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出发
微风和煦的朝阳下,临安城外的官道上尚没有什么行人, 只见两辆宽敞高大的马车渐渐驶来。马车四周跟着好几个手持长篙、窄袖宽肩的粗莽汉子, 车轱辘缓缓地压过道上的黄土地,驾车人尽量小心得不去掀起太多尘埃。
此时正是春光正盛的五月天里, 官道的两旁如缎带一般铺向天际的碧色上点缀着无穷无尽的姹紫嫣红,随着晨间的风儿带来阵阵清新的扑鼻香气, 引得马车中的人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赏这如画卷般秀丽的乡野风光。可是因为马车行的着实不快, 左看右看都是一样的风景,便是再色彩斑斓的美景也让人看得腻味了起来,坐在车中样貌俊秀的青年公子叹了口气, 放下车帘转头抱怨道:“这道上的景色虽然好看, 可马车走的也太慢了些,晃得我都有点头晕了。”
这一行队伍自然是从临安城出发前往藏剑山庄的林菲一行了。此时他、沈扶芳、宝灵子与万堂主四人正坐在打头的一辆马车里,其他几位漕帮的长老坐在后面的车里一起赶路。林菲因为想和沈扶芳聊天, 没有随着宝灵子一起屏息练功, 而是坐在了沈扶芳的身侧,可是他俩在对面的万堂主双目炯炯地注视之下也不好意思旁若无人地交头接耳, 只得一个刻意看医书,一个扭头看风景,然后时不时地抓住万堂主眼神飘散的机会相互对视一笑。
沈扶芳听到林菲说他头晕, 连忙从香囊中摸出一粒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抱歉地对他道:“林公子,你若是头晕就别再左顾右盼了,还是到大师父那边去和他一起打坐吧。因为有漕帮的兄弟们走路随行, 是以车没法走的太快。可那藏剑山庄发来的邀请帖子上,过时不候几个大字写得清楚明白,我们也是怕会耽误了赴会的时辰,所以特地提早三天出发,这样就算慢慢地走着,至少也能提前一天到达藏剑山庄。”
宝灵子正好刚从冥想中抽离出来,听到沈扶芳这句话,喜笑颜开道:“正是正是,这赴会赶场,都是宜早不宜迟的!藏剑山庄坐落在乌程县里,那县城虽然不大,可是历史悠久,人杰地灵,又有山有水,风景秀丽。再加上县里这些年一直得山庄的庇护,是以听闻比临安城都还要富庶繁荣一些。若是咱们提早到了,大可以先在客栈中住下,老夫可以去酒庐里美滋滋地饮上几杯,你们俩也可到周遭去踏青郊游,好好欣赏下那湖光山色,才不辜负这春日里的良辰美景啊!”
他这番话说的正中林菲下怀,林菲当下觉得头也不晕了,胸也不闷了,心中十分期待赶紧到了地方,好甩开这两个超强瓦数的电灯泡同沈姑娘去游山玩水一番,却只听万堂主朗声道:“这可不行!万某出发之前刚接到戚帮主来信重托,对这江南盟主之位是势在必得!那邀请帖上也白字黑字地写了,这次盟会是以比武打擂的形式来决出胜者。漕帮日前收到探子回报,莫说是发出去的这些帖子都悉数答复出席,就连许多没有收到帖子的武林好汉都在向着藏剑山庄出发,想必到时比武的场面会是十分激烈。宝灵子先生已是一派宗师,青炎派又向来不参与江湖中事,自然是不便出手的,所以万某只得拜托林公子与我一同上阵,确保盟主之位不会被他人所得,所以还请林公子万勿掉以轻心,多多勤加练武,以备来日作战之需。”
林菲被他一番耿直之言怼得气闷,可他也不好驳斥长辈,只能在心中腹诽道:“要不是你这个冥顽不灵的二愣子之前死活都在推托帮主之位不肯出战,我和沈姑娘也不会想尽办法托戚师父给你写这封信了!现在可倒好,成了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这可真是气煞我也!”
他正在自行郁闷之时,感觉到沈扶芳的一只冰肌玉手轻轻地拂上了他的后背在安抚着自己,心中又略微舒坦了些,就听她向宝灵子问道:“芳儿一直听闻大师父您最是见多识广,是否可以告知这往届的盟会上都是如何选出江南盟主的呢?”
宝灵子被她奉承地哈哈一笑,捋须说道:“这江南盟会自初办起就一直是藏剑山庄做东,只是纪老庄主在世的时候,倒是从来没有为了盟主之事而起过纷争。纪老庄主他武功深不可测,为人又仗义爽快,在江湖里德高望重,地位超然。再加上他出手阔绰,大家都乐意来赴会吃趟酒席,顺道趁着这个机会互相走动走动,在武林同僚面前露个脸。是以往日里的盟会都是和和气气地召开,然后尊纪老庄主为上,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了。因此虽然几年前纪老庄主就已过世,大家一开始也都没想过要在这届盟会上舞刀弄剑,而是商量着推举出了几个江南地区才德兼备的候选人,结果......”他说着说着,发现自己提到了沈扶芳的伤心事,于是面露伤感之色道:“结果闹成了今天这副群龙无首的局面......其实若是纪探花不死,他作为纪老庄主的独子,也是藏剑山庄唯一的传人,理应是这江南盟主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可惜啊......”宝灵子想起故人之子的凄惨下场,忍不住唏嘘起来。
林菲想到往日听到的江湖传言里,这个颇有些骨气的纪探花在新婚之夜就死于离魂散之毒,也在心中暗自为他叹息,又听沈扶芳波澜不惊地继续问道:“那现在藏剑山庄是谁在主持大局呢?”
宝灵子道:“自然是纪探花的遗孀白鹭夫人了。可惜她虽然才高志洁,出生高贵,但她来自于书香世家,本人丝毫不谙武艺,所以即使是手持盟主令也无法号令群雄,只得另觅贤才了。我听说她对纪探花情深意重,想是这次盟会上也会提及寻找下毒凶手之事。”
万堂主听到这话,嗤鼻不屑道:“看来先生是久居在常青山上,消息还不够灵通啊!这个传闻早就过时了,现在江湖上流传着对白鹭夫人的另外一种说法......”他的话正想出口,却看到沈扶芳就坐在对面,睁圆了一双干净到不染尘埃的眼睛听得无比认真,只得面带尴尬地道:“只是沈姑娘在场,万某有些话...不便开口......”
沈扶芳看他扭捏的模样,心中已隐隐猜到这是哪方面的传闻,云淡风轻地笑了一笑,道:“我也是有婚约之人了,况且现在未婚夫就在身边,万堂主不用怕轻慢了芳儿。这是关乎着漕帮夺取盟主之位的大事,还请万堂主不拘小节,直言不讳便可。”
万堂主那满面虬髯的黑脸上竟然透出了一抹红来,小心翼翼地挑拣着尽量文雅的用词道:“据闻近两个月,那白鹭夫人在藏剑山庄里夜夜笙歌,招揽了许多江湖侠客。那些人里有不少玉面少年,据说都已成为了她的裙下之臣,想是纪探花过世已有大半年之久,她终于还是耐不住寂寞...那个,放荡形骸了起来......”
林菲瞧见万堂主说话时眼神里闪过的鄙夷之色,心里暗暗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一个女子,明明不久前还是个贞节烈女,转头间就变成了放□□人。要知道不管是在哪个时代,女人最重视的就是这方面的名节,而这女子明明还是个黄花闺女,若真是忍不住空闺之怨想再嫁人,大家也不会对她多有苛责,又何必自毁名节去偷腥撩汉,这不是明摆着找骂吗?林菲和沈扶芳无言地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暗暗有了猜测,必是这白鹭夫人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他心中竟对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望门寡妇产生了些许同情。
众人就这么一路聊着天赏着景,看着窗外的日头渐渐地落了下去。虽说现在世道不算太平,可他们车上插着漕帮的大旗,四周皆是彪形大汉们护卫,因此在路上走的是稳稳当当,连个拦车问路的人都不曾有,顺利的在日落之前到达了沿路小镇上的客栈里投宿。
这个镇子着实是很小,进了一侧的城门从南到北一条街就能望到另一侧,客栈里也都是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掌柜两个伙计在无所事事地瞎晃荡。万堂主拿出银子包下客栈,嘱咐掌柜的快快去准备好酒菜,慰劳走了一天辛苦路的兄弟们。沈扶芳和宝灵子在车上摇摇晃晃地坐了一天也都有些疲乏了,于是分别去了自己房里休息,只有林菲因为之前吃了一粒沈扶芳给他的提神药丸,此刻觉得浑身精神气十足,一点倦意都没有。
他闲来无事想到万堂主所言,便走到后院里想练练剑,可是不甚敞亮的院子里已经停了他们的马车,压根没法子耍开阵仗,于是只得讪讪作罢。正打算回房之时,林菲瞥到一个伙计端着一盆血淋淋的猪肝进了厨房,他眼睛转了一转,登时有了主意。
他跑进了炊烟袅袅的厨房里,自行拿了个空碗舀走了一碗猪肝,又朝忙得脚不沾地的伙计们要了一些切好了的葱姜蒜,自己在后院里拿了个小灶炖起猪肝汤来,快要大功告成之际他想到光是猪肝汤填不饱肚子,又赶忙回厨房里在煮饭的大灶上舀走了一碗米饭倒进了他煮的汤里,然后美滋滋地端上了楼去沈姑娘的房间里献殷勤。
沈扶芳正在自己房里按摩坐得酸疼了的腰腿,她看到林菲一脸得意的样子端着个砂锅走了进来,就猜到他是来给图表现的了。正好他们中午吃的都是硬巴巴的干粮,现在看着这热气腾腾的美味,让她也被勾起了一阵馋意,含笑望着他道:“林公子不累吗?坐了一天的马车不去休息一会儿,反倒还亲自下厨给我煮吃的。”
林菲坐到桌前把砂锅盖子打开,露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猪肝粥来,满心欢喜地对她道:“我瞧着你上次病好了以后气色还是有些虚弱,正巧今天赶上厨房里有新鲜猪肝,这东西女人吃了最是补血养颜,我就自己弄了一满碗来给你煮粥吃。你若是能吃得饱了也可早些休息,就不用再下楼吃饭了,免得漕帮的那群臭酒鬼们喝起酒耍起疯来又拉着你不放!”
沈扶芳被他这贴心的行为感动地心里暖暖的,拿起勺子舀了一满勺粥放到鼻子前陶醉地嗅了一嗅,却见她本来笑得如新月般弯弯的眼睛陡然间睁大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勺子。
林菲看到她神情有异,心中也咯噔一下,连忙问道:“怎么了,难道是这猪肝粥被下了毒?”
沈扶芳立刻取下了头上的同心簪,将上面的银环浸进了粥里,林菲颇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定情信物就这么成了试毒道具,但眼见银环丝毫没有变色,于是放下心来道:“看来是你多心了。”
沈扶芳冷冷一笑,起身推开了窗户,目光如鹰般锐利地盯着一楼冒着香气的厨房道:“这倒也是,江湖人士出门在外,饭前自然都是要测一测有没有毒的,所以这粥里放的确实不是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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