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繁复的魔纹被小心的镌刻在石板上，供以人站立的石台上描摹着如同神明所刻画般的金色纹路。因此，天赋的测试也曾被称为光明神目光下的祝福。

    作为普林尔维的人，林顿知道这并不是一句完全没有源头的谣言。

    在那个百废俱兴的时刻，早已向光明神献上忠诚的普林尔维以神之名为颜料，在战争所留下的石板上刻画出了那费尽心思所构思出来的魔文，由此诞生了大陆上第二精准的天赋测试工具。

    高大的两根立柱坐拥左右，仿佛拱卫着这一切的圣殿骑士。无数过往的魔法师的低语夹杂在风中，诉说着他们的向往与渴望。

    大多只有10岁出头的孩子簇拥在立柱前，人头攒动之间带着恐惧和小心翼翼的相互安抚。

    而站在人群的后排，林顿依旧如同之前那样将整张脸埋在雪狐皮里，湛蓝色的眼中平静如水。

    他确实不需要在意这些，因为这世上大多数的测试工具都来自普林尔维。

    即使这庞大的炼金术士家已消逝至现在这模样，只要他们手中还握着这项技术，便不会落到多么凄惨的境地。

    而在这种情况下，作为这一代的族长长子，林顿早就已经精确的测试过了自己的天赋，这雪山之上的测试，只不过是走个过程而已。

    不过……

    湛蓝色的瞳孔落在了人群当中的赤红上。

    神色嚣张的少年朝着他的方向握了握拳，又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测试台的方向，一幅已经做好了看热闹的准备的模样。

    林顿悠悠的叹了口气，再一次将自己往雪狐皮中塞了塞，唯一露出的蓝色双眼落在远处的飘雪上，泛上了几次迷离。

    测试台前的名字断断续续的念了几个，大多数都是稳稳的通过的孩子，少数几个在合格线边缘摇摆的，在利奥波特的人商量之后也给出了合适的处理方法。

    雪山上的气温一向很低，而为了保证雪元素的活泼，这里被禁止使用能提高温度的魔法或者阵法。林顿站在这森冷的寒风中，昏昏沉沉，几欲冬眠。

    名叫戴纳的红发少年被念到名字的时候，林顿已经险些进入睡梦中响应睡神大人的召唤了。

    因为对这名字有些微的在意，金发的少年勉强睁开眼来，慢条斯理的打了个哈欠。

    就那么一会儿工夫，戴纳已经走上了测试台，站在了石板前。

    金色的纹路开始流转开来，意料之内的赤红色附着其上，分成一粗一细两股，缓缓的朝着周围的两根立柱移动。

    粗者鉴定天赋强度，细者鉴定天赋属性，是从神明尚未诞生之时便有的分类法则。

    林顿安静的看了一会儿，在赤红色攀爬立柱之前便再次阖上了眼，继续轻飘飘的打起盹来。

    睡神的召唤像是最为牢固的魔咒，无论再强的意志力都无法从中挣脱，只能被锁在他的禁锢下逐渐安眠。

    何况，也没有分心去抵抗的必要了。

    作为普林尔维家的人，林顿从魔纹的变化速度便可以推测出戴纳天赋的大致范围。

    八级的火元素亲和力加上三级的不知名属性亲和力，确实相当惊人。但……

    还没有能力与他竞争。

    立柱展现出的结果并不出林顿的所料。

    “八级火亲和力，三级金亲和力！”

    伴随着负责查看数据的利奥波特家人的呐喊，洋洋得意的自满者从台上跳下，第一时间便开始寻找起了林顿。

    在发现来自传说中的那个家族的金发少年漫不经心态度的那一刻，红发少年又收敛了脸上的自得。

    “戴纳！这家伙也实在欺人太甚了吧！你的天赋肯定比他要来的强，他占了你的引路人，现在还一副这个样子……”

    “是啊，明明普林尔维都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了，他们很快就会被你的家族吞并，现在还在这里假清高……”

    “不。”

    红发的少年打断了聚拢而来的跟班们的话，垂下的眼中装满了若有所思与猜测。

    “也许，他真的拥有惊人的天赋也说不定，即使在艾克瑞斯的诅咒之下也依旧惊人的天赋……”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普林尔维这一代可能要……』

    睡神的怀抱像是最为温暖的摇篮，自远古而来的歌谣在林顿的耳边环绕着，让他做了个遗失在冥府河畔的美梦。

    再醒过来的时候，台上林顿·普林尔维的名字刚刚报到第二遍。无数带着好奇打量与不屑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着金发的少年，仿佛这样就能看出他不佳的天赋并且将之驱逐出雪山一般。

    似乎是有些起风了。夹杂着雪花的风顺着山谷口飞来，林顿再一次紧了紧衣着，将脸深深的埋在雪狐皮里，在万众瞩目当中踏上了台。

    “欢迎。”

    站在台前的正好是威弗列恩，他轻轻的向林顿指了指台上的水晶球。

    “只需要将手放在上面冥想就可以了。我想，这对一个普林尔维来说并不难理解。”

    林顿轻轻的笑了笑。

    “是的，尤其是在你面前的普林尔维早就已经亲手制作过的情况下。”

    下一刻，当着威弗列恩错愕的脸庞，林顿闭着眼，将双手附在了水晶球上。

    柔和的白光瞬间溢满了水晶球，过多的元素躁动着顺着魔纹挪移，快速的朝着两根立柱而去。

    台下的戴纳下意识的抿唇，目光紧紧的锁定着跃动的白色。

    在他身边的几个跟班此时已经笑开了。

    “什么嘛，居然是光属性？传说之中普林尔维的希望居然不是适合炼金术师的混沌属性，而是光？！”

    “众所周知，只有圣殿自己的人才能当上主教。难道说所谓的希望就是让这家伙去圣殿里当一个教父，靠工资养活整个普林尔维吗？”

    在跟班们的笑声中，戴纳的眉头依旧紧皱。

    那一道白光确实有点奇怪，按理来说，炼金术士的话应该是银色的混沌才……

    在那一道光抵达立柱的那一刻，戴纳的脑海当中终于抓住了那一道明悟。

    “不，他是光属性和混沌属性一样强，银色和白色混合在一起，才根本看不出——”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卡壳住了，因为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耀眼的白光在立柱上分成了蜿蜒的两束，如同传说中莱尔茵大人的魔杖上用至天秘银所绘制的两道禁咒魔纹，平稳而毫不缓慢的向上攀爬。

    被细致的分成了10块的立柱安静的伫立在那里，任由银白色将它的第9层照亮，并且不甘的停留在第十层的边线上。

    “九级的光属性混沌属性双亲和？”

    林顿听到了台下倒抽冷气的声音，他平静的收回了手，将在寒风中有些发冷的手指捂在一起，安静的退向合格的孩子那一边。

    原本指指点点着林顿的孩子们纷纷变做了被卡住脖子的小鸟，半响都没有人吱声，仿佛黑暗之神艾克瑞斯忽然复活并且站在了他们的面前，下一刻便要抓出一个祭品向着黑暗献祭一般。

    直到林顿即将归位的那一刻，一道忽如其来的声音终于打破了缄默。

    “我不服！”

    站在没有过关的人群里，和戴纳一样身边有几个人簇拥的少年急匆匆的跳了起来。张口便吐出来了两句有违贵族身份的唾骂，在身边人的拉扯下才终于暂压下了怒火，但依旧气得跳脚。

    “大家都知道，雪山上的测试仪器就是普林尔维做出来的，天知道他们有没有在仪器上留什么后门！比如说，让后代子孙带上某种东西就能够检测出好的天赋的……”

    戴纳和威弗列恩瞬间皱起了眉头。

    他们都是相信林顿没有作弊的，毕竟一个家族的荣光，可并不能只靠什么虚假的天赋支撑起来。

    但会这样想的毕竟只是少数，无论测试是否通过，站在旁边的少男少女们都开始了轻轻的议论，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朝着少年投出不屑的目光。

    作为风暴的中心，林顿轻轻的叹了口气。

    虽然出门的时候确实与家里的人提到过这件事情，但林顿确实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当头碰见。

    倒也正好用上就是了。

    “我本来不想的……”林顿轻轻喃喃。

    “什么？”正准备开口的威弗列恩有些茫然。

    家学渊源的炼金术世家继承人再次叹了口气，垂眸看向远处的叫器者。

    “你知道天赋测试装置的原理吗？”

    “哈？”

    “天赋测试装置的原理，是将原本靠亲和度调动水晶球内部储存的元素浮现而显色的测试进行改良，通过混着金角蛇的角、锡金、千年沉月木的木心等73种材料汇聚的魔纹达到同样的效果，借助罗费尔螺纹的长度而进行亲和力距离测试的一种……”

    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茫然，林顿及时的收敛住了自己的诉说欲，平静的改口。

    “也就是说，它所判定的完全就是元素的亲和力。而元素亲和力是无法被任何东西左右的……”

    “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