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咦？”顾柒玖的声音突然从书房外面传过来, “人呢？”

    陆言渊从书房退了出去, 顾柒玖看到他, 笑着迎上来, “怎么在这里？这是你的外套，已经洗干净了的。”

    她递上来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他的衣服，陆言渊接过，说了一句“谢谢”，就没了话。

    他又回过头，看向书房里面。

    书架前安安静静地立着三个画架, 旁边的小柜子上还有各种各样的画画工具，铅笔软橡皮硬橡皮水桶颜料笔刷，什么都有。

    顾柒玖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里面，看到几个画架，以及画架上的几幅画，瞬间变了脸色，心跳如雷，说出口的话语是她自己都能感受到的僵硬, “那、那个、那个是……”

    陆言渊侧头看她。

    “那个是我随手画的。”顾柒玖脑子一片空白过后, 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陆言渊的画像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

    陆言渊开口：“你是想考美术生吗？”

    “是。”顾柒玖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想考清美。”这是儿子在很久之前就帮着她指明的一条道路。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干脆瞎几把乱说一通：“最近画多了石膏雕塑，就想画些真人，感觉你的五官轮廓比较分明, 相对来说更容易画，就把你当做模特了……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拿来当做商业用途，应该不构成侵犯你的肖像权！”

    她走上去，不动声色地收起顾麟笙的那张，“这张是我刚开始画的第一张，画完之后感觉不太像，就重新画了一张，第二张就像多了。”

    顾柒玖把儿子的画像放到装着一卷卷画的小木桶里，转头看陆言渊，“这画已经画完了，你想带走吗？”

    她作势就要伸手去揭下画纸边角上的胶布。

    “可以吗？”陆言渊问。

    顾柒玖点点头，“当然可以。”

    她现在就怕陆言渊多想些什么。

    让他发现她其实喜欢他是其次，喜欢一个人不用遮遮掩掩的，如果他发现，她就大大方方地认了，怕就怕他认为她是一个变态，无端在家里画别人的画像，而且她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圆回来。

    顾柒玖把画揭下来，撕掉胶布，利索地卷起，然后剪了一段红色缎子给绑好，忐忑不安地递给陆言渊。

    幸好陆言渊看上去没有多想什么，面色如常地接过，想了想，问道：“你有报专业美术班吗？”

    顾柒玖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如果想走美术生的路，最好还是去报美术班吧，这条路不好走，有专业的老师帮忙指导着，会顺利很多。”陆言渊说，“至于成绩的话，我不是太清楚，只知道美术生的文化分要求相对来说会低很多，但清美的分应该不会太低，你现在抓紧，我感觉应该来得及。”

    “好！”顾柒玖点头。

    身为客人擅自来到书房，是自己唐突了，陆言渊默默地走出来，顾柒玖也跟着出来，伸手将书房的门合上。

    在顾柒玖的手刚搭上门把时，陆言渊突然瞥到书桌上有一个水杯，水杯里倒满了热水，还在升腾着雾气。

    他猛然转头，看到刚才自己喝过的水杯仍然端放在茶几上，没有变过位置。

    水杯不是他刚才不经意之间带进来的。

    而顾柒玖进了门后就直接去卧室里给他拿衣服，没进过书房……

    “怎么了？”顾柒玖见陆言渊面色不对，心中陡然一紧，不安地问。

    “你几点出的门？”

    陆言渊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顾柒玖愣了一下，“大概四点多，快五点的样子吧？”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四五点倒的水绝对不可能这时候还在冒着热气，陆言渊拧着眉，“你家还有谁进来过吗？”

    “……应该没了吧？”顾柒玖被他严肃的脸色影响的，自己心中也突然发慌。

    “小心点。”陆言渊压低声音，“你家可能进了贼。”

    顾柒玖：“……啊？”

    刚才还在心中打悬的疑虑瞬间被陆言渊打破，她突然一个机灵，差点跳起来，“哪？哪有贼？”

    陆言渊把书房里的水杯说给她听。

    听完后，顾柒玖哭笑不得，“我突然想起来了，今天家里有保洁阿姨过来打扫，可能口渴了就倒了杯水，扫完后就忘了，人走了水杯还留在那里。”

    “真的吗？”陆言渊问。

    顾柒玖非常肯定又确切地点头。

    当然是假的！

    她儿子怎么可能是保洁阿姨！

    笙大宝也真是，家里他自己的东西都给收起来，就独独留了一杯热水在书桌上，也不知道该夸他放眼全局好还是说他粗心大意好。

    反正无论怎样，她都要收回自己刚才进门时夸过他的话。

    她都要被吓死了。

    身为校园一霸，东家苑和拆迁区小混混们都要绕道走的一姐，她自认为能打得过贼，但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贼在背后偷袭自己。

    顾柒玖重新打开书房门，把冒着热气的水杯端出来放到厨房洗碗槽里。

    陆言渊松了口气，“不是贼就好。”如果真的是贼，把一个女生独自留在极有可能待着贼的家里，他感觉自己可能会放心不下。

    顾柒玖把陆言渊送到电梯口，在等电梯的一分钟内，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陆言渊踏入电梯，才互相说了一句“再见”。

    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顾柒玖长舒一口气。

    “家里进贼”闹剧结束后，最初的话题又重新回到她脑海里。她一直在等陆言渊开口问她为什么在这么多人中，独独选了他当做真人模特。她知道自己的话漏洞百出，但当时情况紧急，她脑子还一片空白，能随机应变出这种话语已经是临场救急，直到到现在冷静下来，她也还是不知道当时要怎么把它圆回来。

    算了，既然陆言渊没提起来，就当做这件事已经揭过去了。

    顾柒玖回到屋内，清洁阿姨顾麟笙已经从储物室里走出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顾柒玖快步走上去，手掌团着儿子脸上的肉狠狠薅一把，“大宝贝儿！你落在书桌上的水杯差点露馅了你知道吗！”

    “水杯？”顾麟笙没挣扎，他妈团着他的脸，导致他脸变形的厉害，说话都是噘着嘴。

    “对，就是水杯！”顾柒玖又揉了几把，“还冒着热气呢！你爸以为咱家进贼了！”

    “抱歉，我不小心给忘了。”顾麟笙不好意思地说。

    “算了，也没多大点事。”他被她形容成了保洁阿姨，也算是他已经赎罪了，顾柒玖松开他，拿来装着砂锅的碗，“这是你要的砂锅，还是热的，赶紧吃了。捏着你的脸都没多少肉，赶紧多吃点多长点肉。”

    陆言渊洗完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到床沿上，看到从顾柒玖那拿来的袋子，单手扯过来。

    他起身，把衣服放到衣柜里，又回过来看那张素描画像。

    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他把毛巾扔到床头柜上，扯开绑着画的红色蝴蝶结，轻轻一拉就开了，画散落开来。

    画中的他正侧着身子回过头，似乎有人正在叫他，神情有一点迷茫，但更多的是惊喜，眼睛都含着笑意。

    不得不说，顾柒玖的水平的确很高，画中的他看上去十分像真人，细微的神韵都被她画出来了。

    她说她是因为突然想画真人，感觉他五官轮廓比较容易勾勒，于是刚好画了他。

    陆言渊感觉心中不是滋味。

    如果她当时没想到他，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个相对而言也比较合适画轮廓的人，她是不是就会选择去画那个人，而不是他？

    对于她来说，是不是所有人都是一个样？

    陆言渊把画重新卷起来，拿起红缎子重新绑回去，把画放到他床头柜上没花的花瓶里，打算改天找个时间把画裱起来。

    他再不想这么多了，这些天顾柒玖似乎占据了他太多神经，他发现这个现象有点不太正常。

    ——虽然自从来了怀城，他偏离自己原来的轨道已经很久了。

    如果去细想，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这个现象，想不出，想不透，陆学神难得感觉脑细胞不太够用。

    感觉自己在一点一点地脱轨，而且没有一点想去挽救的想法，他干脆就这么放任自己。

    毕竟脱个轨而已，才多大点事，又不是山崩海啸世界末日。

    手机突然响了，陆言渊拿过手机看了看，是黄耗子的电话。

    “老陆老陆，在干嘛呢？”刚一接通，黄耗子一惊一乍的声音瞬间就在耳边炸开。

    “刚回家洗了个澡。”陆言渊躺到床上，头顶的吊灯有点刺眼，他抬起手臂挡在眼睛上。

    “你猜猜我今天听到了什么惊天大消息？”黄耗子卖着关子。

    “爱说不说。”陆言渊对此没多大兴趣，黄耗子这种小把戏用多了，反正无论他猜不猜，黄耗子最后总能说出来，而且说出来的都是他从各路打听来的八卦消息。

    “哎，别这么扫兴啊。”黄耗子嚎一声，“算了算了，我就跟你直接说了吧，隔壁班那个拦精灵你还记得不？就是在学校查违禁物品的时候从口袋里摸出拦精灵小套套的那个！今天我陪我奶奶去医院里体检，结果遇到他了！你猜怎么着，拦精灵竟然在陪他女朋友打胎！我的天啊！我去！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比我还野！可惜了他女朋友，长得还怪好看的，竟然折在这小子手里，哎……”

    “这么可惜人家女朋友，你上去当接盘侠呗。”陆言渊百无聊赖地应一句。

    “那就算了。”黄耗子咋舌，“再好看也没用，我可没有当接盘侠的习惯，让拦精灵自己解决去。老陆啊，我就是突然很感慨，幸好我知道分寸，女朋友交过再多也没有越界过，反正我对这一层还是挺保守的，对人家姑娘，我一定要负责，在我没法负责之前我就不会越过雷池。”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言渊不耐烦地打断他的絮絮叨叨。

    “我就是想过来感慨一下而已。”黄耗子说，“老陆啊，你也是，你对自己喜欢的女孩一定要好好珍惜知道不？长得再帅也不能仗帅行凶把人家姑娘咋地了，否则到时候麻烦的还是你自己。”

    “我比你知道分寸。”再说，黄耗子太高瞻远瞩了，他喜欢的女孩到现在还没影呢。

    陆言渊突然把挡在眼前的手拿下来，扒拉了一下头发，感觉头发已经全干透了。

    眼前的吊灯晃得刺眼。

    闭上眼时，顾柒玖的脸突然出现在脑海中，他猛然睁开眼睛。

    再次被吊灯晃了眼，他翻了个身。

    怎么突然就想到顾柒玖了……

    “行吧行吧。”黄耗子说，“改天我去怀城找你玩啊，到时候顺便再看看你女朋友……”

    陆言渊刚想开口反驳，黄耗子瞬间又改口：“内定女朋友！”

    陆言渊骂了一句：“滚！”

    “你别这么快否认啊，否则到时小心自己打自己脸马上来！”黄耗子突然叫了一声，陆言渊刚涌上来的睡意瞬间被赶跑，明白了他不是在跟自己说话，“我先挂了啊，我下午被我妈拖出来参加酒宴，到现在还没散场呢，中途抽空出来给你打电话。先不说了，我妈又在催了。”

    黄耗子刚说完就挂了电话。

    陆言渊看了眼手机，通话界面已经结束了，他把手机扔到枕头边上，撑起上半身把灯关掉，掀开被子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草原上，草原中间有一棵树，某种指引让他走到这棵树下。

    他在梦中有了缩地成寸的本事，看上去很远的距离，但没一会儿他就来到了树下。

    看到树下有一男一女正在闭着眼小憩，女生靠在男生肩膀上，脸看得不太真切，能看得出她睡得很熟。

    陆言渊蹲下了些，也没能把女生的脸看清，但能看得清男生的脸。

    他突然皱起了眉。

    这个男生，像他，却又不是他。

    五官很像，但脸型轮廓和他不一样。

    男生穿着一件深色衣服，脖子上挂着一个红绳，绳子连着一个弹壳。

    陆言渊刚想凑近了看弹壳，但男生突然睁开了眼，用长得和他如出一辙的眼睛看着他，开口问：“爸，你干嘛呢？”

    陆言渊突然睁开眼睛。

    室内一片漆黑，他看不清什么东西，往枕头边上摸来手机，点亮屏幕，发现现在是凌晨两点。

    陆言渊躺回床上，脑海中浮现的仍然是新鲜出炉的梦境，和梦中的一男一女，以及那张像极了自己的脸。

    他想到了自己在顾柒玖书房中看到的“废稿”。

    他记忆力很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张脸和顾柒玖画的“废稿”几乎是一模一样，同样是像他，却又不是他，五官近乎复制粘贴，但脸型比他更为柔和。这个人似乎就是另外一个人，独立于他之外的另外一个人，而且现在还出现在自己梦境里……

    陆言渊抹了一把脸。

    奇奇怪怪的梦。

    为什么那个女生没有脸，而只有男生有脸？

    因为他在顾柒玖书房里看到那张画，导致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动代入了吗？

    可能就是这样吧。

    和他长得还真像。

    他未来的孩子会不会像自己？

    有没有可能和顾柒玖画出来的“废稿”有很高的重合度？

    ——既然那个男生称他为“爸”，那就姑且把他认定为自己儿子吧，那么另外一个女生呢？是他未来儿媳妇还是他未来的女儿？

    一个个问题充斥着脑海，陆言渊一时没了睡意。

    作者有话说： 79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谁他妈想当你儿媳妇，谁他妈想当你女儿？

    老陆：这……这不是在梦里都看不清脸吗……如果能看得清，我也不想把媳妇误认为儿媳妇或者女儿啊……

    委委屈屈笙笙大宝贝：就没人给我解释一下，我为什么突然变成保洁阿姨了吗？QAQ

    老陆一指79：你妈说的，不关我的事！

    今天下午为了作业看了音乐剧写了观后感，看音乐剧的时候差点睡厥过去了orz

    从来不在白天睡觉的我写完了观后感爬床上睡了一个小时orz

    我果然只是一个俗人，欣赏不来高雅的东西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