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节
十级不是白来的,绝不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早早做好防备之策。
就在她感冒发烧的隔天,浴室里沐浴间没了,拆了。
现在摆在眼前的是,一个豪华烧钱的智能浴缸,无论你上看下看左右怎么看,上头根本没有按键。
——还自带糟糕的控温系统。
沈音之暗地里摸索这玩意儿好几天,愣是找不到操控方式。
沈琛便天天亲力亲为放好热水,盯着她进去,人在外头捕捉动静,还免费附送计时功能。
搁十分钟敲敲玻璃确认安全,时长满了三十分钟又敲,淡淡问:“还没好?”
“还没有,我再泡会儿。”
沈音之咸鱼瘫在鱼缸内,瞧着游来游去的两只小黄鸭,不免长长叹出一口气:哎!
太严了。
真的防太严了,连个缝隙都不留给她钻。
自闭。
自闭之余抬起胳膊扑扑扑,扑腾出大片大片的水花,细小的气泡与玫瑰花瓣随之沉浮不定,香气混着白雾缭绕不散。
你还真别说。
冬天泡澡无敌享受,什么精油沐浴球溶在水里,生出粉粉蓝蓝超多泡泡,泡得皮肤香喷喷,滑溜溜,活像——
一只洗干净待宰的香香软软猪。
这样想沈音之就不享受了,默默收回调皮的胳膊。
外头再次传来敲门声。
“知道啦。”
她应着,温吞吞套上睡衣,往脸上摁张面膜,出去又不成样子的瘫倒在床上。
无所事事看电视,反正只能看电视。
“吃药了。”
沈琛递来水杯,沈音之机灵急转,想出个好主意。
她照常一口吞药,实际上把七八颗药粒全压在舌头底下,就算会溶化,好歹比全吞下去好。
指不定就能迟点好呢?
主意打得好,美中不足是操作起来不那么简单。
因此她只抿下两口水,作出吞咽的姿势,就将水杯还给沈琛,以皱脸表示自己一如既往被药苦到。
“好了?”
“嗯。”
点点脑袋,余光送着沈琛走出门,立刻绷直脚尖,迫不及待地勾来不远处的垃圾桶,打算吐。
冷不丁沈琛无声退了回来。
此时幽灵似的静静立在门边,像极了突然在教室后门小窗口,查岗晚自习的班主任。
他的眼里没有怒,没有笑,栖息着近乎诡异的平静,定定望过来。
糟了,被看穿了。
沈音之连忙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我好像被噎住。”
对方薄唇微动,吐出清晰的五个字:“吐出来试试。”
没有什么语气。
以至于让人分不清楚,话里意思是善良体贴的:你努力试试看,能不能吐出来。
抑或是阴森森的:有胆子你就吐出来,试试?
沈音之偏向后者。
沈音之迅速摆好手脚,挺直脊背,坐姿如小学生般端正。
双手捂住嘴巴,没水,生生干咽下所有药片,而后心有余悸样儿地吐了吐舌头。
“现在好了。”
煞有介事揉着喉咙说:“刚才卡在这里太难受了,我还以为我要死掉,没想到你过来马上就好。”
再来清脆一声:“你真厉害呀!”
管你三七二十一高帽子甩到头上去。
她双眼剔透晶莹地像两个琉璃珠子,左边黑体加粗‘我超真诚’,右边双重下划线‘我好柔弱’。
横批:就算你看透了我的阴谋,冲着我的真诚和柔弱你绝对不能揍我。
呵。
沈琛但笑不语,接下来,盯得更紧。
连续三天时间,经过一番暗戳戳且激烈的斗智斗勇,沈音之痊愈了。
感冒无情抛弃了她。
她又变回那个生龙活虎,精力旺盛,一顿能吃两碗,一天必须四顿的大胃王。而且因为缺乏运动,过度食肉,夜夜沉浸在夜宵之中无法自拔,直接导致过年期间不小心长体重增长四斤。
45kg。
她胖了。
站在体重秤上的沈音之:……
别问,问了就是悲伤。
她从未因为自己健康的体魄,良好的胃口感到如此沉重的悲伤。
她那伟大的离家出走初计划,至此宣布失败。
第四天,沈琛所补偿的游戏机到了。
第六天,年假结束,沈老板准备去公司巡逻两圈。
而两天前一脸不屑看着游戏机的沈音之,这会儿已经坐在巨大的液晶屏幕前,双手紧握手柄,咿咿呀呀仿佛全身心投入游戏之中。
—— 信你有鬼。
沈琛从她背后走了过去,没反应;
沈琛从她背后走了过来,没反应。
沈琛索性经过她面前,这回她目不斜视,派出小脚丫子踢他脚跟,连声催促:“走开走开,你挡住我屏幕啦!!”
他不信邪,走到门边,刻意说了声:“我出门了。”
沈音之:“嗯嗯。”
“六点回来。”
“嗯嗯。”
沈琛:“不要光嗯嗯。”
沈音之欣然:“嗯呢。”
“……”
沈琛沉默片刻,淡声:“趁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有什么招数可以尽管使出来。”
这下轮到沈音之无语凝噎。
你这话我就接不下去了啊?
“我就在玩游戏而已,你为什么老喜欢说我?还当着我的面说我,这样很不礼貌!”
她转过头,迎面撞上三十岁老男人,脸上挂了一抹老奸巨猾但确实好看的浅笑。
哎呀美色误人。
沈音之捏捏大腿,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再见,你再见,你小心,你六点回家,可以了吧?”
沈琛不作声,视线沉甸甸停在她身上不动,沈音之熟悉这个眼神。
就是要亲亲的眼神。
年前不知不觉养成习惯,不管谁出门必须亲亲,有时候睡觉之也亲亲。
今天不想亲。
沈音之扭头假装没看到,自顾自的换了个游戏卡,尝试新的趣味闯关游戏。
一把玩了十分钟,身后没有动静,难道走了?
眼珠滑到眼角瞅瞅,并没有。
沈琛正无比沉默地杵在那儿,像狗狗似的,两只眼睛黑漆漆湿漉漉,会说话地瞅住你。
她被看得心烦意乱,大声道:“不亲,今天不要亲。”
“你看我也没用,就不亲,你自己亲自己吧。”
话说到这份上,再玩十分钟。
余光里的人依然不动,成了被抛弃的可怜哈巴狗,固守着小小的天地不肯离去。
郁闷。
心不在焉五分钟,GAME OVER 的字样跳出屏幕,沈音之瘪嘴,关掉游戏,老大不高兴地嘟囔:“你这个人真的很麻烦。”
——先说清楚啊。
她才没有心疼他,只是念及他好大一大个人,一坨,堆在眼角余光里实在碍眼。
再说他应该出去赚钱。
如果他不出去好好的赚钱,过两天家里没有钱,背地里把她的钱用光,她找谁讨钱?是不是?
对,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沈音之成功说服自己,走近了,很大牌地招招手。
沈琛默契俯身,线条漂亮的侧脸凑过来,皮肤冷白,淡青色血管在下头妖娆蔓延。
为了杜绝上次恶俗的亲嘴意外,这回沈音之伸手摁住他的脸,嘴巴凑上去碰了下。
轻轻的,十分短促,香香软软像块棉花糖、猫的肉垫若有似无搔过面庞。
“好了啊。”
小家伙亲完秒翻脸,不耐烦道:“走吧走吧,你可以走了,再见。”
“还不可以。”
沈琛及时揪住她,得寸进尺地挑毛病:“上次不是这样亲的。”
?
你和我提上次?
在没收我所有家当,不准我出门结果自个儿当面出门的时候,提上次??
沈音之双眼睁得圆滚滚,一对眼黑眼白眼睫毛皆在质问: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那就不说上次,我们说上上次。”
沈琛不痛,手指向某个地方:“应该是那里。”
“什么?” 沈音之看过去,没看着东西。
“上次你就是从那里跑过来。”
然后跳跳虎般活泼地蹦到身上,爬呀爬,双手捧住他的脸,这边那边吧唧吧唧好几下。
另外划重点:嘴里要有颗西瓜味的糖。
沈琛的声音低沉好听,沈琛的描述生动扼要。
画面感扑面而来,抵不住沈音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情不自禁伸出手,碰到他的微凉的脸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捏住,拉扯。
“还在啊。”
松开,再捏,拉扯,留下红红的手印。
她很困惑地皱眉,自言自语:“红姨怎么没说过,爱会让人变得臭不要脸呢?”
沈琛:童言无忌不必在意。
“如果嫌麻烦的话。”
他低下头,侧过脸,桃花眼稍稍弯起,冬日绵柔的光落在深邃的眼里,好像一汪波光潋滟的水。
小傻子犯颜控毛病,稀里糊涂跟着重复说了一遍:“嫌麻烦的话?”
他眼里有她,只有她,声音轻缓缱绻道:“嫌上上次麻烦,就像上次那样亲个嘴。”
“也行。”
也行,个呸。
沈音之往嘴里丢颗糖,摆出百米冲刺的架势,猛地扑了上去。
她想压倒他。
奈何他重心挺稳,瘦削的身材如竹子,似不倒翁,纵然往后仰去大一截,分分秒秒又能轻松前倾回来。
切。
早晚弄坏你的三十岁老腰。
沈音之小小声哼,探出舌尖舔嘴巴,恶意糊他一脸黏糊糊的吧唧,然后拽拽问:“够了吧,行了吧?”
当然不够。
沈琛掐住她的腰,唇角贴在耳边,慢条斯理,尾音长而散漫:“今天怎么不叫哥哥了?”
“……”
忍,要忍,七十级正面打不过九十级,小不忍则乱大谋。
“回来的时候给我买奶茶和蛋糕。”
沈音之以忍者神龟般绝妙的忍耐力,重重咬着字喊:“哥!哥!”
“好,哥哥买给你。”
沈琛好似听不出里头的敌意和嫌弃,放下她,转身开门,往外走。
本该关门的,动作过半他停住,唇边溢出点儿意味不明的笑,反而大大打开。
有阴谋。
你还想作什么妖?
沈音之下意识后退两步,她已经完全弄不明白沈琛的脑回路。
“门开着,方便你跑。”
多么讨人喜欢的发言。
可惜后头还有一句:“这次记得跑远点,别被我抓回来,以后这双腿——”
视线在她纤细笔直的双腿上流连,后头的话语不言而喻。
他朝她笑。
真的不关门就走。
沈音之小心翼翼地探头,东张张西望望,找不出丝毫不对劲。
——这说明外头埋伏高超,以她凡眼难以识别。
傻子都晓得这时候不能走出这道门,沈音之压住蠢蠢欲动的内心,伸手关门。
居然自己把自己关进房子里。
可恶。
没心情玩游戏了,她盘着双手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喵。”
猫慢悠悠路过,迟钝的大脑猛然受到启发,意识到沈琛刚才使的那招,分明是她用过的苦肉计。
她坑过他,他转头又坑回到她身上来!
都怪她偏爱猫猫狗狗。
可恶可恶。
太可恶了。
沈音之原地气成河豚,刘阿姨下楼的时候顺口问:“怎么啦,又和沈先生吵架了?”
她很冷酷:“不要提他,我不想提他。”
哎哟。
看来吵得还不轻。
刘阿姨无奈摇摇头,遁走厨房,没多久便传出切菜声。
沈音之重新捡起自己的离家出走计划。
手机 ,手机,去哪里弄手机。
苦苦思索着,不经意瞧见刘阿姨的背影,一个无可挑剔的好主意浮上心头!
她为什么非要自己的手机?
为什么非要两个队友,而不是三个队友呢?
决定了。
拉刘阿姨入伙组队 ,没得商量!
“刘阿姨刘阿姨!”
有了新主意的沈音之瞬间头不疼,心不乱,兔子似的蹦打蹦打跑进厨房,大声说:“我帮你烧菜!”
破天荒的一遭,刘阿姨不禁泼冷水:“又折腾什么呢?你哪里会这个,看电视去吧,不是玩游戏机么?”
“我会,我会的,我什么都会。”
她眼睛亮亮,掰手指:“洗碗切菜擦地板,洗衣服,喷火,杂耍,胸口碎大石,空手刃砖块,我通通会。”
“真的?”
“真的呀,我骗你干什么?”
沈音之雄赳赳气昂昂,充满自信:“以前我天天去河边洗衣服的,洗干净一桶有热水,洗干净两桶有饭吃。一天四桶就能吃饭,六桶能在房间里打个地铺睡觉。我什么都会,就是以前太会了,现在才不想再做。”
“有这事?”
刘阿姨不免多打量两眼,怎么看都是精娇细养的洋娃娃,瞧不出受过苦的痕迹。
“那你有饭吃不?”她问。
“没有。”
沈音之坦坦荡荡:“冬天衣服泡了水太重,我抬不起来呀。地上是结冰的,鞋子又很滑,一下子就掉到河里去了,最后只有我爬上来,忘记捡衣服,就没有饭吃了。”
“什么衣服这么重?”
“忘了,就是一件衣服。”
她努努嘴:“说不定不是衣服重,是我太不重,那时候我九岁。”
“九岁?”
刘阿姨吓了一跳:“九岁就让你自己去河边洗衣服,还冬天,结冰?这家人干的什么事啊,犯得着吗?”
自然犯得早。
人家买她又不是作小姐养。
权当干活赚钱的下人,以后再给他们瞎眼瘫痪的儿子做媳妇的。
那天九岁的沈音之哆哆嗦嗦地回去,挨了顿狠打,便被赶去猪圈里头睡觉,连着三天没给饭,只丢点面粉碎末瞎喂。
但她不这么说。
她不喜欢说实话,不喜欢讨别人的同情,迫不得已才干这事儿。
因为傻子晓得世上的人哭很容易,笑很难,她要讨别人笑,那样才会被喜欢。
—— 红姨没教过这个,玫瑰百合也没有,她是自个儿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
眼下天真地歪过头,转溜眼珠子想想,笑嘻嘻地说:“肯定是我太漂亮了,她们嫉妒我。”
刘阿姨果然笑开,吐槽:“九岁你就漂亮,啊?九岁能漂亮到哪里去?”
“漂亮的呀。”沈音之双手托在下巴,小脸蛋花似的娇艳,骄傲道:“我生下来就是这么漂亮,从小漂亮到大,美死了。”
刘阿姨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拍脑袋:“行行行,你美,美死了。”
时候到了。
她擅长把握时机,压低声音,话锋一转神秘秘问:“刘阿姨,你手机借给我好不好?”
“怎么啦?又要玩手机?”
摇头:“不是玩,我有事情。”
刘阿姨没能一口答应,倒分给她两朵小青菜:“这事你不能找我,得找沈先生说的呀。他不准你玩手机,要是我手机给你用了,咱俩都没好日子过。”
“他不让我玩,他现在根本不讲道理。”
沈音之掰扯着小白菜,状似情绪低落:“我只想给我朋友发个短信,那天party回来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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