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宋中校对儿子发誓这个行为有些怪异, 但宋毅辰沉浸在父亲透露出来的巨大信息量里, 根本没注意到蹊跷。

    宋中校温和地看着儿子, 想到身上可能的监控，眼神闪了闪，心头滋味复杂难言。

    在今天见之前, 他对可能存在的情报部监察人员十分抗拒, 但见到儿子之后，他又觉得，如果真的有人在监控他就好了。

    他的孩子还那么年轻，还有无限的未来, 不能被这件事一直拖累。

    为了孩子, 他愿意交代一切，愿意向陛下和皇子殿下投诚。

    怀着这样的心思, 宋中校在安慰过儿子后，就挂断了通讯，找了件精神的军服穿上，默默等待情报人员上门。

    与他想象中不同, 情报部门虽然很重视贺煊交代的事，却没把宋家列在第一位。

    宋中校只是个边防军官, 上头还有正直又忠诚的苏大校压着, 就算闹出幺蛾子危害也有限。相比之下，弗雷德的父亲作为少将, 一旦动了坏心思, 所造成的破坏要可怕得多, 对他的调查优先级必须更高。

    五天后，情报部门终于将拜伦少将身边的眼线安排好，转头上了宋中校的门。

    宋中校被晾了这么久，心气消磨得厉害，原本还打算和情报部讨价还价，但现在他什么都不敢多做，只想赶紧用自己知道的消息换儿子平安。

    “因为我手头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可能都需要诸位去验证。”他深吸一口气，咬牙说，“我能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也会尽己所能回忆一切有帮助的东西。如果你们对我的话有疑议，我愿意连接测谎设备。”

    情报部门人员对视一眼，说：“只要你提供所有知道的信息，我们可以帮你申请，给予你儿子一点优待。”

    没注意到情报人员话里的陷阱，宋中校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沉下声来，一字一句交代自己的经历——

    比如，针对苏宴羽这件事，他确实是受人指使的。

    由于宋中校拿不出太多证据，猜测却又很有道理，情报人员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绝大多数精力都放在验证他的猜测上。

    如此一来，拜伦家慢慢就平静下来。

    弗雷德的父亲暗中排查了一遍身边人，见确实有两个新面孔，但属于情报人员正常入驻，就觉得风头差不多过去了。

    心中松了松，他特意将弗雷德从学校叫回来，和儿子分析起计划中的漏洞。

    弗雷德被父亲教训了一顿，虽然知道自己行事确实不严谨，可难免有点郁闷。

    他辩解说：“我也没想到星虫会暴动。事实上，在动手之前，家里根本没有得到教学星出现异动的消息。”

    他父亲淡淡说：“你没有备用方案就是错的。”

    弗雷德表情一僵，垂头丧气地闭上嘴。

    他父亲见他情绪低落，脸色缓了缓，说：“我不是说你做得不对，只是说你考虑的还不够周全。而且你被你那个小心上人影响太多，这很不好。”

    弗雷德听到这话，有些无奈：“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家里的事情。”

    弗雷德的父亲一愣。

    弗雷德说：“父亲，我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我帮助苏雨泽，是因为他有被帮助的价值。他父母镇守光启星十几年，硬是在星盗密集的疆域守下那么多星球，军功绝对不少。等到他们回来，苏大校肯定会晋升准将，闻中校也会晋升大校，都是拉拢的好对象。”

    拜伦少将颔首表示认同。

    弗雷德见父亲眼含赞赏，心中得意，笑着说：“而且经过这次星虫暴动，我也确定了一件事。苏雨泽本人非常单纯，很容易听信别人的话。他追求者不少，其中有一批心思都不那么纯，有的甚至身份都很蹊跷。”

    拜伦少将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就疑问地哦了一声。

    弗雷德说：“父亲，苏雨泽的追求者们能串成一张关系网，等下一个追求者出现，我们家很可能有机会和那位接触。卡利沃一直在他身边，很受他信任，叔叔又不死心，我不能放任卡利沃成为合作关系的促成者。”

    只有他父亲的地位不被动摇，他的权力才能不被动摇。

    为此，一个堂弟死就死了，这在大家族里不是很常见吗？

    拜伦少将见儿子这般冷酷，不但没觉得不对，还骄傲地哈哈大笑起来。

    “非常正确的抉择，你放手去做，其他事情有我担着。”

    弗雷德心情好了不少，又向父亲请教了一些细节，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书房。

    从拜伦家出来前往学校时，他回望金碧辉煌的家族庄园，看到一只小白狗在凉亭里舔毛，眼中笑意渐渐变浓。

    连狗都知道要往更好的地方走，更何况人呢？

    深信自己的选择没错，弗雷德一回到帝大，就决定暂时先远离苏雨泽一段时间。

    苏雨泽单纯是单纯，却不是真的没脑子。他想要在苏雨泽面前洗白自己，就必须先炮制出一份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

    在这份证据到手之前，他最好都不要接触苏雨泽，免得哪个举动出错，让苏雨泽更怀疑他。

    不过考虑到苏雨泽最近想搬去和卡利沃住，弗雷德担心他对卡利沃感情变质，干脆动用学生会成员的权利，将苏雨泽的换宿舍申请压下，偷偷运作一番，准备过上一半个月就塞进贺煊的宿舍。

    反正贺煊这人冷心冷情的，苏雨泽就是再喜欢他也得不到回应，反而有可能被他的态度伤到，给自己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弗雷德自觉计划完美，看了眼大一学生名单，见到苏宴羽的名字，想起校际联赛将至，心头一动，生出个主意。

    他要把苏宴羽的名字加入参赛名单。

    作为大学生年度盛会，校际机甲异能联赛欢迎每一个大学生参加，诸多大学也鼓励学生参赛积累经验、证明自己。基于对联赛规则的尊重，帝大本身没有强制要求大一学生不参赛，但大一基础公共课程安排很紧，出勤分数又计入期末成绩，一旦出勤率低于一定程度就很容易挂科。

    偏偏学校定下的必修学分标准超高，只要挂上两科，留级的可能性就高达百分之八十。

    大二大三学生还好，他们大一修完理论课程，后续本身就是实践重于理论，参加校际联赛正好能获得实战学分，可谓一举两得。

    但对于大一学生而言，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校际联赛因参赛者众多，赛程极长，比赛时间分布在白天各个时段，一旦参赛缺席课程无可避免。

    如果苏宴羽进入不可退赛的校二队，到时候处境可想而知。

    弗雷德目光落在光脑那一文件夹报名表上，很快锁定一个目标。

    此时大一新生们已经重新踏上去实战课的星舰，苏宴羽正好不在学校，而卡利沃还在休养，他无论做什么都没人能阻止。

    弗雷德唇角挑一个笑，找出推荐表，细致填写完毕后，在推荐人那一栏写下“卡利沃·拜伦”几个字，心情瞬间舒畅起来。

    都是苏宴羽自己不识趣，他才不高兴这么多天。

    事实上，在对卡利沃动手前，弗雷德多少猜到苏宴羽和苏雨泽异能分化出问题没关系。

    但他需要一个卡利沃和宋毅辰合谋的理由，也需要一个能够推到台前的谜题，父母行为诡异的苏宴羽就是最好人选。

    可惜这枚棋子不听话，破坏了他的好计划，原本他只是打算毁了苏宴羽的天赋，现在……

    他打算废物利用，一次性解决两个敌人。

    “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真正的好敌人。”弗雷德意味深长地说。

    当场将推荐表提交进校际联赛，弗雷德马上请父亲帮忙完成审核，速度之快，连情报人员都没反应过来。

    等苏宴羽从教学星回归，迎接他的不是平静温馨的校园生活，而是一张突如其来的推荐表。

    他的室友们并不知道他收到这么个东西，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哼唧着苦难终于过去了。

    曹明昊说：“教学星真不是人呆的，我都快散架了。我就奇了怪了，明明我也是和老爹参加过赏金任务的人，那时候条件比这艰苦，怎么还比不上这次累呢？”

    程岳秀眨眨眼，小声说：“可能是因为赏金猎人们能力都很强，不会拖后腿。”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曹明昊就哀嚎一声，堵住耳朵不想听。

    严沛失笑，说：“再累也比被一群人围着，明里暗里试探能不能参加校际联赛强。还好咱们在教学星待到了报名截止，不然老大你想想，那场面——”

    曹明昊动作一顿，在床上僵了两秒，猛地坐起身把手中枕头扔向严沛，大有“你再说我就要闹了”的架势。

    程岳秀见状，腼腆地笑了起来。

    苏宴羽看舍友们如此放松，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盯着推荐人那一栏看了一阵，还是不相信卡利沃会做出这事。

    这小伙子是傻了点，但人品不算差，不可能恩将仇报。

    严沛本来看着老大在笑，余光扫到有些出神的苏宴羽，忍不住站起身走过去瞧苏宴羽的光脑。

    苏宴羽猛地回过神来，见严沛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头，大方地把光脑界面投影出来让他看。

    严沛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不经同意看你光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不太高兴，想知道发生了什——”

    话音戛然而止，严沛盯着投影画面，表情一点点变了。

    曹明昊和程岳秀也扭头来看，结果一见投影内容，马上就愤怒起来。

    “怎么回事？！老三，你不像这么冲动的人——哦，看到了，卡利沃·拜伦推荐？他想干什么？！”曹明昊脾气不是很好，说到这里挽起袖子，“我记得这个货上次上课还给老三拖了后腿对吧？他是不是想报复老三？！”

    星虫暴动和引虫剂的事情因为牵扯太广，部分内容并没有向学生们通报，因此曹明昊他们不知道苏宴羽所在的小队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沛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知道好歹，从来没向苏宴羽询问过，就怕一不小心连累苏宴羽。

    这会曹明昊一提问，严沛脸色就更加阴沉。

    “你们当时是不是起过冲突？卡利沃推荐你加入的是校二队，有预选赛免选资格，一旦审批通过，今年就不能退出。”他冷冷地说，“咱们大一生学分要求高，只有理论课全部上了才能满足，他倒是算计得好！”

    程岳秀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张白净的小脸胀红，眼里全是愤怒。

    “他现在在哪？！卑鄙无耻，我不会放过他的！”

    苏宴羽心情倒还平静，刚才他已经把学校规定读过一遍，发现大一参赛也不一定会留级，只要进入八强，就能获得足够的学分。

    严沛被他这个说法吓傻了：“你知道校二队是个什么样的队伍吗，就敢定下这个目标？”

    苏宴羽眉峰微动：“校二队冠着校队的名字……有多烂？”

    严沛说：“很烂，非常烂，烂得难以想象。我一下子说不清，不过你收到了校二队集合通知，亲自去看一眼就知道情况了。”

    苏宴羽听他这个口吻，倒有些好奇了。

    恰好贺煊给他发了条消息，想和他谈谈这次报名的事情，他就稍微收拾一下去见贺煊了。

    贺煊其实有些愧疚：“我本来找人盯住他了，但没想到他父亲会插手。”

    因为教学星磁场事件还没查明，贺煊以为弗雷德家里背着嫌疑会安静一段时间，实在没想到他们家竟敢顶风作浪。

    就这一个疏忽，苏宴羽就被弗雷德坑了。

    贺煊非常后悔。

    苏宴羽若有所思：“学长，你是不是在弗雷德家里做过什么？”

    贺煊抿着唇，眼神游移片刻，最终带着点不好意思点点头。

    苏宴羽不吝夸奖：“学长技高一筹。”

    贺煊沉声说：“还是我大意了。如果我再细心一点，就不会牵连到你，是我的错。”

    苏宴羽当然不觉得贺煊有错，毕竟正常人都想不到弗雷德家里胆子能有这么大。不过考虑到贺煊的身份，苏宴羽还是赞同他自我反省，更觉得他能首先正视自己的不足，是种非常优秀的品格。

    贺煊听苏宴羽这么说，眼睛更亮了。

    他专注地看着苏宴羽，问：“学弟要和我一起去校二队看看吗？”

    苏宴羽愣了下，视线猛地锁定贺煊，音调略扬了两分：“学长的意思是？”

    贺煊说：“学弟如果想打进八强，校二队也不是没人能用，只是藏得比较深。”

    苏宴羽眼神一闪，虽然心里还惦记着校二队的情况，心情却愉快起来。

    他知道舍友都是好意，然而比起舍友的担忧和愤怒，他更喜欢贺煊这种信任，因为他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打进八强。

    贺煊几乎是同时间感受到了苏宴羽心情有所好转，脸上也露出笑容，一边领着苏宴羽往校二队集合地走，一边和苏宴羽说明校二队的具体情况。

    “校二队有个外号叫镀金队，成员基本来自军官家庭、议员家庭、商人家庭，大多数是家中幼子或者关系较近的堂亲。帝大对学生实战学分有硬性指标，即使不是战斗系学生，不达标也无法毕业。这些学生为了得到足够学分，通常会进入校二队，算是帝大给予他们父辈的一种优待。”

    而校二队能拥有免去预选赛的资格，正是因为校一队的努力。

    “连续五年排名前二十的学校，两支校队拥有免预选资格。”贺煊理所当然地说，“帝大从校际联赛成立起，就没有掉出过前二十，校二队一直有免选资格。”

    苏宴羽顿时懂了。

    正是因为帝大校一队成员太过优秀，校二队才能成为权N代、富N代的聚集地。

    不过除了二十所学校外，其他学校的一队和二队都要参加预选赛，如果能一路杀进正式赛，就说明实力不算弱。往年有过非免赛学校校二队名列前茅的情况，所以在普通人眼里，校二队也很厉害，但在知情者眼中，名牌大学校二队成员这种经历就是个笑话。

    严沛说校二队烂得难以言表，原因就是这个。

    苏宴羽和贺煊并排走着，迎着阳光微微眯了下眼，神情依旧平静无波。

    贺煊说了，校二队不是没人能用，只是藏得比较深，那就说明，校二队中有些纨绔子不像表面上没用，只是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在藏拙。

    “学长有相信我能说动他们？”苏宴羽偏过头问。

    贺煊微微低下头，看着比他稍矮一点的苏宴羽，眼中温柔掩饰都掩饰不住。

    他柔声说：“想说动他们不难，只是有个前提。”

    苏宴羽眼神又闪了闪，从善如流地问：“什么前提？”

    贺煊说：“以我团队成员的身份向他们发出邀请。不知道学弟愿不愿意进入我的团队？”

    ※※※※※※※※※※※※※※※※※※※※

    九徒婿：我！贺煊！今天向心上人发出邀请了！四舍五入就是求婚！他会答应我吗？我好紧张！

    九徒弟：？？？不是，你这个四舍五入的有点多啊！

    看到有道友说苏雨泽是黑心莲，其实要贫道来说，比起黑心莲，食人花或者疯子更合适他。

    他是个偏执而且意志坚定的人。

    感谢投出地雷的道友：公子无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道友们：君莫断 16瓶；言情男配专用名 10瓶；这名 5瓶；正版流卿 4瓶；云愁潍皖 3瓶；紫牍、兮兰 1瓶。

    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