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三皇子看着思维不知道发散去哪了的安叶暄, 叹了叹气, 兄弟有些可怜啊。

    都到了门口了, 再走就有些刻意, 还是眼不见为净好, “奇山, 叶暄, 我们赶紧进去吧。”

    戚奇山自然应承，“好。”

    安叶暄被唤回思绪，有些犹豫, 抬脚想要往茶馆走，最终还是转向酒楼。

    柳长亭喝水的间隙，看见站在远处的三人, 连忙下来, “殿下，叶暄兄, 奇山兄, 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去坐。”

    说着, 也不等他们拒绝, 直接走在前头引路, 将人引进去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站那上面耍猴了。

    戚奇山想要喊住他, 被安叶暄阻止，“你们的用意我知道, 我很感激, 但用不上，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更何况，我对女魔头也不见得是喜欢。”

    “你能这么想就好。”

    茶楼不单单只是卖茶，吃食也有，还有说书人，以及一些简单的小机械。

    身为老板的十里，坐在二楼磕着瓜子看下面人来人往，奇得是，一楼去二楼并没有楼梯可以上。

    柳长亭站在下面使劲朝楼上的十里挥手，站在十里身后的筱红注意到了，弯腰提醒她。

    见她注意到自己，柳长亭这才跟身后的人说道：“这上楼的梯子有些奇特，你们站上去的时候握紧两边的扶手。”

    “长亭兄，你的脸……比往日别致不少。”三皇子努力收刮肚子里的词。

    刚刚没怎么注意，现在离得近，有足够时间打量，这才看清楚柳长亭的脸。

    只见他双颊上用胭脂涂抹上了一层放荡不羁的红，红唇娇艳，剑眉星目。

    为了不失礼，戚奇山用扇子遮住了自己半张脸，“长亭兄这是近日新流行的风雅吗？”

    柳长亭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有十里为了舞台效果强行压着他让丫鬟上的妆，尴尬的咳了两声，“不是，那什么，知勇，带三位贵客去二楼，好生招待。我还有点事，就先失陪了。”

    知勇是茶馆的掌柜，听他叫喊，连忙跑过来，“三位公子请跟我来。”

    才没走几步，忽然一个身型微有些矮，挺着大肚，脸上尽是肥肉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扇子，挡住了柳长亭的去路。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小脸蛋长得可真俏，胸小了点，不过没关系，爷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打扮成男儿是出来玩耍的吧，跟着爷，爷带你耍遍京都城如何？”那人面颊通红，浑身一股酒气，但眼神却还是清楚的，盯着柳长亭发亮。

    柳长亭本身长得就不差，在京都城爷也是顶尖的，上的妆只是让人在远处看不觉得苍白，但凡清醒些的就不会将他错认为女孩。

    不过美到一种程度，就不分性别，更何况被酒精麻痹的人，闻到他身上一股脂粉味，看到那么好看的脸，自然而然把他认做是那些女扮男装出来玩耍的姑娘。

    柳长亭额头青筋暴起，紧握拳头，“把这个人给我轰出去。”

    “小娘子脾气够辣，我喜欢。”那人说着，伸出手用折扇端起他的下巴。

    柳长亭一度想一脚将人踢开，但顾及到今日是茶馆开张第一天，深吸一口气，将怒意压下，拍开扇子，怒道：“人呢，动作快点！”

    “小娘子不要这么绝情，爷虽然长得不怎样，但床上绝对让你□□。”

    三人并没有走多远，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那胖子说的最后一句，差点没让他们岔过气去。

    戚奇山想笑又不敢笑，三皇子一顿猛咳，“长亭兄，对不住，对不住。”

    安叶暄倒是很认真打量了一下柳长亭，十里喜欢会打扮的男儿？刚想到这，立刻否决，不，女魔头可能连打扮是什么都不知道，审美更是扭曲。

    柳长亭忍无可忍，憋着一股气，等人将那胖子扔出去之后，立刻上前将他按在地上，对准他那张脸用力挥拳头，“我让你□□，□□！”

    胖子带来的随从想要帮忙，被茶馆的伙计挡住。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知道我表哥是谁吗？”那胖子感受到了脸上的疼开始嚎叫起来，双手边推搡着柳长亭，试图将他从他身上弄下去，“我告诉你，我爹是户部侍郎，我表哥是当今三皇子殿下，你敢打……啊！我表哥不会放过你的！”

    安叶暄用手肘戳了戳三皇子，“明庭，这胖子你表弟？”

    三皇子立刻摇头，“不是，从未见过。”

    说着走出去，弯腰看着地上的胖子。柳长亭在他说他表哥是三皇子的时候就停下来了，没有再打他。

    三皇子看着那张长得惨无人道的脸，不禁有些可怜这位，连语气都好了不少，“你知不知道冒充皇亲国戚是要被判死刑的？”

    “谁冒充了，我就是皇亲国戚。”胖子嘴角被打了一拳，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你认得我吗？”

    “你谁啊，凭什么我要认得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认为所有人都要认识你，比你好看的人我见多了。”

    三皇子也是被这胖子逗笑了，在他旁边蹲下，再一次问道：“你真不认识我？”

    “不认识！”

    安叶暄随后跟着三皇子一起蹲着，“他就是你表哥，三皇子。”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根筷子，伸过去戳了戳他被打肿的脸，“你连三皇子都不认识，怎么好意思说他是你表哥？”

    胖子努力睁开他那双挤成一条缝的眼睛，“你真的是三皇子？我表哥？”

    “我是三皇子，但不是你表哥。”三皇子起身，让跟着来的侍卫将人压下去好好审问。

    胖子忽然坐起，抱住他的腿不放，“你就是我表哥，表哥，表弟我被人打了，你可得帮我报仇啊！”

    三皇子直接将人踢开。

    “表哥，我真的是你表弟，我爹说，我祖母的妹妹的夫君是贵妃娘娘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祖父，我们不是表兄弟是什么？”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啧啧。”安叶暄讽刺道。

    三皇子皱了皱眉，“好像我还真有这么一个表弟。”

    安叶暄惊讶了，“不是吧？”

    三皇子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是很清楚，挥手让侍卫将人送回户部侍郎府。

    “怎么，扰了我生意就想跑？我答应了吗？”

    如此大热闹，茶馆门前早已经围了一圈的人。清冷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人群逐渐分出一条道。

    筱红为了讨个开门红的吉利，让十里扮了一身的红，妆容也同样如火，艳丽的容颜，灼得人眼微疼。

    许是阳光太刺眼，也许是今日天气太热，更许是被人点明了心思，看着她，安叶暄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脸上渐渐发热，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跳越来越快，如擂鼓作响。

    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迈腿打算迎上去，但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阿拾，阿拾，你夫君我刚刚差点就被人辱了清白，我的心灵受了不小的伤害，你安慰安慰我呗。”

    十里伸手将他的头推开，“一边去。”

    柳长亭一个踉跄，似是没有站稳，往她身上扑去，正好将她抱在怀中。

    十里再一次将他推开，还打了一下他的手臂，“正经点。”

    柳长亭立刻站好。

    虽然十里脸上没有什么笑意，甚至有些严肃，但两人的之间的互动在安叶暄看来过于亲昵，也很碍眼。

    同样觉得碍眼的还有听到十里开了茶馆来贺喜捧场的古计诚，当即扒开人群出去，“小拾……”

    十里撇了他一眼，径直往胖子那去，“我们来算算你阻了我的茶馆接待多少位客人，耽误了我赚多少银子。”

    安叶暄已经开始在心底为胖子默哀了。

    “从你调戏他开始到现在约摸有两刻钟，一刻钟我也不算多的，十五位客人总是可以的，那么两口钟就是三十位客人。每位客人花费的银子不同，按照平均水平来算一个人差不多两百五十两，三十个人就是七千五百两，给钱吧。”

    “七千五百两！你这是抢劫！爷我没拆了你的茶楼都算是好的，还想让爷给银子，做梦吧你！”

    十里挑眉，看向三皇子，“他表哥，你表弟惹事不愿意赔银子，他表哥你替他付一下如何？”

    三皇子一脸认真道：“十里姑娘，我不是他表哥，我不认识他，你想怎么处置，随意。我给你作证，是他先闹事，你是为了寻回公道才动的手。”

    “不错，挺上道的。”十里说完，旋身飞起，一脚踹在胖子胸口。

    众人看着倒飞出去三四丈远的人，不禁咽了咽口水。

    掌柜的知勇从怀中掏出一堆写好的欠条，抽出七千五的那张，在十里落地伸手那刻，立马递上去。

    茶馆里的伙计跑过去将胖子拖回来，扔在十里跟前。

    十里往前走了两步，弯腰将欠条展示给他看，“我体谅你暂时没带那么多银子，所以画押打个欠条就行，来日凑够了银子带来。来，画押。我也没想到欠条这么快就用上了，也没准备印泥，你就用你吐出来的血暂时凑合一下吧。”

    胖子颤抖着手，艰难的将指印印在欠条上，气喘得跟正在劳作的老旧的风箱一样，“你等着，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十里耸耸肩，无所谓道：“拭目以待，三皇子，你会为我作证错不在我的，对吗？”

    “是的。”三皇子勉强一笑，鬼知道你这么狠。

    十里满意点点头，转身对围在周围的群众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家不要站在外面啊，都进去坐。伙计们，快把号牌发给各位客官，不要让人家等久了。”

    “是。”

    众人哪敢不接，惹不起，惹不起。

    安叶暄踟蹰片刻，还是向十里走去，“那个，十里……”

    十里侧头见是他，开口就道：“我的五千两银子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

    安叶暄愣了愣，“不是说长亭兄给吗？”

    “那是你说的，我答应了吗？”

    安叶暄：见鬼的喜欢，他就算是喜欢上鬼，也不会喜欢上这个女魔头。

    柳长亭给了他一个你多保重的眼神，随后就凑到十里身边去了，“阿拾，对不起，这次是我没忍住，你刚开门第一天我就给你闹出这样的事来，你罚我吧，怎么罚都可以。”

    最好是让我给你当一个月的丫鬟，贴身伺候！当然，这他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想想。

    “不用，白赚七千五百两，开门红，这种事最好多来几次。”十里顿了顿，仔细打量柳长亭，“要不，你干脆男扮女装在我茶楼里吸引那些好色之徒吧。”

    柳长亭惊呆了，“我是你未婚夫，未来的相公！”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物尽其用，懂？”

    “不干，打死都不干。”

    “随你，反正我又不强迫你。”

    柳长亭拉了拉十里的袖子，凑近她耳朵，低声道：“如果你要是想看我穿裙子，我就穿给你看。”

    说完后，脸已经爆红，低着头不敢看十里的反应。

    十里见他那模样，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含有笑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应道：“好。”

    柳长亭蓦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喜。

    戚奇山看着两人之间的动作，偷偷瞄了瞄安叶暄，见他脸上并无难过之色，稍微松口气，但又更加担心起来，难道已经难过到生无可恋了吗？所以对一切毫不在意？

    柳长亭还惦记着脸上有妆，先去将脸洗了，离开的时候，都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又返回来抱了一下十里才快速跑开。

    古计诚从人群中出来，拉住十里，“小拾，你真的愿意嫁给他吗？难道你真的忘了我们之间的誓言了吗？”

    十里微垂下眼帘，这个是原主喜欢的人，打不得，打不得，即便是他再烦，也要学会忍让，你占了人家的身体，就不要再伤害她的爱人。

    人类发情期真他妈早，十二岁就开始了，操！

    “真的。忘了。”

    “我不信！”

    安叶暄刚要上前解围，沈浩宇拿开他的手，站在十里面前，将她护在身后，“古公子，还请自重。婚姻之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舍妹已经和柳公子交换了庚帖，你再跳出来缠着阿拾，你让世人怎么看她？你若是真心喜欢阿拾，就应该学会放手，祝福她找到归宿。”

    “你懂什么？我们之间的情谊岂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让我看着她嫁给他人为妻，我做不到！”

    “那你想如何？”十里在沈浩宇之前问道，“我郑重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了，你死心吧，不要再缠着我，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烦你。”

    古计诚大受打击，刚想说什么，安叶暄开口道：“计诚公子，死缠烂打可不像你，你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京都第一公子诶，哈哈。”虽是笑得开心，心底几分苦涩却无人知。

    古计诚没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十里，道：“我不会放弃的。”随后离开。

    堂内的某一个角落，有一双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