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拿回来

    追星女孩最不缺的就是放大镜和耐心。

    公演的规则将十六队学员分成两组, 林栖洋和陆欢带八组学员, 封晚和牧怀哲带另外八组。

    岳嘉佑和虞汐在立场上是对立的。

    但实际上，导师在训练中的作用微乎其微，这样的分组造成的敌对情绪在学员中并不强烈, 远没有节目展现的那么剑拔弩张。

    第一组公演结束时，虞汐所在的队伍获胜，虞汐是现场观众投票的第一名。

    岳嘉佑的第一反应是跳起来欢呼。

    随后意识到节目还在录制，他和虞汐还是竞争关系，有赶紧坐下去装作无事发生。

    就是这一幕，当时大家都只顾着哈哈哈哈哈哈，直到重新回看, 才有人发觉, 候场的第二演播厅里太热, 岳嘉佑脱掉了大衣。

    他跳起来的时候, 腰上贴着运动贴布。

    那块贴布从和蔡梓州磨合受伤开始就一直贴着。

    演出服装的设计大多为了展现身材而存在, 贴布在训练视频、正片、花絮的出镜率一直很高。

    紧接着有人发现, 第七组学员从第二演播厅前往舞台的时候, 岳嘉佑起身和他们击掌, 举起手的动作带起了毛衣。

    那时候, 他腰上依然有贴布。

    但当第七组学员们回来, 封晚组的学员获胜，岳嘉佑上去给大家拥抱、准备接力的时候，贴布不见了。

    显微镜女孩们终于确定，发生转折的就是第七组学员上台表演期间。

    岳嘉佑也的确是在这组学员表演后去撕掉的贴布。

    第七组学员选择的曲目是电影的同名主题曲《穿过那片海》, 电影刚刚获奖，话题度极高。

    《穿过那片海》讲述的是六个渔村留守少年和一名乡村代课老师的故事。

    少年们报名参加在海的对岸举行的合唱比赛，和老师一起，从攒路费开始经历了一次奇妙的成长之旅，最后完成了荒诞又热血的比赛。

    由于学员有九十九人，十六队中有三个小队是七人组合，而这个队伍就是中奖的那支。

    七个少年给自己分配了角色，恰好是六个学生、一个老师。

    表演结束，陆欢一边点评一边cue到了牧怀哲：“说起来，阿哲和钟老师以前就是学生和导师吧，你们团也是六个人，和钟老师在一起经历过什么难忘的事吗？”

    牧怀哲想了想，托着腮看着钟珩，露出崇拜的表情。

    岳嘉佑坐在第二演播厅看着大屏幕，忍住作呕的欲望。

    钟珩逼他吃了一个月早餐，连个可乐都扣扣搜搜只给一口，练舞忘记吃饭还送上门盯着吃完。

    他最近胃功能被养得十分强大，该吐的时候都毫无感觉，只能便宜牧怀哲了。

    牧怀哲不可能崇拜任何人。

    倒不如说，幸亏他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才稳住了和他性格完全不符的温润路线。

    牧怀哲像在回忆一样，看起来十分真情实感：“其实我第一次和钟老师同台的时候才五岁。”

    牧怀哲今年二十二，比钟珩小七岁，他五岁那年，钟珩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童星了。

    “那天我跟着幼儿园的小朋友去北城参加联欢晚会，后来才知道钟老师也在那个联欢晚会上表演了节目。”

    “那还是我第一次去这么大的城市，第一次去电视台。”

    牧怀哲笑起来还带着点羞涩，陆欢在旁边打趣：“想不到阿哲老师也是小童星出道，怪不得气质这么好。”

    牧怀哲这话其实格外自私。

    电影的故事侧重的是孩子们之间的成长，按照他卖的队友情人设，他应该带上自己的五位前队友，说一波成长励志的小故事。

    他这话看似在提钟珩，实际上是为了带出自己从小就有演艺经历，连提一句队友装装样子都懒。

    陆欢最会做人，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帮他行业互吹。

    牧怀哲连忙摇头：“陆老师客气了，只是伴舞嘛，说起来丢人，我还在电视台迷路了，最后一位小哥哥把我带去化妆间，给我吃饼干，我还记得他非常温柔，我也一直都觉得自己将来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林栖洋也跟着凑热闹：“按照故事进展，看来这位小哥哥就是钟老师了吧？”

    弹幕被牧怀哲的表情萌到，开始乱拉CP。

    【啊啊啊啊竹马养成！我为了你成为你！】

    【小牧老师居然是为了追星进圈的！！】

    【钟老师你快回应他！快！】

    【155551这个剧情我太可以了！】

    镜头扫过钟珩，他没有任何表情。

    牧怀哲观察了一下钟珩，很上路子地摇头：“我那时候还小，哪里还记得小哥哥是谁，只记得他耳根下有一颗小痣。”

    岳嘉佑觉得自己强健的胃隐隐作痛。

    钟珩耳朵下面有一颗小痣。

    牧怀哲的眼神仿佛穿透屏幕，戳进第二演播厅，明晃晃地写满鄙夷和炫耀。

    “不是只有你和某个人有一段特殊的际会。不是只有你被温柔以待。我可比你早多了。”

    不知为何，岳嘉佑脑子里开始用牧怀哲的声音给自己找不痛快，越发不耐烦。

    牧怀哲还在继续。

    “后来去了选秀，遇到了钟老师，才知道他是个多厉害的人，不光拿了影帝，还是合唱团出身，连跳舞都是专业的。”

    钟珩出道早，家里又资源丰富，自己也不着急确定未来的目标，早先的确什么都尝试过，什么都学过。

    “以前我们练习的时候，遇到唱功技巧上的问题，钟老师还路过给我们解答过。简直像是体育老师路过顺手帮大家写完了物理作业。”

    岳嘉佑翻了个白眼。

    这里倒是知道用“我们”了，毕竟问问题的那个人不是他，他只是在旁边围观了而已。

    岳嘉佑还想忍，牧怀哲却没打算放过他。

    “不瞒大家说，我还收藏了好多钟老师周边。”

    画面转到牧怀哲的卧室。

    岳嘉佑彻底炸毛。

    VCR只可能是提前准备的。所以牧怀哲从一开始就留了这一手。就算陆欢不cue，他自己也会主动提起这些。

    弹幕瞬间激增。

    【！！！】

    【宝藏CP！】

    【嗑魔鬼CP的姐妹你出来，来看看换不换锁！】

    【巧了我真的在，换什么换！不换！】

    牧怀哲在视频里举起自己的藏品一一介绍。

    “这是我进宿舍遇到的第一个挑战，当时看不懂谱子，是钟老师给我们做的批注，他还顺手留了个签名。”

    “我一直把这个签名当作自己的护身符，也当作对自己的激励。”

    岳嘉佑已经烦躁到了旁边的李异开始察觉到的地步。

    他从星影离开得太过仓促，没有从宿舍带走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

    那个谱子明明就是自己的。

    牧怀哲当时已经音乐学院大二在读，怎么可能看不懂谱。

    看不懂的是零基础的岳嘉佑，但他并没有去问钟珩，而是去问了其他声乐老师，是在一旁的钟珩自己主动显摆，主动签名的。

    牧怀哲的确在场，话术也很高明，没说自己就是问的人。

    但就是恶心。

    如鲠在喉。

    他拿去和全世界炫耀这是钟珩给他的垂青，可那东西从来就不是他的。

    就像歌，舞台，资源，牧怀哲从来就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现在连这都要抢了。

    录制还在继续，岳嘉佑不能离开，只好忍着怒火克制表情。

    他身后坐的就是景焰的队伍。

    景焰踢了踢他的椅子：“等着吧，别急。”

    岳嘉佑不明所以，想回头的时候，屏幕里钟珩终于说话了。

    他举了举手：“距离上次休息已经录了四个多小时了，该休息了。”

    大家是时候放放水、喝喝茶了，也无可厚非。导演组同意了。

    岳嘉佑愣了一下，起身去了洗手间。

    他很焦躁。

    不仅因为牧怀哲抢了什么，也因为牧怀哲明目张胆地借着公演逼钟珩配合自己蹭热度。

    有几百观众在，钟珩很难直接否认。

    所以……

    不属于牧怀哲的往事，不属于牧怀哲偏爱，不属于牧怀哲的护身符，都属于牧怀哲了。

    岳嘉佑走进洗手间，好死不死，遇上了走进来的牧怀哲。

    公演只剩下最后一组PK，很多学员早就结束了任务，趁换场去放过了水，洗手间里并没有人。

    岳嘉佑看了牧怀哲一眼：“用别人的东西编故事，绑钟珩配合你吸血，要不要脸？”

    牧怀哲脸皮极厚地回答：“那是你自己不要的，你管不着，轮得到你替他打抱不平吗？”

    岳嘉佑以为他在说自己丢在星影宿舍的东西：“我哪里不要了？我是没办法回去拿！”

    “你脑子有病吧，谁和你说谱子了？”牧怀哲嗤笑一声，脸色沉着：“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钟珩对你有多偏心。”

    “你都不要了，还管得着我？”

    岳嘉佑没有回答。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和岳宗城生活的时候，每天被带在赌档里，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不至于看不出自己拥有的偏爱。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就懂了，短暂拥有然后失去，比不曾拥有更令人绝望。

    他或许只是不敢要这份特殊

    像腰上过几天就会随着皮肤新陈代谢褪色的签名一样。

    会失去的东西，他不敢短暂拥有。

    牧怀哲没再等他回答，走了出去。

    岳嘉佑盯着镜子看了片刻。

    想起和钟珩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人说“补，终身包补。”

    岳嘉佑咬了咬牙，钻进隔间。

    他再出来的时候，钟珩在外面。

    岳嘉佑愣了一下：“刚才都听到了？”

    钟珩点头：“听到了。”

    岳嘉佑不知道该继续聊什么，没话找话：“你不是那么不敬业的人吧，一段还没录完呢就要休息，尿急？”

    “不是，就是觉得你应该会想休息一下。”

    “顺便想问问你，你的东西还想要吗。”

    他没说是什么东西。

    谱子，护身符，偏爱的所有权，一切都可能。

    岳嘉佑下意识摸了摸腰，那块皮肤重新接触到空气，有些发冷，运动贴布正躺在隔间的垃圾桶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和牧怀哲怄气什么，点了点头：“要，不能便宜了牧怀哲！”

    钟珩勾起嘴角：“等着，给你送回来。”

    岳嘉佑脸上扬起骄傲笑容，走了出去：“不用，我自己去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