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按理来说, 高二有这么多班, 即便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 但凡在同一楼层中, 朝夕相处见了这么多次面，也总能知道某某面熟的同学出自哪个班。

    可顾柒玖阔别校园近二十年，自己班的同学都尚未认全，更别说其他班级的同学。

    陆言渊心跳如鼓地等待顾柒玖开口，怕她一张口就戳破他漏洞百出外加门外有同班女生拆台的谎言，可顾柒玖出声，他的心陡然落下。

    “那你要不要在我们班待一会儿？我们班中午基本上都没人, 这两天就只有我们几个在这里。”她退回到座位上，空出在自己身旁的空位，“我没有同桌，旁边位置是空的，没人坐，你要坐这里吗？”

    陆言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但身体却很诚实, 抬腿朝她走了过去。

    顾麟笙在他妈突然出声的时候就抬起头, 只一眼就看到他爸站在门口。

    他爸走过来时，还跟他对视了一眼。他爸的眼眸中毫无波澜, 再配合他一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让人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一直等他爸走到他身后，顾麟笙也没想透他爸眼神的含义。他皱了皱眉, 低头继续看自己的计算机程序语言。

    陆言渊刚一坐下，顾柒玖就把一本套卷推到他面前，他侧过头，对上少女明澈的大眼。

    “能帮我讲一下题吗？这次不多，就两题。”

    她还一边竖起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二”。

    他点了点头，刚把试卷拿过来，就感受到一阵风从自己身旁刮过，买一送三三人组从他身边跑过去，在白斩鸡那边停了停，然后白斩鸡被他们拉了起来，被三人组半推半拉地扯出教室。

    顾柒玖被四人的阵势也弄得愣了愣，想起什么，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朝拖着她儿子往前跑的二愣大吼：“你给我悠着点！他身体不好，你们别给我弄出个好歹来！”

    二愣的脚步放缓了一点，顾柒玖坐了回去。

    转头见陆言渊抬着头看他们离开的方向，她想了想，说：“没事，别理他们，他们每天抽风是常态，就不能指望他们干一些正常人该干的事。”

    可今天有点不同，往常是大胖三人凑一块抽风，但今天莫名其妙拉上她儿子。

    不行，这可不行，回去得跟儿子说道说道，让他离大胖他们远一点，他妈不让他跟傻子玩。

    智商这玩意儿会传染，她怕她好不容易生的聪明一点的儿子被三人带傻掉，到时候她绝对会欲哭无泪。

    顾柒玖指出自己不会的题目，陆言渊收回盯着门口的视线，看了两眼就知道该怎么解答。她不会的题目在他眼中都是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题目，稍微讲解一下定理和公式就能写出。

    讲完后，顾柒玖恍然大悟，朝陆言渊说了声谢谢，就继续往下写。

    陆言渊也开始做老师刚给他的竞赛题。

    大胖三人拉着顾麟笙一直跑到开水房那边。

    只跑了这么一小段路，顾麟笙就感觉自己心率过快，气有点喘不上来。

    大胖也喘了半天，好不容易缓过来，骂道：“嚣张！柒姐实在是太嚣张了！我都看不下去了！”他拍拍顾麟笙的肩膀，安慰道：“谷老师，你别怕，这回正义的一方站在你这边，柒姐和狗男男作为黑暗邪恶势力，我们绝对会帮你唾弃他们的！”

    三狗提醒：“狗男男说的是一个男的和另外一个男的，是一对基佬，说那个奸夫不应该用这个词。”

    大胖横扫他一眼，“别打岔，能听得懂就行。”

    二愣叹了口气，目光带着悲悯看顾麟笙，“你也别太伤心，柒姐那种……绝对会有报应的，相信我！”

    顾麟笙靠在墙上，哭笑不得地看三个叔叔：“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和她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我也不希望她有什么不好的报应。”她已经遭受太多无妄之灾，余生理应是安平喜乐风顺顺遂，而不是他们所说的遭受报应。

    “你们把后半句话收回去，我可以当做没听到。”

    大胖三人对视一眼，良久后纷纷叹了口气。

    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谷林生却仍然这么为柒姐讲话，更衬得柒姐不是人！

    瞧瞧被她扣绿帽子的小可怜，他们都开始心疼了。

    可也没办法，他们在柒姐手下屈服惯了，一下子没法硬气起来反抗她，上次三狗硬碰硬也以失败告终，目前看来他们只能以柔克刚，希望柒姐最终能被他们所感化。

    大胖又拍了拍顾麟笙肩膀，“反正你别难过了，如果实在不行，就这么算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花，何必死缠霸王花？”

    顾麟笙笑了：“如果我把你最后一句话说给她听，你要不要猜猜你将会是以什么死法入土为安？要不参考一下《活着》？”

    “她都这么对你了，你还这么护着她？”大胖抖了抖，“您可别，我还想活久一点。”

    二愣往教室那边看了眼，没看到有人从自己班教室出来，回头说：“中午咱们就别回教室了，也不知道他俩要待多久。”他看着顾麟笙，“谷老师，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你们要去哪？”顾麟笙问。

    “反正不回教室，你也还是不要回去了，眼不见心不烦。”二愣说，“我们三个带你出去玩一玩，散散心。”

    “走吧。”

    顾麟笙跟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他也其实也一点都不想回教室看他爸他妈谈恋爱——虽然不知道他们俩现在到底开始了没有。

    但他仍然不是特别想去围观自己亲爸亲妈，总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而且他能感知到他爸对他态度不太好，他怕被他妈看出来，伤了她的心，因为他妈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阖家欢乐，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希望，他不想打破她为自己编织的梦。而他和他爸的事，他自己私底下解决就好，不用让他妈为他俩烦恼。

    顾麟笙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他爸究竟是那根神经抽了，竟然刚开始就看他不顺眼，这让他心塞不已，这跟血脉牵绊父子连心什么的鸡汤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难倒是因为这具身体跟他爸毫无血缘关系的缘故，导致他爸跟他的血脉牵绊断了？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顾柒玖写了没多久题目，毫无意外地再次卡壳。

    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陆言渊。他正心无旁骛地写题目，教室里很安静，她甚至能听到他的笔尖在纸面上刷刷划过的声音。

    很专注，由不得她打扰，一旦打扰，可能就要承受类似于起床气的怒火。

    很多学霸容不得别人打断自己的思路，尤其是陆言渊这种学神。

    顾柒玖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和题目奋斗。

    陆言渊转过了头。

    他发现她坐在自己旁边，他根本静不下心来。以前做题目，他都能很快进入状态，但只要她坐在自己身边，他就能感觉到自己身边坐了一个人，而且能感知到这个人就是她。

    这不是事先知晓，而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就算顾柒玖原本不在，而是突然在他身边坐下，他估计自己也能发现这个人就是她。

    魔怔了！

    听到身旁小小的叹气声，陆言渊问她：“怎么了？”

    顾柒玖猛然转过头，“我打扰到你了吗？”没等他否认，她就自顾自地道歉，“对不起啊。”

    一边说着，她一边往书包里掏了掏，手伸出来时掌心躺了两颗糖，“只有这个了，这能当做赔罪吗？”

    陆言渊看着粉红色包装的草莓糖，把“没关系”咽了下去，接过了草莓糖，“可以。”

    话音落下后，陆言渊没转回脸，顾柒玖也就这么看着他，两人对视了很久。

    教室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头顶电风扇不断旋转发出的风声，天气入秋，窗外头的知了也不叫了，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一直看着对方。

    顾柒玖突然动了动，陆言渊猛然回神，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随手抓起一颗草莓糖撕了包装往口中送，甜丝丝的口感没多久就蔓延开来，散发着浓郁的草莓香。

    他往另外一边靠走廊的窗户看，突然发现白色和粉红色的东西缓缓进入自己的余光，他回过头，一张试卷上放着三颗粉红色草莓糖，试卷另一头正被一只白纤的手拿着，再往那边看过去，就是顾柒玖看着他的明澈大眼，小脸瓷白干净。

    “陆老师，我能再问你几个问题吗？”刚才刚说过就只问两道题，打脸来得这么快，她有点不好意思，“三颗糖当做学费，好不好？”

    “……好。”草莓糖在陆言渊口中转了一圈，他轻轻地应一声。

    “你很喜欢吃糖吗？”他把三颗糖拨到一边，盯着顾柒玖指出的题目，“感觉你有好多糖。”

    “还行吧。”顾柒玖想了想。

    她本来不喜欢吃糖，后来认识了陆言渊，发现他特别爱吃草莓，但草莓不是每个季节都有，而草莓糖一抓一大把，一年四季都能得到，于是她就养成了每天随身携带草莓糖的习惯，看到他心情不好了，给他一颗糖安慰他，看到他得奖开心了，给他一颗糖奖励他，看到他写题写不出来快要开始暴躁了，给他一颗糖让他镇定一下。

    这人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也非常好哄，主要是喜欢吃草莓，草莓糖也来者不拒，于是她毫无技巧的哄人方式百试百灵，顺便还给自己哄回了一个男朋友。

    因为喜欢他，所以她也喜欢他所喜欢的东西，爱屋及乌。

    “那难怪了。”陆言渊点了点头。

    她刚好也喜欢吃糖，而且也刚好喜欢吃草莓糖。

    挺巧。

    刚来五班教室那会儿给顾柒玖讲题，陆言渊满脑子都是白斩鸡被买一送三三人组推出去的画面，无暇想其他的事，但现在，异样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在自己班时，他给女生回答题目敷衍的很，而现在给顾柒玖讲题，就算只是讲解一道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题目，他也完全能耐得住性子，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甚至能做到一个知识点极尽细致地翻来覆去讲解三四遍，直到顾柒玖点头说懂，他才开始转向下一个题目。

    口中的草莓糖还剩半颗，陆言渊没有咬糖的习惯，喜欢等糖完全化掉。

    糖在口中转了一圈，桌子右上角还有四颗糖，相互倚靠着堆在那里。

    估计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

    拿了顾柒玖的糖，就要为她把题目讲透彻。

    再加上他时有时无的雷|锋精神，关爱小学渣。

    他低头时，顾柒玖刚好也抬头，少女双眸明澈，他看了她几秒，低头继续给她讲题。

    嗯，还是一个眼睛特别好看的小学渣。

    不止眼睛好看，整个人也长得好看。

    应该非常符合黄耗子的审美。

    ……呸！怎么突然想到黄耗子去了！

    人家好端端一姑娘，绝对不能让黄耗子那种两三个星期换一次女朋友的花心大萝卜糟蹋！

    中午午休结束，出去浪的学生陆陆续续回到班级。第一个进门看到陆言渊的是一个男生，和陆言渊一起打过球的，两人相互认识，见到陆言渊在自己班级里，男生惊了一下，再看到陆言渊身边坐着顾柒玖，他差点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趁着陆言渊正在给自己讲题，顾柒玖抬头瞪了男生一眼，男生抖了个机灵，目不斜视地坐回到椅子上。

    把最后一道题目讲完后，陆言渊把桌子右上角叠着的一把草莓糖统统装进口袋，末了还抬眼看了眼顾柒玖，见她只是朝他笑笑，说了声“拿着吧”，他才一身轻松地站起身。

    陆言渊前脚刚走出教室，后脚顾麟笙一行人就回来了。

    大胖三人在经过顾柒玖时，每人都高贵冷艳地“哼”一声，顾柒玖看得莫名其妙，但只当他们在不定时抽风。如她所言，他们三个抽风是常态，如果某天突然没抽风，她还会认为他们今天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顾麟笙把倒扣在桌面上的计算机程序语言翻回来，往里面塞了一张书签又合上，放回到抽屉里，然后往他妈这边走。

    “怎么样？”他在她身边坐下，椅子刚坐过一个人，还是温温热热的。

    “什么怎么样？”顾柒玖把试卷收好。

    “你和他啊，进展如何？”顾麟笙难得八卦一回，虽然不愿意围观父母谈恋爱，但对他俩的感情进展，他还挺有好奇心。

    “还行。”顾柒玖说。

    顾麟笙看着被她收起来的卷子，“你现在不需要我讲题了？”没等他妈回应，他自顾自地嘀咕一句：“也对，自己的老婆自己教，没有让儿子教的道理。”

    顾柒玖：“……别以为你说得小声，我就听不到。”

    顾麟笙闭上了嘴。

    他妈不会的题目特别多，而且都是基础题，甚至还有概念题，如果不是靠着多年以来沉淀下来的母子亲情，换了别人，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会这么有耐心地帮她一题一题讲解过来。

    给钱都不愿意！

    现在好不容易脱手，把他妈送到他爸手中，他落得一身轻松，不想再回归到无尽的讲解基础概念题中。

    可他妈绝对不可能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顾柒玖拍了拍儿子肩膀，笑着说：“以后如果遇到他，他来教我，其他时间还是你来给我讲题。”

    在儿子沉重的表情中，她继续说：“你昨天说过是不是今晚就要搬回景乐花苑了？刚刚好，之前微信上讲题麻烦的很，现在面对面一对一家教，肯定能方便很多。”

    顾麟笙：“……”

    亲生的亲生的。

    他妈含辛茹苦把他拉扯长大，他现在给她讲几道基础题，这算什么。

    亲生的亲生的！

    ：）

    作者有话说： 笙笙大宝贝：掀桌！自己的老婆就自己教，怎么还硬要儿子教的！

    老陆：养儿千日，用儿一时，老婆深谋远虑！

    79：耶！

    今天更了4500+，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我也不想短小的来着，但临近期末，作业真的多TAT，到现在我都还欠着两三篇论文和一张试卷没写TAT

    打死不断更，是我和我最后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