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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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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言页睁开眼时, 袁善正两手托着下巴蹲在床边盯着她,见人醒了,袁善朝着她咧嘴一笑, 汤言页半撑起身子, 呆滞了半晌, 清醒一些后她身子突然一愣——袁善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她忽地将袁善拉起来, 两手搭在袁善肩上,蹙着眉语速有些快的问道, “你是如何进来的?四千呢?你进来时可有让人看见了?”

    袁善奇怪的摇头,呆呆的看着她。

    汤言页垂下手,一紧张竟忘记袁善不会说话了。

    梁怀洛消失了两天。

    那日她从东岸回府,进门就见禄明非带着三两人在南厢院前询问小厮,问二公子为何不在房内。好在汤言页及时赶到, 以梁怀洛出门看病为由将禄明非占时打发了。

    不料吃完晚饭,将信将疑的禄明非再次前来查看, 汤言页又以入睡为由将人拒之门外,禄明非不好擅自闯入只好离开。

    汤言页那一宿没睡,整宿都在害怕,怕禄明非突然半夜悄悄进屋里, 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清欢渡的真实身份了, 但他们没有证据,所以她只能在这几天竟可能的替梁怀洛找许多借口,即使这些借口破绽百出。

    可就在昨日清晨,禄明非竟带着梁颤一同前来, 在他们即将破门而入时, 汤言页慌乱之下只好用四千想的馊点子,骗他们梁怀洛被确诊天花。世人都怕死, 更何况是梁颤这种惜命如财的人,他们定不会再想靠近这里。

    在这前一天四千便告诉她,无论他们相不相信,他们都不可能再试图闯进房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天花传染性极高,梁颤就怕万一汤言页说的是真的,那他的冒然便是大不值。而汤言页作为梁怀洛的夫人舍身险境照顾,梁颤应该是不会怀疑什么的。

    所以四千觉得,无论用什么理由,能拖一天是一天。

    只要拖到梁怀洛回来就好。

    但要是有人看见袁善可以随意进出此地,让梁颤知道了,以梁颤疑神疑鬼的性格,那便是彻底暴露了。环顾四周,此时房内除了袁善,汤言页再看不到其他人,而四千从昨日下午便不见人影,今日却连步储都不见了。

    汤言页看向袁善,耐心道:“你今日跟着姐姐玩好吗?就在这间屋子里。等送你过来的人来接你了,你才能离开,但你要告诉姐姐,是谁送你过来的?是四千,还是四千旁边的那位大哥哥?”

    袁善听懂后,先是小声的说了一声“四千”,而后又摇摇头。她除了“四千”和“欢”这三个字,好像什么也不会说了,但汤言页看得懂,袁善在告诉她不是四千,是步储带她过来后,他才离开的。

    到了午时,汤言页命人熬了高汤和些许小菜,两人吃饱后汤言页才哄着袁善睡下去。汤言页走到窗边,微风抓着夏末的尾巴还带着些许温热,但她记得昨夜的晚风已是微凉。

    过了中元节之后很快便是喜洲城独有的花灯节,到时各式各样的河灯会随着江河流放,漫天的孔明灯照亮天际……汤言页心想,若是梁怀洛此时回来,她定要让梁怀洛陪自己上街去挑好看的花灯。但她此刻更希望他能平安回来就好。

    汤言页望着窗外,她竟然有些想他了。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之前从没有感受过如此渴望见一个人,但她此时的渴望里夹含着更多担心。

    前两日汤言页无事,就听步储和四千如何如何的夸江礼捷,今日确是一个都不在,她有些无聊。她便想起那两个人说的话,但她没想一会儿,便发现自己对江礼捷的前尘往事并不是太感兴趣,步储和四千时不时争辩两句,她听听就过了。

    汤言页希望江礼捷能尽早治好梁怀洛身上的伤,这样梁怀洛回来面对梁颤时,也不容易让人怀疑什么。即使他的行迹实在太可疑了。

    又或者,希望他能快些回来。

    步储到了很晚上才回府,汤言页两晚没睡好,差点困得靠在床上就睡着了,她听见动静整个人又很快清醒,步储喊了她一声,便将袁善抱起来,汤言页问他今日去了哪儿,步储对汤言页说道:“昨日四千被困在崇礼山上了。”

    汤言页:“……”

    她问:“他怎么去那儿了?”

    “兴许是知道了江阁主回来了。”步储回答道:“山上机关重重,他没注意掉进了陷阱里,不过现在没事了,我方才将他救回来,只受了点皮外伤。”他说完,看了一眼袁善,“……她没让小主为难吧?”

    汤言页半靠在床上,打了个哈欠道:“这屋子里也没什么事,她便睡了一天,现在可能有些精神。四千伤的不重,就将她带去给四千吧,此刻只有他有心思带这孩子了。”

    步储应下,为了不让别人看见,他带着袁善往窗外走,虽是从高处跳下,步储也不怕袁善会乱喊,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受伤。

    人一走,汤言页身子往床上滑下,梁怀洛在时她都是睡在里侧,虽然两人一共也就同床共枕睡过三两晚,但她还是能忆起梁怀洛将她护在里面的感觉。

    今日一天竟没有人再来打探,汤言页觉得有些奇怪,一个不知真假的天花难道真这样轻易将那二人吓退了?汤言页知道自己今晚一定会睡的比前两晚深,为了防止半夜有人进来确认,她将另一床被子裹成长状,再将它往下移了一些,做成类似她自己身高的一个人型。

    汤言页眼皮打架很快睡了过去,不过多时便是夜半。不远处的窗子微微开了一些,透着微微凉风,窗外的虫鸣时高时低,突然,一只手从窗外伸出,将窗子往上开了些,黑色的身影很快从窗外翻进来。

    汤言页虽然困得很,但她潜意识里确实时刻提高警惕精神的很,感觉到有人正迈步靠近,她心跳逐渐加快,禄明非果然是不会轻易相信她的只言片语的,可她现在要怎么办?她闭着眼,故作睡着一般转过身,半睁开眼,模糊的看向那黑色的身影。

    很快,一双手伸向她,似要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就在这一刹那,男人的手停在了距离被角上放的位置,他看向汤言页,一双杏眸带着困倦,却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亮——汤言页正在看着他。

    在他伸手的那一刻,汤言页忍无可忍的睁开眼,抓住了禄明非的手腕。汤言页心知自己的武功不如禄明非的十分之一,所以她几乎是用尽了所以的力气来阻止禄明非,但她下一步动作却让禄明非有些奇怪。

    汤言页甩开他的手,缓缓坐起身,掀开了被子下床,走到案几边点燃了一根火烛,漆黑的房间顿时亮堂起来,她转身,就像熟睡的人被人打扰一般,困倦又带着些许不耐烦,她问道:“禄前辈,这么晚了,偷偷进来有何事?”

    禄明非看了一眼被她掀开的被子,被子之下又是一团被子。禄明非犹疑片刻,眉头紧蹙的看向汤言页,问:“少夫人大晚上抱着团被子睡觉?二公子呢?”

    汤言页笑了一下:“禄前辈大晚上过来,莫不是来关心我是不是抱着人睡?”

    “并不是。”

    禄明非回答道:“只是我没想到二公子竟然如此狠心,竟让少夫人抱着被子睡,自己却不知去了何处,少夫人难道不知道二公子去了哪儿么?”

    汤言页走回床榻,禄明非便很有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以让两人保持适当的距离,汤言页看了他一眼,眼里那几分倦懒在此刻的烛光呼应下,配上她举手投足间的缓意,嘴角微微牵起的笑,让禄明非立马想起风情万种这个词。

    他不禁作了个吞咽的动作。

    过了很久,汤言页都没有回答他。

    禄明非回神,重复道:“我也不跟少夫人拐弯抹角了。大人有好些时日没见到二公子,这两日过来也一直让少夫人拒之门外,大人很担心公子的病情是否好转,所以特派属下过来看一眼,因为知道少夫人睡下了,所以只好以此方式,还请少夫人恕罪。”

    汤言页笑道:“前辈无需多礼,这府里还是您说的算的多,哪轮得到我来降你罪呢?”她裹紧身上的外衫,语气有些抱怨:“他或许是偷偷溜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你若不来,我还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跟团被子过夜呢。”

    “……”

    这样的回答禄明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问下去,他转头看了屋内一眼,视线落在一处衣架上,脸色很快沉下来,手指向衣架上一袭云龙纹白衫,问:“少夫人,我若没记错,那日我回来时二公子这件衣服就挂在此,这么些天,他都没穿过吗?”

    汤言页抬眼奇怪道:“怎么了?”

    她停顿了一会儿,“二公子还缺这一件衣服穿吗?”

    梁怀洛当然不缺,但禄明非发现,汤言页总是在跟他绕圈子,这样下去对两个人都没有意义,只是在浪费时间。禄明非敞明说道:“少夫人,咱们别相互兜圈子了,我就明说吧,府衙怀疑一个在逃犯,与二公子十分相似,他有很大的嫌疑……”

    “是么?”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前辈觉得我有何嫌疑?”

    汤言页身子一愣。

    禄明非蹙眉,立马转身朝声音来处寻去。

    门被人从外踹开,梁怀洛负手走进来,转身将门关上时,汤言页看见他拎着一袋包裹精致的布袋子。禄明非看着来人,眉头揪的更紧了,他呼吸都加重了几分,“二公子,这只是府衙的猜测,但容许属下斗胆问一句,您这些天都去了哪儿?”

    梁怀洛回身看了他一眼,走过桌边将布袋顺手放在上面,神态闲情逸致,丝毫不像得了病的人。梁怀洛走到禄明非的面前,双臂与他对视,声音有些不耐:“我一直在屋里。”

    禄明非突然笑了一声,似是嘲讽,眼神里透露出“我不相信”意味。梁怀洛挑眉,也笑道:“你看,我说什么前辈都不相信,反复问又有何意思?”

    禄明非:“我必须回去答复。”

    梁怀洛轻哼了一声,“那你可以回去答复了。”

    禄明非没明白他的意思,站在原地不动。梁怀洛这才转头看向汤言页,神情没什么变,这一眼是想让她放心,很快禄明非又道:“二公子,恳请你脱下衣服,让我看一眼。”

    梁怀洛回眸,一脸不解的看向他,似是在问为什么,但很快他便无所谓的点点头,毫不犹豫的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汤言页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她不相信他身后那两刀疤能在三天之内就好的一点伤疤也没有,可眼前的人却十分淡然。

    很快,梁怀洛当着二人的面将上衣/扒了个精光,美好的身形暴露在空气中,此时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微宽的长白色裹裤,上身被暖黄色的烛光照亮,颀长的背没有一点伤疤。

    梁怀洛第一反应先是去看了一眼汤言页,果不其然这姑娘已经挪开眼了。他笑着转身,抱着手问禄明非:“前辈可看够了?我的背能够让我的嫌疑定罪吗?”

    禄明非黑着一张脸,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忽地低头,躬身道:“对不起公子,今晚多有得罪,二位好好休息。打扰了。”

    “滚吧。”

    “……”

    人一离开,汤言页便转头去看梁怀洛,但她发现这个人还是光/着身子,立马又将眼移开,淡淡道:“那个……你身上的伤当真好了吗?”

    “……嗯?”

    梁怀洛将先前脱下的衣服拾起,在汤言页以为他要好好将衣服穿/上时,梁怀洛挥手把手里的衣服丢往一旁的木椅上,他没有回答汤言页,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汤言页与他对视,他的眼里带着审视的意味。

    “你还记得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么?”他问。

    汤言页微微抬着头,看他道:“什么?”

    “被子。”

    他重复,“你似乎不想与一团被子过夜。”

    汤言页指尖一颤,他到底是何时回来的?连她说被子这件事都被他听了去,一定是很早了,或许在禄明非之前……

    想到自己方才想方设法与禄明非兜圈子,汤言页有些生气。她抓起旁边被裹成长状的被子,掀开盖在自己身上躺下,背对着梁怀洛,冷声道:“我要睡觉了。”

    话是这么说,此刻她却一点也不困。

    身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静,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汤言页觉得有些奇怪,又忍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想要看一眼,头刚转过一半,便对上了男人的视线。她可以很明显的看见梁怀洛眉毛微微一扬,对她说道:“夫人想看为何不正大光明的看?”

    说着,他便掀开了床边的被子。汤言页又立马回头,不知为何,她下意识裹紧了自己的被子,往里头缩了缩,但很快被一只伸过来的手拉了回去。

    随后她便感觉到……梁怀洛竟然想抢走她的被子!他将汤言页压在身下的被子抽了出来,盖在自己身上的同时朝她挤了过去,一只手缓缓揉过她的腰,温热的气息从耳后传来,这一切都如之前那般,汤言页渐渐放松下来。

    “页儿,你真好。”抱着她的人突然说道。

    汤言页有些开心,不去问他为何有此感慨,只笑着道:“你才发现?”

    梁怀洛脸埋进她的后颈,“早发现了。”

    他亲了亲她的后颈,“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刻我就发现了。”

    “不要脸。”

    汤言页知道他在故意逗自己,便伸手往后拍打了他一下,不轻不重,但却听见身后的人闷闷哼了一声,她吓的转过身,以为自己打到了严焯非伤他的地方,“你不是好了吗?怎么还哼哼?”

    梁怀洛本就离汤言页很近,她这一转身,刚好让两人面对面凑在了一起,一股属于梁怀洛的味道袭来,她对上眼前的凤眸,眨了眨眼睛,“梁怀洛,你哑巴了?”

    “没。”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你怎么了?”

    梁怀洛道:“没怎么。”

    汤言页:“……”

    又是这样。

    她脸色故意拉下来,问:“你说不说?”

    梁怀洛笑道:“真的没什么。”

    汤言页感到腰上他的手似乎收拢了一些,以往他不说,她是不会去追问的,此刻她却想问清楚,毕竟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在她心里维持有些时日了。硬的不吃,那软的呢?她学着梁怀洛将自己手搭在他腰上。

    “你同说我说说吧,你的伤到底好没好?这些天发生了什么,或者你背上的伤怎么消失的那么快?我娘总是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我不想你和她一样把我当孩子,我也不小了……”

    汤言页有些委屈的说完,手指还轻轻贴着他皮肤往下压了压。梁怀洛愣了一秒便觉得好笑,她这是在跟他撒娇啊……

    梁怀洛将她的身子搂过来贴着自己,轻声问道:“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再三斟酌才能说,不然页儿会害怕,但这事儿,……与其说出来,倒不如实践行动。”

    汤言页撩起眼皮对上他的视线:“我现在就想知道。”

    暖黄色的烛光微微闪动,光打在姑娘的眼睫上,留下纤长的影子,梁怀洛望着汤言页的眼眸,看着她眼里的自己,心里那股燥热感像火花一般炸开,从他看见汤言页坐在禄明非面前时,他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

    梁怀洛缓缓抬起她的下巴,笑道:“还是先实践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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