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一更

    雨还在下, 许笑靥扭头看着岸容, 等着她说点什么。

    岸容坐在小椅子上，悠哉悠哉的吃着东西, 好像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垂眸听着许笑靥的话，慢慢的点着头。

    “村子里只有一个小卖部，她们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岸容慢吞吞的说着, 起身拍了拍手说：“我去上厕所, 你去不去, 一起啊？”

    许笑靥一愣, 半天没反应过来。

    弹幕集体狂欢，一片狼嚎。

    【邀请一起上厕所！】

    【？？？？？？？？？？】

    【这是什么深情厚谊？】

    【我想不通，女孩子感情好都要一起上厕所吗？】

    【上厕所都一起了, 那上X还会远吗？】

    【女生一起上厕所有什么意思？又不能比大小】

    ……

    气氛凝滞的时间并不长，许笑靥惊呆的表情在观众们狂欢的弹幕里显得有些可爱, 更增加了戏剧性。

    岸容似乎没想过这句话会引起什么歧义一样，见许笑靥不做声，就转过身去说：“就问问你, 不去就算了。”

    许笑靥蹭一下站了起来。

    “去！”

    那怎么能不去！

    但她站起身, 大脑才落回来，是她想多了，岸容不是那种人，八成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是都这镜头不方便。

    许笑靥并不笨, 稍微一想，心里就有了猜测，多半是跟买煤的事儿有关。

    跟拍导演有点不好意思，而且外面还下着大雨，俩人就站在屋里，镜头对着院子里相偎着的背影，在雨幕里慢慢消失——他转移了镜头，对准了旁边桌子上的炒玉米粒。

    于是弹幕又疯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小姐姐没得看，还要看吃的？】

    【这个可是无毒无添加，纯绿色食品，色香味俱佳】

    【我看的是这个吗？我看的是送入洞房谢谢！】

    ……

    然而此刻并没有送入洞房环节，也没有厕所环节。

    十八洼盖的房子，厕所基本都在院子外面，所以她俩出来，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下着雨，路上都是泥水，不见一个人。

    许笑靥四处看了看，疑惑的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出了门，岸容就皱起了眉，和许笑靥站在矮墙下，俩人共用一把不大的雨伞，为了不被雨淋湿，两人只能贴在一起。

    许笑靥侧目看她。

    岸容低声说：“村子里肯定有人家用媒的，但是你去问，她们肯定不会告诉你。”

    果然是这件事，但是许笑靥有点不明白，她要做的这件事也是好事，村民们为什么都不支持呢？又不会破坏他们的利益，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没让他们出钱。”许笑靥解释着，“都没等我说钱，刚去一问，人家就说不知道。”

    岸容愣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笑说：“不是因为这个。”

    她会往这方面想，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以前也有点经验，另一方面是因为秋香，秋香这样要强的有计划的人，不可能没想过烧煤的，就算她不舍得，也一定打听过，甚至去看过。

    可许笑靥一问，她就立马否定了，连谁家用的媒都没说。

    许笑靥好奇的看着她，感觉好像打开了某个神秘世界的门。

    岸容叹了一声，说：“多半是因为他们买的媒，渠道都不是那么正规，卖煤的可能不是什么正经的煤场，或许证件不齐全质量不过关环保有问题之类，导演节目组来之前肯定跟人家说了咱们是直播，就算他们不懂直播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那些机器，就知道肯定会拍了放电视上，他们怕煤场被查。”

    许笑靥抬头看着岸容的侧脸，不知道是这件事太棘手，还是光线有问题，岸容目光看着别处，表情有些低沉，侧脸上被玉米叶子锋利的边缘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痕，已经结了痂，变成一条细长的、断断续续的长线。

    “如果真的有问题，被查了就换一家啊，也可能就是整改……”

    岸容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会选中有问题的这家，一定有选中的理由啊，离家近、价格低、运送方便，总要占一个的，万一被查了，还要去找另一家，马上就冬天了，媒也要涨价，而且现在环保查得严，这种小煤厂还真的不好找。”

    处在利益链底端的村民，一毛钱都得精打细算，他们并不会在乎工厂合不合法。

    许笑靥紧皱着眉，苦恼的问：“那怎么办？”

    她只是想帮顾杏杏买一车煤，好过冬而已。

    岸容也蹙眉，她们在这里做直播节目，几乎就没有什么隐私可言，如果是剪辑的，还能跟导演组商量商量，不该放的都不放。

    “我也不知道。”岸容无奈的说：“难，要不你把钱给顾杏杏，等咱们走了，她再找村子里的人帮忙去买？”

    目前看起来就只有这一个解决办法。

    许笑靥摇了摇头，“不行，你还不知道顾杏杏？我给她钱她肯定不会收。”

    岸容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许笑靥用眼神暗示，“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岸容不自在的缩了一下脖子，眼神飘了几下，抿了抿唇又说：“那是年纪小不懂事，开玩笑，谁跟钱过不去啊。”

    一副已经被社会荼毒的模样。

    许笑靥轻笑着，目光里满是无奈的宠溺和心疼，“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岸容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便扭头睨了她一眼，“我不是顾杏杏。”

    她板着脸没什么表情，目光也只在许笑靥脸上停留了一瞬就错开，不厚的唇线显得有些凌厉，似乎到了这里，她就换了个人似的。

    “你不要想太多了，这就是一段简单的体验，换一种角度看不同的生活是什么样子而已。”岸容两只手揣在口袋里，被秋雨带来的凉意冻得缩了缩肩膀，声音一点波动也没有的说：“全国有无数个这样的留守家庭，各自有自己的难处，我们就是个过客，有没有，都影响不大。”

    这种一听就让人心生凉意的话，并没有对许笑靥造成什么影响，许笑靥抿唇笑了笑，温声说：“我知道，但是就算只有一点影响也是好的。”

    岸容张了张嘴，没吭声，神色渐渐柔和，低头看着脚下的泥水。

    “我有办法。”

    许笑靥眼睛忽然亮了，精神奕奕的看着岸容说：“走，去找村长。”

    岸容愣了一下，不知道许笑靥要干什么。

    许笑靥挽着她的手臂，把人拖着，边走边说：“趁着没人跟着，咱们快点。”

    村长家住在后面那排，为了节省时间，两人举着伞一路小跑，泥水飞溅起来落在裤腿和鞋里。

    许笑靥一手揽着岸容的肩，雨伞倾斜着遮在岸容身上。

    两人到村长家的时候，恰好秋香也在，一进门，秋香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起身要去搬凳子，爽朗的笑着说：“你们也来啦？我也是来问问哪里有买煤的，你说就是不巧，我们原来买的那家不干了……”

    许笑靥打断了她的话说：“婶儿，就我俩，没别人。”

    秋香眼神往院子里探着，嘴里干巴巴的笑说：“这话说得啥意思啊？我还怕人来吗？”

    岸容回身关上了房门。

    这里的房子窗户都留的高，门一关，外面的人除非走到窗口，不然绝对看不见屋里的人。

    许笑靥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开门见山的说：“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买煤的事，我只出钱，人不去，节目组的人也不去。”

    村长两鬓头发花白，黝黑的皮肤上皱眉很深，那些皱纹并不松弛，所以他一皱眉，眉间和额头上的皱眉就立刻浮现出来。

    “不是不帮忙，是真没有，你说要是有，我会不告诉你们吗？这又不是坏事。”

    他手里自制的旱烟味道极大，夹在手指间冒着一条白线。

    “我们是直播，即时把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播放给观众看，所以节目组和导演团队，绝不会干涉我们。”许笑靥严肃的站在村长面前，说：“只要你们配合我，找一个人去买煤，顺便帮我买点，或者到煤场雇煤场的车运回来也行，钱不是问题，我出，拉回来多的，算村里的，给老人都分点。”

    秋香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么财大气粗的人，犹疑的说：“那得好些钱，省着点也得好几千小一万了。”

    村长也敲了敲烟灰，皱眉说：“你再想想。”

    “我想过了，后天吧，后天我来找你，到时候卡和密码都给你，后天我们都去贾沟村买东西，完美错开，节目组的人只会跟着我们走，你们可以放心。”

    这是一个听起来非常简陋但是完美的计划，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

    秋香想了想，扭头跟村长说：“叔，人家小姑娘都这么说了，那就再去找找，那万一能打听一家呢？试试嘛。”

    她粉饰着已经不太圆滑的表面，许笑靥也顺着她的话，笑着说：“对，原来那家不干了，就再找一家。”

    村长夹着烟，抽了最后一口，捏着已经烧到头只剩一点的纸，点头说：“行，我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