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恒明贪欢记
梦境在裴戾耐人寻味的表情中戛然而止。
鹿时清虽然读不懂裴戾当时的心态, 但他由衷为顾星逢感到高兴。顾星逢十五岁入天镜峰,十八岁继任掌门, 这中间三年,他得以在原主的庇护下成长。
如果原主没死,说不定顾星逢会慢慢敞开心扉,甚至将他的身世全都说给原主听。可惜了,这二十年过去, 顾星逢虽然心性日益稳重, 却也比当初更自闭了。
再看外面,天完全亮了。
鹿时清迫不及待地跑出门,打算将丁海晏的所作所为告诉顾星逢。可是他隔着水池张望,水榭上空无一人, 往常此时都能见到的顾星逢不知所踪。
他寻遍暖月台, 也没有见到人, 于是跑到正殿寻找,果不其然顾星逢在里面。
迫不及待地冲进去, 一肚子话就要脱口而出,却生生拦在喉间。
正殿里还有姚捧珠和司马澜,底下还跪着几名弟子。看他们衣袍上的纹饰,是海楼峰的人。
地上还有一个箱子, 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书。
见他进来,顾星逢脸上瞬间的不自然。司马澜和姚捧珠更是面面相觑,姚捧珠上前拦住他:“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莽撞?”
司马澜则看向顾星逢:“恒明, 事关你二人的名声,不若让他先回避。”
鹿时清本来目不斜视,眼中只有一个顾星逢。可是这几人如此反应,倒让他起了疑心。
“什么名声?”鹿时清自然而然地看向箱子里。
顿时,他愣住了。
那箱子里的书少说也有一二百本,本本相同,书脊上全都写着一模一样的几个字:恒明贪欢记。
因为有过类似的看文经验,鹿时清立马就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书了。
恒明,当然指的是顾星逢。贪欢,如果从字面上解释……
鹿时清不受控制地走过去,挑了一本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翻看起来。
虽然知道这书也是胡编乱造的,但牵扯到顾星逢,他莫名的想看。
姚捧珠清清嗓子,起身,想要把书拿回来,顾星逢却抬手止住。“行正坐端,何惧人看。”
“好吧。”姚捧珠坐了回去,“不知掌门师兄如何应对?”
“师祖和师尊为流言蜚语所累。”顾星逢淡淡道,“如今找到源头,绝不姑息。”
司马澜面色凝重起来,“恒明,话虽如此,可你要知道,那可是你丁师伯祖,是青崖君的师兄。”
“……哈?”鹿时清听见司马澜这话,险些将书扔了。
方才,就在几人三言两语的工夫,他已经大致扫完了前两页。
这书和先前看过的不太一样。
那些书无论将青崖君和裴戾讲的如何不堪,至少还会歌功颂德,尽叙前人丰功伟绩,再用极尽华美之词将沧海一境描绘一番,这才引出青崖君和裴戾的那些糟心事。
可这一本,却单刀直入。直接以“某日,恒明君顾星逢偶得一貌美少年,甚喜,遂藏入暖月台夜夜纵情”开篇,接下来的,鹿时清还没来得及看,不过也没眼看了。
遣词用句十分香艳,细节描写不堪入目,全是恒明君与那貌美少年的种种放荡情事。
但这些,仍是不及司马澜的话震撼,鹿时清瞪大眼睛,看着司马澜:“你说……这是丁海晏,丁峰主写的?”
司马澜点头。
鹿时清顿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一件不得了的事:“这书中的少年指的是……”
他看向顾星逢,顾星逢还未表态,就听姚捧珠叹息:“没错,是
你。”
哗啦一声,书从鹿时清的手中落了地。
他正要去捡,可紧接着,他又意识到了一件更不得了的,瞠目结舌地问顾星逢:“你说先前的流言蜚语,也都是……是丁峰主?”
顾星逢无言地点头。
鹿时清简直如遭雷劈。
他只知道丁海晏文采出众,但给他的印象就是个披着翩翩青年外皮的古怪老头。看起来正儿八经,不苟言笑,好似谁都欠了他一吊铜钱一般,对待弟子严苛冷酷,居然能写出那么多不正经的书籍!
但鹿时清还是怒大过惊。
原主青崖君对丁海晏诚心诚意,可丁海晏呢?不但将人害死,死后还编排这么多花边绯闻来污蔑他。
这还罢了,如今居然盯上了顾星逢,用更加过分的内容去抹黑。
顾星逢起身,走下玉阶。那几个海楼峰弟子连忙叩首求饶,“掌门息怒,弟子们只是负责往外送书的,其余一概不知啊!”
姚捧珠哼了一声,斥道:“你们太师祖年纪大了,一时糊涂,你们也跟着糊涂不成?若非今日我和司马师叔拿获你们,这些歪书流传出去,掌门师兄的名声就此毁了!”
那些弟子委屈极了:“弟子们也是听令行事,哪个敢忤逆太师祖啊。”
其余各峰尚且忌惮丁海晏,何况海楼峰自家?
姚捧珠微微一叹,摆摆手,“都闭嘴,且看掌门如何发落。”
司马澜则是沉吟,“我只是不明白。为何这位少年才进沧海一境不久,丁师伯便急忙编造他和恒明的事。”
姚捧珠道:“这还不简单,他进了暖月台,才给了我师祖灵感。”
司马澜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些册子成书仓促,丁师伯最在乎他的文采,字句都要雕琢。却为何几日便赶出这些书,又连夜让弟子们散播出去?等几天,慢慢来,岂不是更稳妥?”
鹿时清在一旁听得十分认真,果然别人都比他聪明,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一点。
顾星逢开口道:“大抵因为,师尊回到了沧海一境。”
“此话怎讲?”司马澜询问。
顾星逢眉心微皱:“当初师尊离开沧海一境,不知死活。是丁师伯祖取出一盏熄灭的照命灯,说那是师尊的。师尊临行前既见过丁师伯祖,必然和他说了什么。师祖和师尊的渊源,丁师伯祖也必然知晓。”
姚捧珠恍然:“我明白了。我师祖背着见不得人的秘密,害怕你找到裴师伯的魂魄后,揭穿他。所以先发制人,先坏了你的名声,这样无论以后你指证什么,说服力都会大打折扣。”
闻言,鹿时清做了个深呼吸。
他简直要气出心脏病了,丁海晏怎么能这样!一错再错,实在可恶!
“我知道他在隐瞒什么。”鹿时清一字一句,大声说出了这个秘密:“他戴着青崖君的面具杀死裴戾一家,却告诉青崖君,姚一成才是裴家的孩子。”
此言一出,大殿上鸦雀无声。
正在所有人都在回味着这话里蕴含的信息时,忽然一阵疾风吹过。
义愤填膺中的鹿时清还不待反应过来,已经被按在了墙上。
丁海晏阴沉着脸,手掐在他的脖子上:“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污蔑本峰主!”
原来,丁海晏也对贸然散书的行径不放心,时时清点弟子,询问进度。这一箱书被姚捧珠和司马澜缴获的消息,很快便被他知晓。
他匆匆赶来,找顾星逢要人,打算将过错全都推给这些弟子,却不料正听见鹿时清的这番话。
这比那些书更
严重!
丁海晏下意识冲过来,第一个念头就是灭口。
鹿时清呼吸艰难,却毫无惧色地看着丁海晏:“我……我说的……是……实……”
姚捧珠和司马澜回过神,正待阻拦,却见光芒一闪,顾星逢瞬间出现在丁海晏的身侧,溯光剑已然架在丁海晏的脖子上,寒芒流转,仿佛随时都会割破他的喉管。
丁海晏脸色青白交加:“恒明,你好大的胆子!”
顾星逢却不假辞色:“放开他。”
丁海晏:“你……”
顾星逢眉间一凛,剑出一分,丁海晏脖子上出现了细细的一道血线。
司马澜和姚捧珠慌忙上前,“恒明,你冷静。”“掌门师兄,万万不可啊。”
这无可厚非,毕竟此时对他们而言,鹿时清只是个外人,丁海晏再一言难尽,也是沧海一境的长辈。
但顾星逢却不这么想,只是沉声重复:“放开他。”
眼见寒芒大盛,司马澜只好再劝丁海晏:“丁师伯还是先放手吧。”
丁海晏咬着后槽牙,推开鹿时清。
鹿时清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不住喘息。顾星逢正待去扶,却忽然微微眯眼,看向丁海晏:“师伯祖,这书是你所著?”
丁海晏正被司马澜掺着,用灵力疗愈脖颈上的割伤,闻言冷冷地道:“胡说什么?我何时著过什么书,这些天镜峰不成器的弟子们,你就该狠狠地罚,倒来向我泼脏水?”
那些弟子们面面相觑,正要辩驳,却被丁海晏一个眼神扫得不敢开口。
顾星逢点头,问:“既如此,师伯祖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书?”
丁海晏一口咬死:“废话,这些不肖弟子背地里看什么,我如何知道?”
鹿时清头昏眼花地坐在地上,还有些郁闷。虽然知道顾星逢身为掌门,质问丁海晏是分内之事。可如果顾星逢能一边问,一边将他扶起来,他一定会很高兴。
这下好了,丁海晏不肯认账,二人必然要开始唇枪舌战,顾星逢更顾不上扶他了。
可是刚这么想完,顾星逢的手便伸向他:“起来吧。”
鹿时清眼睛一亮,也伸出手。可下一刻,顾星逢猛然一拽,鹿时清就靠在了他怀中。
这……有点过了。
别说众目睽睽之下,就是背地里这么亲密,鹿时清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正待推开顾星逢,自己站好。可顾星逢牢牢按着他,仿佛要与他融为一体。
鹿时清觉得脸有些烫,不知道红了没有,但无论如何,所有人都已经是目瞪口呆。
半晌,丁海晏率先反应过来,指着他们冷笑:“还不认账么?书上何曾说错了?你们两个就是不干不净!这天镜峰,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刚说罢,看见顾星逢眼中闪过的一抹狡黠,立刻心道大事不好。
就听姚捧珠怯怯地问:“师祖,您不是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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