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望族

    楚晓昱很快就投入了工作, 首先等着他的是一大堆档案。

    这她想起来刚去户部实习的时候, 整天也是忙着整理档案, 幸好她把算盘拿出来了, 不然可够呛。

    说起来, 这算盘还是当初她弄出来给叶晨的，要不是叶晨提醒她，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一大利器, 直接省了不少事。

    季大人看着算盘功用如此厉害，立马拍板让户部的人都去学习, 效率可比以往提高了不少。

    楚晓昱粗略的看了下，档案还是很齐全的，史捷和原地镇守余贤余将军还是很配合的。

    余贤不用多说, 人家配合是应该的，她又不是当地人，夫郎孩子都在京城，这边早一点交接完，就可以回京城了。

    史捷这举动, 楚晓昱就有些意外了。

    在她想来，史捷是当地望族, 朝廷这一番作为, 肯定是会触及到她的利益。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带人抵制才对，难不成是想故意降低她的戒心，然后暗地里使袢子？

    “你怎么会这么想？”黎希笑着问道。

    楚晓昱郁闷道：“那她这般是为何？”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 黎希随意说了几句，楚晓昱大概就懂了。

    这甘州乱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皇帝也是好皇帝，翊朝正兴盛着，甘州肯定是会收入朝廷管辖的。

    挣扎是没有用的，还不如早点投诚，要是能给钦差留下好印象，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那比多少田地都强。

    在这个时代上进的人，那都是挤破头了想去中原，史捷家族早在翊朝建立的时候就开始观望，后来等了一百年的样子，翊朝终于稳定下来了，就开始筹划。

    早在之前，史家就派了家族里好几个得意子弟前去科考做官，现在留在户部当副尚书的就是史家的人。而这些都是棋局的先招，现在朝廷派人大力整顿甘州了，这才是甘州史家表现的时候。

    而且，还有一句话是，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人。即使是望族，在战乱的时候吃的苦头也不少。有些甚至因为家中有钱，那吃的苦头就更多了。

    现在甘州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了，即使要交税，那也比乱世好上太多了。

    虽然有人贪心不足，但史家经历了那么多代都没有消失，其眼界不是普通望族所能想比的。

    当然，史捷拿出这么多档案，除了表示自己对朝廷的忠诚，一定会向着朝廷之外，也是想看看楚晓昱的能力。

    黎希身为黎家嫡出大小姐，官职还不低，自然是不会让人看不起，但她偏偏是武将世家的人，任的职位，也是吏部，这着实有些让人看不懂了。

    楚晓昱就不一样了，她是寒门子弟，只是通过殿试一年不到，便是司农寺少卿，直属户部，此次西北之行，她的话语权丝毫不低于黎希。

    黎家作为传承多年的大家族，里面的利益纠纷不知几何，因此楚晓昱这个没什么根基的人就成了香饽饽。

    史捷已经决定将史家彻底绑在朝廷这一艘大船上，但是朝廷派来如此年轻的钦差，她心里也在打鼓。

    虽然人人都看着黎希，觉得黎希才是主事的人，但从京城递过来的消息，让她不得不相信，其实朝廷派来主事的人，真的是楚晓昱。

    颜将军只管军政和安定，宁王殿下只是起个表率做用，不然皇上也不至于一点权力都不给宁王，而从她打听到的消息，黎希在颜将军稳定甘州之后，会跟着一起回京城述职，留下来的还是这个司农寺少卿。

    楚晓昱才是真的要来甘州“抢钱”的人。

    楚晓昱的能力到底成不成？如果办不好，她不但不能讨好朝廷，估计还会吃个大亏。

    她这种因为是当地望族，投诚及时，临时被提起来当刺史的“外路”官员，心中可是随时都忐忑不安的。

    楚晓昱到是没感觉到史捷“考验”的意思，在她想来，能这么快就拿出这么多档案，真是有心了。

    这抢钱是争分争秒的事，得快点把事情理顺才行，那不然等下田种地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楚晓昱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整天苦哈哈的看档案整理档案，弄得灰头土脸的，当然也没忘把黎希抓来一起干活。总不能一个人苦哈哈的做事，另一个人整天无所事事吧。

    ……整理档案的人，自然不止楚晓昱和黎希俩人，她们只是负责最核心的数据整合，其他誉抄什么的，自然还有其他小吏帮忙。

    只五天的时间，楚晓昱就摸清楚甘州土地、税收、人口，甚至望族之间的实力等问题。

    当楚晓昱去向史捷“请教”的时候，把史捷吓了一跳。

    在她看来，别说整理数据，就是全部看一遍，都不止三天时间吧？

    她可不知道，黎希负责分类，楚晓昱负责记数据，然后一群小吏把数据记在表格里，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计算，虽然说得口干舌燥，翻档案翻的灰头土脸，但是效率是极快的。

    当时把数据都弄好了，黎希看着桌上的那一堆整理出来的数据，直感叹，“还是你厉害，要是换我啊，光是这些东西怕是不花个把月是弄不好的，你说你，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多鬼点子？难怪皇上看重你了。”

    楚晓昱但笑不语。

    史捷听了楚晓昱一些疑问之后，不由得觉得后生可畏。

    那真是可畏啊……她都吓到了。

    这楚晓昱，可比她堂妹心中写的，还要厉害的多。

    楚晓昱现在来找史捷，就是让她召集当地望族，想让她们自己老老实实的吐出占地，并且纳税。

    史捷先是苦笑，觉得这绝无可能。

    虽然大家都知道甘州是铁定是被朝廷管辖了，也乐意让朝廷维持甘州的安定，但是那钱是塞进了自己的包里，要拿出来，就和割肉一般疼痛。

    何况大家都还有一种“法不责众”的心理，总觉得大家都消极怠工，朝廷这山高水远的，总拿她们没办法吧？

    “怎么会没办法？”楚晓昱爽朗笑，“朝廷是山高水远，所以这不是把宁王殿下派来了吗？宁王离甘州远吗？”

    史捷一愣，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楚晓昱继续爽朗笑：“有宁王和颜将军在，不怕的。”

    怕……什么？史捷心中咯噔一下。

    楚晓昱收敛笑容，沉声道：“谁的拳头硬，谁的道理就大。她们连抢劫的异族落草的流寇都得屈服，宁王还不如那些被剿灭的匪徒拳头大吗？”

    “你这是威胁……”史捷弱弱的说道。

    “没错，我就是威胁。”楚晓昱冷哼，“你敢说她们没有做过投敌的事？乱世？呵呵，这是翊朝第四任皇帝了，甘州自翊朝开国起就是翊朝的地盘，母庸质疑，这的算叛国吧？”

    虽然这些豪强大多手里也有护院的武人，但哪比得过彪悍的异族和流寇？甚至上几任皇帝这里还几乎被异族占领。她们的势力能保存至今，妥协是在所难免的。

    就算不帮着人欺压百姓，那送钱送粮甚至送人的事，总没少做吧？

    确实，为了安定民心，法不责众，但若是说起来，一个个都是叛国，是要诛九族的那种。

    “当然，法不责众。”楚晓昱见史捷被自己不按常理出牌，吓傻了的样子，温和的道，“陛下是明君，对于诚心悔改的人，不但不会有惩罚，还会有奖励的。”

    史捷简直不敢相信，楚晓昱居然这么简单粗暴，说好的徐徐图之呢？

    反正天高皇帝远，御史也管不着，她要是说那些人私通异族匪类，还能拿出确凿的证据，朝廷中的大臣知道了肯定喊打喊杀声比她还大。

    别看朝中大臣经常扯皮，但是对于叛国这档子事，那都是深恶痛绝的。何况余将军在西北剿匪死了不少百姓，大臣们谁敢在这问题上当圣女，那就等着史书上遗臭万年吧。

    史捷送走楚晓昱之后，那脑袋一直晕乎乎的。

    她还是觉得楚晓昱这性格说变就变，还变得让她消化不良啊。

    说好的憨厚老实种田呢？这怎么比土匪还土匪？直接就喊打喊杀了？

    不配合？好，既然你不配合，那你肯定对朝廷心生不满，咱们就来查老帐吧，有没有给匪徒纳过贡送过人？有没有和异族有私下往来？在异族侵占甘州的时候有没有投靠？

    只要符合上面任何一条，你就是叛国没的说了。

    当然，你如果现在真心悔过，表示一颗红心向着朝廷，咱们还是可以好好说话的。法不责众嘛，对于诚心悔过的人，陛下是很开明的，不但不会惩罚，还会奖励哦。

    所以，你的心是诚，还是不诚？

    颜将军在接管兵营训练士兵扫荡流寇和趁火打劫的散贼的时候，黎希和楚晓昱俩人则是大宴宾客，那望族是今天来明天来天天来，美酒佳肴高歌曼舞日日不断。

    而宴会这么热闹，那些来参加宴会的望族们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难看。

    她们有心找黎希“通融”，黎希直接表示，这主事的人是楚大人，她只是来打个酱油的，不管这些事。

    找到楚晓昱“通融”，楚晓昱表示，下官忙得很，要根据甘州的具体情况，制定出符合甘州现况的税收细则，然后上表。那些杂事，你们就咨询下官的副手吧。

    望族们看着那高冷到目中无人的少年，顿时胸口堵得慌。

    这么个少年能顶什么事？还不是忙完这一阵就下岗了，这是糊弄她们呢。

    即使知道楚晓昱是在糊弄她们，她们也不敢露出丝毫不满的意思，谁让这少年还是黎希的亲弟弟呢。

    这可是宗室子弟，皇家旁亲，你不能看着人家年纪小又是个男子就忽视人家。怎么，你敢看不起皇夫的娘家？

    ……当然不敢。

    然后那些自诩为老狐狸的望族们发现，不仅楚晓昱不好惹，那总角之年的黎鹰也不好惹，光是看着那一张冰冻似的脸，嘴里有再多的话都不敢说出来了。

    有些人厚着脸皮张嘴了，可那少年流氓起来，那是比楚晓昱更犀利。其言辞应对，让她们这些成年人简直难以招架。

    这都是什么妖孽啊？京城的人就这么可怕吗？

    望族们有的还想坚持一下，有的已经开始迟疑了。

    这联盟，已经开始从内部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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