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10)
了笑,唯有她自己知道,她丝毫没有胡说。她恨易天璃,以前就有些恨,现在便是更恨了。可再恨也无用,也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这种恨不要再加剧了。
☆、68
“见也见了, 若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易灵谣敛了笑意, 整个人又瞬间阴沉了下去, 好像刚才满嘴胡扯的小丫头并不是她。但心底却是满满的自嘲——哪怕她再怎么厌恨易天璃, 再怎么不齿她的所作所为, 自己还不是得靠着她的这些卑劣手段活下去么?
“等等, 谣谣!”
易天璃忽而上前拦住她,“谣谣。”
易灵谣抬眸看了她一眼,“还有事?”
她这般浑身带刺,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着实吓坏了不少人, 而眼下的易天璃虽不至于被吓到,却着实不好受。
她已经难受了许久,从易灵谣把自己锁在屋子里那时起,就没能安心过一刻,更别说奢望着能找个机会好好的说上几句话。而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易天璃自然不能这么容易就让她走。
她又回头看了木洛灵一眼,然后拉起易灵谣的手准备出去说些体己话,但刚刚搭上对方的手面, 易灵谣便后退着直接躲开了她的触碰。
易天璃:……
她的心头沉了沉, 阵阵酸苦翻涌着,但勉强克制了一会儿, 又讨好的扯了笑出来,“娘就想跟你说说话……”
“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易天璃低了低头, 默默叹出一口气,“谣谣,我知道你因为当年的那件事,现在很恨我……但你就看在,看在我是为了救你,逼不得已才病急乱投医的份上,原谅娘这一次,好不好?”
“你觉得,我把这个理由原封不动的转述给她,她会不会也原谅我?”纵然云昭爱她,可另一边却是无数同村人的性命,她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她若真的无动于衷了,就不是她所爱着的那个云昭了。
这从根本上就是一个悖论,折磨人的悖论。
易天璃:“……”
易灵谣又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恨你,但却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你易天璃手里沾了多少血,背了多少债,数的过来么!那一个村子的人对你来说,能算得上冰山一角么!?”
“是,你是我娘,你不惜一切代价的给了我生命,一次不成,就来两次,我很感激你。我从小生在这天极教里,吃穿用度不愁,习文练武,要什么有什么,我也感激你。”
“但你知道么,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想离开,离开天极教,离开你,离开这里所有的是是非非。我宁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至少不用连命这种东西都要靠别人施舍!还得担心受怕的等着那要命的天惩,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个过街老鼠要被人人喊打!”
“最可悲的是,就像师父所说的,这天下谁都可以恨你,杀你,却唯独我不行!!”
“谣谣……”
“其实你再怎么样我都姑且认了,仍旧能叫你一声‘娘亲’,毕竟在天极教呆久了,谁还能做个彻底的好人?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仇结到云昭那里去!”
易灵谣眼睫忍不住的颤抖,她看着易灵谣,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你毁了我最美好的东西。”
易天璃:“……”
“对不起”三个字就在嘴边,但她却觉得,此刻的易灵谣大概并不想听,况且她又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说出这三个字呢?
易灵谣抬了抬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你知道么,她对我来说,很重要,甚至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我知道你为了我这条命耗费了许多的心血,但若是为了她,我可以随时献祭出去。这是我甘愿的,也是我欠她的!”
易灵谣的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的砸在易天璃的心上,她很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她知道她不喜欢这里,所以一走就是三年,就是为了躲她。但她却还是故作常态的叫她“娘亲”,从未像今日这般把心中所有的苦水不加修饰的倒出来。
她是恨极了,也被逼急了,易天璃想过她很在意云昭,却从没想过会是在意到了这种程度。
“是我的错,皆是我的错,”易天璃坦然道,“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是不论你怎么怨恨我,都莫要和自己过不去。明日便是月圆之夜,是……最后的期限了。你定要准时过来……”易天璃忽然便说不下去了,她何尝不是怕极了,怕那一年的悲剧重新上演,怕自己无力又无助的样子。
易灵谣转身欲走,“知道了。”
她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易天璃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由一喜,正要询问,便听易灵谣道,“我能否再问你一件事情。”
“你说。”
“师父,是如何变成如今这样的?”
于是第一个问题就把易天璃给问住了,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实在不堪说。说了,怕是易灵谣还要再恨她三分。
可眼下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已然恨了七分,还差这三分么?
“他用诡术,以命抵命,才助我生的你。”
“以命抵命?!”易灵谣震惊无比。
“是,第一次五年,第二次十八年,都是从他的寿命中舍出来。”
易灵谣:………………???!!!
易天璃闭了闭眼,无奈道,“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易灵谣隐约记得在哪里看过,诡术大多以命治病,一生救不了几人,但每一次都能值万金。
怪不得!
怪不得他总是从旁看着却从不亲自出手,怪不得他不能救云昭,怪不得他费尽心思,想要把毕生所学的医术都教给她。因为那些医术对他来说,纵然再高深,也再也用不上了。
易灵谣原以为自己已经够可悲的了,却没想到到头来,一切都是空话。
她还记得不久前她质问叶南子,命总该是自己的东西吧?可现在呢,她的命还真不是她自己的。
多大的笑话?
或许是短时间内过多的情绪交杂,每一种都足以叫她崩溃,反而让易灵谣平静了下来,她的视线没有目的的飘忽着,嘴角却冷不丁轻轻扯了一下,笑意中尽是苦涩。
她无力的吐着气音,“这份情,该怎么还?”
易灵谣眼看着她慢慢走远,那背影看得她心痛不已。
“呵。”
身后传来突兀的一声冷笑,易天璃方才回神,“你笑什么?”她平复了心态,慢慢转过身。
“自然是笑你,可怜,可悲,可笑。”
木洛灵的语气分明是诸多挑衅,可传进易天璃的耳朵里却全然化为了乌有,她没有气恼,只是因为她觉得木洛灵说的都对。
她这一生就没做过什么好事,也没做过什么对的事情,前半生肆意妄为,后半生总要为那些罪孽买单的。
想想多么讽刺,她这样的人,生出来的女儿却是一身正气。
“想你筹谋的这么辛苦,到头来,便是连你的亲生女儿都这般厌恨你。”
易天璃深吸一口气,她踱着步子,走得很慢,但目光却始终都落在木洛灵的身上,“有的事情,逼不得已,纵然知道会走到今天这一日,若能重来,我可能还会这么做。”她说,“就好比我爱上了你……”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实在要说后悔,我确实悔极了,那年为何要心血来潮,去什么江南水乡,否则也不会遇到你,也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木洛灵:……
“你永远也想象不到,我有多爱你。”易天璃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也不想知道。那些你不齿的,甚至是觉得恶心的东西,将我折磨的有多苦,可我却还是宁可忍着这种折磨,放你离开了,我不过是想留一个念想,真的就错的这般离谱么?”
易天璃喃喃的说着,好像已经不是在说给木洛灵听了,而只是在自言自语,“我确实亏欠叶南子,可若我早知是这样,也必然不会逼他帮我的。我总是在想,若我爱的人是他该多好……”她说着忽而又抬了一下眼睛,“其实你都不需要怎么报复我,我便已然够痛苦了,因为你,因为谣谣,因为叶南子,说到底,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应该很高兴才是吧?”
木洛灵错开她的目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顿了一会才冷嗤一声,“高兴?还不够高兴。”她说,“你给我带来的那些噩梦,纠缠了我二十几年,每一次想起来,我都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
易天璃看着她,“木洛灵,你当真是我见过,心肠最硬的人。”
哪怕是喝了断琼浆的练红玉,看着都要比她更有人情似的。
“我心肠硬?硬的过你?”木洛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易天璃却道,“我总想着,你或许一点也不曾喜欢过我,却也没有憎恶道这般地步,二十多年了,还在时刻想着要我的性命方能解恨。但有的事情,世人不知道,你我却心照不宣,你虽为正派,在江湖上有着好名声,可你又当真担得起么?”
“你什么意思?”
“我十八年前四处找过你,你却始终不肯出现,我没了法子下了个屠村的命令。”她望着木洛灵的眼睛,“天极教的情报不会出错,我知道的,你当时就在那里,但你却还是眼看着那些村名一个个死去,直到最后也没有现身。”
“你胡说!”
“我胡说?”易天璃反问,“我错在分手乏术,没有亲自去,否则也不会让那些不了解你的傻子给了你逃走的机会!但后来叶南子去了,他可不傻,哪怕那个时候你已经走了,他也依然能在那村子里闻到你身上的那种花香!”
木洛灵:“……”
“是,救人不是你的义务,你可以不救,但你当真就能这么心安理得的看着那些人为你无辜死去么?我是恶人,我承认,可你木洛灵,当真就是什么慈悲为怀的大善人么?”
“……那也是你逼的!”
“我不过要你一碗血,就算你不认她,那也是一条人命!木洛灵我问你,我是将你掳来了天极教,可除了那一次酒醉我神志模糊做了违背你意愿的事情之外,我何曾伤过你一丝一毫?又何曾强迫过你一丝一毫?”
☆、69
“怎么突然想喝酒了?”齐无乐抱着两个不知道从哪个宫的厨房顺来的酒坛子, 屁颠颠的跟在易灵谣的后面。
说着话前头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起身一跃翻上了屋顶。
齐无乐紧跟其后, 还没站稳, 怀里的酒坛子就被人拿走了一个。
“喝酒是什么稀奇事么?”
“喝酒是不稀奇,但是找我喝酒, 就有点稀奇了。”齐无乐嘟囔着在她边上坐下, 但没敢坐的太近,怕易灵谣会突然凑过来咬他似的。
酒入味蕾,刺激的人一阵清醒, 易灵谣转眸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喝, 可眼下还能陪我喝的, 好像也就只剩你了。”
“……我是该荣幸,还是该难过?”
易灵谣有些懵,“难过什么?”
“你得是退而求了几个其次,才轮到的我?”
易灵谣愣了愣,忽而却干笑了起来, 伸手捞着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揽到了近旁来, “啧,干什么干什么?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我总欺负你是不对, 但打是亲骂是爱么,……你刚出生那会儿我还夸过你漂亮呢,咱俩谁跟谁啊, 搞得好像多生分似的。”竟然还给她委屈上了。
“漂亮?”齐无乐被她这老爷们似的动作扯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抓到一个重点好像还抓错了,“等等……不对,我出生那会儿,还没你呢!”
齐无乐哪能知道易灵谣活了两世的事。前一世齐无乐刚出生的时候,易灵谣两三岁,等易灵谣死了,齐无乐也就两三岁,所以易灵谣记得他,齐无乐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过这事已然没什么好说的了,没准过了今日,她这第二世也即将告一段落了。
可明明都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她却反而淡然了许多。
“哎,这酒是不是兑水了啊,喝着这么不得劲呢!”易灵谣嫌弃的吧唧着嘴,顺便转移话题。她凑在坛口嗅了嗅,确实不太纯。
齐无乐果然上钩,也凑着闻了闻,却什么也没闻出来。
“我觉得还好啊……”
“好什么好,天极教都穷成这样了么,假酒都好意思买。”她丢了酒坛子,顺带吧齐无乐的那个也抢了丢在一边,“走,我带你去喝好酒。”
“……去,去哪啊?”
易灵谣故弄玄虚的朝他挤了挤眼睛,“醉、仙、楼。”
相比起易灵谣的兴致盎然,齐无乐是一点也笑不出来,虽说这醉仙楼是个好地方,但眼下却着实不是什么好时机。
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易天璃却与他交代过,这两日对易灵谣来说异常重要,更有甚者或许还会危及性命,所以她哪都不能去。
可齐无乐拼了老命去拦,也是拦不住的,易灵谣要下山喝酒,那喝不到酒这事儿就绝对完不了。
“姑奶奶我求你了,你行行好和我回去吧?这天都要黑了……”
“齐无乐你能不能不要像个老妈子似的碎碎念、碎碎念……我就喝个酒,至于么?”易灵谣嘴上拒绝的干脆,脚下更是大步流星停也不停。
道理谁不懂,可变数来得也快,谁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其实比起酒,她更想再喝一喝“仙人雪”,那醇香的羊奶有一股子草原的味道,能让她感受到片刻的自由。
那是一种灵魂上的自由,虽然万分短暂,却能让人回味无穷。
可惜了,云昭却不喜欢。
易灵谣想,她们其实也并非十分的合拍,也有许多不相容的习惯与喜好,所以是不是,注定就会走不到一起?
齐无乐的碎碎念一直持续到太阳下山,俨然是操碎了心,可到头来,易灵谣还是如愿以偿的站在了醉仙楼的门口,穿过密集的人流,那饭香依然能不畏艰辛的飘到她的鼻息间。
心灰意冷的齐无乐却只能勉强抬手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木已成舟,他终于意识到说再多的话也很难挽回一个下定了决心的人。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无意中从四周掠过,却冷不防的叫他看出了一些奇怪的端倪。
“今日这人,怎么这么多?”
易灵谣还没意识到他说的意思,“醉仙楼什么时候缺过客?”
“不是。”齐无乐拦住要进门的易灵谣,“你看那些人,都是些生面孔。”
易灵谣还觉得挺好笑,想着这城里这么多人,齐无乐难不成个个都认识,还说什么“生面孔”。但当她随着齐无乐意指的方向看上一眼后,顿时便明白了。
那些人大多三五结伴,穿着式样相似的衣服,或持剑或随身佩戴着什么其他的武器,总之一眼便能瞧出来那江湖气息,绝非普通的老百姓。
天极教下的这座无名城,虽然人口不少,看起来也很是繁华,但其实并不是什么交通要塞,所以这么多江湖人士不约而合的出现在这个地方,说是巧合,怕是很难解释的通。
易灵谣心头涌出些不好的预感,这么多江湖人集聚于此,必然是为了什么事情。而这个地方能有什么事?十件总有八件和天极教脱不开干系。
她又往其他方向看了几眼,这些人虽不同道而来,却零零散散来了不少,放眼看去,到处皆是。
不过天大的事,此刻也挡不住她想喝酒的念头。易灵谣回过头,正要继续往楼里走,身体却不由自主的一僵。
忽的又顺着方才的方向,看了回去。
有的时候视线转的太快总要反应一会儿,就像此刻的易灵谣,停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人。
但也就是这么一点迟疑的功夫,那个人便又瞧不见了。
是她看花眼了?
不过就算是看花眼,她还是转身追了上去。
齐无乐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感觉眼前的人影一闪而过,再回神易灵谣已然跑远了。他欲哭无泪的吐了几口大气,提着气也追了上去。
云昭!她分明看到的就是云昭。
相比起看错,易灵谣更倾向于自己的五感提升了,所以哪怕只是隔了老远的匆匆一瞥,她也还是准确无误的看到了对方。
但事实却是她绕着追了几条街,也没能找到心里想着的那个身影。
她站在大路中央,四面张望,“云昭?”她试探着叫了几声,可人流的喧杂声却很快将她的呼唤掩盖。
她茫然了好一会儿,直到路过调皮的小孩子无意撞了她一下才勉强回过神来。
她在难受些什么?若真是云昭,许是没瞧见她,回了教中便能见到。
可若不是……
若不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哎哟,姑奶奶你看到什么了,跑这么快……”齐无乐弯着腰喘着粗气,撑着一遍的木头杆子幽怨不已。
易灵谣却依然失落的站在那里,没有理他,齐无乐这才发觉小姑奶奶情绪有点不对,他抬了抬头,本想再叨叨些什么,但到嘴的话,却又被眼前看到的人给吓了回去。
“玄,玄……”
易灵谣忽而抬头,隔着十来米,迎面站在那看着她的人,正是云昭。
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欣喜将这段时间所有的负面情绪扫之一空,她忍不住想要冲着她跑过去,可仅仅是一秒之差,所有的笑意和喜悦又重新淡漠了下去。
云昭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方才欢喜过了头,她竟没能注意到——那个叫周韶伊的女人!
易灵谣怎么也想不通,周韶伊为什么会和云昭在一起,还是这样并肩而立的站在她的对面,好像她们才是一路人,而她才是她们要对付那个敌人。
“……云昭?”
易灵谣的声音,云昭一字不落的听到了,包括她叫了几遍她的名字,都铭刻在心。可她却始终没有回应,她只是神色冷清的看着她,若易灵谣靠近一步,她便会不漏痕迹的退后一步,彼此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直到易灵谣停下来,再也不进前一步。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周韶伊忽然笑道,那故作温婉实则嚣张得意的模样,瞧的人阵阵作呕,“阿昭与我……”
“你闭嘴!我没问你!”易灵谣不耐烦的打断道,转而再次看向云昭的时候却又平和下来,“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昭:“……”
“颜青说你与练红玉去办什么事了才没能回来,可是……”可是又怎么会扯上周韶伊?
“易姑娘,你被人骗了。”周韶伊又道,她撇撇嘴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没想到你虽身为天极教的少主,还是会被底下这些人蒙得团团转呢。”
“够了!”云昭蹙着眉头低喝道。
“我说错了么?她们不就是抛下你自己走了么,还编出这种奇怪的理由,你这位少教主竟然也信了。”
周韶伊越说越是得意,颇有陈胜追击的打算,哪怕是得不成什么目的,但只要叫易灵谣听着不舒服,她都觉得物超所值。
只是下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出口的时候,她便突然觉得颈间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死死掐住了,瞬间便掐的她面色涨红,喘不过气来。
易灵谣提醒过她一次就已经够了,绝不会还好心的在提醒第二遍,她掌心的内力幻化成锁喉的魔爪,就算是隔着几米远,依然能直截了当的掐断对方的脖子。
“我说过了,我没和你说话,你再以身犯险,我随手就能要你的性命!”易灵谣阴沉道,“不信大可一试!”
周韶伊扑腾着手,想要掰开脖子上的力道,却根本抓不住那虚无的内息,又试图去抓云昭,艰难的让她救她。
结果呢,云昭甚至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她甚至在心里默默欣喜,易灵谣的内力果然恢复了,甚至比起之前又长进了许多。
直到周韶伊已经窒息到开始泛起了眼白,易灵谣才大发慈悲的收回了力道,对方一下子便瘫软在地,剧烈咳嗽起来,全然尽失了方才那端庄秀气的模样。
☆、70
“我们这是要去哪?”
练红玉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 她的脚步不算快, 甚至还略带迟疑, 以至于一直跟在她后面的霍停愈发的摸不着头脑。
相比起一开始练红玉找到她的时候, 那股子欣喜,此刻却只剩下越来越多的疑虑和不安, 练红玉什么也不说, 只带着她来到了这么个荒廖的山林。
说荒廖倒也不尽然,因为隔着城镇不远,隐约还能听到城里的人声。
“你当真有了我哥哥的下落么?”同样的问题, 霍停已经问了许多遍,但对方始终闭口不言。她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 最终却还是没忍住, 几个快步拦到了练红玉的身前。
她有过各种猜测,但最后都说不过去,诸如练红玉是不是故意把她骗到这荒山野岭,可仔细想想,他们之间无冤无仇的, 何须这么麻烦?况且就算练红玉真要把她怎么样, 以她的武功,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被迫停下脚步的练红玉这时才抬了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霍停:“……”
但随后对方的视线又从她的身上错开, 径直的看向了另一边的某一处。霍停茫然的随着她的目光也回头看了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除了……
除了一些年代久远的木碑, 大多东倒西歪,因为杂草太高,甚至有点分辨不清。
“这里……”是片墓地?
练红玉从她的身侧越过,继续往前走去。
霍停却没有再立刻跟上去,她的心跳一下子紧促起来,双眸睁的发涩,源源不断的惊愕与恐慌叫她挪不动脚步。
“别再往前走了……”她说,顿了顿,又冲着练红玉不曾停歇的身影提高了音量,“你别再走了!”
“你告诉我,我哥在哪?”她的眼眶渐渐泛红,没有人会对墓地这种地方产生好感,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而练红玉没有说出来的,便是她的这些联想,都是对的。
练红玉再次停了下来,她背对着霍停,让人看不到她的脸,“他就在这里。”
“……”霍停的脑海中闪现一片嗡鸣,“你、你说什么……”
“我说,他就在这里。”练红玉一字一顿,说得再清楚不过。“他死了,就被埋在这里。”
霍停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有些使不上力,她踉跄了一步,好不容易扶着树干勉强站直着身体。她的手越握越紧,蹭在粗糙的树皮上,很快便刮出了许多小血口。
“你骗我,不可能……”
练红玉自然不屑的解释这些是非,她带霍停过来是为了兑现一个承诺,她把真相告诉她,信不信却是霍停自己的事情。
“他的墓,还要再往前面走一些,你若想见,便跟上来。”
霍停:……
练红玉不是没看过没人伤心难过的样子,但就算是哭的泣不成声,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可眼下她看着霍停,却有了许多感触。
有感触不是因为霍停有多么悲伤,相反,或许是兄妹之间许久不见,她尽管是悲伤的,却也没有悲伤到什么程度,反倒是练红玉自己,冷不丁的想起了许多年以前,自己跪在这墓碑前的模样。
她此生唯一一次,哭到声嘶力竭,甚至崩溃绝望到恨不得也一同死去。
霍停看着那墓碑上的两个字,看了许久,默默地哭着,又默默的干了眼泪,如此反复,不知不觉便过了很久。
练红玉竟也难得有耐心的等在一旁,但却不是在等霍停。她的目光同样落在墓碑上的“霍欢”二字上,好像这两字概括了无穷无尽的记忆与深意,能让她清清楚楚的想起当年的每一个点滴,每一个瞬间。
只是现在再想,却心如止水,索然无味了。唯有一股子隐隐不安的情绪,被压在心底至深的地方,但折腾起来却不痛不痒。
“他是怎么死的?”
直到霍停问出这个问题时,空气中长时间的沉寂才被打破,练红玉却没有回答,好像是不想说,又好像是根本不想去回忆那些事。
“被仇家杀死的?”霍停又问,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咬牙的模样像是已经做好了要去报仇的打算。
“仇家?”练红玉却摇了摇头,“他这样的人,确实该有许多仇家。”
霍停转眸看向她,似乎有些意外,“你……认识他?”
有些事情原本是不打算说的,但突然撕开了一个角,密不透风的空间被突然注入了空气,就算再怎么去堵住那个角,也注定是堵不住的。
练红玉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就算不是什么坦坦荡荡的侠义之士,却也从不畏惧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
“认识。”她说,甚至可以说是,亲密无间。
霍停于是更为震惊了起来,“那……?”
“不但认识,还是我,亲手将他埋在此处的。”
“……?”霍停不由睁大了眼睛,她脑子里随即冒出来的猜测也毫不顾忌的脱口而出,“是你杀了他?!”
她这个罪名不小,可这么一下子扣在练红玉的头上时,对方却不惊不恼,似是不用怎么消化便已然承受了下来。
练红玉甚至脸眼皮子都没有颤动一下,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碑牌,“是,也不是吧。”
“……什么意思?”说这句话的时候,霍停已经下意识的小退了一步,身体自然而然的呈现出一丝防备,甚至是攻击的起势。
她原以为练红玉只是出于承诺才帮她的这件事,却没想到,这件事本身便与练红玉有着这么深的渊源。
“你想听,我可以说给你听。”
“我想知道。”
练红玉点了点头,她不是个爱说故事的人,所以这种事情,或许这辈子也只会有这么一次。
她不愿去醉仙楼,只是因为那是她当年与霍欢相识的地方,那时他们同样只是去吃饭的食客,坐在相邻的两个桌子,谁也不认识谁。
或许是那个时候她还会与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天真烂漫,甚是好欺,便有酒醉的大汉前来搭讪,动手动脚。其实她原本完全是可以应付的,只是那霍欢好生侠肝义胆,路见不平的事情定是做了不少,才会那般轻车熟路,瞬间便将她护在了一旁。
一个青年才俊,一个情窦初开,感情这种事情有时候就只要那么相视的一瞬间,就已然一发不可收拾。
但她却有所顾忌,外加上脸皮子薄,当即便跑走了。还是后来偶然得知,那霍欢竟是个死心眼,寻她不得,竟想了个歪招,留在那醉仙楼里当了个厨子,八成是打算守株待兔。
她当即就觉得好笑不已,万一她只是个路过的旅人,此生都不再去那醉仙楼该如何,这傻子莫不是要等到天荒地老。
但后来却想,她若当真一直不去,他们之间虽不会有任何的故事,但对霍欢来说,却会是个更好的结果。
他是个铁骨铮铮的侠义之士,扶贫济弱,一生为善。而她呢,天极教的妖女,人人喊打,亦人人得而诛之。
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练红玉最幸福,也最煎熬的一段日子,她喜欢那个男人,爱到了骨子里,可她又时时刻刻的害怕着,怕他会知晓她的身份,会毫不留情的抛弃她,甚至是……为武林除害。
结果,她担心的一点也不假。
快乐的时光并没有太久,霍欢最终还是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一瞬间他的样子,练红玉这一生都忘不了。
“我能看出来,他想杀我,至少是……动了那样的念头。”
“所以你就先杀了他??”
练红玉摇了摇头,“我没想过杀他。”哪怕是上头知道了这件事,她也只是想着要倾尽全力护住霍欢。说起这个,她还得谢谢易天璃才是。
“那是怎么回事?”
“他很煎熬,想杀我又下不了手,想爱我又不说服不了自己,在他的心里,天下苍生,武林正义终究还是排在第一位的,我的存在是他的墨点,但这样的墨点却成为了他的挚爱。”
她和霍欢之间,难免是要有一战的,就算不是你死我活,也注定要割袍断义,分道扬镳。那一战也并没有等待太久,拔剑相向时,他们彼此的手都是颤抖着的。
现在说来真是个笑话,虽然双方都做好了要取对方性命的架势,但到头却双双都在给对方机会,给对方杀掉自己的机会。
他们谁也不想赢,谁也不想伤害对方。
所以当练红玉的剑刺穿男人的身体时,她甚至比霍欢还要震惊、还要恍惚千万倍。
“我无意杀他,但他还是,死在了我的手里。”
当时的练红玉只觉得,天都塌了,整个世界都暗了,那天好像还下了雨,她抱着霍欢在雨里哭的万分悲恸。那个时候,她已然失去了全部的求生意志,她想死,想随他而去,但耳边却始终回想着霍欢最后和她说的那句话。
他说:活着吧,免得黄泉下再遇到,他又该为难了。
她举着刀在脖子上停了很久,但就算刀刃在脖子上磨出了深深的血口,也终没有真的抹过去。
是易天璃最终抢走了她手里的刀,然后递给她一个名曰“断琼浆”的东西。
☆、71
“你若想报仇, 我随时奉陪。”
报仇?霍停忍不住苦笑了笑, 她有什么资本报仇?论武功她根本不是练红玉的对手, 就算姑且能一战, 当年的霍欢是自愿死于练红玉剑下的,他既然这么一心求死, 她又何必多此一举替他报仇?
“他心里装着天下, 装着世人,却唯独没有装着自己,没有装着我们这个家。一走就是那么多年, 爹娘临死前,都没能等到再见他一面。”霍停的喉间有些梗塞, 有很长一段时间, 她心里头是恨着这个哥哥的,可时间久了,便又恨不起来了。
霍停伸手摸了摸那又凉又硬的石碑,碑上的字刻的苍劲有力,但细细摸起来却又好像有些抖。
双方都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似乎是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又过了片刻, 练红玉本打算直接离开,但还不曾转身便被远处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那动静发生的位置着实有些远,大概是在城里的某处, 但因为人太多,所以一直传到了这里。
霍停稍慢她一拍,但也很快察觉到了异动, 她转眸同样向远处看了过去,但是山林中草木繁杂,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易灵谣的怒意尚未停歇,她本以为给周韶伊一个教训,这个女人至少应该安分一会儿,谁知道转头就能调来这么一大帮救兵,重重叠叠的将她与齐无乐二人包围其中。
刹那间,叫骂声,喊打喊杀声便充斥了耳膜,四面八方的杀气叫人不寒而栗。
但结果,被杀意锁在中心的易灵谣却看不出半点慌张。
她看着云昭,似乎只一心执着于对方的一个态度。
“少、少主,现在怎么办?”相比之下,齐无乐还是多少有些腿软犯怂,他握着剑,一边四面防御,一边磕巴着寻求自家少主的意见。
但易灵谣显然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忽而抬声,问对面的人,“你也要,与我为敌了么?”
云昭:……
她转眸瞥了周韶伊一眼,低声道,“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我自然没忘,但是阿昭,你也看到了,是她先招惹的我!她要杀我,我难不成要站着让她杀?”
云昭道:“让她走!”
“就怕我有心让她走,她自己不走!”
几日不见而已,易灵谣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不成……云昭也已经知道那些事了?她冷不丁冒出这样的猜测,便越发的觉得可能性很大,否则再找不到更能说得过去的理由,会让云昭突然之间就与她这般生分。
想到这里便忍不住想要求证,她有些忐忑心虚,使得再怎么嚣张的模样瞬间便打了折扣,“云昭……”她犹豫着开口,“你是不是……”
她一句话尚且没有问到底,就忽而有人从侧面砍来一刀,易灵谣当即闪身躲过,回手将那刀锋徒手折断,再随手回赠给那人,惨痛的叫声应击而起。
“这、这妖女杀人了!”
“妖女果然是妖女,这般心狠手辣!”
“大家还费什么什么话,一起杀了她,给武林除害!!”
易灵谣忍不住冷笑起来,她笑这天极教无恶不作,是坏到了骨子里,但这些人云亦云,跟风作势的正道之士也不过如此,什么是非在他们的眼里根本不打紧,重要的不过是她这“天极教少主”之名。
“你们都瞎了吗!明明是他先动的手!”齐无乐气得吼道。
但不管他如何生气,也不可能改变这些人的想法,易灵谣根本懒的开口,就好像这些人不管如何偷袭,或是用不光彩的手段来杀她,那都是正义的,被歌颂的,而她,就应该乖乖束手就擒,亦或是求着喊着他们杀了她才是对的。
第二刀、第三刀很快接踵而至,云昭紧握着拳头遥遥看着,不论面上如何平静,心底早已万般焦虑。
“你当真要去帮她?”她感觉有一只手握在了她的手腕上,耳边是周韶伊蛊惑人心的话语,“你若真去帮了,便再无可能报仇了,你可要想好了,那可是杀害你双亲的血海深仇!”
云昭紧蹙着眉头,双亲的仇自然是要报的,而且是不得不报。可……可又与易灵谣有什么关系?
她不假思索的挣开了周韶伊的手,“你用不着这般危言耸听!”
该是谁的仇,她记得清楚,哪怕只靠她自己,舍了性命也非报不可。但是易灵谣,却是她舍了性命,也非救不可的人。
她握着刀鞘的手紧了紧,正欲上前,眼前便是一片红色铺天盖地袭来,她不由侧过脸去退后一步,再回首易灵谣的身边已然多了一个人——练红玉。
顷刻间被打翻在地的人不在少数,一个个都躺在地上痛呼挣扎。练红玉挥了一下袖子,收剑的同时,血溅三尺。
“既然是妖女,杀人岂非本分?”她的指尖轻轻掠过剑身,沾起一丝血滴,搓了搓,血色瞬间铺散开来,而方才倒霉中剑的人挣扎无用,很快便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众人:…………
“练红玉?”易灵谣微微一怔,“你怎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停随后也跟了过来,不过却没走到圈内。
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可能和魔教的人为伍,但出于各种情理,她似乎也没办法立刻与易灵谣几人为敌。
“少主不该在这。”练红玉答非所问,她说,“还是速速回教,此处交给属下便可。”
“……你要将他们如何?”
“自是杀尽,以绝后患。”
易灵谣:……
她再次看向云昭,眸中忧色一闪而过,口中的话依然是对练红玉说的,却有些漫不经心似的,“这么多人,你怎么杀得尽?”
“舍命一搏,当可。”
易灵谣闭了闭眼睛,“先与我一起回教吧,办法自多得是,无需这般为难。”
“……”练红玉道,“少主是舍不得她吧?”
易灵谣:“……”
“她已经叛教了。”
“不是的!”
“不是,为何站在对面,为何不来帮你?”
“……我说不是便不是!”易灵谣忽然不耐道,“撤离当比硬拼来的容易,你听我的便是,无需恋战!”
“……是。”
易灵谣又转头对齐无乐道,“你先走。”
“我……”
“闭嘴!听我的!”
齐无乐:“……是。”
易灵谣握紧手里的药盒,她想要找一个时机扔给云昭,可奈何始终找不到这样的空子。眼看着齐无乐已经逃出人圈,练红玉拦着那些人以免他们追上去,一边又再而三的催促道,“少主莫再停留,快走!”
“别让她们走!回头搬了救兵更难对付!”人群中有人大喊道,循声看去,正是周韶伊,“她是天极教的少主,抓了她,易天璃必然没了主张!”
易灵谣简直听乐了,抓了她,怕是活不过明日,届时易天璃也不需要什么主张,拿他们这些人偿命便是。
不过不等她有什么行动,甚至不等练红玉有什么行动,周韶伊的眼前自然横了一把冷到刺骨的刀刃。
“让她们走!”
云昭不失威胁道,俨然是最后的警告,“你若还想报仇,就别多事!”
周韶伊:……
事实上,有练红玉在,周韶伊的人又还不曾到齐,原本也没几分胜算,反倒是为他们减了伤亡。可惜,周韶伊不懂这个道理,她带来的这些人,也不懂这个道理。
易灵谣纵身飞远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练红玉断后,死伤必然,但她的目光只是越过那些死去的人,与云昭遥遥一视。
她们之间,怕是当真要像此刻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但她还是在转身前,将手里的东西,借着内息,慢慢传送到云昭的跟前。
云昭伸手,将凌空于眼前的小盒子轻轻拿在了手中,那由内息续起的长线骤然断裂,再抬头时,易灵谣已然淡了身影。
直到易灵谣一行彻底走远,云昭才放下了抬起的长刀,不过她这一举动注定要引起旁人的猜忌,不多时诸多质疑便迎面袭来。
“我看她别就是天极教派来的卧底吧!”
“反正我是不信天极教的人真能弃暗投明,”这人说着又嘟囔一句,“狗哪改得了吃屎?”
“行了,听说上山的路玄乎的很,留着她就是为了给咱带路的。等到了山上……”
云昭由得他们议论,全然没听进耳里,只是这次便是周韶伊也没替她说话,只是颇有不满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问,“她给了你什么?”
云昭低头看着那盒子,“解药。”
“解药?”
事实上云昭也并不确信,普通的解药,她身上已经有两颗了,短时间内,易灵谣应当不会再去替她讨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一定要交到她的手里。
所以……
或许不是普通的解药。
云昭没再回答,周韶伊也没再自讨没趣,她只是冷着声音提醒道,“方才的事情,你未免有些过火,若他们追究,我很难替你解释。”
“你不用解释,我要杀易天璃不假,我要救易灵谣也是真。若这两者不能兼得,就算你们要杀我,我也定当竭尽全力护她周全。”
“你!冥顽不灵!”
“周姑娘,其他门派的人明日应该就能到齐,事不宜迟,索性我们明日便攻上山去!”
云昭眉头一锁,“明日不行!”
周韶伊:“为何不行?”
明日是易灵谣生死攸关的日子,决计不能让任何事情干扰阻断。但这个原因,云昭显然是不能说的。
但她越是这般否决,反倒越是让这些人心存猜疑。
周韶伊扯着嘴角,“我看可以,大家今日休息整顿,就在明日,一起攻上天极教!”
☆、72
“一群乌合之众, 能成什么气候?真以为我天极教无人了, 是他们想攻就能攻上来的?!”易天璃冷笑道, “若当真这般容易, 天极教早该覆灭了!”
还等到今日?
“是。”练红玉道,“只是眼下, 少主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 这些人挑着这个时机,怕是……”
她这句话才是担心到了点子上,易天璃的脸色不由变了变。天极教是不怕被找麻烦, 但是易灵谣的劫难却受不得半分影响。
“那就即刻派人下山,将他们全部剿灭便是!”她说着又想到什么, “再在山上各处设防, 一只苍蝇都别让它潜入进来!”
“是!”
“呵,等过了今日,这些人通通得死!”
练红玉微微俯首,似有什么话欲言又止,“另外, 还有一事……”
“让开!”她的话刚说一半, 殿外便有人斥开守卫,硬闯了进来。
易灵谣大步走来,目光从练红玉的身上掠过, 便径直落在了易天璃的身上。方才还一脸残狠的易教主顿时便收了那些恶相,柔和下来,“谣谣……”
“你要杀他们?”
易天璃并不否认, “这些人该死。”
易灵谣沉默稍许,她又转头看向练红玉,“我不管这些人是否该死,但有一个人,你们不准动。”
练红玉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何人,倒是易天璃听的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她问练红玉。
“方才正要禀报。”练红玉不紧不慢道,“玄九叛教,也在那些人之中。”
“玄九?”
“我再说一次,她没有叛教!”易灵谣急着纠正道,可顿了顿又道,“就算真是叛教了又如何,那也是我们欠她的!总之,你们谁也不准伤她!”
易天璃不由蹙了蹙眉头,却没有立刻出言驳回,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一旁某处,忽而又微微一笑。
“好,听谣谣的,传令下去,谁也不准伤那个玄九。”她说着起身走到近处,“如此你总该放心了吧?”
“……”
易天璃轻轻抬手,却在要触碰到对方之前,被易灵谣后退一步躲开。
易灵谣:“还有一件事。”
易天璃的手落在半空,有些尴尬,却仍是好着脸色,“你说。”
“你说日后要我来接管这天极教,是与不是?”
她突然提到这个话题,易天璃不由愣了愣,只当是易灵谣十分不愿,借此机会与她谈条件,“……你若实在不想,便算了……”
“谁说我不想?”谁知易灵谣话锋一转,“我若愿意,你这话可还作数?”
“作……自然作数!”
“那好,”易灵谣道,“若我有幸活过今日,我要即刻接管天极教!”
“即刻接管?”
“是!只要我活着出来,我便是这天极教的教主,一切由我说了算,你可答应?”
易天璃不知该欢喜还是该忧心,总之是万分惊讶。她不由转眸与练红玉相视一眼,再回头时,似乎已经做了决定。
“好,”她释然一笑,“只要你能活着,一切由你。”别说是天极教,就算是要了她的命,又能如何呢?
“依我所见,这人不能留!咱们这么多人,还怕找不到上山的路,留着她,岂不是徒添变数?”
“我赞成!”
“我也是。”
“我觉得不然,若是不放心,我们大可以加以威胁震慑,派人全程看管着她,若那山上真有那么玄乎,也能有张底牌不是?”
“……”
云昭坐在桌边,细细擦拭着手里的刀,好像外头说话的那些人与她毫无关系,也好像他们口中扬言或处置或留的人也并不是她。
她的手背碰到那玉葫芦,流苏晃荡起来,不由就让她瞧得走了神。
直到有人轻轻推门进来,她才回神,却也没意识到屋外的讨论的声音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云昭把刀收回鞘中,来人是周韶伊,听着步子便能知道。
“讨论出结果了?”她漫不经心道。
周韶伊只看着她的背影,却没有立刻答话,似是兀自犹豫了许久,方才迟疑着开口,“你走吧。”
这个结果,倒是让人出奇。
云昭转回身,“走?”
“嗯,趁他们不在,你走吧。”周韶伊道,“我虽然一心复仇,但也不想让他们伤到你,既然你不能与我同道,便走吧。”
“……”
“不过再见,可能就要刀剑相向了。”
云昭看着周韶伊的脸,似乎想从上面看出半丝半点的破绽来,但看了许久,却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周韶伊像是有诸多无奈,却又不得不为了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且,我刚听闻一件事,你那么紧张那个易灵谣,若是知道了或许不用我说,自己便要离开去找她了。”
云昭心头一颤,“什么事?!”
周韶伊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听说她突发恶疾,危在旦夕……”
“你听何人所说!”云昭半信半疑的打断道。
周韶伊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告诉你也无妨,我在天极教内也有接应,虽然地位不高成不了什么大事,但也能听到些风声偶尔传书出来。”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这便是他刚刚传来的。”
云昭迅速出手将那字条拿过来,一眼略过确实说的是易灵谣突发疾病的事情。
云昭自然知道那不是什么病,今日是她至关重要的一天,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或许就因为这个所以她的身体才突然出现了问题?
若是如此,这些问题,会不会影响到她度过这最后的难关?
想到这处便越是不安,越是……忍不住想要亲眼一见。
其实,她本该陪在她身边的,就算没有陪在她身边,也不该像现在这样站在她的对立面,难免让她失望。
“话我带到了,去留你自己决定吧。”周韶伊道,“不过你的时间不多,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想走我也帮不了你了。”
云昭自然没什么好犹豫的,她本就不想和周韶伊为伍,不过是先前受制于人,自己又才知道真相心烦意乱不知所处。但眼下既是易灵谣出了事,她自然要不顾一切回到她的身边。
云昭想了想,忽而起身却只道了句,“告辞。”
周韶伊来不及再多说些什么,显然毫无留恋的女人已经走出了门外,她站在原地默然许久,直到云昭彻底没了身影才扯起嘴角,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云昭啊云昭,你当真再不是我的那个云昭了。”她叹息道,既然不是,也别怪她翻脸无情了。
“她真的会回去?”
周韶伊侧眸看向来人,“放心吧,她一定会回去,让人跟上她便是。”
易灵谣来到易天璃书房门前的时候,隔着老远就看到哭丧着脸的齐无乐。练红玉依旧没什么表情,倒是颜青不像平日那般嬉皮笑脸了,看起来也心事很重的模样。
“干什么一个个的,给谁上坟呢?”
齐无乐算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知道的还不完全,就听说易灵谣身体出了些状况,而且已经严重到很可能会活不过今日的程度。
“少主,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了?”
“你定要活着回来啊!”齐无乐两个嘴角一撇,看着人高马大的一爷们,竟是说哭就能哭出来似的。
易灵谣又是头疼又是好笑,“行了行了,我还没死呢!”
练红玉这时才上前一步,“少主快进去吧,莫要耽误了时机。”
“嗯。”易灵谣点了点头,抬手又在齐无乐的肩头拍了两下,“别担心,我易灵谣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门外一个个心事重重,门内的人也不见得就有多好。易天璃的脸色发白,鬓边甚至还多了两缕银丝,不过数日,看起来便苍老了许多。
哪怕她看着易灵谣的时候勉强露出一丝故作轻松的笑意,也无法掩盖她此刻的心慌恐惧。
她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易灵谣,好像不管怎么样,多看一眼都是赚的。
“来了,就开始吧。”还是叶南子不得已出声提醒了一句。
易天璃这才后知后觉的收回视线,她垂了垂眸子,但很快又重新抬头,“谣谣,你放心,娘一定……”
“尽力便可。”易灵谣却打断她,或许是命垂一线时,承诺已经无甚重要了,也免得事情终未有所扭转,易天璃想起这诺言时还要有所自责。
易灵谣长舒一口气,“你们不用有什么压力,结果怎样都好,只是……我希望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不要忘。”
便是这个时候,易灵谣心中所想的,还是云昭。
易天璃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丫头哪里知道,她虽可以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可她这活着的人却要承受千倍万倍的痛苦。
只是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易天璃拉起易灵谣的手,对方这次没再躲开,难得的顺着她,一直走到了蒲团边。
木洛灵从易灵谣进来后便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待万事俱备,叶南子才走到她的身边,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在她的手腕上轻轻抹出一条血痕。
☆、73
“人呢!”
低沉的质问声后, 密林里现出三个身影,他们四面张望,面色愈发焦急。他们方才跟着那云昭一路上山, 一直隐匿的很好,却不知怎的,眨眼的功夫, 前面的人便消失的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在找我?”
结果下一秒, 冷淡的女声竟从头顶上传来,其中一人尚未反应过来, 便觉得有什么东西垂直落了下来,肩头猛然一沉, 被人踩了个正中。
他一时承受不住,屈膝跪下, 手摸到腰间的佩剑时,颈侧便先一步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你……”另外两人看到同伴被挟持,一时间不敢贸然上前, “你何时发现的?”
“约莫是……你们开始跟的那刻起。”
“……不可能!若是早发现了,那你为何还要等到现在?”
云昭冷哼一声, 心道如此拙劣的跟踪技法, 她若都发现不了, 那还真是丢不起这个人。至于为何要等到现在, 自然是……
更方便下手。
她懒得与这些人多话,手起刀落,几个小派的无名之辈显然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你, 你不能杀我们……!”
云昭看着刀尖的血,“你说错了,我必须杀了你们。”
“记号断了,应该是被她发现了。”白衣男子看着周韶伊道,“现在该怎么办?”
周韶伊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白少侠莫慌。”
“……你还有其他办法可以上山?”
周韶伊缓缓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你看。”
只见她的手心里悬着有两个忽闪忽闪的金色光点,像极了那夏夜里的萤火虫。
“这是……追魂萤?”
“正是。”周韶伊嘴角微扬,得意道,“我在她身上落了萤粉,只要确定她是回了天极教,我们便不愁找不到路。”
过了密林,山上的防守渐渐森严,基本百米之间便能见到三五个徘徊的巡卫,且越是往上走,人数也越来越多。
云昭虽避过了几波,但无奈防御密度过大,那正门口百米山崖上的天桥又是唯一的路,实在避无可避。
“什么人?!”
云昭定了定心,踏着小轻功一直落到那些巡卫跟前。
巡卫一看来人,当即便认了出来,“玄九大人。”
出于尊卑地位,还客客套套的行了个礼。
但也没有即刻放行,“玄九大人怎么这时回来了?”
这些守卫消息并不灵通,之所以这般客气大概还是因为玄九大人竟然能和两位护法一同出任务,想必能借这种机会再往上升升。
他们不知情,云昭自然也没必要多说,只装作不知情顺着往下演便是,“这时回来怎么了?”
她语气冷的很,吓得对面的人一哆嗦,“没,没怎么,是小的说错话,只是教中出了一些事情,教主有令,此间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是奉教主之命出的私密任务,眼下急着回禀,你不让我进,若是耽误了,你可承担得起后果?”
“这……”
巡卫们闻言面面相觑,又面露难色的私语了几句,方才做了决断,“是小的糊涂,玄九大人莫怪罪,请!”
过了这一关,再往里便没人再敢拦她,但云昭却也不至于堂而皇之,她小心翼翼,最终来到了易灵谣所居的天祺殿。
天已经黑了,云昭想,这个时候易灵谣应该已经不在殿中了,只是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她,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来了这天祺殿似乎才稍稍安下心。
“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竟然还有胆子回来。”
正失神,有个声音不阴不阳的从身后响起,云昭瞬间回身,只见颜青慢悠悠的从台阶下走了上来。
她应当是一早便在这里了,只是云昭走的太急,没有注意。
不过眼下既是碰上,云昭也不曾惧怕,她只是有些焦急不安,于是两个快步上前,忍不住脱口便问,“她怎么样了?”
“我还以为你投靠了外人,对她已然不关心了呢。”
“她怎么样了?!”云昭又问,她下意识提高了音调,似乎也不怕被人发现了,只想将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都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颜青收了那虚伪的笑意,淡淡瞥了她一眼,“犹未可知!”
犹未可知……
云昭心头揪了一下,但转而又试图说服自己,还没有结果,也姑且能算半个好消息。
“倒是你,可还记得叛教是何下场?”
云昭抬眸看着她,天极教的教规条条她都记得清楚,自然不会记不得这一条。她其实拿到了解药,大可以远走高飞,找个地方安逸的活着,永不回来。
可怎么可能呢,她就算能放下那十多年的仇恨,也放不下易灵谣。
颜青与她四目相视,虽风平浪静,却不知怎的,竟莫名有些败退。
大概是又想起自家少主千叮咛万嘱咐,不管发生何事,都万万不能伤害,甚至是为难了这位玄九大人。
颜青无奈的错开目光,很是郁闷的舒了一口气,“算了算了,回来就回来了。”
云昭:……???
颜青又瞥她一眼,“你想见她?”
“是。”
“那只能抱歉的告诉你,别说是你,现在谁也见不着她。”颜青掐了掐手指,“最快也得一宿之后才能知道结果吧。”
她顿了顿,又说,“另外有个问题,算是替少主问的。”
云昭:“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会和那个周韶伊在一起?”
云昭:……
“啊,行吧行吧,不想说就算了,等少主安然醒转了,你再对她好好解释吧。”
“……嗯。”
今日的颜青好说话的有些过分,着实叫人有些不适应。
后来才发现,不仅仅是颜青,便是练红玉看到她,也是一副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不问责也不问罪,甚至都没几分意外。
“报!有大批正道人士正在往山上来。”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常,所有人都在等着密室里的结果,无心入眠,只各自留守在绝明殿前。
但显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他们想过那些人近日会择机攻上来,但也没想过会这么快,还偏偏就挑在今夜。
练红玉不由看了云昭一眼,“你带上来的?”
云昭:“我……”
她尚未解释,练红玉便忽然走近,她的目光在云昭的身上大略扫过,而后默默吐出两个字来,“萤粉。”
云昭:“……萤粉??”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甚至还嗅了嗅,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颜青在听到“萤粉”二字时便预感到了什么,就比如说今夜这一战,八成是在所难免了。
但不管对方来了多少人,他们也绝不能离开绝明殿半步,在易天璃出来之前,这里无疑是最要紧的一道防线。
“加派兵力,赤字宫以下把守密林要道,玄字宫镇守教门,来一个杀一个,务必将他们全都拦在外头!”
“是!”
练红玉说完又问道,“等等,对方大概有多少人?”
“粗略看来,至少近千余人。”
颜青眉头一皱,“这么多?”
练红玉:“不管对面有多少人,尽力去拦,多耗一刻是一刻,绝不能让他们杀进来!”
云昭:“我也去……”
“你哪也别去,”练红玉打断道,“守好这里!”
“报!他们已经进入密林,看样子不过一个时辰就能找到出口!”
颜青:“那就想办法让他们找不到!”
“这……”
“他们是追着萤粉来的,除非杀了那些追魂萤,要不然便只能烧了林子。”
颜青:……
很显然,这两个可能都不切实际。追魂萤小之又小,被他们掌握在手,如何能杀?这林子又是上山路上最为重要的一道天然屏障,若是烧了,就算躲过今日,等火灭了,他们一样能上山,且后患无穷。
“再探!”
“报!他们已经出了林子,与我们的人交了手!但对方人太多,我们……”
颜青将指节捏的作响,回头对练红玉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你们守好这里,我先出去看一下。”
练红玉沉吟片刻,“万事小心。”
颜青嘴角一扯,“放心,死不了。”
午夜已过,时间却好像越来越慢,远处兵戈相交的声音却渐行渐近,敲在心头的钟声也愈发急促响亮。
回禀的教徒满身是血,狼狈不堪,“已经,已经杀到教门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
“对方,不知道用了什么诡异的招数,我们的人只要与他们交上手,就会,就会迅速脱力,死伤惨重!”
云昭不疑有他,“是周韶伊!”她咬牙道,这女人虽不会武功却惯用各式迷药,想来必然是她出的主意。
练红玉闻言又问那教徒,“同行可有一女子,不会武功?”
“……好,好像确实有一个女子,年纪颇轻。但是,她被保护的很好,根本无从靠近。”
其实就算是现在杀了周韶伊也无济于事,她这手段必然都分交给了冲锋陷阵的那些人,说到底,还是得打硬仗。
“让大家想办法捂住口鼻,尽可能放缓呼吸。”她说着忽而想到了什么似的,犹豫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陶瓷小瓶。踌躇了许久方才又道,“将这个,分给玄字宫的人,若有富余,再分给其他人。”
☆、74
云昭看着那跑远的教徒, 问,“那是什么?”
练红玉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提神的药罢了。”
“那为何不给颜护法?”
“……她用不着。”
云昭自然不信那只是什么提神的药,否则练红玉又何必如此纠结为难。事实也很快给了她答案,正道的攻势忽而便减弱了, 停滞在教门外无法前进, 而反观玄字宫的那些人,不但不受对方的迷药影响, 还一个个突然间猛如虎狼,像是……兴奋的很。
“丰元散?”
练红玉不言。
云昭却因此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会害死他们!”
练红玉看着远处,依然不打算接话。但大概是云昭过于固执, 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始终没撤,好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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