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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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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辩了!”程征道,“你对遥遥做的那些事,那些知青都告诉我了!你还配做个人吗?”

    端午那日,张晓枫和韩茵偶遇程征,忍不住将程诺诺做的事都告诉了他。程征见小女儿模样凄惨才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昨晚纵火的事闹出来,他终于忍无可忍。

    程诺诺被揭破海底眼,非但没有露出程征预料中的羞愧之色,反而嗤嗤笑起来,嘲讽之色显而易见。

    程征怒不可遏地指着她:“你……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你还笑得出来?我再也不管你这摊子事了!”

    程诺诺索性撕破了脸:“你管过我吗?从小到大,你眼里只有你那个高贵的大女儿,你眼里什么时候看见过我?程遥遥什么都有,而我呢?你现在倒拿出当父亲的款儿来了?”

    程征被她顶得一愣,哆嗦道:“我……你小时候我是没管过你,可后来……”

    程诺诺撑起上身:“后来,我变好看变聪明了,还会做得一手好饭菜,你才开始喜欢我的不是吗?为什么一样是女儿,程遥遥就可以骄纵任性,我却得像条狗一样讨好你!”

    程征第一次发现 ,乖巧的小女儿原来还有这样言语犀利,面目狰狞的时候。也许,他根本就没有认清过小女儿的真面目。

    魏淑英被这一幕吓傻了,她忙扯程诺诺:“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程征却颓然摇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孩子,原来遥遥说的才是真的……是我错怪了遥遥。”

    程诺诺嗤嗤笑,摸着脸颊溃烂的伤口:“现在我变丑了,没了跟沈家的好婚事,你又看不上我了,又转向你心爱的大女儿,想当一个好父亲了?别忘了,你的大女儿当初是被你气得离家出走的,人家现在跟谢家一条心,再也不认你这个父亲了!

    程诺诺捅破了他粉饰太平的假象,他为了女儿娶了魏淑英,却在魏淑英和程诺诺日复一日的煽风点火里忘了初心。如今年过半百,两个女儿,一个前程尽毁,一个跟他父女离心,

    谢昭沉默地站在门口,听着里头尖锐的争执声。半晌,程征走了出来,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肩膀也佝偻起来。

    他将谢家的饭盒和水壶还给谢昭,谢昭看他一眼,程征立刻转开头,摆摆手道:“回去吧。……别告诉遥遥。”

    这些事,提起来只怕又惹她心烦。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遥遥做的了。

    谢昭道:“公安已经回去了。他们说,等程诺诺身体养好些,会再来传唤。你们暂时不能离开这个牛棚。”

    程诺诺刚才的样子就差一口气了,公安也不想惹这个麻烦。何况程诺诺这幅样子也逃不掉,程征心知肚明,又是一阵叹息。

    谢昭道:“一日三餐,我会送过来。”

    “不不,这太麻烦你家了。”程征忙道,“我跟附近的老乡随便买点就行。”

    里头偷听的魏淑英却一步抢上来,道:“哎哟人家愿意送饭,你就领受了!这穷乡僻壤能买到什么饭菜,咱们诺诺还病着呢!”

    谢昭冷峻的脸又沉了几分。程征脸上火辣辣的,只得对谢昭道:“行,那就麻烦你了。”

    程征不是个精于世故的,而是个埋头搞科研的书呆子,经过这几天的磋磨倒学会了一点人情世故。手在兜里摸了半天,踯躅着要不要把钱和票给谢昭。

    要是给了,倒像自己不知好歹,不给,又怕谢昭记在程遥遥的头上,叫人家看轻了自己女儿。

    谢昭只丢下句“我傍晚再来”就转身走了。

    程征站在门口,根本不想进屋去,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他没发现,魏淑英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向村口跑去。

    程诺诺伏在床上,闻着不知是自己身上还是被褥上的腐烂气味,得意地笑了起来。谢家不知是出了什么差错,竟然给她送来了一杯灵泉。

    这灵泉比她从前喝过的要浓郁许多,让她溃败的身体在一点点修复。虽然剧痛无比,程诺诺却一声不吭,手指死死插入了烂棉花里,一双疯子般的眼睛眼睛雪亮。

    连老天爷也在帮她,她不会就这么输的,她还有最大的一张底牌。

    谢家院子里。

    看着谢昭带回来的空水壶和空饭盒,程遥遥道:“都给她喝了?”

    “嗯。”谢昭把那些东西单独搁在一边。

    程遥遥冲他甜甜地笑了笑。这是她最喜欢谢昭的一点,只要是她想做的事,谢昭从不问缘由。

    这些天,程遥遥每天都会做一些饭菜,叫谢昭送去给程诺诺一家三口吃,程诺诺的那份饭菜里加了些灵泉,份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能让程诺诺吊着一口气等着坐牢,又不至于叫她的身体完全恢复。

    程诺诺的身体早就从底子溃败了,这些灵泉一点点修复着她的身体,却不能叫她一口气完全恢复。修复身体是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每回都叫程诺诺咬碎了牙关。可等到下一餐时,又要重新开始一轮剧痛。

    这个附加彩蛋却程遥遥是没有想到的。

    魏淑英开始时看见程诺诺这幅样子,还嚷嚷着是不是程遥遥在饭菜里下毒了,结果被程征狠狠抽了一巴掌。

    两人结婚二十年,这还是程征第一次对她动手,魏淑英彻底懵了。然而程诺诺也对谢家送来的饭菜相当紧张,每回送来的饭菜都一口不剩吃得干干净净。

    程诺诺的身体在变好,虽然脸上和身上的外伤并没有好,可她的精神显而易见地恢复了。她仍然卧床装作虚弱模样,因为一旦她恢复了,公安就要来提审她了。

    程诺诺一家三口被关在牛棚,沈晏也没好到哪里去,处处遭受白眼,干活儿的时候几次跟人家起冲突。沈晏一个名声败坏的外乡人,哪里是抱团的村里人的对手,几次差点挨了揍。

    沈母见自己娇惯长大的儿子,在乡下过的竟然是这种日子,哭得眼睛都肿了。逼着秘书赶紧给沈父打电话,拍电报,不论如何得把儿子弄回去,否则她也不走了。

    程征和沈母两人殊途同归,这些日子都在不断地给上海打电话,寻求帮助。

    在这样日复一日焦急的等待中,上海终于传来消息。

    沈父亲自对秘书下达的指令:让沈晏和程诺诺立刻回上海结婚。

    这个消息不光让沈晏母子炸了,也让整个甜水村再次轰动起来。沈晏父亲怕不是疯了,居然肯让自己儿子娶程诺诺?

    程诺诺品性如何不说,她现在脸毁了,身子也毁了。村里人都传言她再也不能生孩子了。这样一个女人,沈家娶回去做什么?何况沈晏父亲是大官儿,沈晏也长得一表人才,村里最漂亮的黄花闺女也娶得的!

    沈晏母子俩自然不会答应,被秘书拉出去谈了很久,最后还是同意了,只是脸色相当难看。

    魏淑英却是分外得意,她万万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她这些天就像从天堂掉进了地狱,在她以为自己再也翻不了身的时候,居然又被送上了天堂!

    在回村的路上,魏淑英简直掩不住喜气,对每一个碰见的人都宣扬起来。这件事在村里果然引发了爆炸式的讨论,所有人都没想到,沈晏的父亲这么仁义,居然肯让儿子娶程诺诺!

    魏淑英完全忘了先前的事,一心一意跟程诺诺盘算筹谋,该跟沈家要多少彩礼钱,要给娘家侄子要个什么职位。

    只有程征心中疑虑,沈父从前就不喜欢程诺诺,怎么会轻易松口这桩婚事?难道是为了顾全自己的名声?

    程征的愁眉苦脸招来了程诺诺的嘲讽。她如今胜券在握,也不必再对程征伪装:“爸爸,您没有想过我这桩婚事还是成了吧?”

    程征劝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诺诺,这件事咱们得认真考虑。”

    程诺诺冷笑:“考虑什么?你的大女儿再好,也只能嫁个庄稼汉。而我这个你不想要的小女儿,却嫁给了上海的子弟。你是怕我以后的地位超过你心爱的大女儿吗?”

    程征彻底心寒了,拂袖离去。

    林家麒带着公安再次来到甜水村,这回他带了一个精神科医生和一份文件。

    这天程征不在,程诺诺睡着了,只有魏淑英在。林秘书悄声对魏淑英解释道,程诺诺纵火这件事是刑事案件,性质恶劣,沈父那边疏通关节,找医生鉴定程诺诺精神受到刺激,好将她送回上海治疗。

    魏淑英一听,当即拉起程诺诺的手指,在文件上按下手印。

    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上海那边一直在催促他们尽快返程,程征一家和沈晏母子很快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

    沈父派来的两台车停在村口,引得村民们轰动围观,却又不敢凑近。

    在上车之前,程诺诺看见了人群里的程遥遥。她仍然是那副雪肤花容,怀抱着一只小白猫,身侧是高大的谢昭。

    程征与程遥遥说了几句话,低着头迅速离开了。沈家人安排程征魏淑英和沈晏母子坐上第一辆车,正催促程诺诺上车。

    程诺诺却道:“我有话要对遥遥姐说。”

    程征见状就要下车,林秘书却道:“你们先走,我留下来看着。”

    “不行,不……”程征话没说完,司机一脚踩下油门,第一辆车便先离开了。

    程诺诺轻笑一声走向了程遥遥。程遥遥不闪不避,淡淡看着她。

    两人面对面站着,此时程诺诺的脸颊停止了溃烂,换了身新衣裳,看着虽然枯瘦,眼眸却闪闪发光:“遥遥姐。我要回上海了。”

    “哦?”程遥遥歪了歪头,上下打量她,道:“你还是成功了。”

    “不敢相信吧?”程诺诺抿唇笑了笑,脸上溃烂的伤口被牵动,疼得她咧了咧嘴,“是不是很不甘心?你再美貌,谢昭再喜欢你又如何?你嫁给他,一辈子只能留在乡下。而我……还是如愿以偿,嫁给了你从前最想嫁的男人,还要回上海了。”

    “还有……”程诺诺凑近了些,一股腐烂气味传来。

    程遥遥皱眉,怀里的小白猫刷地亮出利爪。这可是能抓蛇的小野猫,吓得程诺诺立刻后退,捂住了脸。她脸颊上伤口反反复复,再被这野猫挠一下,就真没救了。

    程诺诺定定神,仍是笑:“你还不知道吧?谢昭每天背着你偷偷给我们送饭,那饭菜里有……”

    “有灵泉。”程遥遥淡定地接道。

    程诺诺笑容僵住:“你知道?”

    程遥遥慢悠悠挠着小白猫的耳朵,淡定道:“是我叫他给你送的啊。”

    程诺诺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异样,却见程遥遥脸上尽是胜券在握,不由得心脏狂跳,只觉自己漏算了什么。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给我灵泉?”

    程遥遥妩媚的桃花眼与怀中的猫儿如出一辙,唇角露出神秘的笑意:“当然是为了让你养好身体,活得久一点呀。”

    程诺诺自是不信她的话,可……可程遥遥为什么要给她灵泉?以己度人,程诺诺慌了:“程遥遥,你在算计我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边,林秘书一个眼神,沈父派来的人就向她们走了过来。

    程遥遥微微一笑,玫瑰色的唇吐出几个字:“如果我是你,绝不会跟他们走。”

    程诺诺方寸大乱,只见那几个人对她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得进城赶火车。”

    程诺诺疯了一样甩开他们,扑向程遥遥:“程遥遥,你到底在算计什么!”

    谢昭立刻上前护住程遥遥,那小白猫更是一跃而起,挠烂了程诺诺唯一完好的脸颊。

    程诺诺哀嚎起来,那几个人见状,对视一眼,上前抓住了程诺诺。程诺诺发疯之下力气巨大,拼命地又抓又打,嘶吼着程遥遥的名字。可惜还是抵不过那几个人的力气,被抓回了车里。

    直到车子发动,远去,还能看见程诺诺扑在车玻璃上扭曲哀嚎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真下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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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酿酿回来了

    汽车卷起滚滚烟尘,载着程诺诺离开了。

    村里人都望着远去的汽车, 议论纷纷:“程诺诺果然是疯了。”

    “沈家真是有良心!还把她接回上海治病呢!”

    在这议论纷纷里, 程遥遥抱着小猫,跟谢昭一块转身离开了。

    背后还依稀飘过一句:“可不是, 沈晏父亲可是大领导, 真仁义!”

    程遥遥绯色的唇弯了一弯,仁义?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她只是想让程诺诺活着去坐牢, 沈父却是直接把人弄去了精神病院。

    就算在二十一世纪,华国绝大多数的精神病院情况都很糟糕。特别是有攻击性的病人, 日日都被捆在狭窄的病床上,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了方便管理,还日日注射镇定剂, 长期下去, 好端端的人也被整疯了。

    这个年代的精神病院, 只会更可怕。

    程遥遥想着刚才程诺诺离开时那副绝望神情, 明明艳阳高照, 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谢昭看着她道:“妹妹,吓到了?”

    “没有。”程遥遥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想, 程诺诺这回被关进精神病院,不知道我爸……他会怎么样。”

    谢昭道:“这是她咎由自取。留了一条命,已经是她运气好。”

    程诺诺托魏淑英向上海寄去好几封信,内容全是要挟之语,口口声声直指“□□”“举报”, 却不知沈晏父亲是何等人物,哪里能被她妨碍前程。

    谢昭揉了揉程遥遥发丝:“别想了。 ”

    程遥遥乖乖点头,心里也算放下一块大石头。她也想过跟程诺诺井水不犯河水,结果是差点被程诺诺害死在山上。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程诺诺在甜水村一天,她就不得安生一天。这回好了,沈家无论是为了沈晏还是沈父的前途,程诺诺都不可能再出现在世人眼前了。

    至于程征……程遥遥悄悄把程征给自己的存折塞回了他的口袋里,里头程征存进去的一千块还没有动。

    谢家宅子外墙被燎得黑了一片,所幸并没真正损坏什么。其他几户人家或多或少都有损失,程征赔偿了不少钱。这一千块,对程征来说能解燃眉之急。

    程遥遥自此把程诺诺抛到了脑后,抱着酿酿高高兴兴回了家。

    今早谢昭和程遥遥出门时,在半道上就见路边蹲坐着一只雪白漂亮的小白猫。

    小白猫比先前长大了一点,毛发有些乱。程遥遥有些不确定地叫了声“酿酿”,小白猫冲他们“咪呜”一声,矜持又淡定,不是酿酿还能是哪只小白猫?

    酿酿是只放纵不羁爱自由的小野猫,就算程遥遥做的猫饭再好吃,它一吃饱了仍然往外跑,还把犟犟拐走了一阵子。

    上次在山上见过酿酿一次后,酿酿就再也没出现了,程遥遥还以为它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对于酿酿的回归,全家人都惊喜得很,其中最惊喜的当属犟犟了。

    在家里嚣张跋扈的犟犟,在小酿酿跟前就变成了舔猫,围着酿酿献殷勤,又凑在酿酿身上嗅来嗅去,被酿酿一巴掌拍开了。

    小胖狗怂怂更是兴高采烈,颠颠儿围着酿酿打转。

    程遥遥满以为怂怂也要挨揍,没想到酿酿歪头看了看这只小胖狗,又嗅了嗅,相当宽容地咪了声。

    犟犟整只小猫登时僵住了。

    酿酿才不管它,只埋头在碗里大口大口吃着特制猫饭。怂怂还凑在它身边,偶尔嘴馋地偷吃一口,酿酿也不打它。

    犟犟的小胖脸上露出凶光。程遥遥暗道不好,赶紧抱走不会看眼色的小胖狗,免得待会儿让犟犟揍了。

    谢奶奶絮絮叨叨道:“在外头饿坏了吧?真可怜,看着瘦了一大圈,毛都不光亮了。”

    程遥遥觉得奶奶有滤镜,看谁都瘦。酿酿明明胖了一圈好不好?

    程遥遥和奶奶各执己见,谢昭隔开两人:“我去大队上买条鱼,今晚做些好菜。”

    程遥遥一愣:“啊,端午节刚过啊?”

    谢奶奶也笑道:“奶奶今晚给你烧一锅柚子叶水洗澡!”

    程遥遥这才明白过来。柚子叶水是去晦气的,送走程诺诺这个大瘟神,从此日子就平平安安了,当然得庆祝一番。

    程遥遥便道:“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谢昭自然没有二话,程遥遥挎上小篮子,脚步轻盈地跟着谢昭出门了。

    甜水村已进入初夏,满目葱茏绿意,柔风带着草木香和田野里烧杂草的烟气,路边人家自留的菜地里蜀葵盛开,乡气明艳的花朵相当富有生命力。

    程遥遥陶醉地深吸一口清新空气,打从山上那件事后,她就很少出门,这些日子可把她闷坏了。

    大队池塘今年养了鱼,卖给外村人三毛五一斤,卖给自己村里三毛,比猪肉便宜。村里人时常会买一条回家打牙祭或待客,外村人也经常骑车来买。

    甜水村人不会做鱼,只用一点点菜籽油将鱼煎黄,再用多多的葱姜加水,也能炖出一锅奶白的鱼汤。或者把鱼剖成两半擦盐风干,等到待客时节拿辣椒炒一炒,就是一道喷香的客菜了。

    两人来到大队池塘边时,已经有别人在买鱼了,却是许久不见的林然然。

    她带着弟弟小景和妹妹小秋,还有一个穿背带裤的三岁小孩。甜水村的孩子个个跟黑皮猴儿似的,这小男孩却胖乎乎,黑葡萄眼睛,跟画报上的苏联小孩儿似的。

    程遥遥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那小胖子冲她露出雪白小奶牙:“漂酿姐姐好~”

    程遥遥噗嗤笑出声来。小秋也高兴地跟程遥遥问好,她小脸变得红润健康,再也没有了病容。小景也长出些肉,穿戴干净整洁,全然不是从前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了。看得出,林然然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林然然买好鱼,转头笑着跟程遥遥打了招呼。程遥遥见她提着一桶鱼,道:“你这鱼买回家……?”

    这鱼要是让林婆子瞧见,一条也别想留下。

    林然然笑道:“忘了跟遥遥姐你说了,我要进城工作了。这鱼是带城里去的。”

    程遥遥“啊”了声,再看眼那小胖子,终于想起来了。这是原书男一的胖弟弟啊!

    这样看起来,林然然已经遇见了原书男一。林然然拥有空间,早就可以脱离林家,一直不走是为了斗垮程诺诺替原主报仇。如今程诺诺被解决了,林家也乱成一团,她就干脆利落地脱离林家,进供销社上班去了。

    这样也好。程遥遥放下心来,她一直担心自己的出现会害了林然然三姐弟。现在看来,这一世的剧情线虽然被打乱了,却还是顽强地在朝着原有方向进展着。

    程遥遥认真地祝福了林然然,林然然也认真地对程遥遥道谢,又道:“再见。”

    林然然提着鱼,领着弟弟妹妹们离开了。天边微红的霞光下,少女和几个孩子的背影显得分外亲密而愉悦,前路一片坦途。

    “妹妹,来选鱼。”谢昭温声道。

    程遥遥跑回谢昭身边,紧紧挨着他。谢昭看她一眼,腾出手轻轻揉了下她发丝。

    程遥遥这回没气他弄乱自己的头发,而是分外依赖地黏着谢昭。

    何其幸运,她遇见了谢昭。

    谢昭嗓音里透出一丝宠溺和无奈:“妹妹乖,别撒娇。”

    “哼。”程遥遥轻轻哼了声,跑去看鱼了。

    看鱼塘的老林头网一撒,捞上来一大兜活蹦乱跳的鲜鱼。

    程遥遥选了两尾个头中等的黑鱼和几条鲫鱼,又挑了些小杂鱼。挑中哪条就用草绳穿过腮拎起来。也不用称,提在手里一约就算出斤两。一篓鱼才花了两块一。

    两人也不急着回家,走到小河沟边时,谢昭脱了鞋,挽起裤腿下水摸螺蛳和河蚌。池塘里的螺蛳并不干净,家里不吃,用来喂鸡鸭能多下蛋,

    摸够半篓子螺蛳河蚌,谢昭才上了岸,军绿裤腿和背心都被水弄湿了,肌肉上泛起细细汗珠。

    他随便抹了把脸,就见程遥遥在那儿薅马齿苋呢。大半天才摘了小半篮子。

    谢昭伸出手去:“这时节马齿苋大多开花了,明天我去风雨桥那边找。”

    “奶奶吩咐我掐的。”程遥遥小手搭在谢昭掌心里,被他拉了起来,“是给你吃的。省得你天天流鼻血上火。”

    “……”谢昭耳根一热,却见程遥遥眼里带着揶揄笑意,不由得呼吸乱了一拍。

    程遥遥却抽回手去,率先跑在前头:“快点回家,奶奶还等着做饭呢!”

    她跑出去一段路,又回过头来,像只回头确认主人有没有追上来的小猫咪,鲜妍眉目在夕阳下越发勾人:“快点呀!”

    谢昭眼底闪过一抹笑,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来日方长,他愿意等。

    傍晚炊烟四起,巷子里飘散着一股辣子炒酸菜和焖饭的香味儿,最诱人的莫过于那股麻辣诱人的鲜香。邻居闻见便道:“谢家又吃鱼了。”

    桌上摆着红通通喷香的水煮鱼和清汤飘着几点葱花的鱼肉丸子,再加上一盘子辣椒焖杂鱼和鲫鱼豆腐汤,就是一桌鲜美丰盛的全鱼宴了。

    甜水村的鱼鲜嫩而无腥味,什么调料都不必加就能尝出鲜美原始的滋味。可谢昭喜欢吃辣,最喜欢重油重辣的水煮鱼。拌着汤汁都能吃下几大碗饭。

    程遥遥托腮看着他,半天悠悠叹了一口气。谢昭咀嚼的动作一顿,又看了眼程遥遥,有些迟疑地放缓了咀嚼的速度。

    程遥遥嫌弃他吃相太粗鲁了?

    程遥遥往谢昭碗里夹了一些凉拌马齿苋,长睫毛下掩着忧郁眼神。

    这样下去又得流鼻血了……

    一桌子鱼被吃得干干净净,全家人都赞不绝口,两只小肥猫也分到一碗鱼肉丸子,鲜得喵喵直叫。

    鉴于犟犟今天追打了怂怂一下午,怂怂的饭碗被挪到谢昭脚边,犟犟要打也只能打谢昭。

    吃完晚饭,谢奶奶当真给程遥遥熬了柚子叶水。程遥遥洗完澡,身上带着柚子叶淡淡的香气,只觉神清气爽。

    满天繁星,院子里夜风凉而滑,吹过肌肤时像上好的绸缎,这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温度。

    怂怂被谢奶奶带屋里睡了,犟犟和酿酿两只小猫还在院子里你追我赶。

    主要是犟犟追,酿酿嫌弃地躲。

    程遥遥觉得有必要为犟犟说句好话,她拿了几根鸡肉干给小白猫吃,趁机揉一揉它:“酿酿,你这两个月跑到哪儿去了?犟犟想你都想瘦了。”

    哪里都圆滚滚的犟犟立刻挺了挺小胸脯:“嗯!嗯!”

    小白猫用小尖牙叼过鸡肉干扔在地上,埋头努力啃着,压根不理会它。

    程遥遥弯下腰,继续劝说:“你说你出去这么久,就一点也不想犟犟,不想我呀?”

    谢昭身上的气息陡然荡开,热烈得掩藏不住。程遥遥险些被这阳气冲击到,妩媚的桃花眼撩过他,却见谢昭就站在自己对面,触电般猛然别开头去。

    她奇怪地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只穿着件吊带睡裙,那一弯腰,让谢昭一览众山小了。

    “谢昭你流氓!”

    谢昭低声辩解:“是你裙子领口太低……”

    程遥遥气鼓鼓瞪了他一眼,捏着领口,一副防流氓的姿态。

    谢昭见她这幅可爱又可恶的表情,手痒痒地颇想捏一捏她的脸。

    小白猫却咪咪叫起来,蹭着程遥遥玉白的脚踝讨食。

    程遥遥惊讶道:“都吃完了?你晚饭也吃了不少的,明天再给你吃。”

    小白猫咪咪直叫,追着程遥遥的脚踝绕来绕去。程遥遥被蹭得痒痒的,笑着把它抱起来:“真的不能再吃了你,肚子这么鼓了……不对,肚子怎么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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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林深处(纯撒糖)

    程遥遥把小白猫翻过来, 酿酿挣扎了几下, 还是乖乖地侧卧在地上, 它雪白的毛毛有些长,平时看不出来,此时只见它粉色的肚皮圆滚滚涨得好大, 跟娇小身形完全不符。

    程遥遥惊讶道:“这……这是怀孕了?!”

    谢昭也半蹲下来, 两人一起看着小白猫, 又不约而同看了眼犟犟。

    犟犟对两人的眼神毫无察觉,凑上去舔舔酿酿的耳朵,被酿酿又抽了一爪子。

    “喂!你别打我家犟犟!”程遥遥这次相当不满了。

    小白猫咪呜一声,柔软地打个滚儿从程遥遥手里挣开,抖抖毛施施然走开了, 犟犟还颠颠儿追在人屁股后头走了。

    程遥遥恍恍惚惚:“我怎么觉得犟犟头顶有点绿?”

    难怪酿酿又跑回来了,原来是来生孩子坐月子的。此刻在她眼里, 犟犟就是个喜当爹的接盘侠。尽管如此,谢昭还是弄了盘奶糕放在猫盆里。

    第二天奶奶知道这件事儿了,乐呵呵道:“猫儿一胎就两三个月, 算算月份, 也可能是咱们犟犟的!”

    程遥遥补充:“也可能不是。”

    谢奶奶乐呵呵:“管它是不是呢,肚子都这么大了, 酿酿在外头这阵子肯定吃不饱, 快去弄点儿吃给它补补!”

    程遥遥一天照五六顿地做猫饭,谢昭还隔两天就去池塘买一点小杂鱼,炖好了给酿酿补身体。

    酿酿补得如何看不出来, 犟犟和怂怂整个儿又肥了一圈,迎面跑来的时候还以为是滚来两个球。

    程遥遥让谢昭弄了两根遛狗绳,一根拴犟犟一根拴怂怂,天天拖着出门溜去。

    已经进入初夏,蔬菜泛滥。蔬菜大棚里改种了甜瓜和西瓜,希望抢占第一批市场。尝过大棚蔬菜的甜头,全村人都相当有干劲儿。

    每天早上,枝叶还挂着露水时,程遥遥就跟谢昭一块儿,牵着小猫小狗出门了。他们先去蔬菜大棚看一看,便转去了竹林。几场雨水后,竹林里菌子泛滥。谢昭干活儿,程遥遥就捡菌子。

    初夏熏风和暖,竹林里遮天蔽日的枝叶洒落阳光,落在程遥遥墨色长发,瓷白肌肤和绯色唇瓣上,似山野里幻化出的妖精,叫人屏住呼吸,只怕一出声就打破这美梦。

    橘白小肥猫和小奶狗你追我赶,黏在程遥遥脚边。程遥遥瞧见一丛鲜嫩的鸡枞花,蹲下来正要捡,怂怂已经激动地扑上去,小爪子一顿乱刨。

    程遥遥:“……谢昭!”

    程遥遥委屈巴巴地看向谢昭,却对上他深邃眼眸。谢昭也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手里柴刀仍卡在那竹子上。

    谢昭回过神,拔出柴刀走过去。他干活热得满身汗,丰沛阳气扑面而来,比竹叶香气更霸道地侵略了程遥遥的所有感官。

    “唔……”程遥遥才要开口,谢昭结实手臂扣住她往怀中一带,被吻得密不透风。

    谢昭的吻比他的人更野蛮和热情,程遥遥的灵魂都要被吸走了。不知过了多久,谢昭猛地松开她的唇,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两人都是心跳如雷。

    程遥遥伏在谢昭肩上,脸颊绯红,眼波如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谢昭抬起头,轻轻吻过她泛红眼角,嗓音里透着哑:“妹妹,什么时候才能高考?”

    程遥遥混沌大脑运转半天才领会谢昭的意思。谢奶奶昨晚又说了,等高考结束就让他们结婚。

    谢昭隐约猜到了她的来历,却从未问过她任何相关的问题,更没想过利用她的先知做生意或其他。这是第一次开口,问的却是高考,而且目的是……

    程遥遥被谢昭紧抱着,对谢昭的反应一清二楚。她揉了揉谢昭毛茸茸的短发,相当没有同情心地道:“还有好几年吧~”

    谢昭胳膊顿时一紧,把程遥遥勒得叫出声来:“疼死了!”

    谢昭忙松开手,神色有些哭笑不得:“你又骗我。你说过,高考就在今年。”

    程遥遥故意道:“这种事可说不准,变数很大的。”

    谢昭道:“这阵子我看报纸上的新政策很多,上海那边也有消息……我想,最晚不会超过年底,会有大变动。”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程遥遥回忆了一下,她不记得第一年高考具体时间了,外公当初是怎么说的……

    她凝眉思索的样子很可爱,谢昭捉住她的下巴又尽情地吻了一阵。

    程遥遥乖乖被吻了一会儿,就开始挣扎:“我想起来了……”

    她的唇红红的,像沾了露珠的樱桃,气都喘不匀就道:“是冬天。”

    谢昭凝眉思索,现在已经是六月:“还有小半年……”

    语气略带挫败。

    程遥遥安慰他:“你提早复习了那么久,基础打得很牢,不用担心的。”

    谢昭道:“太久了。”

    “……”程遥遥反应过来,气道:“高考完我也不会马上跟你结婚的!”

    谢昭深深地望住她,程遥遥瞬间就不敢动弹了,半天才小小声咕哝:“也……也不是不行。”

    谢昭唇角扬起笑意,他知道程遥遥的小心思,总跟只小猫似的闹别扭,要哄一哄疼一疼才会乖乖听话。

    “汪汪!”小奶狗不甘被冷落,扒着谢昭裤腿叫起来。

    程遥遥这才想起,犟犟和怂怂还在旁边看着呢。

    小肥狗扒着谢昭裤腿,仰头往谢昭和程遥遥的嘴上看,口水滴答。他们肯定在吃什么好吃的,吃得那么高兴!汪也要吃!谢昭裤腿被它刨得全是泥。

    而犟犟早就躲到一边,瘫在草窝里晒着太阳,睡得四仰八叉,听见动静又竖起耳朵,做好随时逃走的准备。

    “你看我找到的鸡枞花。”程遥遥终于想起来告状。

    只见一丛鸡枞花被抛得乱七八糟,小肥狗还吐着舌头,一点儿不知道自己干了坏事。

    程遥遥生气道:“你看!你不陪我,犟犟和怂怂总跟我捣乱。”

    她的语气娇娇的,也不知是气小猫小狗捣乱,还是气谢昭不陪她。

    谢昭半蹲下去,一根手指轻轻点在怂怂脑门上,把小肥狗戳倒:“不准惹妹妹生气。”

    “嘤嘤汪~”小肥狗翻倒在地上,四爪乱刨一阵嗷嗷。

    程遥遥噗嗤笑出声来。

    谁知犟犟落井下石,一个飞扑就压在怂怂身上。怂怂现在才满月,体型跟犟犟一样大,当场被压得唧唧叫。

    谢昭一把拎起犟犟,小肥狗可怜巴巴地躺在地上,闭着眼嗷嗷哭。

    程遥遥捏着犟犟鼓囊囊小脸批评教育了一顿,又给怂怂喂了块鸡肉干才哄好。谢昭把它们俩放下地,两只毛团子你追我赶,又跑走了。

    那一丛鸡枞花被刨得乱七八糟。谢昭把土盖起来,道:“我知道有处鸡枞,带你去找。”

    程遥遥蹲在地上仰头看他:“远不远?”

    谢昭把柴刀翻转,柄递给程遥遥:“来不来?”

    程遥遥抓住刀柄借力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谢昭,还警惕道:“你可别把我带去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还对我做奇怪的事……”

    谢昭神色古怪,回头看她一眼:“多谢提醒。”

    “……”程遥遥咬住舌头,痛骂自己多嘴。

    两人沿着竹林走了一阵,果然找了鸡枞。鸡枞底下有白蚁窝,年年都长在同一处地方。

    程遥遥手劲儿轻巧,不会惊动底下的白蚁——白蚁挪窝,这儿就不长鸡枞了。她把鸡枞一颗颗连根拔起来,放在铺了叶子的筐子里。这些鸡枞半开半闭,正是最鲜美的时候。程遥遥摘了足足小半筐,剩下的都是没长成的,过几天还能再收一波。

    谢昭对这竹林很熟悉,又找了两丛鸡枞。鸡枞是菌子里滋味最鲜美的,去年程遥遥做的油鸡枞可是让全家人都念念不忘。如今家里不缺钱,油票充足,大可以多做些油鸡枞,或卖或送人都是很难得的。

    谢昭带来的大筐子,光是鸡枞就装了大半筐。有谢昭在,程遥遥都不屑找那些小菌子了,光挑羊肚菌、竹荪、天鹅蛋这些难得的菌子摘。

    她又在竹根下找到了一丛竹燕窝,高兴地拿了谢昭的柴刀刮下来。谢昭道:“别蹲在竹子下,有蛇。”

    这话一出,两人都心头一动。

    去年在这竹林里,程遥遥远远蹲在竹叶下,娇滴滴模样叫谢昭一眼乱了心神。他那时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得到她的垂青。

    何其有幸。他一万次地感激上苍将程遥遥送到他面前,有了程遥遥,前半生的苦难尽可消弭。

    谢昭深深地望住她,还未开口,程遥遥就气哼哼道:“去年你把蛇丢在我身上!还凶我!”

    谢昭欲言又止,分辨道:“不是丢在你身上,是为了救你。”

    程遥遥无理取闹,扑进谢昭怀里:“你就是吓唬我!你还当着我的面杀了竹鼠!”

    谢昭接住她:“你不是想要竹鼠?”

    “我要的是活的!活的!”当初谢昭一把拧断竹鼠脖子的残暴历历在目,程遥遥捏着谢昭的耳朵泄愤,“你害我做了好几次噩梦!”

    谢昭浑然不知自己在程遥遥心目中竟是这种形象,连忙补救:“我抓一只赔你,抓活的。”

    程遥遥道:“你还是放过竹鼠吧。”

    竹林深处,清风徐徐,蝉鸣和着竹叶飒飒声响。谢昭抱着程遥遥,享受着怀里人的撒娇,又有些委屈。他记忆深处珍藏的回忆,原来给程遥遥带来这么大的惊吓。

    程遥遥在谢昭肩窝里蹭了蹭,才不会告诉他,那时候冷着脸把她吓哭的青年,在她的噩梦里出现时,都是从天而降保护她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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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家的宝藏

    今夏雨水多, 甜水村的后山、竹林、松林、野地里到处都是菌子, 长了一茬又一茬。谢昭和程遥遥每天都能从竹林里满载而归。

    羊肚菌、干巴菌和天鹅蛋等难得的,当天就下锅煮汤, 鲜得人停不住嘴。耐存放的菌子用线串好晾干,到了冬日炖鸡、炖肉, 都是极难得的。

    更多的菌子则做成了菌子酱。新鲜菌子剁碎, 加肥猪肉、瘦肉、秘制酱料和干豆腐丁熬成酱, 油汪汪地挖一勺放在米饭或素面上, 鲜得让人把舌头都要吞下去。

    每天摘回的菌子能熬一大锅菌子酱, 程遥遥一瓶瓶灌好,攒够了两百瓶就让谢昭带进城,销给猴子。而珍贵的油鸡枞就留着, 谢昭用来送礼倒是很不错。

    一百瓶菌子酱到手,猴子把钱如数算给谢昭, 又把罐头厂弄来的瓶子和花生油交给谢昭。

    猴子殷勤地帮谢昭搬东西, 一边央求:“三哥,你这菌子酱卖得太俏了!我这儿油、瓶子、材料和销路都有, 你就让我嫂子多做点儿呗!”

    谢昭看了他一眼,猴子看起来比程遥遥大了一轮,嫂子嫂子倒是叫得嘴甜。

    他道:“不行。”

    “为什么啊?”猴子急切道, “虽然菌子酱利润小点儿, 可也赚钱呢!”

    谢昭单手提起二十斤的油桶搁上车,甩下一句:“会累着她。”

    猴子干瞪眼。两百瓶菌子卖了一千块,他经手倒出去还能赚个两三百。要是别人能做出这个味儿, 一天做个两百瓶也不是个事儿啊!这也能累着?

    猴子本想说“是多金贵个人儿啊”,程遥遥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他咳嗽一声,还真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谢昭跟猴子分开后,去邮电局给上海打了个电话,低声交代了几句。那头传来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哥,我刚接洽两笔大生意,可能赚不少呢!现在就收手,你……”

    “不干了。下半年我要安心复习。”谢昭眼睛盯着墙面上的字,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赚钱没娶媳妇儿要紧。”

    那头不死心地又说了一大串,奈何谢昭素来说一不二,只好嘟囔了几句。

    谢昭又道:“你跟着我也赚了不少,最近风声紧,回老家歇着。等我重新干,会通知你。”

    谢昭去了隔壁县城一趟,在银行后门跟人碰了头,没过多久,提着两个行李袋离开了。

    谢家院子里热闹得很。天气渐渐热起来,谢家院子里宽敞又干净,带着一股清凉之意。邻居女人们都爱来串个门,跟谢奶奶聊聊闲话。

    每回来谢家,都有程遥遥亲手做的点心茶水招待。不管是一壶炒米茶、薄荷茶,还是一碟子柚子皮糖、紫苏梅子或是其他新奇小点心。

    邻居们倒也不是贪图这口点心,就是喜欢谢家这个氛围。水井凉棚,有花有树,肥猫小狗,乡下随处可见的景致,因为有了程遥遥,立刻成了一副画,叫人陶醉其中。

    女人们没事儿就来坐坐,每天都帮着谢奶奶洗菌子,说说笑笑间活儿就干完了。要不那一大筐菌子,可要洗好久呢。

    甜水村人爱吃菌子,也擅长找菌子,这季节家家户户都常一大筐一大筐地往家里摘,吃不完就晒干,倒也没人觉得异常。

    倒是谢奶奶过意不去,让程遥遥下次炒了菌子酱,给邻居们都送一碗去。

    程遥遥道:“这菌子酱倒不值什么,只是给得太大方,有些人常常来要可怎么办?”

    程遥遥这么说可不是空穴来风。村里人多眼杂,最容易生是非。谢家人缘好起来的同时,也多了许多麻烦。

    村里女人们素质良莠不齐。有懂礼的,就有不懂礼数贪得无厌的。就说谢家院子里瓜果蔬菜多得吃不完,时常摘了送给邻居们,有些邻居会礼尚往来,送些自己的瓜果青菜。有些人就不会,而且吃顺了嘴,下回还打发孩子上门还要。时不时借个鸡蛋、借半升小米啥的,像蚂蟥一样让人头疼。

    程遥遥想到这个就来气:“那个金花婶子最讨厌,以后别让她上门了!”

    谢奶奶噗嗤乐了:“你是记恨她给昭哥儿说媒吧?”

    程遥遥跺脚:“才不是!她每次来都往我房间探头探脑,还总想看咱们厨房里有没有肉。您瞧瞧,她一个人吃了半碟子松仁!”

    程遥遥一边抱怨,一边抢着收拾了女人们喝过的杯子和点心碟子。这活儿她不赶紧干了,谢奶奶就会忙活的。

    谢奶奶瞧着她口是心非的模样,心里喜欢得紧,嘴上慢慢将道理讲给她听:“村里人多嘴杂,日子都是这样过的。有些事儿,你不能较真儿,有些小亏宁可自己吃了,也不能得罪那些小心眼的女人。”

    程遥遥闻言,越发坚定了决心:“等我和谢昭考上大学,就搬进城里去。”

    谢奶奶乐呵呵道:“你和昭哥儿住哪里?”

    “我们买房子。”程遥遥道:“买一幢大房子,把您和小绯都接过去。”

    怂怂被犟犟追得满院子乱跑,一头撞到程遥遥脚踝上。程遥遥一把抱起怂怂道:“怂怂也去,不让犟犟去。犟犟总打人。”

    犟犟一溜烟追过来,直起前爪拼命扒拉:“嗯!嗯!”

    谢奶奶摇头:“这个犟犟,一点没有当爹的样子。”

    酿酿如今不太出门了,天天躺在松软的猫窝里,吃着程遥遥精心烹制的营养猫饭,原本有些尖的下巴变得圆润起来,一身白毛绸缎般富有光泽。

    那双碧绿眼睛微微眯起,相当有富贵人家猫咪的气韵。犟犟一靠近它,就被她揍。倒是一身奶味儿的怂怂很能引起它的母性,每回怂怂把自己扒拉到的那些宝贝,比如骨头、漂亮小石头和松果吊给它时,都能得到它的舔毛。

    每到这时,犟犟就哀哀怨怨地躲在一旁暗中观察。等怂怂吐着舌头跑开,就猛地跳出来追杀它。

    这不,程遥遥才把怂怂放下地,犟犟后爪一蹬猛地又追了上去。两只毛茸茸你追我赶到门口,门忽然被推开了,怂怂被碰了个正着,直接飞了出去。

    犟犟抱住谢昭小腿开始撕挠,一边大声嗷嗷。

    谢昭只听见小奶狗的惨叫,把门关上才看见地上的怂怂,忙把袋子放下,抱起来揉了揉。

    程遥遥闻声从厨房跑了出来:“怎么了?”

    “我推门把怂怂撞了。”谢昭有些内疚。

    小肥狗蹬着腿嗷嗷哭,谢昭手指拨开它头毛揉了揉,没发现鼓包,可怂怂叫得相当凄厉,让人疑心它受了什么严重虐待。

    程遥遥也凑上去看了看,小肥狗哭得可凄惨了,她冷不丁道:“怂怂吃肉了。”

    “嘤?”怂怂一秒收住,黑豆眼里迸发出期待。

    “装的。”程遥遥把怂怂抱过来放下地,怂怂缓缓倒在地上,又大声嗷嗷起来。

    程遥遥道:“去厨房,奶奶炖肉肉呢。”

    怂怂一秒又收住哭声,黑豆眼看了看程遥遥,又看了看厨房,最后厨房里传出的肉香味儿占了上风,爬起来颠颠儿跑厨房去了。

    程遥遥笑吟吟斜了谢昭一眼:“笨蛋,它又想骗你给他吃肉干呢。”

    怂怂和犟犟跟着酿酿吃孕妇餐,吃得都超重了。谢奶奶和程遥遥在给它们控制饮食,两只毛团子耍赖撒娇未果,就把目标对准了谢昭。

    小动物天生有种直觉,成天抱着谢昭小腿打劫,不给肉肉吃就不让进门。谢昭屡屡败北,把两只团子喂得越发肥美。

    谢昭接到那风情万种的一瞥,顿时血热,移开视线道:“我带了些东西回来,瞧瞧。”

    程遥遥这才看见谢昭带回来的几大包东西。一大桶花生油,一箱子崭新玻璃罐头,另外有两个大袋子。

    如今城里一人一个月的供应也就二两油,还经常买不到。可这桶花生油少说有二十来斤,够做几百瓶菌子酱了。

    玻璃罐头是罐头厂弄来的,一斤装的份量正好装菌子酱。

    “这两个袋子是什么?是书吗?”程遥遥按了按,方方正正像是书本。

    谢昭先把油和玻璃罐头搬进西屋。再回头时,阻止不及,只见程遥遥打开了袋子拉链,脸色顿时变了。

    谢奶奶也从厨房探出头来,笑道:“昭哥儿回来了,又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这……”程遥遥捂住嘴,桃花眼里露出受惊的神色。

    谢奶奶见状,也变了脸色道:“怎么了,昭哥儿这几袋子是什么?”

    谢昭看着程遥遥,只见她深吸口气,道:“是书,好多书。”

    谢奶奶闻言,登时喜笑颜开:“这么多书!好,念书好,书怎么能放地上,待会儿被犟犟几个刨坏了。快拿屋子里去!你们俩洗洗手,吃饭了!”

    谢昭答应着,走过去将拉链拉好。他手握住程遥遥冰凉软滑的小手,低声道:“妹妹。”

    “待会儿跟你算账!”程遥遥气哼哼抽回手,转身去厨房了。

    吃过晚饭,又吃点心。好容易等谢奶奶回屋睡觉了,程遥遥就拽着谢昭去了房间,把门锁上。

    那两个袋子就放在程遥遥房间的地上,程遥遥拉开拉链,瞧见里头捆得方方正正的钞票,又是一阵眼晕。

    “你取这么多钱回家做什么!你要吓死我啊?”

    谢昭坐在床沿,把程遥遥拉到身前搂着:“别生气,不是要吓唬你。”

    程遥遥不是没见过钱,这些钱加起来也就是她当初一个包的价格罢了。可谢昭取这么多现金回家做什么?

    刚才好险是自己打开了,要是让谢奶奶瞧见,只怕又要费一番口舌。

    谢昭先拿出一个小折子递给程遥遥:“卖菌子酱的钱都存好了。”

    程遥遥打开小折子一看,眼前又是一晕:“两百瓶酱才一千块吧!”

    她先前做生意,赚了七八千,谢昭给她补了零头,凑够一万。现在居然足足有三万的余额。

    “我存了一些钱在你的账户上。”谢昭道。

    程遥遥气哼哼道:“干嘛存这么多?”

    “我听你的话,收手不做了。”谢昭将脸埋在程遥遥温软带着香气的裙子上:“这些钱存着怕被盯上,就全取了出来。”

    程遥遥道:“我还以为你想把钱铺在床上,枕着睡呢。”

    谢昭低低笑了声:“妹妹要是喜欢,我帮你铺上。”

    “去你的!”程遥遥盯着那些钱犯愁,“这些钱藏在哪儿?现在家里总有人来串门,人多眼杂。”

    谢昭道:“有地方存。”

    程遥遥来了兴致:“在哪儿?”

    夜风温柔馨香地卷过裙摆,猫窝里亮起两双警惕的眼睛,又重新卧了回去。小奶狗哼哼唧唧地要跟上来,被犟犟一把按回去了。

    程遥遥端着煤油灯,一手被谢昭牵着,两人轻手轻脚出了西厢,走向谢昭的房间。

    谢昭如今的房间是杂物间改成的,分为里外两间。煤油灯昏黄的光驱散黑暗,映亮了柜子和墙上挂着的皮草、药材等物。

    程遥遥冷不丁瞧见墙上的一件狼皮,不由得往谢昭怀里躲。

    谢昭伸手在柜子上按了几下,见程遥遥盯着那狼皮,道:“这是我十四岁那年,差点咬死我的狼。”

    程遥遥立刻不害怕了,还磨着牙跃跃欲试要把那狼皮扯下来。

    柜子却缓缓被推开了。无声无息地滑到一边,只见柜子后头仍是一道墙。

    程遥遥伸手敲了敲,也没有什么异常:“我还以为柜子后有个密室呢。”

    谢昭失笑:“密室?”

    “电影里都这么演的。”程遥遥失望道,“这墙有什么特别的?”

    谢昭在两面墙形成的夹角处,与他视线齐平的地方敲击了一会儿,缓缓抽出几块青砖来。

    后头居然真的有密室?

    程遥遥迫不及待地凑过去,可惜不够高。谢昭抱住她托高,叮嘱道:“长久不通风了,别呛着。”

    程遥遥乖乖点头,屏住呼吸才将煤油灯凑近洞口。灯光摇曳着映亮里头情形。

    这墙原来是中空的,里头没有密室,却有容得下两人的夹道。里头满满当当压着用牛皮纸裹好的东西。

    谢昭臂力惊人,一手将程遥遥扶稳,一手将那两袋钱递给程遥遥,叫她扔进去就行。

    程遥遥把袋子直接丢进去,砸破了一袋子东西,哗啦啦洒出不少,金光耀眼。

    程遥遥凑近了一瞧,灯光里一闪一闪的却是金珠。

    “谢昭,原来你家真的藏了金子。”程遥遥稀奇道,“那些人抄家的时候怎么没找到?”

    甜水村里关于谢家黄金的传言从未断绝。听说当初抄家的人把地砖都掘了好多块,每一间房的墙也敲过,连房梁上也用竿子搜过,却什么也没搜出来。

    谢昭把程遥遥放下来,曲指敲了敲墙面,道:“这是请京都的匠人专门建的宅子,那些达官贵人用来藏钱的法子,哪有这么容易被找到。”

    程遥遥也学着敲了敲,顿时嘤了声,泪汪汪举起手指给谢昭看。

    谢昭吻了吻那纤细白嫩的手指,温声解释:“空隙处塞了砖石和防潮的石灰,敲击外墙时听不出端倪。何况开口在高处,那些人想不到的。”

    谢昭将那几块砖头塞回去,只见缝隙处当真没有丝毫缝隙和异常。程遥遥踮起脚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

    谢昭手把手教了几遍,程遥遥才学会怎么打开夹道。

    程遥遥抬起小下巴,倨傲道:“现在我知道你的宝贝藏在哪里了,以后你敢惹我生气,我就把它们都搬走!”

    煤油灯昏黄光晕里,程遥遥艳若玫瑰,活色生香。

    谢昭眼眸含笑,结实双臂将她拥得紧紧地:“这才是我的宝贝。”

    ……

    打从那天开始,谢昭当真未曾再出远门。开拖拉机的活计也尽数交给林家骏,一星期只进城一趟,接洽大棚蔬菜的事宜。

    家里的复习资料不少,谢昭和程遥遥每天固定学习两个小时。其余时间,在家撸猫,上山摘菌子,下河摸鱼,去隔壁村赶集,变着花样地做好吃的,日子当真过得逍遥快活。

    这天程遥遥睡得正香,就听见犟犟在刨门,一边刨一边嗷嗷叫。

    谢昭今天早上没喂猫?程遥遥哼哼唧唧地翻个身,揉了揉眼,却发现窗外蒙蒙亮,天色还早呢。

    程遥遥卷着被子,埋头继续睡。犟犟叫得越来越大声,怂怂也加入了嚎叫,小奶音分外凄厉。

    程遥遥没奈何,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去开门。外头晨光熹微,还有些凉意。犟犟和怂怂都在门口乱叫呢,一看见她就喵咪汪嗷地说了一大通。程遥遥茫然地看着它,犟犟满地乱转,忽然跑向猫窝,跑出几步又回头看她。

    程遥遥跟着它走了几步,却见谢奶奶和谢绯也出来了,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犟犟一大早闹什么呢?”

    三人跟着犟犟走到猫窝前,谢昭已经蹲在那儿了:“生了。”

    他话音未落,就被三个女人一把搡开。程遥遥抢着挤到前头,只见小白猫侧卧在软垫上,白毛凌乱,有些疲倦的模样,碧绿眼眸闪闪发光。

    它冲程遥遥温柔地咪了声,又低头看向自己怀中。几只粉色光秃秃的小猫崽正趴在它怀里喝奶,发出嘤嘤的声音。

    程遥遥也情不自禁地嘤了一声:“我又有猫了!”

    谢绯激动道:“好可爱!”

    谢奶奶一拍大腿:“生了!生了!我说这一胎肚子大吧,这儿有一二三四五……好家伙,有五只!”

    犟犟和怂怂也挤了过来,见程遥遥她们都是一副高兴模样,有些懵懂地歪着头。刚才酿酿痛苦挣扎地生小猫的时候,还有那股生产时的血腥味,把两只毛团都吓着了。

    程遥遥挨个揉搓它们,又捧起犟犟高兴宣布:“恭喜你当爹了!你看看,哎你怕什么呀,这些是你的孩子呀。”

    犟犟显然对那些粉色没毛跟老鼠似的崽子不感冒,拼命扑腾着从程遥遥手里逃跑了,躲得远远地舔毛毛。

    谢绯忽然道:“为什么有只小黑猫……”

    这话一出,气氛登时为之凝固。

    酿酿怀里的小猫崽们虽然粉秃秃的,可头顶和屁股上的稀疏毛发还是看得出颜色。其中一只小猫分明是黑色的。

    程遥遥看了眼小猫,再看眼犟犟,再看眼小猫,再看眼酿酿,再看眼犟犟。

    忽然觉得犟犟颜色发绿。

    “没有的事儿!”谢奶奶打破尴尬,祭出杀手锏自欺欺人:“猫儿嘛,一胎什么出什么颜色的都有。你看这几只不也是白色和橘白吗?跟犟犟小时候一模一样!”

    “是,肯定是。”

    “没错没错……”

    大家异口同声把这件事揭了过去,保护着犟犟的尊严。

    “反正生了崽子是喜事儿,我去抓只鸡来,好好庆祝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到后面越舍不得。谢昭和遥遥现代篇《不乖》求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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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炸鸡

    谢奶奶兴兴头头, 去鸡圈里抓鸡去了。全甜水村为了猫下崽子杀鸡的, 怕是只有谢家了。

    现在家里养着二十来只母鸡,一只公鸡,另外有几只番鸭。狗蛋那帮小孩子常常给程遥遥抓蚂蚱和虫子喂鸡, 谢昭每天下工时也会带些螺蛳、河蚌和小杂鱼,把鸡鸭喂得又精神又肥。

    不过谢奶奶说,从前家里养的鸡鸭从没有这么好吃的, 肉质紧嫩,不用加任何调料滋味就很好,而且鸡蛋也没有一点儿腥味。她不知道,家里的鸡鸭青菜都是灵泉养出来的,滋味当然不一样。

    家里就四口人, 谢绯只有周末放假才回家, 这些鸡鸭吃不完,肉质老了就不好吃了。谢昭进城办事时也会带几只送人,或带一些鸡蛋。

    谢奶奶抓了两只小母鸡, 杀鸡放血十分利索。鸡脖子上开个小口子,鸡血盛在海碗里加点盐巴凝固。鸡内脏连着一串没成型的蛋胞都掏出来清理干净, 单独放在一边。

    母鸡则用开水烫过褪毛, 用镊子细细拔掉绒毛。怂怂颠颠儿跑过来,两爪搭在盆沿上看着。

    谢奶奶乐呵呵道:“乖,待会儿炖了鸡,第一个给你吃,啊?”

    怂怂嘤嘤汪地应着, 快活地摇着尾巴。

    程遥遥给猫食盆里添了些营养美味的猫饭,加满灵泉。酿酿咪了一声就立刻埋进盆里,红红小舌头不断舔着灵泉,然后又大口大口吃着猫饭。

    酿酿是只未满一岁的小母猫,这是它的第一胎,可吃了不少苦头呢。喝了灵泉,吃了猫饭以后,它的精神振奋了许多,换了个姿势给小奶猫们继续喂奶。

    程遥遥挨个把小奶猫抓起来看,刚出生的小猫崽跟犟犟小时候一样,粉秃秃的像个耗子。小耗子在她手里抻着爪爪,发出响亮的嘤嘤声,比犟犟小时候健壮多了,肚皮圆滚滚的。

    酿酿仰头盯着程遥遥的动作,见她把小猫崽玩够了就还回来,小猫崽趴在旧棉布上嘤嘤扭动,低头把小猫崽叼回自己肚皮上,舔了舔小脑袋。

    谢奶奶喊道:“遥遥,过来做饭了,让酿酿休息会儿,别总玩猫。”

    才生完孩子的母猫是很警惕的,酿酿愿意让她们靠近已经很难得了。程遥遥应了声,跑过去帮谢奶奶做饭了。

    谢奶奶把鸡收拾得很干净,剁成两半。一半照例做成清炖鸡汤,剩下的么……程遥遥瞥见谢昭带回的一大桶油,有了主意。

    程遥遥把整只鸡剁成不大不小的块,剔去大骨头。清洗干净后沥干,加料酒、蒜汁、姜汁、糖、胡椒粉、生抽和一点点油抓匀腌制起来。挖了半碗面粉和地瓜粉混合均匀,再打匀两颗鸡蛋。

    等鸡肉腌制入味后,均匀地滚上面粉,再放入鸡蛋液里蘸一蘸,最后重新放入面粉里滚一圈。

    锅里倒入小半锅油,等油泛起泡泡时,将鸡肉一块接一块放入锅里小火慢炸。

    只见裹着白面粉的鸡肉渐渐变成了金黄色,油炸肉食的香味儿霸道浓郁,沿着烟囱飘散在整条巷子里。

    怂怂第一个冲进厨房,在程遥遥脚边弹簧似的蹦跶,一边嘤嘤汪汪地叫唤,口水滴答。

    程遥遥没工夫理它,笑道:“这个很烫,小狗狗不能吃的。”

    怂怂都快馋哭了,扒拉着程遥遥的裙摆拼命摇尾巴。

    谢奶奶和谢绯闻着香味儿也进了厨房:“哎哟,你这炸什么呢!这么香!”

    “炸鸡。”程遥遥笑吟吟道,手执一双长筷子迅速翻着锅里的炸鸡,把变成金黄色的炸鸡捞出来放在笊篱里。笊篱下搁着搪瓷盆,接着滴下去的油。

    谢奶奶夹起一块鸡肉,吹了吹喂给谢绯,自己也尝了一块,两人都露出惊艳的神色:“好吃!这个味儿比炸醋肉还好,没想到鸡肉炸起来这么香!”

    传统中餐很少有油炸鸡肉。乡下吃鸡肉素来都是清炖鸡汤,顶多红烧。这油炸鸡肉将肉汁完全锁住,鲜嫩无比,呈现出鸡肉最原始的滋味,而且外层的脆皮又脆又香,二者产生的奇妙连锁反应,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程遥遥笑道:“还要再炸一遍,蘸点作料更好吃。”

    谢奶奶系上围裙,道:“我来吧,你别把新衣裳又沾上味儿了。”

    程遥遥便把筷子递给谢奶奶,拿了几个大个儿土豆,切成长条后冲洗干净,沥干。

    程遥遥在边上跟谢奶奶说了几句炸鸡要注意的窍门,又说了怎么炸薯条。谢奶奶有炸醋肉的经验,很快就掌握了要领。

    程遥遥探出头,喊院子里的谢昭:“谢昭,你在干嘛?”

    谢昭正在锯一截木头,满地木屑:“做个新的猫爬架。”

    猫爬架初现雏形,做得比犟犟那个稍矮一些,还锯了五六块木板,能同时容下几只小猫一块儿蹲着。

    程遥遥默默看了谢昭身上汗湿的肌肉一眼,这家伙一声不吭,原来是给小奶猫们做玩具呢。

    程遥遥嘴里发酸,嫌弃地推了把谢昭:“身上全是汗,去洗把脸!”

    谢昭放下锯条,洗了把脸,又擦擦身上的汗才靠近程遥遥:“做了什么好吃的?”

    程遥遥顿时忘了那点儿醋意,高兴地拉着谢昭进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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