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黑化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相似的问题，他问了一遍又一遍, 封崭不明白, 为何他对虞欢那么好，她喜欢的却始终是楚阙宁。

    分明是一个人, 正邪之分罢了，千年前, 她要他一心向正，入焕生池改邪归正, 如今他成了正道战神, 她却对身处邪道的魔种情难自拔？

    真是可笑。

    封崭露出嘲讽的笑来, 透过纸人看着哭得不能自己的虞欢，也是一样的容貌, 但他知道，她不是他的欢儿, 他的欢儿不会躲避他的亲近。

    既然是魂魄不完整的缘故, 那便将蓬莱天罡罗刹阵内的灵力全部回收, 如此, 他的欢儿定能回来了。

    “既无缘，便早日放下罢。”

    封崭耐着性子哄虞欢, 当下派纸人过来寻她，也是因她迟迟未归，想探一下她拿到鲛珠没有。

    圣果的事他已知晓，就算酆梓月不出手，他也不会吃下圣果的,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便是将虞欢引到西海去。

    “师父，我也想放下，可这里不听使唤，它好疼啊……”

    心脏在一抽一抽的疼，无助又悲哀的感觉在四肢百骸蔓延开，哭到无法呼吸，哭到大脑胀痛。

    虞欢坐在床脚，整个人蜷缩成小小一团，最惨的是连哭都不敢大声哭，怕惊动旁人。

    “乖，师父在呢……”

    纸人眨眼间变大，伸手揽过虞欢的脖子，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呜，师父……”

    人在伤心的时候心理极为脆弱，有时候安慰会起到相反的作用，虞欢便是如此，封崭温柔的安慰令她哭得更伤心了。

    不过她毕竟是现代人，伤心也不会伤心很久，哭过之后能较快冷静下来。

    哭泣只能发泄情绪，并不能解决问题。

    遂起身到木架边洗了个脸，再回到纸人身边，瓮声瓮气道：“师父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你近来可好？”

    “没什么大碍。”封崭淡淡的声音传过来，“只是……对你甚为惦念，不知你何时才会归来。”

    “师父……”虞欢揉一揉哭得微肿的眼睛，想了想还是不把圣果之事告知给封崭，只道：“让师父担心了，徒儿、徒儿就快回来了，师父你在望月峰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就差大师兄去做，他答应我会照顾你的。”

    临行前和百里长暵谈的条件，只要他帮她照顾封崭，待她回去后会把蔺沉渊和霓扶云之间的关系及发生过的事都一五一十毫不保留的告诉他。

    纸人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封崭的声音温柔无比：“欢儿，若是累了，便早些回来，师父不重要。”

    闻此言，虞欢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涌上眼眶，她张开手抱住薄薄的纸人，哽咽一声：“师父你真好……”

    封崭待她真的很好，就像千年前的楚魇待她也很好。

    这么好的一个暖男摆在面前，她怎么就非死磕楚师弟呢？难道是因为容貌的关系，楚师弟和楚魇长得更像，而封崭只有眼睛像楚魇？

    正郁闷不解着，凤夭夭突然闯了进来。

    “欢妹！不好了！”

    凤夭夭满脸着急，冲到虞欢面前拉起她就往外走。

    虞欢忙擦掉脸上的泪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带我去哪啊？”

    还有，欢妹是谁？？？

    凤夭夭急声道：“妖族忽然来犯，讨厌鬼和你师弟已出去迎敌，我躲在后方看了看，妖兵妖兽密密麻麻一眼都望不到头，它们好像倾巢出动了，咱们得去帮忙！”

    妖族怎么会突然来犯？眼看楚师弟和夜九歌就要大婚了，妖族在这个时候来攻，莫非是谁走漏了风声，它们此时来攻是想杀鲛族一个措手不及？

    说到妖族，酆梓月身上一直有妖气萦绕，她在神木国抢走圣果后，虞欢便飞信给百里长暵，要他留意一下她的行踪，没想到还真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自玄极宗被妖族占领后，玄极宗剩下的弟子分散在各处，灵兽太极兽亦暂时托付在栖云宗养护。月前，妖族突然撤出玄极宗，仙乐大陆的灵脉也恢复了，此事着实奇怪，百里长暵便暗中过去探了探，发现一枚圣果代替灵莲坐落在灵山上。

    灵脉恢复，妖族撤离，宝珠妹妹的爹很快回到玄极宗，将散落在外的弟子召回，修整一番后，重新设下结界和禁制，太极兽也接回灵山养着。

    妖族既已占领玄极宗，没道理会无条件撤离，除非是掌权者的吩咐。然老妖王失踪已久，妖族其他长老又向来与正派为敌，他们不可能下令撤离，如此，虞欢便有了个大胆的推理。

    老妖王、沈自逍及酆梓月三人曾对战过，老妖王被诛杀，酆梓月重伤，故此，沈自逍为了救酆梓月将自己的金丹给了她，所以她能驾驭寒光棱。而后，失去金丹的沈自逍性命垂危，酆梓月为了救他，先是把主意打在灵莲上面，失败之后又把目光放到神木国的圣果上。

    毫无疑问，玄极宗灵山那枚圣果必定是酆梓月抢走的那枚，那么妖族撤退的原因，想必就是她手里有老妖王的妖丹，妖族才会听从她的命令。

    所以……妖族现在进攻鲛族，是酆梓月也想要鲛珠？

    emmm……

    抢到圣果却不吃，放到灵山去恢复灵脉，此举估摸着是沈自逍坚持如此，酆梓月无奈照做的吧？

    那她现在来抢鲛珠，也是为了救沈自逍咯？

    啧~看来不管两人的身份如何，她和她注定要斗到底了。

    ……

    西海海面。

    妖族确实受酆梓月命令倾巢而出攻打鲛族，意在抢夺鲛族至宝鲛珠。

    虞欢同凤夭夭赶到时，因妖族此番来袭突然，鲛族的大军未能迅速支援，夜珩带领的亲卫便有些招架不住。

    “楚师弟，我来帮你！”

    海浪滔天，霜月卷了浪花冻成冰棱，旋转着朝围住楚阙宁的妖兵杀去，虞欢紧跟在后，雁落剑挽个剑花，掀飞一大堆妖兵。

    楚阙宁倒也不用谁帮忙，缚怨重剑挥过之处，不管是妖兵还是妖兽，皆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实力摆在那，强者只要体力够灵力充沛，大战三百回合都没问题。

    两方从上午战到翌日清晨，整片海面都被血水染红，腥臭和血腥味充斥在周遭，连天都蒙上一层淡淡的血雾。

    “到我身后。”

    楚阙宁身上穿着的窄袖长袍已被血浸透，但他丝毫不见疲惫，还能将虞欢护到身后继续杀敌。

    血战一日一夜，虞欢是有些累了，她抹一把脸上的污血，打算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妖族一点撤退的意思都没有，仗着全族出动，此时已将鲛族逼至国都外，鲛族的战斗力太差，估摸着再打一会儿，怕是国都要沦陷。

    她和楚师弟很努力在砍杀妖族了，可惜两个人厉害没用，对方的数目太多了。

    另一边，夜珩独自领着几名亲卫在厮杀，他本事不如楚阙宁和虞欢，身上难免受伤，流了不少血，但还在强撑。

    凤夭夭昨日便已返回国都，帮夜九歌将国都内的老弱病残都收到正殿内躲着。

    正殿有结界护着，若妖族真闯进来，能撑一会儿。

    国都这片海域是夜珩负责镇守，其他兄弟镇守着别的海域，这会子都在赶来的路上，早到的一些已在外围和妖族拼杀起来。

    国主年迈多病，此时已无法主持大局，若不是夜九歌出事和即将大婚，鲛族要办的喜事便是新国主登位。

    虞欢趁着休息的空档观察了下战况，深思熟虑一番后认为光凭鲛族一己之力，怕是没法击退妖族，不如向正道各大门派求助。

    “来不及了……”

    听完虞欢的建议后，夜珩咬紧牙回了一句。

    几人脚下，已有妖族妖兵闯入国都内，朝正殿发起攻击。

    夜珩欲下去阻止，可惜被几只皮糙肉厚的妖兽缠住，无法脱身。

    虞欢想了想，与西海接壤的，除了无主的玉淮和妖族大本营槐虚，还有个太秦大陆。

    若是没记错，蔺沉渊所在的昆仑派便在太秦，蔺沉渊不也是正道大佬么，有他帮忙，对付一个妖族肯定没问题！思及此，她扭头对楚阙宁道：“师弟，你再坚持一会儿，我这便去太秦搬救兵！”

    楚阙宁转身一剑劈下去，从剑身蹿出的黑气化作怪物，将妖兵吞吃入腹，一条路便出现了，他低低道：“师姐小心。”

    “没事，别担心我。”

    虞欢冲他笑笑，携霜月朝外飞去。

    目送虞欢离开后，楚阙宁收了几分杀气，缚怨重剑再出剑时，斩杀的妖兵少了许多。

    与夜九歌成婚还不能拿到鲛珠，他得用些手段，例如临危不惧力挽狂澜，在正殿快被妖族攻破时，受点伤将妖族逼退。不过在那之前，碍事的东西得除掉才是。

    “嗖——”

    一团黑气冷不防朝夜珩背后扑去，毫无防备的他立刻中招，胸口一疼口吐鲜血，人形无法稳固，鱼尾幻出，从半空中掉落下去，重重摔在正殿面前。

    “大哥哥！”

    咋一见夜珩忽然掉下来，在结界内的夜九歌惊叫出声，末了扑到他身边，想打开结界拉他进来。

    “不可！”

    夜珩咽下嘴里的污血，急急出声阻止夜九歌。

    一堆妖兵冲上台阶将夜珩团团围住，他挣扎着起身御敌，但因受了重伤而极为勉强，好不容易击退一波妖兵后，当新一波妖兵围上来时，他实在招架不住，连三叉戟都脱手了。

    “哥哥——”

    夜九歌趴在结界边沿哭得声嘶力竭，几次想出去帮忙都被其他族人拉住。

    “小九！我死无妨，你不可出结界，亦不可打开结界！记住了！”

    夜珩吼完这句话，鱼尾一甩，双手紧握成拳，抬头张嘴，口中发出刺耳无比的叫声。

    古籍记载，鲛人以歌声蛊惑猎物靠近，再伺机扑杀。

    古籍没有记错，但以歌声捕猎多为女鲛，男鲛狩猎的方式是将猎物困在其中，张嘴发出能刺破耳膜并扰乱神智的叫声，猎物便会失智发狂，继而自戕或互殴，直到身死。

    夜珩当下已是背水一战，将所有灵力用在了长叫上面，他会一直叫，叫到灵力耗尽内丹崩裂。

    “哥哥，不要啊，哥哥……”

    明白夜珩的打算后，夜九歌哭叫着想阻止他。

    凤夭夭不明就已，可看夜九歌哭得死去活来，心中不安，遂问她为何，听完她的解释后，她愣住了，扭头看向夜珩的背影。

    “他要这样死么？”

    内丹崩裂，那该多痛？

    结界将一切都挡在外头，凤夭夭能看到那些妖兵满脸扭曲，抱着脑袋乱成一团。

    凤夭夭愣愣注视着夜珩，片刻后，她看到他的尾巴如同充血般渐渐变成红色。

    夜九歌呜呜哭着：“尾巴全部变红后，大哥哥就会爆体而亡……”

    “……”

    凤夭夭心中莫名难受，她很讨厌夜珩，但好像……好像从来没想过要他死……

    “哥哥——”

    夜九歌还在哭嚎，凤夭夭脑中很乱，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夜珩，少顷，挥袖变回凤凰原形，扑扇着翅膀飞出结界。

    她在半空中叫了几声，不多时，从四面八方飞来许多燕鸥，两两成双呼啸着从妖兵之间掠过，利爪和尖嘴在这时变成武器，将妖兵挠得抱头鼠窜。

    凤夭夭趁机落到夜珩身边，抬手施法，凝了个小小的灵障出来。

    “你怎么样？”

    她转身询问夜珩，后者已停止长叫，膝盖一软跪到地上，殷红的鲜血从嘴里溢出，“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夜珩勉强喘口气，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多管闲事。”

    “你！”

    凤夭夭一秒炸毛，怒气冲冲瞪他：“对！是我多管闲事，我就不该出来救你，让你死掉算了！哼！”

    “……”

    夜珩有些痛苦地皱紧眉，再吃力抬头查看前方的妖兵，燕鸥并不能阻止它们多久，它们又涌过来了。

    他一人身死无妨，可现在……凤夭夭出来了，她竟不怕死的出来……救他了……

    他不想，不想她救他，更不想……她陪他一起死……

    夜珩深呼吸一口，接着狠下心来，故意用凶巴巴的表情瞪着凤夭夭，冷声道：“你若死在这，灵鸟族必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你心肠如此歹毒，竟想利用此事掀起灵鸟族和我鲛族的战火？”

    “你胡说什么啊！”凤夭夭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夜珩，“我、我不顾自己的安危出来救你，我可怜你，你！你便是这样报答你的恩人吗？也不看看，要不是我的灵障护着，你早死了！”

    “滚啊！”夜珩倏地大喝出声，双目微微泛红，表情有点狰狞，“谁要你救？滚！快滚！别留在这祸害我族！”

    “……”

    凤夭夭猛地咬住下唇，眼眶通红，她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夜珩讨厌的嘴脸，她告诉自己应该立刻飞走，可维持灵障的双手不住颤抖就是没有收回的意思。

    “我不会感激你的，你死在这，我反而会恨你，凤夭夭，我叫你滚啊！”

    夜珩满腔都是苦涩，每说一个字，心中的煎熬便如刀割剑刺，他的手也在微微发颤，须臾又紧握成拳，继续对凤夭夭说着难听至极又伤人诛心的话。

    凤夭夭没有动，那些妖兵倒是动了，铺天盖地，似恶狗扑食，将整个灵障罩住，张牙舞爪试图弄碎灵障。

    “啪！”

    一条裂缝出现在灵障上，以凤夭夭的灵力和修为，她实在支撑不了多久。见此情形，夜珩红了眼，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站起身，他欲再次长叫，好让她趁机逃走。

    “凤夭夭，你听清楚了，我不需要你救我，我要你滚！滚出西海，我是鱼，你是鸟，我们生来便势不两立，你……走吧……”

    最后几个字是叹息着说出的，夜珩缓缓抬手，指尖轻颤想触碰凤夭夭，顿一顿又收回，两手重新握成拳头，在灵障彻底裂开的那一刻张嘴长叫。

    “呀……”

    灵障轰然倒塌，凤夭夭下意识抬手护住自个儿，下一瞬身后却响起夜珩的鸣叫，她忙抬手捂住耳朵，紧接着张开翅膀打算飞走，可她慢了一步，几只妖兽朝她扑过来。

    “凤夭夭！”

    夜珩变了脸色，他大吼一声，眼睁睁看着几只妖兽将展翅欲飞的凤夭夭拉下来。

    “凤姐姐！”

    结界内的夜九歌也尖叫出声，心中甚是恐惧，怕凤夭夭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重剑从天而降，凌厉的煞气逼退妖兽，救下被撕咬的遍体鳞伤的凤夭夭……

    便如楚阙宁所想的那般，他出手力挽狂澜，将靠近正殿的妖族都逼退，直到虞欢带着昆仑派弟子赶来。

    昆仑派之后，陆续有其他门派世家的人过来帮忙，不到半日，妖族便死伤过半仓皇败退。

    “凤夭夭！”

    夜珩落到昏死过去的凤夭夭身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抱起她，扭头朝四周求助，几名正道修者忙上前帮他，一起用灵力为凤夭夭疗伤。

    虞欢亦落到楚阙宁身旁，见他受伤了，有些心疼，随即没有丝毫迟疑便消耗大量灵力为他疗伤止血。

    若是往日，楚阙宁会阻止她用灵力为他疗伤，然此刻，他不但不想阻止，还希望她的灵力全部耗费完。

    抬头看一眼四周，鲛族此战元气大伤，唯一算得上有点本事的夜珩亦重伤在身，恐怕得养个大半年才能恢复。

    很好，这就是他想看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