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上药
翌日清晨, 许文茵用过早饭, 回房叫人打来热水舒舒服服地沐了浴。她泡在水里闭上眼, 轻呼出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这般惬意过了。
眼下只要自己能解毒,去夔州联系上连七,万事就都不难了。丁妈妈那边, 芍药等人是连七的人,且自己是特意吩咐过的,她并不如何担心。
只是少了丫头的伺候,许文茵用帕子绞头发时仍旧颇有些吃力。
到底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搁许文茵这儿,更没有什么一回生二回熟,只有次次都觉得十分困难。
可她也不想麻烦月媚娘。
她正琢磨着这不是个长久之计, 身后就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这个时间谁会来找她?
许文茵愣了下,摩挲着半干的乌发, 问道:“谁?”
门外默了一会儿,才听谢倾悠悠说了句:“你猜猜?”
听见是谢倾, 许文茵微不可见松了口气,若是其他人她这会儿还真不大方便。
她理理披在身后的发,又整整衣裙,复站起身来打开了门。
微光随着许文茵开门的动作, 从缝隙中倾泻而出,洒在谢倾美玉般的面庞上,有点点光晕落在他额发间, 潋滟生辉。
他垂眸盯着许文茵,她眼中有氤氲弥散,皙白的面上泛着抹红晕。此刻青丝未束,乌发披散在肩上,还带着些雾气,显然是刚沐浴过。
谢倾的身子微不可见地僵了下。
“可是出什么事了?”许文茵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对谢倾而言有何不妥。
谢倾没答话。
他能清楚地看见许文茵粉嫩的唇瓣,微颤的长睫,能闻见自她身上传来了一股幽香。
他顿了须臾,胡乱将视线移开,看了眼她身后,“方便么?”
许文茵只当谢倾是有事要说,便将他请进了屋。
她刚掩上门,身后的谢倾环视一圈,手指向旁边的软塌,“坐着。”
许文茵不解,“凳子的话……”那儿不是有么?
“坐就是了,听话。”谢倾说这话时像哄小孩似的,也不跟她解释。
许文茵只得挪步过去,慢慢坐到榻上。那榻比凳子高上许多,一坐上去,她的脚尖就只能微微沾地,洁白的脚踝从裙中露出了一小截。
那上边还有之前被麻绳捆过后,留下的两道淤青疤痕。
谢倾的目光从许文茵脸上一路移到她裙下的脚踝。看见那两道青紫的印记,他兀然皱了下眉,仿佛被绳子捆疼了的是他自己。
谢倾立在一旁许久也不说话,许文茵心下纳闷,才刚想抬眼看他,谢倾却倏然在她面前俯下了身。
许文茵吓了一跳,手撑在锦被上想往后退,就听单膝跪在地上的谢倾轻声唤道:“别动。”
他嗓音低哑,似有魔力,许文茵真就停下不动了。
她这才想起谢倾这两日的确有些古怪,今日也是如此。她垂眸看着谢倾,一个男儿就这般跪在自己身前,她是真有些看不明白他的想法了。
“谢倾,你到底怎么了……?”
谢倾没理她。
他从怀里摸出一青花瓷盒,揭开塞子,从里边抹了点白色的药膏。
又绕开她脚踝上交错的疤痕,极轻柔地从后握住了许文茵纤细的小腿,又让她的脚踩在自己的膝上。
这样细看,那两道泛着青紫的疤痕就越显狰狞,谢倾倏地眼底一寒。
事发突然,许文茵怎么也料到谢倾会直接碰她的脚,一直从容不迫的面上终于闪现出一丝羞恼,“谢倾!”她有些急了,想把自己的腿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她好不容易觉得谢倾还算有几分正经模样,这不还是登徒子么?
谢倾充耳不闻,只轻轻抓住许文茵的脚踝,不让她乱动,他嗓音一沉,突然问:“疼么?”
许文茵愣了下,不等她说话,谢倾又低低道:“一定很疼。”他说话时的吐息喷在许文茵的小腿上,弄得她有些痒。
这四个字就这样没有丝毫预兆地撞进许文茵心里,也许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是谢倾,也许又不是,她突然心脏一揪,眼眶有些泛酸。
她活了十六年,做了十六年高高在上的国公府贵女。
但似乎还从没人问过她,疼不疼。
她想说,疼,疼死了,自己这些年没有一天是快活的。
可,能让她说这些话的人,早已经不在了。
许文茵愣愣望着给她伤疤上药的谢倾,像是怕弄疼了她,他的动作极轻柔,还带着十足的小心翼翼。她从没想过那般飞扬跋扈的小侯爷竟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房内一时寂静无声。( ?° ?? ?°)?棠( ?° ?? ?°)?芯(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谢倾。”她默了一会儿,才出言叫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般好?”
她现在可不是许文茵。
闻言,谢倾低垂的眼睑颤了颤,好看的面庞线条柔和匀净。
“因为从前也有人这样对我。”
他说这话时似轻似柔,低低切切。
许文茵脑中就忽地犹如走马灯般闪现过一些画面,那是封存在她记忆深处的什么东西。就在她颦起眉想再说时,那边的房门却碰一下被人撞开了。
月媚娘冲起来,“爷!不好了!”
她定睛一看屋内这场景,呆了几秒,饶是迟钝如月媚娘,这会儿也知道自己进来的时机不大妙。
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急道:“越行之那货跟千阴娘干起来了!”
而距离放走千阴娘那天,才过去了一日。
谢倾皱起眉,将许文茵的脚轻轻放到地上,才倏地立起来,“带路!”
他的大氅自空中往后翻飞,出门时眼角余光在许文茵身上停了一瞬,便头也不回地跟着月媚娘去了。
被留在房内的许文茵默不作声,她垂眸望着从自己裙下露出来一小截的黄缎绣鞋,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头,谢倾跟着千阴娘径自出了客栈。
小地瓜也在外头,他不会武,眼睁睁看越行之和千阴娘从客栈外头一路打到林子里,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此刻见了谢倾,像看见了救命稻草,“爷,就在那里头!”
谢倾颦起眉,咂舌一声,骂道:“越行之那猪脑子,猪都不如!”
他们原计划是先诈一诈千阴娘,结果如今诈没诈成不知道,越行之肯定是成了被诈的那一个。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头猪火气上头后冲动行事的结果。
谢倾真想敲开越行之的脑瓜子看看里边是不是全是浆糊。
他双眸微眯,望林中望去,似是看见了什么,手却往旁边一指:“这儿不用你们俩,回去守着她。”
“她?”小地瓜不解。
月媚娘在旁边一巴掌拍在小地瓜头上,“多嘴!”又回身冲谢倾道:“嗳!爷,您放心,有我和小地瓜守着呢,您尽管放开了收拾越行之!”
说罢,扯住小地瓜的手就往回跑。小地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被拖拽走了。
谢倾立在原地,突然身形一闪,几息之间,竟已飞身进到林中。
他在笔直的松树间穿梭而过,不一会儿果然听见前方传来打斗声。
千阴娘正双手持剑,与挥舞着黑金刀的越行之僵持不下,也不知两人之前说了什么,千阴娘明显有些情绪失控。
她盯着越行之,失声低吼:“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她是不是?!”
越行之肃着脸,声音却有些发抖:“是真的。她八年前就死了。就在你离开九界盟的第二日清晨。她的碑还立在后山谷里。”
“骗子!”千阴娘尖叫出声,手上用力,一把搡开越行之的刀刃,往后回身,脚在地上转了个弯,又借力飞身而起。
她的双剑没了任何花俏的招式,刃上伴着凛冽的烈风,割开空气,直直朝越行之的要害袭去。
千阴娘分明用着双剑,却像是在用刀,没有双剑行云流水的剑法,是只为了杀人而使着蛮力。
这是她已失去理智的证明。
越行之清楚这一点。
千阴娘天性偏执,已是病态到了不寻常的地步。她认定了燕萋萋没死,自己就是再辩解也无意义。
越行之又横刀挡下千阴娘劈过来的双剑,他咬牙,看着千阴娘涨红的眼,紧皱的眉,苍白而憔悴的脸。
仿佛还能从中依稀分辨出往日的面容,只是再也不会笑着唤他“哥哥”。
越行之的眼眶也渐渐发红,握住金刀的手跟着打颤,整个人被逼得一点一点往后退去。
她恶事做尽,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是她的错吗。说到底,还是他先负了她,是他没有好好护住她。
“你就这般恨我?”越行之沙哑着声音。
千阴娘失声冷笑,一字一顿道:“越行之,我入伏尸谷已有八个年头。这八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恨。”
“八年,多长啊……你知道吗?”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颤抖,可话中的幽怨却犹如从地狱间倾荡而出的恶鬼,听得人心头一紧。
“离开九界盟后,我便弃刀而转练了毒术。”她盯着他,“燕萋萋曾经用毒来算计我,如今我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你清醒一些!燕萋萋已经死了!”越行之打断她的话,也有些失控的低吼出声。
千阴娘闻言却无声笑了。她手上双剑猛然用力,竟将越行之震得往后栽去。她左手收剑,右臂一转,凛冽的剑光变了个道,直击越行之面门。
千阴娘的速度很快,越行之眼看着已来不及起身躲闪。只得将左腕护在身前,才挡住了那来势汹汹的一剑。
刀刃霎时刺穿布料插入血肉之中,迸出的鲜血染湿了越行之的袖口。
他痛得闷哼一声,却仰躺在地上没有动弹。
千阴娘怔怔看着越行之被染红的袖角,须臾,颤声道:“就算到了八年后,你还是要护着她,是么?”
越行之却没有答她的话。
“你恨燕萋萋,也恨我。”越行之喘着气,“倘若我死了,你能否解气?”
不等千阴娘说话,他又缓缓道:“纤莲……杀了我吧。”
“事到如今苦肉计对我可不管用!”千阴娘厉声道。
越行之面不改色,“杀了我,燕萋萋也会痛苦,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
“动手,这一次,我不会再挡。”
千阴娘冷冷盯着他,他也同样凝视着千阴娘。
林中死寂一般的沉。
下一刻,千阴娘猛然将剑刃抽出,看也不看自越行之左腕飞溅而出的血肉,只一甩剑柄,又朝他袭去。
这一次,直逼越行之的脖颈!
越行之望着那泛起银光越来越近的刀刃,宛如走马灯,他想起从前那个粉团子一样的小姑娘也是这般向自己跑来。
面上比谁都要强,其实只不过比谁都害怕被抛弃。
她总是这样,强逼着自己向前。
问她缘由,不过就是一句简单的“想要成为哥哥这般厉害的人”。
可他一点也不厉害,他甚至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连妹妹都不愿相信。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一刻不停地追着她,也只能眼睁睁看她在那不归途上越陷越深。
这便是因果报应罢?他想。
自己从前明明不信这些的。
越行之意识有些恍惚,他冲眼前那小姑娘一笑,低低说了声“抱歉”。
他缓缓阖上了眼。
整理: 小侯爷不是在被撩就是在撩(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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