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
行踪的人。
御书房门口的八个侍卫相对而站,笔直不动,哪怕余光看见了言一色主仆两人,也没有上前搭理她们。
芳心第一次来御书房,心里对暴君可能会在的地方还是惧怕的,但此刻还是大着胆子走过去,可还没走几步,就被言一色勾着腰带给拉了回来。
她还没回过神,就听言一色丢下一句话,亲自走上前。
“你去没有用,在这儿待着。”
言一色无视雕像侍卫们,直直往御书房走,果然被拦了下来。
“御书房乃皇宫重地,女人不得靠近。”
冷面冷眸的玄衣侍卫,将‘女人’两个字说的毫无顾忌,丝毫没有对皇帝后宫妃嫔的尊重。
言一色皮笑肉不笑,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暴君自己都不拿他后宫女人当回事儿,这些侍卫能有尊重才奇怪了。
她从宽大的袖子里摸了摸,因不太熟悉袖袋的内部构造,摸半天还是没掏出来,不由皱眉将脑袋探过去扒拉,芳心在后头看着都替她着急。
几个侍卫也不由存了几分好奇心。
“给!”
言一色总算拿出来了,帅气地一扬手,朝最近的侍卫脸上扔去。
那侍卫快准狠地接住,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枚五角形的纯黑木制令牌,上面刻着燃烧的骷髅头,骷髅头四周不知用了什么漆料,颜色猩红妖异,光线照耀下,仿佛有鲜血在流动一般。
侍卫脸色大变,看着言一色的眼神惊疑不定。
“看你不认识我的样子……介绍下,我是前钰王妃,如今被你主子封为了言妃。”
言妃?陛下一改封美人的习惯特意给了妃位的那个女人?
拿着令牌的侍卫与其他几个对视一眼,再回头来看言一色时,态度已恭敬许多,“见过言妃娘娘……不知娘娘手里怎有这令牌?”
言一色一抿唇,假笑一声,抬手将令牌从他手中抽回来,放到袖中,“自然是从陛下身上得来的,不然你以为谁还能给我?”
其实这东西是昨日她抱住暴君那会儿从他腰上顺来的,原本打算万一不能让他打消送她入刑狱司的主意,再拿来谈判的,没想到最后和平解决,她昨夜并未脱衣睡觉,这令牌就在她袖子里待了一夜,今早换上新衣裙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一茬,也就顺便揣在了身上,这会儿倒派上了用场。
她所料不差,这令牌代表的权利果然比这些普通侍卫高。
“陛下在里头吗?我有事找他。”
为首的侍卫虽然不解他们陛下为何会将能号令红骷髅的令牌给言一色,但回答得还是很快,“回娘娘,陛下昨夜出宫,至今还未回来。”
“……”
所以,她又白跑了是么,还有,既然暴君根本就不在宫中,那些宫人的指引又是怎么回事?她不觉得他们是得了谁的指使故意骗她,她更相信是暴君施了什么障眼法,迷惑了宫中所有人,就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行踪。
言一色没再想下去,转身,冲着芳心一摊手,眉目飞扬,语气狡黠,“你听到了……陛下不在,可不是我不想禀明。”
014 不用你牵
芳心还能怎样,事到如今也只能顺着自家娘娘了,娘娘肯在乎她一个奴婢的想法已经是厚爱,若再不顾娘娘心情继续阻止她出宫,就是得寸进尺,万一被娘娘厌恶,她跟谁哭去?
“都听娘娘的。”
言一色满怀欣慰地点头,“嗯,这就对了,我直接去宫门等着,你从钟灵宫带几个能打能扛的人过来。”
“是,娘娘。”
……
驾着马车带着人的芳心很快与言一色汇合,出宫门时,芳心才报了言妃娘娘名号,还没拿出一宫之主的玉牌时,守卫已痛快地放行,对着言一色坐的那辆马车道,“恭送娘娘,望娘娘在宫门落锁前回来。”
言一色未语,芳心代替她笑着应了一声,“守卫大哥放心,我家娘娘会遵守宫规的。”
言罢,芳心上了言一色所在的马车,后头另有一辆坐着钟灵宫小太监的马车,一行人平安地从宫门出来。
车内,言一色歪靠在车壁上,纤细手指玩弄着腰间香囊坠着的如水流苏,轻轻卷起一圈又任由缕缕丝线从指腹落下,如此周而复始,很是贪恋丝线滑过手指的微凉触感。
芳心低头沉默地坐在角落里,不知在想什么,言一色眼角余光注意她很久了,慢悠悠地道,“趁着这次出宫,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芳心闻言一愣,想做的,没有啊?
言一色看到了她疑惑的眼神,便知她的家不在丛京了,“我想,若你家在丛京的话,准你回去看看。”
芳心这下明白了,不禁朝言一色露出感激一笑,清丽的五官娇美可人,“谢娘娘体恤,只是奴婢要辜负您的心意了,奴婢家在芝麻县一个小村落里,离丛京有十几日的路程,奴婢的娘一个月前就没了,只是今早才得到信而已。”
言一色笑笑,漂亮的眼睛里干净没有杂质,似有浅浅的一层水波晃动,带着湿漉漉的朦胧感,对芳心的伤心事避而不谈,“芝麻县?随意的名字,想来也是个随意的地方。”
芳心跟着展颜,气息总算没有那么沉闷,“娘娘说的是啊,那里的人也是随意地活着,自由自在。”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到了钰王府后,言一色报上名号露个脸,便叫开门的小厮如临大敌,惊呼一声,跑去找了自己的上司管事,那管事显然是个有主意的,不慌不忙将言一色等人请了进来。
钰王南易闻风而来,一脸玩味地出现在言一色面前,言一色瞟了他一眼,脚下不停,标准微笑挂在脸上,强制忽略这具身体看到他时心中产生的异样,“王爷来的正好,帮我准备几辆马车,我今日要将自己院里的东西带走。”
她过来只带了人没带足车,就是打着钰王府的主意,方便又省力。
南易穿着一袭大红色绣牡丹的宽袖锦袍,腰间白色玉带勾勒身形,更衬他玉树临风,身姿颀长。
他一言不发,陪着言一色走,在经过一个拐角处时,不动声色将芳心挤到了后面,换成了他离言一色最近,开口之前先笑,一双魅惑的桃花眼仿佛带电,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心口酥麻,“王妃娘娘在宫里过得可还好?”
言一色偏头看他,将他这副秀色可餐的模样尽收眼底,不得不说,这钰王长得真不赖,也难怪原主即便被他害死也生不出恨意,他的确有让女人死心塌地的资本。
她眼神清明若水,语气和善,仿佛她和钰王不是一对怨偶,而是相交多年的好友,“王爷在宫里有那么多眼线,还不清楚我的境地吗?”
南易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冷意,面上若无其事,“王妃,关于你的消息再准确,也比不上你亲口说。”
言一色忽地嗤笑一声,微微耸肩,似是无奈,语气敷衍地打发他,“好吧,我很好,陛下对我宠爱有加,不会拿我当人肉盾牌的,你放心。”
‘人肉盾牌’的词眼,瞬间戳破了两人之间的虚假和平。
但南易表面上撑住了,似乎没听懂言一色话中的另有所指,前方有个台阶要下,他先一步走了过去,停下,朝言一色伸出手,神色温柔真诚,“我牵你。”
言一色的心口猛地一阵紧缩,她站立在原地,静静感受着这份……酸楚。
这是言轻残留的身体本能,即便死了,仍然对南易有着执念,他的一举一动还是能影响她。
言一色抬起手,朝着南易的掌心伸过去,眼看就要交握在一起,她忽然化掌为拳,狠厉地将南易的手捶了下去!
清晰急促的响声吓呆了芳心和其他跟着的下人。
南易怔然看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言一色目不斜视地从他身侧走过,娇俏灵动地翻了个白眼,“我不是宠物,用不着你牵。”
015 旧恨又添新仇
言一色不疾不徐地走远,南易被她又打又讥讽,落了面子,虽未恼羞成怒,但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打死他也想不到,他会有今天!竟然被言轻这个蠢女人侮辱了!
南易被打的那只手缓缓握紧,收回袖中,正要追着言一色而去,忽然听得身后一声惊呼,“啊!”
南易凭感觉一伸手,抱住某个朝他扑来的人。
他低头一看,正好与怀中人抬头看他的眼神相撞,他目露玩味,言语关切,“走路小心些,小宫女。”
芳心一脸惊魂未定,乍一闻言,猛地回神,察觉到和南易的距离,俏脸骤然通红,急忙一推他从他怀里跳出来,后退几步,垂头道谢,“多……多谢王爷,是奴婢莽撞了。”
飞快说完,又飞一般的跑了。
南易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邪笑,抬脚向前走去。
……
言一色站在了原主居住的院门口,迟迟没走进去。
芳心心中奇怪,不由探头看去,待看见里面情形时,一愣,总算明白言一色为何不进去了。
院中空地上摆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匣子,排列整齐,纤尘不染,如此大规模地在一进院门处摆放,‘驱赶’的意思昭然若揭。
芳心揣摩了一会儿言一色的心思,试探地走过去,挪了几个箱子的位置,空出一条道路来,“娘娘,您请。”
言一色双手叉腰,心中不爽,这倒不是因为院中明晃晃驱赶她走的一些死物,而是不爽于原主残留在这具身体的情绪本能。
时不时就窜出来,让她心痛一下,这种突然的疼痛是很吓人的好不好?
言一色无奈地想着,抬手揉了揉胸口,南易这时走到她身边,刚好看见她的动作,风流多情的桃花眸在她胸口处定了一下。
“王妃变了,举止言行都比往日大胆了许多,为什么?”
“哦,王爷也变了,对我比往日殷勤了许多,为什么?”
南易眼神专注地看着言一色,嗓音磁性低沉,时刻不忘散发他的魅力,这次倒很坦诚,“因为你是第一个,陛下起了杀心,最终却没杀死的人,不仅如此,你被陛下带回宫,非美人的名分,而是破例被封了妃……陛下待你实在不同。”
言一色眼皮懒懒一掀,斜睨着他,似笑非笑,“你也说了,是陛下‘待’我不同,他要做什么,我只有承受的份,这要问为什么,你得去问他本人。”
南易听她说了一堆没用的话,非但不恼,眼中反而流露一丝赞赏,“王妃变狡猾了。”
言一色没理他,抬手一指院中的东西,颐指气使,“车备好了没,早点装完早点走,陛下还等我回宫呢。”
南易反问,“不去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言一色笑得一脸纯真,“我其实并没有舍不得丢弃的贵重东西,之所以来一趟,只是觉得宫中无聊,出来转一转。”
南易双手抱胸,毫无顾忌地吐露自己的想法,“本王以为王妃是想仗着陛下的势,来钰王府给本王和赵侧妃好看。”
好,终于不装了,舍得说真心话了,瞧瞧他冰冷怀疑的样子,这才该是钰王对她的态度。
别说她还没有决定到底要不要对原主深爱的钰王下手,她就是决定了报仇,也不会选择毫无准备就深入虎穴的方式。
言一色轻笑,就连眼底都是笑意,叫人分辨不清她的真实情绪,“原来王爷没忘之前你和赵风铃是怎么对我的,怎么,看我得陛下宠爱,心虚了,怕被我狐假虎威报复了?”
“嗯,本王的确怕。”
“王爷知道怕就好,那你肯定会满足的我要求了,嗯?”
“自然,这些东西本王一定派人马完好无损地送进宫,只是……有一样东西还在王妃的卧房里,需得你亲自去取。”
言一色笑意不变,与南易打太极,“王爷这可把我说糊涂了,我自己的东西我清楚,并无外人取不出需要我亲自取的东西。”
说什么有东西要让她亲自取,扯淡,房里一定有陷阱!
南易淡定地看着言一色,“王妃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也许有惊喜……你如今是陛下眼前红人,本王害你等于自找死路,本王不蠢更不想死,不会干这种事。”
“若我不进去,王爷要如何?”
南易阴险一笑,打了个响指,一名暗卫突然出现在芳心身后,一把刀驾在她脖子上,她霎时脸色苍白,咬紧唇不敢出声。
“动不了你,你的婢女本王还是敢随意处置,她的生死在你的决定。”
言一色笑意敛了敛,轻哼一声,抬脚往院中走,“王爷,很好,旧恨又添新仇,我们日后慢慢算。”
南易不以为意,眸光落在言一色的背影上,深情暧昧,“本王期待着你,本王的王妃。”
016 做戏
言一色走过院中的石板路,到了卧房外,上前推开房门,在身后南易的注视下走了进去。
房内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花香,一眼望去,只有几件难以搬动的大型家具,很是空荡,而立在不远处的一扇绘画鸟落地屏风,便显得分外惹眼。
屏风后有人,且是一个女人。
言一色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背靠在了门上,唇角勾笑,言语轻挑,“王爷说我遗漏了一样东西要我亲自取,原来这个‘东西’是美人啊。”
她话落,屏风后缓步走出一个身着一袭抹胸白纱裙的少女,腰间一条食指宽的素色云纹腰带,束起一身婀娜曼妙的风姿,乌发披散,墨眉如月,额间一点红色梅花印记,更衬小脸肌肤莹白如雪,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沉静悲悯,动人心神,淡色柔软的薄唇微抿,娇弱又冷漠。
她很美,像生活在山中不谙世事的仙女一样,有一种介于康健和病态之间的惹人怜爱的气质,这种娇弱气质戳人心窝,简直要命。
她开口,嗓音飘渺如烟,“姐姐。”
一声呼唤,让人忍不住连呼吸都轻几分。
言一色纯粹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是看呆了,颜色瑰丽的双唇无意识动了动,喃喃,“我若是大病一场后,是不是也能美成她这种风格?太仙了吧!”
不怪言一色有这种想法,因为喊她‘姐姐’的这个人,与她是一母所出的双胎妹妹言语!两人五官一模一样,不过因为一个面色红润,一个病态娇弱,气质相差太大,所以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并不会觉得两人长的一样,但细看还是很容易发现。
鉴于两人五官脸庞身形几乎一样,可以说,言一色和言语之间只差一种看似病弱、要死不活的气质。
言语听到了言一色的低语,但神色不动,只当没听见,缓缓朝言一色靠近,步步生莲,不胜娇弱,“姐姐,听闻你被陛下带回宫中,我与父亲母亲都很担心你,得知你出宫要来钰王府,早早就在这等着了,好见你一面。”
言一色作恍然大悟状,“那,我院中的东西也是你让人提前收拾的?猜到我要带自己东西回宫?”
“你我是双生姐妹,自小到大都有默契,我每次猜姐姐的心思都未错过,姐姐难道忘了吗?”
言一色眉眼含笑地望着言语,看透她清冷态度掩盖下的陌生和审视,对她的来意,心中有数了。
“怎么会,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懂我所想,解我所难。”
言语距言一色越来越近,近到她抬个手就能触碰到言一色身体的地步,而她果然也抬手了,眼睛里流露几分关切和忧色,似是要握住言一色的手,倾吐她这几日担忧姐姐安危的心声。
言一色呆愣地看着她,一动不动,似乎被她散发的邪性气息定住了,但其实心中稳如泰山。
区区迷魂术的小把戏,在她面前真不够看呐。
言语慢慢抬起的手,眼看就要触碰到言一色的手,却突破一个转折,抬手向上,电光火石般狠狠掐住了言一色的脖颈!
瞬间的窒息感袭来,言一色的眼神迷茫过后随即便是恐慌,无声控诉着言语,言语手上再一用力,她脑袋一歪,霎时晕了过去。
言语嫌恶地收回手,任由言一色的身体滑落在地。
一名身披黑色斗篷戴着同色兜帽的老者无声出现,对着言语躬身一礼,“小姐。”
“人交给你,开始罢,务必问清楚她到底是不是言轻。”
“属下明白。”
老者说着,手里变戏法般出现一粒蓝黑色的球形药丸,喂进了言一色嘴里,言语看了一眼,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我在外面等着。”
“老奴自当尽力,不负小姐所望。”
房门关上,寂静的房内只剩下老者和言一色两个人,老者站在她旁边,低头俯视,低哑枯朽的声音古老悠远,仿佛念咒一般,“醒来,少女,吾乃你之主。”
言一色长睫颤动,果然睁开了眼睛,手撑着身体,垂着头从地上坐起,乌发从脖颈两边滑下,叫人看不清她的脸色。
老者继续道,“抬起头来,吾问你之事,皆要如实以答,若有虚,必天降惩罚。”
言一色依言抬头,眼睛对上老者,她眼神空洞,神色呆滞,好似一个丢了魂的木偶。
老者再道,“吾对你一无所知,告诉吾你的一切,少女。”
“噗——”
一声嗤笑突兀响起,紧接响起一串串脆亮无忧的笑声。
这是憋笑许久的言一色,终于忍不住笑场了。
老者脸色大变,他一身催眠绝学,为言家效力三十多年从未失手,这一刻他慌神了,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言一色吐出藏在齿间的药丸,她笑意一收,气场全开,一个倨傲霸道的眼神甩向他,精神气场碾压过去,“吾也对你一无所知,告诉吾你的一切,老大爷。”
017 故意藏拙?
芳心自言一色进去后,便一直被南易的暗卫控制在原地,咬牙看着房门,心中焦虑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响起房门打开的声音,芳心眼睛大亮,神色期待……娘娘您一定要没事啊,否则,陛下不会放过奴婢的!
出来的是言语,一张脸与言一色相似,却气质清冷,弱不禁风,与言一色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
芳心大脑一懵,目光下意识地追随言语的身影,直到看她走到南易身边,听到南易笑着对她道了一句,“小语,你姐姐可还配合?”
她的姐姐?还有她和娘娘那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芳心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娘娘有个双胎妹妹,将军府的二小姐言语!她为什么会从娘娘的住处出来?莫非,她早就藏在里面了,那,钰王爷也一定知晓了!
芳心想到这里心中一惊,目光猛地一转,落在南易身上,正巧见他抬手,伸到言语脸侧,似是要将她滑落的头发别到耳后,言语一偏头避开了,笔直而立,冰清玉洁。
芳心深呼吸,倒抽一口冷气,几乎笃定南易对言语有情,今日这一出是他们合谋……
言语的疏离没有打击南易的热情,他笑得斜肆,一把拉住言语的手臂,强硬将她拉到了远处。
言语忍着怒气,待南易松开她后,不吭不响,甩手朝他脸扇了过去。
南易一声轻笑,轻而易举捉住了她的手,作势要往自己脸上贴,言语怒不可遏,终于出声,“南易!”
南易也不会真惹恼了言语,只是看她对他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心中不服气,眼下见她怒视自己,目的达到,开怀一笑,“谁让你用一张僵尸脸面对我,早点这样,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南易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言语,尾音落下,又手贱地勾了一下她的下巴。
言语被南易这一调戏,看他的眼神更冷淡了,双手藏在袖中,后退好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南易没再欺上前,只是言语依旧轻挑,“小语,你躲我干什么,明明三年前我们两情相悦不是吗?若不是你父亲从中作梗,嫁给我为正的应该是你,而不是平庸无趣,蠢笨如猪的言轻……若非你苦苦哀求,就算他是你父亲,我也不会轻易饶了他。”
言语目光一怔,神色哀戚,美眸里流转盈盈泪光,并不说话。
南易看她这样子,不忍再逼,叹了一口气,说起正事,“待她的身份证实了,你要如何对她?”
言语闻言,收敛心情,神色间是如冰雪般的冷静,“她若真的是言轻,最好,如何处置她都是我言府家务事,若她是有人顶替,我会禀明陛下,交给陛下处置。”
言一色在赵风铃生辰宴那日,面对迟聿展露出的胆识和身手,根本不是原主言轻能有的,南易和言语,一个是她夫君,一个是她妹妹,是唯几熟悉她的人,不怀疑她的真假才奇怪了。
另外,那日红尘山庄的人来行刺,场面十分混乱,根本没人注意言轻的情况,南易和言语有理由怀疑,有人趁乱行事,掳走真的言轻,换上他人假扮的言轻,至于目的,说不定就是暗中留在钰王府,寻找时机刺杀南易。
只是没想到,中途迟聿出现,阴差阳错将‘言轻’带回了宫中。
这下,于私,南易要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查清言轻的身份,于公,他身为迟聿的臣子,有责任排除君主身边不确定的危险,而言语既是言轻的妹妹,肩上又担着言家未来,迟聿又是个暴君,万一‘言轻’在宫中做了什么事触怒他,难免他会借题发挥,降罪言家,她不能置之不理。
两人各有各的理由,一拍即合,今日又遇上言一色出宫来钰王府的机会,便安排了这一出。
南易对言语的话不置可否,想了想问道,“你希望她是真的还是假的?”
言语默不吭声。
南易见此,还想继续说下去,忽而传来一阵房门响动的声音,笼罩在一层黑色中的老者走了出来,到了言语身边,低声回禀,“小姐,她就是言轻。”
言语愣住,南易眼中闪过惊色,“如此,那之前言轻是故意藏拙?”
018 你找死
老者默认南易的话,又继续道,“大小姐藏拙,只是因不喜争夺,想过平淡的日子。”
“呵。”
南易意味不明地哂了一声,藏拙能躲过他的眼睛,言轻……你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言语长睫低垂,掩住眼中神色,静默良久,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手背上青色血管异常明显……藏拙?言轻从小到大竟然是在藏拙!?她的蠢笨,她的无能,她的死板,她的不讨喜……全都是故意表现出来的?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人的关注,不热衷外人的赞美,能站在云端为什么要做人人踩踏的泥!
言语心中讥讽,什么想过平淡的日子,好似淡泊名利,无欲无求一样,她才不信言轻真有这么高尚,分明是故作清高!
言轻,今日我一定要逼你亲口说出你的心里话,揭开你的真面目!
言语一念定,忽而抬头转身,朝房门走去,却被南易一把拽住了手臂,喊道,“小语,你脸色不好。”
言语脸色的确不好看,南易这一拉这一喊,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目光瞥到身边的老者,狠狠一愣,暗中咬牙,她刚刚在想什么,这位大师的催眠能让人说出真心话,他既然说了言轻是想过平淡日子,那她就真的是如此想的。
言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双病弱凄美的眼睛受伤地看着南易,眼底隐隐有泪光,“她是我姐姐,却欺瞒了我这么多年,我冷静不了,一定要找她问清楚!我要听她亲口承认!”
南易不忍看她这副伤心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松开她,“我不拦你了。”
言语一刻也等不及,用了轻功,一个闪身就到了门前,推门而入,反手狠狠关上了门。
里面,言一色一如她出去时,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
言语矮身蹲在言一色身边,眼睛注视着她的脸,嘴角露出了一抹凶恶。
她拿下乌发中的一支银簪,尖利的簪尾在言一色吹弹可破的脸上来回划动,放低的声音又冷又狠,“为什么,你不是真的蠢笨无脑,我的姐姐……你是与我血缘最近的人,我最不想杀的人就是你,可偏偏你有个聪明的脑袋,有身藏而不露的功夫,你知道吗,若是让父亲知道这才是真实的你,他会像器重我一样器重你,这让我很不满,言家这一代有我一个能力出众的就够了,你的存在,碍眼又恶心。”
“真想现在就杀了你,可是不行,你死了我难脱嫌疑,不过……”
言语话音一顿,脸上的笑狰狞阴险,“你如今身在后宫,又得陛下宠爱,宫中美人因嫉恨而投毒害你,完全说得通啊……这个理由是不是很好,我的姐姐?你就在后宫悄无声息地死去,可是帮了我大忙。”
言语说完,心情顿时好起来,用什么毒药、用什么方式、动用后宫哪颗棋子……在脑海里迅速成形。
言语脸上的阴霾褪去,眼睛里闪动得意的笑,拿簪的手紧紧握住,停住划动的动作,锋利的簪尖戳在言一色的脸颊上,她只要用力一划,这张如珠似玉的脸蛋就会毁了!
躺地上装死的言一色已察觉言语的意图,内心哀嚎:这就要动手了吗?我还想继续装死多听你说说心声,看看你人格倒底有多扭曲啊,言二小姐!
可惜你就要毁我容了,我可不能继续忍!
言一色‘刷’地睁开眼睛,同时抬起的手已靠近言语持簪的手,就在她要有所动作时,耳边忽地一声‘巨响’,劲猛的风浪卷着门扉将言语撞飞了!
一系列变故发生在瞬间。
捋一下前因后果:有人轰飞了门,门又撞飞了言语。
言一色不由瞪大了眼,坐起身,慢慢转头看向房门所在,就见身着墨色锦袍的迟聿,一身霸道凌厉,从只留门框的门中走了过来。
他在她面前站定,狭长的冷魅眼眸色泽暗红,妖异诡谲,高傲地瞥了她一眼,忽而伸手抬高她的下巴,散漫的目光在她脖子上转了转,倏而凛冽,收回手,远远看了眼被打飞到墙壁角落的言语,语气阴狠,“你找死。”
019 幸好
言一色怔怔看着眼前浑身冒煞气的迟聿,心中没有惊喜,只有惊讶!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她来钰王府被他当场抓包也是尴尬了。
还有,他看着言语的那种凶残眼神,好似要将她五马分尸一样,恐怖的是,她看得出他是认真的,他真的会……
下一秒,闪身出现在言语近前的迟聿,印证了言一色的猜测,他一脚踩住言语的手,力道之狠,让人清楚地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响,鲜血流出迅速蔓延到地面,另一只脚将言语的脸踢到一侧,踩上她的头,露出她洁白小巧的耳朵,左手从束腰的玉带里抽出了一把墨黑软剑,软剑弹开伸直,在空中划过一道锋利的剑光。
迟聿手指捏着剑柄把玩了几下,眸子一眯,手握剑,定了一下,剑尖向下,朝言语耳朵削去。
背后传来南易撕心裂肺的呼喊,“陛下住手!”
迟聿听见了,但连眸光都没动,无动于衷且云淡风轻地进行着对言语的虐杀。
他挥剑,剑锋离言语的耳朵愈来愈近……
“叮——”
一支梅花形的飞镖撞击到剑身,擦出几星火花,将剑身打偏了几度。
迟聿墨黑的软剑染血,只削掉了言语半只耳朵。
他缓缓偏头,深邃暗红的眼睛空无一物,闪动着冰冷机械质感的血光,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暗黑气息,像某种嗜血的野兽怪物,被他踩在脚下的言语如浸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阻止了迟聿的南易,对上这样的他,心中一骇,心跳如鼓,本能地萌生出退缩之意。
但,如今不是能退的时候,小语她……
南易不忍去看不成人样的言语,脸色少有的凝重,眼中是视死如归的坚定,“陛下,臣斗胆进言,她是言将军的爱女言二小姐,最得他看重,言家的形势您知道,言将军因没有男嗣,一直将出色的二小姐当作继承人培养,您动了她,等于动了他的眼珠子,言将军势必与您离心,他手握丛叶三分之一的兵力,若有心人趁机恶意挑拨,万一他背叛您,后果不堪设想。”
迟聿看似耐心地听完了他苦口婆心的劝说,然而待他住嘴后,再次挥起了手中的剑,欲戳瞎言语的眼睛——他分明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南易眼眸猛地一缩,手中梅花飞镖‘嗖’地射过去,迟聿的剑再次偏了几分,划伤了言语的眉骨,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迟聿转头,看向南易的眼中有了杀意,但什么也没说,持剑的手一抬,这次朝着言语的脖颈戳去,南易捏紧手中的飞镖,掌心出了汗,全神贯注地判断着出手的时机……小语不能死,她不能死。
“等等!”
南易耳边忽地响起言一色的声音,他愣神的瞬间,发现迟聿手上的动作顿住了,他紧绷的神经莫名一松,只觉言一色的这一声喊犹如天籁,比他听过的任何声音都美妙。
言一色眼神平静,没有什么情绪,好似没有看到迟聿凌虐言语一般,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身边,拉了他的袖子,眉眼微弯,浅浅一笑,美如画卷,“我们走罢,你衣袍脏了,回宫换一身。”
她话落,浓重的血腥味蹿入了鼻尖,内心不爽,腹诽了一句,真臭。
迟聿嗜血妖异的眸光落在言一色脸上,如妖如魔的完美脸庞令人倾慕又畏惧,他神色不动,难以窥探出他半分情绪。
言一色卷翘的睫羽动了动,红唇一撇,干脆松开他的袖子,改为拉他的手,温柔诱哄,“走罢走罢。”
迟聿还是不动,但也没有拒绝。
言一色有些头疼,就连脖子上本来没什么感觉的掐痕都疼了起来,凭直觉,她放弃了与迟聿的僵持,手上用力拽了他一下,出乎她意料,迟聿出奇地配合。
他愿意被言一色拉着走,终于舍得放开了踩在脚底下的言语。
言一色牵着迟聿,一前一后,她在路过石化成雕像的南易时,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不是为了南易才出面阻止迟聿,也不是因为可怜言语的遭遇,她纯粹是担心迟聿杀人杀上瘾失了神智,万一波及到她就遭了,俗话说的好,要尽可能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南易失神地望着言一色和迟聿离开的背影,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被刺杀的夜晚,他也是这样,又惊又俱又傻地看着本不该有交集的人相携离去。
“嗯……”
一道微弱的呻吟声响起,南易霎时惊醒,转头看向地上浑身是血的言语,眼神复杂,叫人捉摸不透其中真意,他沉默地走过去,抱起了她。
……
言一色与迟聿走到院中的时候,看见了深深跪伏在地的芳心,距她不远处是暗卫的尸体,视线再远一些,是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黑衣老者。
她心里一咯噔,嫩白细腻的漂亮脸庞上故作惊悚之色,忍不住转头问迟聿,“他死了么。”
难怪不见他跑出来保护言语,原来是动不了!他可千万别死啊,他要是挂了,她可就白费功夫了!
言一色之前在房中,不仅用催眠术知晓了老者的一切,还篡改了他的记忆,让他以为她才是他真正的主子,明面上效力言家、言语,其实真正效忠的人是她!
他出去后向言语回禀的话,也是她授意的!
直白来讲,老者对于言一色的意义,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助力!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然后就会发展成一群,继而衍生出她自己的势力。
若第一个助力还没发挥作用就死了,总感觉……寓意不太好呢。
迟聿看言一色脸上夸张的神情,觉得有趣,暗红凛冽的眼眸恢复了正常的色泽,好脾气地张口,“没死。”
言一色闻言松口气,幸好幸好!
020 小黑怪
千御宫。
金碧辉煌的殿中布局精简,冷沉大气,花瓶、香炉、琴案、灯架、壁画、木柜等一应摆设挂件皆价值不菲,独一无二,整体色调暗沉,一眼望去基本为黑与金两色,低调中内含奢华,幽静中尽显尊贵,清淡悠远的檀香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心驰神往。
长坠的金纱隔帘被拢起,收在鎏金柱子的玉钩上,柱子的根部,蹲着娇小纤细的言一色,轻软艳丽的宽裙摆落在地上,围成了一个圈,背后乌黑亮泽的青丝如瀑,自然地散落,愈发衬得她安静乖巧。
言一色此刻,脸上的神色一言难尽,正在和面前的不知名生物大眼瞪小眼。
离她三尺远的地方,蹲着一个浑身漆黑毛茸茸的球,身体大约有普通西瓜大小,头顶上两只类似兔耳的耳朵,左长右短,边缘黑色内里白色,脸长的像猫,左眼闭着,右眼溜圆,瞳孔是漂亮的金色,茫然懵懂,面部几根金色的胡须呆呆支楞着,傻里傻气。
言一色内心跑过一群羊驼,满脸懵逼。
这是个什么玩意?丛叶国的特产么?猫不像猫兔子不像兔子,看起来没有手又没有脚,右耳和左眼像是残疾,长得真特么……神奇!这不是一个‘丑’字能形容的!要不是她发现它有呼吸,还以为是个玩偶!
“小东西,你过来。”
言一色和颜悦色,温柔诱哄,想看看它是怎么移动地方的,还是根本就不会挪窝。
又丑又黑某生物,眨了一下金色的眼睛,继续傻呆呆地看着她。
“……”
言一色忍不住向它挪了几步,轻轻戳了戳它毛茸茸的脸,它再次眨眼,又戳又眨眼……
“诶嘿……”
言一色唇瓣勾起单纯的笑,饶有兴趣地逗弄着丑了吧唧的小生物,揉揉它圆润的身体,软乎乎的,叫人爱不释手,又摸了摸它的长耳朵,拍拍它头顶……她这一通动作做下来,小黑球不停地在眨眼,有那么几分可爱。
“啧,仔细瞅瞅,你也不是丑的一无是处,傻是傻了些……”
言一色说这话的时候,手指点了点它的嘴,“但也挺……啊!”
一个不察,被突然张嘴的小黑咬了一下!
言一色条件反射抽回手,定睛一看,白皙如玉的指尖冒了血,鲜血顺着手指不停在流,宛若一道红线贴在上头。
她脸色蓦地一黑,立即将没说完的‘可爱’两字咽回肚里,并吐槽自己一句:还说这小玩意儿傻,特么真傻的是你!二百五!
言一色整个人都不好了,故作凶恶地瞪了某黑球一眼,从怀中抽出手帕,处理手上的血迹,正要骂它几句解解恨,突然见它一下子蹦远,‘嗖嗖’弹跳几次,跳入了某人怀中。
目睹这一幕的言一色,水润小嘴微张:“……”
又能咬又能跳,小怪物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有本事都亮出来,看我敢不敢一锤子锤扁你!竟然装傻戏弄我,哼。
仔细洗浴一番又换了崭新装束的迟聿走过来,身姿高挺,伟岸如山,棱角分明的脸庞精致到犀利绝艳,又红又魅的眼睛无限幽深,流转着攻击性的暗光,摄人心魂。
他手臂上托着小黑球,眸光玩味地瞧着言一色,性感的唇一扯,语带讥讽,“被一只畜生咬了,你真有出息。”
言一色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果断偏开头,傲娇冷哼,“过奖。”
手指被咬的地方突然一阵麻痛,她眼前发花,心下一凛,码哒!这小怪物还有毒!
迟聿看到她呆愣的神情,眼中笑意扩大,上前几步,在她身边蹲下,抬手强势抓住她被咬的手指,凑到小黑球嘴边。
言一色并没有挣扎,嘴角抽了抽,神色古怪地看迟聿一眼,不怎么走心地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黑又丑又毒又怪,你看上它哪一点了非要养着?”
小黑球张嘴,这次没咬她,而是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她的伤口,舔完,又是一脸呆滞样,亲昵地缩在迟聿手臂里。
言一色身上的不适很快消失,就连伤处的血都止住了,她眼尾上挑,眼底蹿起好奇的亮光,深深看了小黑球一眼,怪,真是怪,牙有毒,唾液又能解毒吗?它这嘴怎么长的?
021 你不动心?
迟聿没让言一色的好奇心维持太久,抱着自己的爱宠起身,鸦黑睫羽低垂,半掩眸光,单手落在它的身上,漫不经心地捋顺它的毛发。
磁性低沉的嗓音冷漠,“在孤眼里,你还不如它……你来说说,孤又为什么‘养’着你?”
言一色一个激灵,头皮发麻,浑身发冷,立即意识到迟聿怒了,且准确捕捉到他发怒的点:因为她贬低小黑球的那句话!
啧啧,真是没想到啊,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君,竟然如此宠爱一个低级生物,甚至到了半句坏话都不让说的地步!
行吧,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怒她就退!
言一色‘蹭’地站起身,后退一大步与迟聿拉开距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识时务地眯起眼笑,笑颜如花,“啊哈哈,陛下说的对,我不如它,论跟在陛下身边的时间长短,我的确不如它哈哈。”
她一脸若无其事,就当没察觉迟聿的怒火,巧妙地用‘时间长短’结束话题,既不让自己陷入难堪境地,也抚平了迟聿心中不悦。
迟聿眼眸一掀,双层眼睑堆叠,线条清晰妖美,暗红的瞳孔掠过一层异光,高挺笔直的鼻梁下冷唇斜勾,孤高冷煞的样子像驰骋冥界的大魔王,“爱妃有此觉悟,孤心甚喜,来,叫它一声大哥听听。”
言一色额头滑下黑线,暗恼,死暴君,我叫它大哥,你又是我便宜夫君,它不就也是你大哥?你倒底是想侮辱我还是侮辱你自己呢?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儿你懂不懂!
言一色暗骂归暗骂,但没将这些话说出来,因为都是一些狡辩的言辞,在迟聿强而她弱的情况下,根本没用,白费口舌而已。
她眼眸晶亮又灿烂,笑嘻嘻上前从迟聿怀里抱住小黑球,将它举到眼前,做出一副很喜爱它的样子,一边开口,一边举着它慢慢转圈,“啊,原来它的名字叫‘大哥’啊,真有特点,是陛下取的吗?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啊,我觉得还有一些名字也很好啊,比如黑黑,胖胖,圆圆,球球,滚滚……”
言一色边念叨边转,转着转着,已经离迟聿越来越远,眼看着就要转出殿门了。
迟聿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他面前耍花样,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搭在腰间软剑的机关上,手指在玉带上点着,似在犹豫着,他是抽剑呢抽剑呢还是抽剑呢?
直到言一色一脚踏出门槛时,迟聿的剑也没抽出来,只是轻飘飘地喊了一句,“站住。”
言一色神色不屑,她想撒丫子狂奔,但理智告诉她在用不了内力的情况下,她在迟聿的手中绝对跑不出三步!
“嗯?”
言一色依旧是一脸迷惑对手松懈的笑意,不解地转身,无辜歪头。
迟聿语气并不凶险,但依然尊贵霸道让人不敢忤逆,“交出来。”
啥?交什么?小黑球吗?
言一色只茫然了一瞬,机灵的脑袋瓜很快想明白了迟聿指的是什么。
他身上的令牌丢了,他没发觉才怪!
言一色从袖子里摸出一张五角形令牌,恋恋不舍地举给给迟聿看,另一只左手上托着小黑球,抱着一丝侥幸,问道,“左手还是右手?”
迟聿唇角上扬,透着几分阴险和阴毒,连嗓音都放柔几分,“你不想还?”
啊哈?有转机?但……看暴君这阴阳怪气的样子,她还是别想了,肯定是要捉弄她!
言一色还没张口予以拒绝,迟聿已自顾道,“这令牌能号令孤的近卫军‘红骷髅’,迎敌、护主、追踪、暗杀、隐匿不在话下,能文能武能医能毒,无所不能,虽然只有十人,但皆能以一敌百,故,十人成军……你不动心?”
言一色眼睛里闪动着‘贪婪’的亮光,废话,她当然动心啦!红骷髅的配置简直就和她在言家时的亲卫一样!无所不能,以一当百!活在他们的保护中,那叫一个有安全感!
“陛下说的如此诱人和热情,是打算……将这令牌送给我?”
她试探着说出某些异想天开的话语。
“送你?不,孤不想。”
迟聿残忍拒绝,又道,“不过,你若是肯在脸上烙下孤的印记,成为孤的下属,孤可以让你带领红骷髅。”
握草!印记,还是烙在脸上,死暴君要是敢逼她成为他下属,她成为红骷髅首领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全体自杀!
“做你的春秋大梦!本姑娘信你的邪!”
言一色眼里喷火,卯足劲儿将令牌扔了过去,顺势一个转身,抱着小黑球就跑。
迟聿伸手一抓,接住令牌,眯眼瞧着落荒而逃的言一色跑远,心情不错地轻笑起来。
欺负人使他快乐,欺负自己的爱妃使他成倍快乐。
跑了就跑了,看在她让自己快乐的份上,就不追究她偷他令牌的事,也不追究她擅自去钰王府的事。
……
言一色抱着小黑球风一阵跑远,等候在千御宫外头的芳心,见她这样子,一脸错愕。
“娘娘,您怎么了?”
言一色停下步子,单手叉腰,深呼一口气,平复心跳,“没事。”
“娘……娘娘,它,它是?”
芳心又好奇又害怕地看着言一色手臂上的不明生物,结结巴巴地问。
言一色抿唇,向上吹了口气,额前凌乱的发丝飘了飘,“不知道……走,回宫。”
待在暴君的老巢附近太危险!
芳心闭嘴,规矩地跟在言一色身后。
两人走了没多远,一行排场很大的人朝她们迎面走过来。
言一色停下脚步,视线一扫,忽地定在走在中间的人,神色一愣。
好温柔好干净好圣洁的男子!
------题外话------
迟暴君:欺负爱妃使孤快乐,孤就喜欢爱妃看孤不顺眼却偏偏干不掉孤的样子!
言娘娘:呵呵,你误会了。
迟:?
言:我不想干你。
迟:!
嘎哈哈哈哈,灵感小剧场走一波~
022 苏大人
男人一袭立领宽袖锦袍,袍衣是雨洗天空后的蔚蓝色,干净又温柔,与他雪白细腻的肌肤相得益彰,墨发半束,用银白玉冠固住,垂落的发丝散而不乱,落于肩头、背后,眉目清爽,俊美如画,一张薄唇色泽饱满,弧线柔美,笑起来若风拂碧水,轻泛涟漪,宁静悠远。
他身侧跟着内庭大总管陈忠,言语举止尽显小心尊敬,足见他身份地位超然。
最先注意到言一色主仆的,是眼光六路耳听八方的陈忠,他缓缓躬身,朝言一色见礼,“见过言妃娘娘。”
言一色托着小黑球的手臂酸了,换了个姿势将它抱在身前,唇角勾起一个无害的笑,“嗯。”
芳心向陈忠行礼,“奴婢见过陈总管。”
陈忠的视线在言一色怀里的小黑球上停了一下,而后,心下惊骇,不敢置信地又看了好几眼,确认是他家陛下最珍视的小祖宗,吓得险些跳起来。
他是不是眼花了,这凶残的小祖宗竟然让除了陛下以外的人抱!不对,重中之重的重点是,陛下竟然让别人碰他的私有物!?
言一色没注意到陈忠,目光隐晦地看向他身边的男子,眼神中流露出‘你谁啊介绍一下’的意思。
男子清雅的脸庞上淡笑如初,眸光同样在小黑球上流连,又饱含深意地看了眼言一色,没说什么,冲言一色微一颔首,便迈步从她身旁走过。
“陈总管。”
陈忠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瞅见男子已经走远,精神一振,尽显一个奴才的本分,揣着惊疑,带领着身后充排场的小太监们跟随过去。
言一色眯眼,目送一行人远去,嘴角撇了下,好罢,她被无视了。
芳心忖度了一番她的心思,上前悄声道,“娘娘,奴婢猜着,这位大人应是陛下最倚重的户部尚书,苏大人。”
户部,姓苏……她想起来了,原主记忆中倒还真有他的存在……一个了不起的存在。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敢劝阻、能劝阻暴君施暴的人,虽然也不是每次都能劝住,但有那么一两次,对活在暴君凶残阴影下的人来说,已经等于是活菩萨了!
言一色手指顶着下巴,慢悠悠地走着,“苏大人,苏玦,听说,是从小与陛下一起长大的。”
芳心紧紧跟在她身侧,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小声道,“十七年前,陛下才三岁,因被先帝厌恶,被送往丛叶最偏僻贫瘠的封地荒月,陛下的母亲婉嫔娘娘恳求无果后,自请随行,但是到了封地不久后,因那里地形气候恶劣,婉嫔娘娘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后,很快就去了,陛下小小年纪,身边本就没什么近人,母亲离世后,日子更难过了,听说,苏大人,就是在陛下四五岁、险些熬不过去的时候,与陛下相识的,也就是说,苏大人曾对陛下有救命之恩。”
言一色点点头,“难怪,有这样的交情在,陛下总会给他几分面子,听他几分劝。”
苏玦这个人,能交好还是不要交恶了,指不定哪一天她惹恼了暴君,暴君要杀她,她还能走走他这条线,让他为自己求情保命呢。
言一色继续翻了翻脑海中有关迟聿的一些记忆,关于他的传言和传说倒真不少,他从一个幼年就被先帝抛弃的皇子,逆袭成为当今圣上的人生经历堪称传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别看迟聿肆意妄为,嗜血残暴,信奉杀人为掌控一切的最高手段,但这丛叶国的帝位,还真不是他领兵造反,用暴力抢过来的,而是先帝亲自拟了传位圣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昭告天下正大光明得来的!
反正,不管这其中有多少门道,迟聿正统继位无可置疑。
“娘娘,你在千御宫待了许久,陛下有没有为难你啊?”
芳心小心翼翼地开口,眼神关切。
言一色低头,伸手捏了捏小黑球长的短的那只耳朵,不甚在意地一笑,模棱两可道,“你说呢。”
芳心哀怨看她一眼,小声咕哝一句,“娘娘真坏。”
她这埋怨主子以拉进和主子关系的姿态,其实也没什么,属于宫中奴婢贴身伺候主子巩固地位的小手段。
言一色长在言家,照顾、伺候、保护她的人也不少,对这种手段并不陌生,她面色不变,但心里却升起一股恶寒,无它,芳心神态表情的确显露了对她的讨好和依赖,但眼睛深处,却晃动着微弱的冷漠。
言一色若无其事,抱着小黑球走远,丢下一句让芳心定心的话,“没有。”
芳心抿唇一笑,跟上她,一脸与有荣焉地道,“娘娘真是厉害,陛下对您就是不一样,说不定,有一日,您在陛下心中会比苏大人还有份量……”
言一色对芳心的恭维,一笑置之。
023 试探
陈忠引着苏玦走进千御宫,从小太监口中知道迟聿去了左偏殿,脚下一拐,带着苏玦朝他所在之地而去。
苏玦踏入殿门,陈忠停在了外头没有跟进来,殿内不见任何值守的太监宫女,边边角角放着几个瑞兽白瓷花瓶,足有一人多高,几扇落地绘山水的屏风错落有致,巧妙分割了空间,又不失布局上的美感。
地龙早已停烧,香炉里也没有燃香,整个大殿幽凉清寒,如一个空旷冷寂的山洞般,没有什么温暖也没有人气儿。
苏玦对此见怪不怪,轻车熟路地绕过了最深处的一处屏风,果然见到了迟聿,他单手撑额,临窗而坐,亮白的日光透过窗纸照在他俊颜上,如梦似幻,仿若谪仙。
迟聿面前是一张年代久远的紫檀木桌案,上面摆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根根好似胡萝卜,颜色火红的东西,他左手拿着一柄刀,眉目慵懒地切着,每切一下便出一个薄如蝉翼的圆片,同时渗出如血的汁水。
这场景实在有些诡异,虽然迟聿切的是一种名贵的草药,但配上他暗红的眼睛以及流露出的淡淡杀气,硬给人一种他在剁尸的错觉。
苏玦笑容不变,双手举起环在身前,躬身见礼,“微臣见过陛下。”
迟聿松了手中的菜刀,拿了一边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坐。”
“谢陛下。”
苏玦虽是应了,但并未落座,而是走近迟聿身边,将托盘里血红的汁水倒入一个圆形的罐子里,“微臣过来的时候,遇见了言妃娘娘,她果然与众不同,难怪陛下肯为她破例。”
封妃是破例,肯让她触碰小黑也是破例,就连宠爱女人也是破例。
迟聿也懒得问苏玦只见了言一色一面,怎么就看出她与众不同了,纯属拍马屁。
他神色淡淡,“是吗。”
苏玦看着托盘里的汁水流入罐子里,继续闲话,神色揶揄,“听闻陛下得了言妃去钰王府的信儿,二话不说就跟了过去,见言家二小姐险些伤了她,顿时失去理智,不顾言二小姐是娇滴滴的女儿家,踩废一只手又削掉半只耳,这般强势霸道的维护,若是传出去,天下人该夸陛下痴情了。”
迟聿暗红凛冽的眼眸微抬,横了他一眼,他痴情?简直笑话,他根本就没有情。
“说人话。”
“咳……”
苏玦放下托盘,握拳咳了一声,“微臣的意思是,陛下终于肯听微臣的劝,找个女人,做出一副‘痴情’的假象,将她推在人前,分散外人对您的恶意了。”
迟聿登基这半年来,抄家灭门、杀人放火的事做得实在太多了,且经常毫无缘由,看在外人眼中,就像个只懂屠戮杀伐的疯子,丛京听说过他这些事迹的人就没有不恨他的,不知多少人暗地里拧成一股绳,就为了毁灭他!
一个人、一个团体的力量或许微弱,奈何不了迟聿,可若有无数微弱的力量聚集起来,杀死他也不是不可能!
苏玦为此忧虑,曾多次劝迟聿收敛性子,可迟聿若真能听进去就不叫迟聿了,苏玦无法,便退而求次,给他支了几个能挽回一点形象的招,其中一个就是,推个女人出来,无比宠爱她,想抄哪个大臣府邸的时候,就安排一场大臣轻薄她的戏码,这不就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缘由了吗!
他是为了爱妃才大怒抄家的,外人骂他恨他的时候,一定也会带上他的爱妃!两个人被骂总比一个人被骂好,不仅可以做伴,还能分散恨意。
总之,这个小手段对迟聿是有利无害的,至于被他推出来做‘宠妃’的女人么,苏玦也不管她无不无辜,棋子而已。
迟聿在听他说这种计谋的时候,曾嗤之以鼻,而如今,他的所作所为,确实符合了苏玦的期许。
只是,苏玦的本意是,为了分散外人对迟聿的恨,才推个女人出来,而迟聿则是相反,他是先看中了言一色这个女人,才想到她还能发挥‘保护他’的作用。
迟聿对苏玦的话不置可否。
苏玦见他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也不再瞎扯了,说起正事,“陛下,今日在钰王府,试探的如何?”
不错,迟聿对言语用上狠辣手段,不完全是因为她险些伤了言一色,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想借机试探钰王南易。
这一点,苏玦作为迟聿的左膀右臂,也是明白的。
迟聿脑海中闪过南易几次阻碍他虐杀言语的画面,笑意阴凉,偏又妖魅勾人,“他看似在意言语,不过是做戏。”
------题外话------
迟暴君一脸自信:孤痴情?简直笑话,孤根本就没有情。
言娘娘不甚在意:哦。
未来的某日某时某刻——
迟:孤把情意都给你了,你必须爱孤!全心全意、生死相依、眼睛只能看孤的那种!
言:哦……嗯?你不是说你没情吗?
迟:起风了,咦?这哪家的饭菜味飘来了,真香!
言:……
第二个小剧场走起y∩__∩y
024 心计
“他看似在意言语,不过是做戏。”
苏玦从不怀疑迟聿的判断,这次也是一样,沉思一瞬道,“如此说来,钰王做戏,看似紧张言语,其实是为了迷惑外人,让人以为言语对他很重要,知道他不少秘密,引导微臣从她这边下手追查,但实际上,迟贞到底被钰王藏在哪里,言语并不知道。”
迟聿不言,默认了苏玦的话。
迟聿和南易因迟贞这个人而起的矛盾,还要从他登基后不久说起。
先帝还未下传位圣旨前,有望争夺皇位继承大统的皇子有三个,三皇子迟宸,八皇子迟权,以及十二皇子迟倾,他们三人背后皆有母族支持,相争多年,势均力敌,其他皇子只有站队的份儿,根本没有夺位的能力,迟贞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而且懦弱无能,没有主见,标准的墙头草。
至于不起眼的他是怎么引发迟聿和南易的暗中较量呢?这就要夸他命好了。
先帝在朝堂上命人宣读迟聿继承皇位的圣旨后不久,还没多说两句话就驾崩了,他这一撒手人寰,新帝的确立就迫在眉睫!
三位有能力谋夺皇位的皇子自然不承认先帝的圣旨,默契地一致对外,指认迟聿对先帝用了巫蛊之术,操控了先帝的心神才下了任他为新君的圣旨。
同在朝堂上的迟聿二话没说,唤出自己的近卫军红骷髅,带领他们以及先帝留给他的两千禁军,硬是从三位皇子三千禁军以及近千暗卫的联合武力围攻下突围出来,赶在支持三位皇子的将军带兵来皇宫之前,斩杀了他们的头颅!
三位觊觎皇位的皇子已死,迟聿以雷霆万钧之势控制住了场面,而在这一役中,领先帝之命统率两千禁军支持迟聿的禁军统领南易,也就是如今的钰王,可谓功不可没。
迟聿登基以后,并未亏待南易,封他为异姓王,更不吝啬从国库拿好东西赏赐给他,至此为止,两人虽谈不上相交甚好,但也不是敌对关系。
南易生出异心是在迟聿显露他暴君的本质以后,彻底与他离心是在迟聿滥杀幸存的皇子公主时,而迟贞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他是迟聿最后下手的皇子,南易为了保留他这仅剩的皇家血脉,用了李代桃僵,囚犯替死的招,暗中将他保护起来,谋划着有朝一日推翻迟聿的统治后,推他上位。
南易即便思虑周全,小心谨慎,仍被迟聿遍布丛京的探子发现了端倪,两人的暗中较量由此开始。
南易为诱导迟聿的人往错的方向追查,拿言语布了个迷魂阵,企图让迟聿的探子错认为与他关系亲密的言语,知道迟贞的藏身之地,借此拖延时间,拖住迟聿的人寻找迟贞的脚步,以便他能周密地将迟贞转移到最安全的地方。
迟聿今日这一日试探,可谓看穿了南易的心计,打破了南易的算盘。
“盯紧南易,静观其变。”
“是,陛下。”
……
言将军府。
言语居住的青云院里,弥漫着一股让人胸闷的低气压,没有人说话,没有草虫鸣叫,就连一点风声都没有,若黑夜一般死寂。
正房里,简单处理过伤势的言语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鬼,断耳已经止血上药,被踩废的手留不住,也已被砍掉,及时用药包扎,最难医治的伤就是迟聿轰开房门撞飞她的那一下狠劲遭成的,她不仅全身外伤,五脏六腑也有不轻的内伤。
丛京最好的大夫正用银针走穴,精神高度紧绷,心力消耗极大,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额头汗如雨下,但他手中的针依然很稳。
不远处屏风后的一张红木桌旁,坐着闭目养神的南易,他心中并不平静,想事情想得有些头疼。
断了耳朵,又失了一只手,这样的重击,对一个大男人来说都是难以迈过的坎,何况是养尊处优自持身份的言语?她还是一个在乎名誉的女子!
就算她能挺过来,即便不疯也是生不如死,这样的她已经没有原来的价值。
不过,价值虽不如前,但仍有能利用的地方,他并不发愁,他最在意的,也最拿捏不准的,就是迟聿在钰王府用令人发指的手段虐杀言语,是否别有用心。
若是,迟聿的用心无疑是在试探他对言语的在意程度,他表现得有多在意就意味着他掩饰得有多成功,相反,他若并不在乎言语的生死,才会暴露他想掩藏的东西。
迟聿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是否起疑了?
025 说动
南易心中焦灼,犹疑不定,万分苦闷。
忽地一道撞击声炸响,房门被推开,惊醒了陷入沉思中的南易,他猛地转头,眼前便是一花,一袭玄衣身影掠过,带来一阵冷风,直奔里间而去。
南易折身疾走几步,从后面抓住了那人的肩头,用上七八分力才堪堪止住他前进的步伐,压低声音劝道,“言将军,大夫正在里面医治小语,为了疗伤顺利,你不能打扰。”
此人身材魁梧,面目硬朗,浓眉下一双鹰眼里交织着愤怒和担忧,正是言语的父亲言治,丛叶国手握二十万兵力的大将军。
他一回府,下人就向他禀报了言语被迟聿凌虐的消息,‘陛下’两个字一入耳,饶是他身经百战,见惯生死,冷静镇定非常人所能及,也不由惊慌失措一瞬!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寄予希望的言家继承人怕是毁了。
“言将军,为了小语好,你要忍耐。”
南易见言治没有理会他,不由沉声又劝他一次。
言治的眼睛死死盯着言语的方向,拳头捏得咯吱响,猛一转身,大步流星走出房门,南易迈步跟了上去。
……
房檐下的长廊里,言治和南易一前一后站在花丛前,凉风拂身而过,言治胸中的暴躁和怒火终于平息几分,他哑声问,“小语的伤能治好,恢复如初?”
南易没有犹豫,一张口就给了答案,免去言治等待中的心灵折磨,也快速打破了他的希冀,“半只耳,一只手。”
果然,迟聿这个畜生!他就知道,迟聿对人下手,不死也残!
言治眼中极快涌上滔天怒火,浓重的悲伤压迫着胸口,横手一砸,坚硬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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