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林邈最开始, 只以为沈音曜是躲到哪个地方躲清静去了。

    但当他听到上课铃响起来后, 小姑娘还没有回来, 就意识到沈音曜可能出了问题——

    沈音曜上课从来都不会迟到。

    当时刚好是李海芝的课, 她才站在讲台上，就见林邈从教室中走了出去，李海芝犹豫了那么一秒要不要把他叫回来, 最后还是假装没有看见。

    谁让人家爸爸有本事呢，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师，也惹不起。

    不是她不想尽职尽责，可她只是个普通人，在保住饭碗和教书育人之间，自然而然的就有了倾向性。

    谁没事儿会给自己惹麻烦呢？

    她假装没看到林邈, 放任林邈在上课的时间光明正大的出了门, 甚至连带着魏中都没有干预。

    女洗手间内，成慧的左脸此刻高高肿起，火辣辣的痛感让她眼泪直流。

    成慧现在怕的要死, 哪儿还会觉得林邈帅的不行, 她这会儿甚至在怀疑她当初为什么脑子坏掉了会喜欢林邈，他根本不是人！

    他就是个疯子。

    怎么会有人、怎么会有人会如此对待一个女生！

    一想到这还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成慧脑子中就只有后悔。

    她当初到底为什么喜欢林邈？

    林邈眼眸通红。

    他在门外模糊的听见了小姑娘的声音, 因为是女厕所，林邈犹豫了那么一下。

    就是那么一下。

    他听见了清脆的巴掌声。

    他打开门的一瞬间，只看见小姑娘狼狈的贴着墙面坐着，她浑身湿透, 嘴唇惨白。

    而她的左脸，明显的红肿起来。

    那一刻，所有理智，所有压制通通失效。

    愤怒从胸口涌出。

    林邈想都没想，一只手抓住了成慧的脖子，那一刻，他的脑子里只有弄死成慧这一个念头。

    成慧动了他的小姑娘。

    暴怒的少年，撕开粉饰太平的冷淡，还是当初那个秒天秒地的林邈大魔王。

    魏中吓得魂都快掉了，饶是以前林邈经常打架，他也没见过林邈有这么凶残的表情，他在旁边急的直掉汗：“邈哥，松手啊，你快点松手，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太可怕了！

    林邈松了下手上的劲儿，就在成慧以为自己得救了的时候，林邈又是一巴掌，打到了她的脸上：“你刚才打了她多少下，嗯？”

    成慧不敢说话。

    少年又扬起手。

    成慧吓得惊慌的大喊：“就打了一下，就一下！”

    “一下？”林邈古怪的笑了笑。

    随着啪的一声，成慧的脸向右倾斜，她的脸疼的都快麻木了，眼泪和鼻子一起流了下来，林邈皱起眉头，眼睛里的厌恶显而易见。

    成慧的两个小跟班早就躲在一旁哆嗦去了，根本就不敢拦着林邈，魏中在一旁急的要死，却也是不敢拦着的。

    他甚至不敢去抱住林邈，他记得当初——

    不，没有当初。

    “林邈。”沈音曜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轻轻叫他的名字。

    “放手。”

    她还是没什么表情，唯有眼眶微微有些红。

    林邈没动。

    她踉跄着扑到林邈身边，握住他的手：“林邈，听话。”

    林邈扭头。

    她的手很凉。

    捏着他手腕仍旧是没什么力气，可是林邈能感觉到，她攥的很紧。

    浑身上下都狼狈的不行的少女，唯有一双眼眸，过分清明。

    她松开林邈的手腕，两只手用力，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缓慢掰开。

    成慧猛地能够呼吸，浑身一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粗气，她不敢招惹林邈，只是恶狠狠的盯着沈音曜看。

    沈音曜迎着她的目光，语气淡淡：“你先走吧。”

    她似乎不欲追究。

    谅她也不敢追究。

    成慧捂着脖子，带着两个手下仓皇逃窜，林邈的目光始终追着沈音曜，魏中摸了摸鼻子，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先出去吧”沈音曜在原地站了一会，不太自然的说道。

    她想走，可林邈却没动。

    擦身的瞬间，林邈捏住了她的手腕。

    “沈音曜。”

    他垂下眼眸看她：“我平时，并不是这样的，沈音曜。”

    林邈抬手，想要摸一摸沈音曜的头发，又想到这只手刚刚才捏着另一个人的脖子，他天剑反射的收回手，不敢去摸了。

    明明是他救了她。

    可林邈冷静下来，发现内心里只有害怕。

    他害怕沈音曜，讨厌他。

    ——

    林邈在高一的时候，打废过一个人。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那天林邈照例和魏中他们去网吧玩，走到了却发现自己的钱包丢了，少年正是叛逆的年纪，碰到这种事情勃然大怒，他很快地找到偷了自己钱包的人，并把他围在巷子里打了一顿。

    那时候的他下手极狠。

    偷钱的人很快被他打进了医院。

    当时林邈还觉得挺奇怪的，这人偷钱归偷钱，可挨打的时候骨气倒是挺硬的，挨打的时候一声不吭。

    后来是在林耀峰给他收拾烂摊子后，林邈才知道那个少年为什么偷了他的钱。

    偷钱的少年，母亲得了重病，无奈之下正好看到林邈。

    但也因为林邈反应的很快，把他打到直接进了医院里，在他昏迷的时间中，少年的母亲不治身亡。

    偷钱的少年，因挨打昏迷在医院，错过了送母亲的最后一程。

    林邈到现在仍然记得，那位偷钱的少年，醒过来之后，声嘶力竭的哭喊。

    那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

    少年偷钱，不正确，可林邈所做的，看似解气，看似应该，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如果他在当时，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哪怕是报警，会不会也比造成的结果要好？

    可谁也无法更改结果。

    他和那个偷钱的少年，两个人都用了最差的方式。

    最后的结果是，林耀峰赔了钱，偷钱的少年踪影消失，一切回归平静。

    可从未平静。

    压在那少年心里是永远的遗憾，而压在林邈心底的，是无时不刻对自己的怀疑。

    从来都没有任何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父母常年在外，唯一能教他处事的学校，除了不痛不痒的责骂，所有的老师都选择了无视。

    那段时间林邈走在学校里，到处都是他打人的传言。

    就连老师们之间，也在小声的讨论。

    他放弃在学校念书，选择去打电竞，其中喜欢占了大部分的原因，但也多少有些逃避的因素。

    他是从那天开始学会克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知道自己是个容易让人厌恶的人。

    此刻，他最害怕的就是在沈音曜口中，听到她讨厌他。

    沈音曜看着林邈，好久，惨白脸庞的少女忽然轻轻笑了。

    沈音曜走上前，费力的拥抱林邈。

    她需要的从来不是方式的正确，而是有人能在痛的时候，抱抱她。

    ——

    成慧在一个礼拜之后，连带着她的两个小跟班，一起被私立高中开除。

    李海芝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沈音曜的父亲沈嘉良，是比林耀峰更加可怕的存在。

    只不过是短短一天的功夫，沈音曜在私立受到别人欺负的事情就惊动了教育局的局长，局长风驰电掣的来到私立高中，将私立的校长都快骂成儿子了。

    私立的校长也很委屈，他整天也不上班，只有重要的几天才在学校，这种事情发生了，他怎么可能知道嘛。

    校长恭恭敬敬地送走了教育局局长，砖头去骂罗金刚。

    罗金刚自然把火撒在了李海芝身上。

    这一层层骂下来，全校的老师都知道了，学校内除了林邈，又多了个不能惹的人。

    和老师有关系的家长听说了这个消息，又告诫自己家的孩子，这下不只是老师，就连学生们也都知道。

    沈音曜，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成慧在家里都快疯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不就是打了沈音曜一巴掌，她怎么就被退学来，还被父亲关在屋子里狠狠教训了一番，甚至现在哪儿都不能去？

    凭什么呀，她又不是第一次打人了，以往的那些人不都是让她爸用钱摆平了，大不了，她再多给一点就是！

    房间外，成慧的父母在疯狂的争吵。

    “早就让你好好教她，你就是这么教育的孩子，现在怎么办，沈家是你能招惹的吗？”成慧的爸爸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

    成慧的母亲也是个脾气大的，她毫不示弱的说：“那我能怎么办，你女儿变成这样难道你一点责任都没有吗？别在这儿和老娘逞威风，有本事你保下来你女儿啊！”

    成慧爸爸：“我倒是想，可沈嘉良就在国外，我们连国都出不了！”

    成慧躲在门后，清晰地听见父母争吵的声音，那声音越吵越烈，到最后只听见父母一起摔门离开的声音。

    她……是被放弃了吗？

    而在网上，一则关于校园暴力的新闻，在网上慢慢发酵。

    林邈皱着眉头看微博，成慧施暴的信息很快登上热搜，并且居高不下。

    他看着视频中的女孩，肆意殴打同学，撕扯女孩子的衣服和头发，甚至还用烟头烫女孩子的SI处，厌恶地关掉了视频。

    这种人，无论得到什么样的后果，都是活该。

    三天后，成慧自杀。

    沈音曜是在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才知道成慧自杀了。

    她一进班级，班上人看她的表情都变得不一样了，原本嘈杂的声音变成窃窃私语，各种视线落在沈音曜的身上，有些是同情，有些事惧怕。

    沈音曜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回到座位，魏中看不惯其余人，自动和沈音曜说出了他们异常的原因。

    沈音曜怔了那么一瞬。

    狠狠地拧起眉头。

    她抓着手机冲到教室外，几次想要打电话，但都没有打出去。

    她向着记忆中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热搜，是你，对吗？】

    那边回复的很快。

    【是的。】

    【我很快就会回来，我的公主，请你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沈音曜备忘录：

    四月十七日。

    这世界比我想象的要可怕的多，恶魔即将回来，没有人能将我救赎。

    天气：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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