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孟想收到陆潇潇微信视频的时候，她刚训完两个实习生。

    “谁惹你了？”陆潇潇凑近手机看了半天，她问。

    孟想起身倒水，离开镜头，“两个实习生。”

    “孟老板，注意休息，别太拼。”

    “不是这个问题。”

    孟想公司又接了几个单子，她分类分派给下边人，手上这个是她朋友单位的建党活动。

    倒完水，她握着茶杯，茶叶起起伏伏，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对着杯口吹了吹，她抿了一小口。

    “两个实习生偷懒，曹睿给他俩分配了工作，结果，抄袭了国外的设计。”

    这是孟想绝对无法容忍的原则问题。

    所以，她第一次对几个实习生发了火。

    陆潇潇拧眉：“是越界了。”

    她是作图的建筑师，对抄袭最敏感。

    这是她们的底线。

    “出错不可怕，我在意的是他们的工作态度。”孟想坐回去，靠着办公椅，“设计专业的技术人员决不许投机取巧，至少在我这里不可以。”

    她说得严肃，依然很气。

    陆潇潇安慰：“别生气，他们以后就会明白你的坚持都是为了他们好。”

    孟想笑笑，忽然想起周霁尧。

    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

    她从桌子上拿起手机，屏幕仍是她跟陆潇潇的视频镜头。将窗口最小化，她找到周霁尧的名字。

    点开，跳出键盘，准备打字。

    孟想手指顿住，心头颤了一下。

    下意识的念头来得莫名其妙，不知不觉中，她对他竟然有了依赖？

    “孟想？”陆潇潇叫她。

    孟想回神：“嗯？”

    “等会儿我自己去商场，你下班了再来。”

    她们之前约了一起逛街。

    “好。”

    结束视频通话，微信却又响了。

    孟想瞅了眼，有点心虚。

    【周霁尧：我下午没事，来接你。】

    她刚刚才想着他，他的消息就来了。

    【周霁尧：你跟陆潇潇逛街，缺不缺苦力？】

    他这么问。

    孟想坐正，打字：你这么闲？

    【周霁尧：挺闲。】

    【孟想：那你来呗。】

    她笑着回。

    下班后，孟想跟陆潇潇汇合，陆潇潇似笑非笑的盯着跟过来的周霁尧，“周总，这么清闲？”

    问了跟孟想一模一样的问题。

    周霁尧清了清嗓音：“挺闲。”

    他开了一下午的会，声音沙哑，听着越发低沉。

    “不舒服？”原本挽着陆潇潇的孟想过来，问他，“感冒了？”

    他来接她的时候她就想问了。

    周霁尧又咳了咳：“没有，有点渴。”

    孟想停住，扫了一圈，“我去买水，你要喝什么？”

    话音刚落，陆潇潇很大声的“啧”了一声。

    意味深长的表情。

    小动作落在孟想眼里，她不自在起来。

    “不用，我去，你们要喝什么？”周霁尧上前一步，“矿泉水还是果汁？”

    “我不用。”陆潇潇摆手。

    孟想也摇头：“我也不用。”

    周霁尧说“好”，跑去屈臣氏买水。

    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陆潇潇掐孟想的手，“及格线以上。”

    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孟想愣了愣，懂了。

    “手环发布会的直播，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她打趣。

    那会儿发布会直播，孟想坐在底下，收到陆潇潇的微信。

    陆潇潇只说了七个字。

    低调沉稳真霸气。

    陆潇潇撇嘴：“场合不同，标准不同。”

    很快，周霁尧回来了，他手上拎了个袋子。

    “买什么了？”孟想好奇。

    他打开，给她看，“水。”

    陆潇潇：“……”

    被他们的对话打败。

    袋子里是三瓶水，一瓶开封过，两瓶都是封了口的。

    “我不渴。”

    “逛累了喝。”

    两个人一本正经讨论起两瓶矿泉水。

    陆潇潇看不下去：“两位，能走了吗？”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孟想瞪她，拉着她就走。

    这次主要陪陆潇潇逛街买衣服买鞋子，不过一会儿，周霁尧手上就拎满了袋子。

    等她坐下来再去试鞋子，他已经走到一边接电话。

    一半的袋子被他放在脚边，他左手还拎了三个，随着他的动作不停晃悠。

    “没装模作样吧？”陆潇潇弯腰系凉鞋的带子，“平时他也这样？”

    孟想回头，周霁尧靠着玻璃门，对着手机讲话。

    这是他的第三个电话。

    谁说他闲着的？

    “嗯，忙的时候挺忙的。”孟想闷声答。

    陆潇潇笑：“谁问他忙不忙了？我说他平时也这么对你？”

    耐心十足，再忙也要粘着她。

    孟想转回来，也试了双平底凉鞋，“嗯。”

    不说工作的时候，周霁尧其实对她真的挺好的，好得她有时候都会困惑。

    太过轻描淡写的答案，陆潇潇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索性作罢。

    周总路漫漫，她想。

    又是大包小包出去，路过北海道冰激凌的铺子，孟想刹住车，挪不开脚步。

    还在打电话的周霁尧抬头，见她眼巴巴盯着门口的冰激凌，顿觉好笑。

    他对着电话说了几句，及时挂断。

    “想吃？”

    孟想摇头，又点头。

    她喜欢吃，但她胃不好，吃一整个会胃疼。以前出去玩，都是她跟陆潇潇分一个吃。

    于是，她看向陆潇潇，眼睛都是湿漉漉的。

    “我去买。”周霁尧说。

    陆潇潇拦他：“我要一个，你家那位你自己问她。”

    孟想闻言，目瞪口呆。

    “陆潇潇！”

    陆潇潇挑眉笑：“我难得回国吃这个，半个不够。”

    说完，她看着周霁尧，他也看着她。

    “我买两个。”他对孟想说，“你先吃，你要是吃不完再给我。太冰了，我也吃不了一整个。”

    陆潇潇“噗嗤”笑了，被孟想瞪了一眼。

    她努力憋笑，转过去背对着他们，无声的笑了笑。

    两个人真逗，跟初中生似的。

    孟想拒绝：“不用了，我不吃了。”

    她没法想象周霁尧跟她同吃一个冰激凌的画面，那是最亲密的人才能做的。

    他点点头，将手里的袋子靠着放到一边，进店买冰激凌。

    出来的时候，他一手拿了一个。

    两姐妹正你戳一下，我打一下。

    见到他，又不约而同停下来。

    周霁尧假装没看到，他将左手的冰激凌给陆潇潇，再把右手的递给孟想。

    “我不吃。”她不肯接。

    他又往她面前凑了点，冰激凌的香甜直往鼻子里钻。

    她抿住唇，用意志力抵抗。

    周霁尧好笑：“吃吧，我去给你买个小勺子。”

    他索性拉起孟想的手硬塞过去，然后，他又转身跑了。

    “好吃。”陆潇潇当着她的面舔了一大口，“真甜。”

    孟想咽口水，忍住了。

    不理她。

    冰激凌铺子隔壁是家奶茶店，孟想看到周霁尧站在取茶区，他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在做什么。远远的，只瞧见奶茶店的小姑娘朝他笑得特别甜。

    太刺眼。

    她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直到周霁尧回来，递给她一个小铲子。

    “奶茶店里只有这个刮奶霜的小铲子。”他解释，“她送了我一个。”

    很迷你的小铲子，客人点有奶霜的奶茶就会附带一个。

    孟想注视着他，不吭声。

    周霁尧：“你挖着吃，吃不完给我。”

    她的耳朵都红了，被短发遮住了。

    “不吃？那我真拿走了？”他作势要去抢她的冰激凌。

    孟想一侧身，护食的躲开了。

    她特别想问他，他是不是看出来美食是她的软肋？

    接过小铲子，她挖了好几口，他含笑看着，等她看过来，他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陆潇潇索性离他们远远的，越吃越觉得这冰激凌没味道。

    孟想才吃了几口，递给周霁尧。

    “不吃了？”

    “嗯，再吃胃不舒服。”

    他接过来，她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

    “孟想。”

    孟想坐到陆潇潇边上，徐明远惊喜的声音传来。

    陆潇潇瞬间板起脸。

    徐明远从电梯口跑过来，气喘吁吁，“这么巧啊。”

    余光瞟向面无表情的陆潇潇，他偏偏还要装的是在跟孟想寒暄。

    “太假了。”孟想做了个口型，面上丝毫不显，“真巧。”

    下午，徐明远跟她问过陆潇潇，没想到他打的是偶遇的主意。

    还是这么蹩脚的戏码。

    孟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来逛街？”

    徐明远傻乎乎的点头：“是啊，你们吃饭了吗？要不一起？”

    陆潇潇一声冷哼：“我去个洗手间。”随手将冰激凌塞到孟想手里。

    那动作大得让孟想都感到了一阵寒意。

    徐明远讪讪的挠头，视线一转，转到专心吃冰激凌的周霁尧身上。

    只见西装革履的人举着个冰激凌，挺滑稽，也挺刺激的。

    他一愣。

    悄悄拉过孟想：“你跟周霁尧什么关系？他陪你逛街？”

    他刚才上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他俩转交冰激凌的那一幕。

    哪有不熟的一男一女分冰激凌吃的？

    徐明远盯着孟想，跟侦探似的，大有一股你不说我就拿灯照你的架势。

    孟想瞄了眼周霁尧，他没有过来，自顾自吃冰激凌。

    “我是他的乙方，你忘了？还是你牵的线！”

    “就这么简单？”

    徐明远狐疑，他这么瞧着，周霁尧倒更像是她的乙方。

    “就这么简单。”孟想眯着眼睛，话锋一转，“谁让你过来的？要不要这么明显？”

    徐明远秒怂：“这不是潇潇不接我电话，也不肯见我嘛。”

    他说得还挺委屈。

    孟想无语。

    “说回周霁尧。”徐明远瞅瞅已经啃完冰激凌的周霁尧，“最近他很少在外边参加聚会和玩乐，许多朋友都找不着他。”他停顿几秒，冲孟想笑，“你俩有点暧.昧。”

    “知不知道点什么内幕？”他问。

    他的视线牢牢黏在她的脸上，观察她的表情。

    孟想知道徐明远的小九九，她依旧面不改色。

    心里却一阵犹豫。

    话到嘴边，她说不出口。

    即便是从小关系就好的徐明远，她也没法坦然的说出自己跟周霁尧的关系。

    “别瞎猜。”她眨了眨眼睛，躲闪。

    心头痒痒的，孟想总想挠一挠。

    她跟周霁尧究竟算什么样的关系？她不得不正视这个她下意识逃避的问题。

    “好好好，不猜不猜。”徐明远耸肩。

    他望了眼洗手间的方向，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那样子有点可怜。

    孟想都快忍不住了。

    徐明远忽然抬头，眼巴巴看着她，“你要有什么潇潇的情况，记得一定告诉我。”

    “好，你走吧走吧。”孟想赶他。

    他一步三回头：“你别忘了。”

    叮嘱完，他朝安静得像个隐形人似的周霁尧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周霁尧跟孟想？

    徐明远进电梯，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他才开始回忆起孟想跟周霁尧的相处。

    很奇怪。

    他掏出手机，找他的朋友们。

    不管什么关系，他还是先打听打听清楚周霁尧再说，有备无患，免得孟想吃亏。

    咖啡厅，一男一女对峙着，面色都不善。

    孟太太率先低头，搅动面前的咖啡，“华岑，这件事原本我也不想麻烦你。”

    她掀起眼皮看去，他懒洋洋窝在沙发里，双手交叠，看不出情绪。

    孟太太眼神一黯。

    这么些年，她眼睁睁看着这个侄子变得越发内敛，也越发的沉默了。

    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

    华岑垂眸，掩去了眼底的讥讽。

    “你表叔和表弟的事情我是真的有心无力。”孟太太松开咖啡勺，右手撑着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次她的表哥和他儿子赌博玩老虎机，到处欠高利贷。那个表侄子更是不靠谱，玩老虎欠债躲去了苏州，连怀着孕的老婆都丢下不管。

    她恨透了这样的亲戚，原本她是不想管的，谁知道她表侄子躲高利贷居然躲到孟想车子上了。整块挡风玻璃被砸碎，还闹到了派出所。

    也不知道孟想知不知道他们跟她的关系。

    孟太太坐不住，只好打电话给华岑。

    “你也知道的，所谓的豪门不是那么好过的。”

    絮絮叨叨，十年如一日。

    华岑拧起眉，脸上已经不耐烦。

    这位表弟实在算得上远房的远房，他没想到会牵扯到孟想。

    想起这个名字，他的心头依旧会滑过那么几分痛意。

    “华岑，你别嫌我烦。”孟太太不厌其烦的说，“我的苦，你们看不到。”

    这话她说的是真心的。

    许多人看她光鲜，其实孟怀松不傻，她手头真正可以用的流动资金并不多，平日里连买几件首饰都要留流水。再加上这么一堆糟心的亲戚远亲，她要给儿子孟迟铺路，更要防着孟想。

    这次华岑回来，就是专门帮她处理这些破事的。

    孟太太打量着他，看清他的不耐，她勉强一笑，“孟想结婚了。”

    华岑目光一颤。

    他端起咖啡接连喝了几口，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

    她结婚了？

    孟太太看在眼里，不着痕迹的笑了。

    “华岑，你有女朋友了吗？”她问。

    华岑是大学的历史老师，每年都去加州交流和教学，许多人给他介绍相亲，他都摇头拒绝了。外人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单着，只有她跟孟涵知道，他是因为孟想。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

    “还想着孟想？”

    华岑放下咖啡杯，杯底擦过小碟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是。”他面无表情的，“能不能不提了？”

    语气淡淡的，神色也是淡淡的。

    让人捉摸不透。

    孟太太放弃，叹了口气，“华岑，你太傻，当初我就跟你说了先别告诉孟想你跟我的关系，你偏偏不听，非要跟她坦白。结果呢？弄成什么样了？”

    华岑蹙眉，眉毛都快粘到一块了。

    “现在这样，我跟着里外不是人。”孟太太半真半假的抱怨。

    她双手环胸，往后一靠，看着华岑出神。

    如果当初他真的拿下了孟想，如果孟想最后真的能嫁进华家该多好啊。

    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明远：暗戳戳调查周霁尧去！

    华岑：加一份鸡腿饭，碎碎念得我戏份超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