治疗，但花费和亲人要付出的精力都很惊人，因此普通人一般是没法根治的。

    相较之下，这种病对于军官家庭来说，虽然也算得上麻烦，但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们有更多的金钱和人脉来处理这个问题。

    因此，如果这个婴儿其实来自普通家庭，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为了确定情况，情报部门当然对此进行了深入调查，很快就找到一份被销毁大半的备份资料。

    经过研究人员复原和处理，他们最终获得了原始文件：苏大校和闻中校的孩子，刚出生时就因为早产做过体检，除了各项指标稍微有点弱之外，体检报告中并没有提到基因病的存在。

    看到这里，贺煊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无非就是苏宴羽现在的父母，为了治疗先天存在基因病的苏雨泽，想办法将两人掉了包，最终使得苏宴羽一直生活在辛苦中。

    贺煊想，苏宴羽之前既然提出要调查苏雨泽，极大可能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因此在确认报告没有问题后，就专门带着报告去找了一趟苏宴羽。

    苏宴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到答案，心情一时间有点复杂。

    他对贺煊说：“我以为这件事牵扯到高级军官，查起来应该会比较复杂。”

    至少，不会直接得到没被完全销毁的备份。

    贺煊含笑说：“学弟反应真是快。确实，如果什么问题都没有，我们不可能这么快查到内容，起码动手的人会想办法阻拦。”

    哪怕因为意外住进同一家医院，苏大校和闻中校受保护的等级也不可能和普通人一样。

    如果没有人帮助，苏父苏母根本不可能突破防护，接触到被送进保育室的婴儿。

    而既然有人在背后帮助苏父苏母，那当苏宴羽察觉到问题时，对方不可能放任苏宴羽及情报部门的人调查下去，除非出现了特殊情况。

    苏宴羽了然地说：“看来他们是自顾不暇，根本没精力在我一个小角色身上投入太多力气。”

    贺煊点点头说：“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学弟你身上留存有基因伪装药剂，品质至少是高级，不然不会这么多年一点破绽都没露出。”

    苏宴羽低笑一声，眼中满是讽刺。

    高级基因伪装药剂，这名字一听，就不像是那对夫妇能够买得起的东西，可以说又是一条他们勾结他人的证据。

    贺煊显然明白苏宴羽为什么讽笑，温和地看了看他，低声问他要不要去解除基因伪装。

    苏宴羽闭了闭眼，不答反问：“贺学长，你对提供基因伪装药剂的人……有没有预计名单？”

    贺煊立刻听明白他这种隐晦的问法，脸上不可抑制露出心疼的表情，一把抓住苏宴羽的手，试图以此给他一点安慰。

    “学弟，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觉得这件事，苏大校和闻中校是不知情的。”

    贺煊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更诚恳一点。

    “如果学弟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接下来进入六十四强的比赛，可以邀请苏大校和闻中校前来观赛。到时候你可以直接观察观察他们的态度。”

    苏宴羽原本想不着痕迹抽回手，听到贺煊这句话，一下愣住，也忘记要把手缩回来。

    贺煊连忙握紧他的手指，更加真诚地看着苏宴羽，似乎只是想为苏宴羽分忧一样。

    苏宴羽见状不由失笑，想了想，最终还是任由贺煊这么握着，真挚地向贺煊道了声谢。

    要不是贺煊愿意帮忙，或许他要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在帝国站稳脚跟，更要等到爬到一定高度后，才能为原主查明真相。

    单单从这一点来说，他就该感谢贺煊。

    贺煊含笑说：“不客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不用对我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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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徒弟：……

    心累.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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